宁财神

记者鲁艳红

“女友要嫁人，新郎不是我。”近日，一篇名为《与我长跑十年的女朋友就要嫁人了》的豆瓣直播帖爆红于网络，男主人公吕钦扬追忆与女友凌一尧坎坷的情感历程感动了无数网友，而导演陈国富在该帖出现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以15万元买下了它的电影、电视剧以及小说的版权，创下网络文学影视改编权被收购的最快速度，又令网友瞠目惊叹，引发大家对网络写手身价的大讨论。

网络文学发展至今15年，那些成名网络写手的光鲜背后有些什么，更多在论坛上苦赚积分却一事无成的网络写手为何还要坚持，记者近日采访诸多圈内人士，为你解读网络写手状态的冰山一角。

网络文学兴起期

三驾马车走江湖

那时的网络比较简单、安静，像个村庄

“如果把整个浴缸的水倒出，也浇不熄我对你爱情的火焰。整个浴缸的水全部倒得出吗？可以。所以，是的，我爱你。”如果，你的青春跟文艺沾过一点边儿，你一定还记得这句对白——1998年3月22日凌晨，台湾青年痞子蔡写下《第一次的亲密接触》的第一篇，随后两个月时间他陆续发表全文计34回及后记篇，而这一切全部是在网络上进行。

《第一次的亲密接触》，第一次，让网络文学流行于人间。在可以被称作内地“网络文学元年”的1998年，一大批文学青年的创作荷尔蒙被激发，“文学居然可以通过网络如此迅速地传播”这一发现让与“作家”二字无缘的年轻人跃跃欲试，“李寻欢”便是其中之一。

那时候的文学青年都爱给自己取一个仗剑天涯的侠客称号，李寻欢、宁财神、今何在、安妮宝贝……这些在日后响当当的名头在当时把一个叫做“榕树下”的文学论坛搅得风生水起。李寻欢很勤奋，很快他的《迷失在网络与现实之间的爱情》、《一线情缘》和《边缘游戏》等作品被网友们奉若神明，他也成为第一代网络写手中的代表人物，与宁财神、邢育森并称为“网络文学三驾马车”。近期火爆的《西游·降魔篇》编剧今何在2000年开始在网络连载《悟空传》，红极一时，他回忆：“那时的网络还是新生事物，大家在网上写文章纯属兴趣。”然而“李寻欢”留存在人们记忆中的时间并不久，2002年李寻欢出版告别之作《粉墨谢场》，放弃网络写手这个身份，并恢复他的本名路金波，转型出版人。对于那些年的网络文学市场，今天的路金波用“小圈子”来形容：“当年就我、安妮宝贝、痞子蔡等几个人，每个人的风格和个性都不同，人们很容易崇拜我们；而现在写的人太多了，可供阅读的作品太多了，个性却少了，人们很难静下心来去寻找那份含蓄的感动……”

第一代网络写手回头看都有此感受，都不会想着网络文学还能赚钱。那时的网络比较简单、安静，像个村庄，现在却变成拥挤嘈杂的大城市了。城市一拥挤，人们便想逃离——随着“李寻欢”成为风中往事，宁财神、今何在等人转型编剧，邢育森淡出人们视线，第一代网络写手眼中简单、安静的网络村庄很快变成追名逐利的场所。

网络文学井喷

热情换成名与利

网络写手超百万人，但真正能赚到钱的不到10%

在网络文学的江湖上，有人选择退出，却有更多的人竞相加入，2002年5月，随着一家以发布娱乐文学为主的原创文学网站起点中文网创立并日渐兴盛，网络创作进入井喷时代。起点中文网由一批爱好玄幻写作创作的作者发起并成立，并较早地启动VIP会员制度，开始付费阅读，从而为网络写手赚取足够的物质鼓励。而在这个时期，老牌的“榕树下”也开始大规模与出版社合作，将网络写手的热情转换成名与利。

相比于“李寻欢”们因创作热情而写作，这一时期的网络写手们开始为自己敲下的每一个字算账。去年入选第七届中国作家富豪榜子榜单“网络作家富豪榜”，并位居榜首的“唐家三少”创下了5年吸金3300万的光辉记录。而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唐家三少”也毫不避讳地大谈“身价”，从2004年开始网络创作，他的稿费从最初的千字18元逐步提升至千字70元，再涨到180元，再涨到200多元……直到他成为收入最高的网络作家。然而这一切并不容易，曾连续105个月每天在网络上发表新章节，他说：“网络作家是所有作家里，付出最多的，因为作为一个网络作家，想有一定成绩的话，不仅要有很大的创作量，还要求作品有质量。你想让读者对你忠诚，你首先要对读者忠诚。至少我可以让我的读者每天能够看到我的作品。”

曾经当过两年网络作家的武汉80后小伙子“久仰”告诉记者：“2008年到2010年，每天2000～5000字，一天都不能间断，这样我在两年时间里写了170万字，赚了20多万元。”久仰给记者算了笔细账：在网络上发表作品，前50万字免费，如果继续写下去还有人愿意看，网站就会向读者收取每千字3分钱的阅读费用，然后分给创作者七成，“别以为网络写手赚钱容易，你得吸引住几百万读者不停地付费阅读，那真的是用生命在创作。”

“久仰”选择退出，“不想把自己累死”是他给出的理由，随后创办文化公司、承包建筑工程，如今还在“折腾”的久仰说：“我还是喜欢写作，不过要等我赚到足够的钱再去写，那种要算计着一分一厘的生活太难了。”

如此艰难并没有吓到前仆后继者，那时候大大小小的文学网站近300家，网络写手也超过百万人，但月收入几百元是这批写手的常态，真正能赚到钱的不到10%。这个行业看上去几乎没有门槛，谁都会编故事，谁都可以写，但成名者的繁华背后却是大批没落者的凄凉。

网络文学嫁接

一朝赢尽天下誉

或者成功转型，或者失败离开

在网络文学冷热不均地发展了十余年后，就在上百万网络写手在论坛上苦苦挣扎却一事无成时，有一批机灵者或曰幸运者为成功找到了新途径。生于1987年的鲍鲸鲸，凭借网络小说《失恋33天：小说，或是求生指南》被改编成电影《失恋33天》，一路走得花样迭出毫不寂寞；80后杭州女教师，在《后宫甄嬛传》名动网络后，趁势与电视剧联姻，仅一部《甄嬛传》就让她坐收名利。

最成功的例子当数《与我长跑十年的女朋友就要嫁人了》的创作者，创下了网络文学影视改编权被收购的最快速度。虽然“吕钦扬”至今躲在网络背后未见真身。不过可以想见，《与我长跑十年的女朋友就要嫁人了》一旦被拍成电影，“吕钦扬”走上康庄大道指日可待。

然而过高的曝光率也带来了诸多争议。流潋紫的长篇小说《后宫——甄嬛传》最先发表于晋江原创网，然而就在她迅速建立了庞大的读者群后，晋江附属论坛上先后出现关于《后宫》涉嫌抄袭的投诉，引起轩然大波。《后宫——甄嬛传》终被晋江管理层判定先后抄袭《斛珠夫人》、《寂寞空庭春欲晚》等十余部网络小说，甚至包括《红楼梦》、《金瓶梅》等经典文学作品。而流潋紫则始终认为：“接近40万字的作品绝大部分是原创，出现在相关投诉帖中投诉人以及其他网友的证据都属于雷同。针对整篇文章而言，不承认抄袭”，随后流潋紫离开晋江原创网，另辟私人博客继续更新至今。

这些争议似乎并不为网络写手们所在意。成名之后，鲜有创作者还坚守于网络阵地，“网络写手”仅成为名作家、名编剧、名出版人的“前传”或跳板。正如记者在流潋紫的微博认证上看到的仅是“知名作家、编剧”却并无“网络”二字，且她在接受采访时也表白道：“我是从网络平台成长起来的作者，但在我看来写作之人并无网络或传统之别。”

网络文学，无数人来过。久仰的一句话或能代表芸芸网络写手的心声：“或者成功转型，或者失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