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校李芳桂全集之万福莲 - 秦腔剧本大全 - 戏曲剧本

第一回出外求名

(龙象乾上)

龙象乾：(诗)自幼曾经习圣贤，文章武备要兼全。

春雷一声鱼龙变，扬眉吐气列朝班。

小生龙象乾，表字现天，中州卫辉县人氏。椿萱早谢，花萼楼空［1］。自幼读书，身游泮水［2］。先父在日，与小生聘定贡生萧泰之女慧娘，只因游学，未完花烛。我今前去访高人杰士，学些文韬武略，成名之后，再好完娶。只得前去。

(唱)自幼日与萧氏赤绳早定，为功名常挂怀花烛未成。

今出外求名师文成武就，不枉我十年里黄卷青灯。

(下)

第二回奉旨巡查

(谢瑶环上)

谢瑶环：(诗)长乐门外好春景，春日阳和花自红。

独坐忧思无限恨，怕看旭日照幽宫。

奴乃谢氏瑶环，表字冲举。父亲官拜中书之职。武后秉政，害死多少忠良，将奴留在宫中，今已大用。武则天、武则天，我和你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侍：禀姑娘，万岁驾到。

谢瑶环：有迎。

侍：是。(四宫娥引武则天上)

谢瑶环：不知万岁驾到，失误远迎，多有得罪。

武则天：何罪之有?

谢瑶环：请问万岁，今临臣府，有得何事?

武则天：我卿哪知，朕今登极，四方诸侯不服，徐敬业起兵扬州，越王起兵幽州，琅琊王起兵亳州，孙天豹起兵太湖。有心出京镇压，只是政务匆忙，不能远行。意想着卿巡行天下，宣布德政，不知卿愿去否?

谢瑶环：臣是女流，此诏实难从命。何不别差那家大臣前去?

武则天：朕是女流，可为天子，卿是女流，亦可为大臣。今赐你白绫一疋，以为裹足之用。再赐你上方宝剑一口，那家不遵旨，先斩后奏。爱卿不必推辞，今乃黄道日期，可以起程。看酒来。

侍：酒到。

武则天：(唱)周武皇，笑盈盈，一口宝剑赐爱卿。

御酒二杯把行饯，与朕分忧在此行。

谢瑶环：(唱)羞答答金锣响宫门车马，乱纷纷摆队伍十分森杀。

都晓得新按院巡行天下，那知晓西王母云游天涯。

(下)

第三回不改名节

(萧慧娘上)

萧慧娘：(诗)远山愁破翠芙蓉，秋水凭天万点红。

偏恨红颜多薄命，三生石［3］岭紫薇轻。

奴乃萧氏慧娘。父本儒流，奴家粗知文墨。不幸双亲去世，留我兄妹二人。父亲在日，将奴许与龙秀才为妻，因他游学未回，花烛未成。我哥哥势利之徒，只怕有悔亲的消息，好不愁闷人也。我家有观音像一轴，不免神前祝告一番。正是心怀哀苦事，惟告神灵知。观音菩萨呀。

(唱)婚姻事虽然间绣幕牵线［4］，还只怕我哥哥另生事端。

望神圣保我夫鹏飞鲤变．早着他京兆笔眉画远山［5］

(萧九三上)

萧九三：(唱)想当日我老子错了主见，为什么将妹子许与穷酸。

一游学整二载不见回转，把此事还须要另作打算。

小子萧九三的便是。只因龙象乾在外未回，妹子亲事不得过门，不免与她商议，另许别人才是。

萧慧娘：哥哥回来了。

萧九三：回来了。哈哈，不得拜天地，不得拜高堂，只得拜观音菩萨。

萧慧娘：哥哥这话从哪里说起?

萧九二：妹子长成人了，龙象乾游学二年不回，可该另作主意。

萧慧娘：二年不回，可等二年。

萧九三：我问你三年不回?

萧慧娘：我要等四年，总是要等他回乡。

萧九二：把他死了呢?

萧慧娘：他若死了，我便终身不嫁。

萧九二：哎噫!叫风鉴［6］，就是了，这还说啥哩。

萧慧娘：：叫风鉴做什么？

萧九三：好插老女坟［7］看人家女儿都发落过了，我妹子成了痴货［8］了。

(唱)摆下死辙难说话，真真气得人没法。

不知想着龙家啥，单单一心要等他。

萧慧娘：哎，哥哥呀。

（唱）婚姻事千里线牵，那怕他远隔着千水万山

叫哥哥你纵将妹子头断，决不肯败名节改辙易弦。

(同下)

第四回图财卖妹

(张宏带小厮上)

张宏：(诗)脸似芙蓉腰又软，单与权门作鹰犬。

世上富贵不难得，只在会舔不会舔。

我，大爷张宏的便是。大叔张昌宗［9］，官拜散骑常侍，二叔张易之，官拜侍卫少卿，武后十分宠爱，因而家积万金之富。近在庄外起了一座花园，玩花楼边，修有马道。闲暇无事，与那些丫环走马为乐。不料昨日将一丫环，很是心爱的人物，从马上跌将下来，不能使唤了。有心另买一个，只是目下无可意的，奈何,奈何?

小厮：大叔不难，今日倒有个好丫环。

张宏：是谁家的?

小厮：东庄萧九三有个妹子，着实生得巧倩，好绝了。

张宏：好便好，只是良女，未必肯与人作丫环。

小厮：大叔不知钱能通神路么?

张宏：如此就命你前去，请他到来，当面讲说。只要事成，即费斗金何妨。

小厮：小人就去。

张宏：掌家的，兑一百二十两银子，分成六封使用。(管家上)

管家：是。(小厮下，又引萧九三上)

萧九三：(引)侯门深似海，不许外人来。

小厮：且住，待我通报我大叔。小人将九三唤到。

张宏：着他进来。

萧九三：小人与老爷叩头。老爷唤小人到来，有何吩咐?

张宏：这是银子二十两，望祈笑纳。

萧九三：小人受银，就此告辞。

张宏：慢着，闻得人说，你有个妹子，肯与老爷作丫环么?

萧九三：就是这件事吗?先父在日，将我妹子许与龙门结亲。即未许人，我老萧的妹子，也不是与人作丫环的。岂有此理?

(唱)舍妹容貌赛天仙，岂肯与人作丫环。

况与龙门结亲眷，做倒的买卖岂能翻。

张宏：这又是银子二十两，看。

萧九三：老爷真乃岂有此理。

(唱)我妹子容貌赛天仙，岂肯与人作丫环。

张宏：这又是银子几封。

萧九三：哎老爷。

(唱)我妹子容貌赛天仙，不妨与人作丫环。

纵与龙门结亲眷，做倒的买卖容易翻。

张宏：这就是了。哈哈。

萧九三：只怕龙相公回来了怎处?

张宏：就是他回来，敢把我老爷怎么样，再与你银子二十两，缎子二疋，明日就送令妹过来。

萧九三：老爷，二月十九日普乐庵中观音大会，小人当着会首，等把会事过了，即便送来。

张宏：也罢，不在这几日。

萧九三：小人告便。哎。

(唱)看世事真个不正转，只要腰里有银钱。

恐怕妹子心不变，少不得回家要编圈［10］。

张宏：(唱)这事谋的实不错，亏了咱的银子多。

从今不怕丫头死，没了一个弄一个。

这也不是不出的宝贝货。

(同下)

第五回见银起疑

(萧慧娘上)

萧慧娘：(唱)住深闺不由人长嘘短叹，有几番不住地恨地怨天。

况又是春又晓燕语莺唤，为标梅［11］乱纷纷愁思万千。

(萧九三上)

萧九三：(唱)图钱哪怕人叫骂，妹子身上要发家。

只怕烈性难说话，此事目前要打挂［12］。

萧慧娘：哥哥回来了。

萧九三：回来了。

萧慧娘：手中拿的什么东西?

萧九三：嚇嚇，银子、银子，这是张……

萧慧娘：张什么?

萧九三：我叫你张手接银子。你不晓得，昨日龙相公回来，将我请到酒馆中，与我缎子二疋，银子一百二十两，说是纳采［13］之礼。

萧慧娘：这就不像了，纳采自有冰人［14］，何用这些银子。况酒馆之中，亦非纳采之地。

萧九三：这是要紧的己亲，酒馆怕什么?(众上)

众：萧会长，众人都等候你着呢。

萧九三：来了来了。会事过毕了，我送妹子过龙门去。小心门户。

(下)

萧慧娘：好可疑也。

(唱)明晓得龙相公一贫如洗，却怎么他有这许多东西。

这其间必定有什么诡计，倒教我心儿里十分跷蹊。

如何得知详和细?(下)

第六回改装观会

(四青衣、道锣，引谢瑶环上)

谢瑶环：(唱)但听得金锣响山鸣谷应，人役们一个个前呼后拥。

女孩儿哪曾见这般举动，羞得我谢瑶环满面通红。

(众官手本上)

众官：各州县接见大人。

谢瑶环：免。

(唱)见他们众官员齐来接迎，那一个眼明人能辨雌雄。

众：走，都上观音会走。

(萧九三上)

萧九三：是谁问我哩!到会上再叙。

谢瑶环：(唱)见他们男和女千人百众，因何事乱纷纷阳关道中。

那些男女都是做什么的?

役：今日普乐庵中大会，那些男女都是看赛会的。

谢瑶环：原是这样。人役们，将轿子打回，我同长班观会。只着捕役二名，远远相随，唤声即到。再换了便衣。

役：是。(谢瑶环下换衣上)

谢瑶环：(唱)将一个女裙钗扮作巡按，今日里小书生又是按院。

这才是一变中又是一变，是神鬼也难解其中机关。

(下)

第七回怒骂则天

(韦驮上)

韦驮：(诗)千世真修美伏天，三洲普界幸浑元。

佛门不带降魔杵，护法韦驮站两边。

吾，韦驮是也!菩萨登殿，早来伺候。

(灵官上)

灵官：(诗)万古忠良一点心，神鞭执手凛森森。

菩萨妙道参同味，但住云中听法音。

吾乃王灵官是也!菩萨登殿，早来伺候。

(观音上)

观音：(诗)色即是空空即色，色即空空两非真。

欲知空色无根处，不受半点人间尘。

吾，南海大士。今日文曲九女相会，只得早临。咳，文曲九女来也，(文曲九女上。袁华接上)

袁华：(唱)最可恨武则天万年遗臭，因此上逃明世荡荡悠悠。

只等待天眼开复归唐后，那时节乘长风万里封侯。

小生，姓袁名华，字文灿，江南云间人氏。胸藏万卷，只因武则天篡位，改唐为周，不肯求官，逍遥世外。今日普乐庵中大会，十分热闹，不免游玩一回。

(念)人生百年有几春，秉烛夜游度光阴。

(引)不受辛苦累，春光眼外红。

内：袁相公来，请到里边吃茶。

袁华：素不好茶。

内：也有酒哩!

袁华：这个好。

内：请。(同下)(谢瑶环带长班上)

谢瑶环：(念)汗湿红颜花含露，尘染娥眉柳带霜。

果然好热闹，你我站在这里。

长班：是。(下，众和萧九三上)

众：萧会长，奠神不过午，还不快拾掇，敬神奠酒。(袁华暗上)

萧九三：着吹打起来，怎么只叩头，总不上香。待我上香，你们放的齐齐整整的。这柱香，老儿家保佑国泰民安。

众：好话好话。

萧九三：这柱香，保佑风调雨顺。

众：这才是好得很的一句好话。

萧九三：这柱香，保佑太子千秋。

众：也是好话。

萧九三：这柱香，保佑槽头兴旺，呸呸呸，不成话了，我当进了马王庙了。

众：着说你常走四外哩!马上又撂起黑版来了。

(袁华冷笑)

袁华：(唱)听他们这些话真实可笑，乡间人那晓得地厚天高。

恨观音没灵验善恶不报，看起来真算得泥塑木雕。

众：这相公胡说什么，像是醉了。

袁华：世人皆醉，惟我独醒。我问你这“太子千秋，国泰民安”，这八个字是怎样地讲法?

众：都看，这二架梁［15］。这样多事，可笑可笑。

袁华：我笑你们，你笑哪个?(谢瑶环与鸾仙带长班暗上)哎。

(唱)看今日真个是天翻地乱，却怎么才说个国泰民安。

我太祖创基业点点血汗，那料想母狐精篡位夺权。

众：好红砖，骂起天子来了。

袁华：(唱)卢陵王［16］池逼在房州不返，一心与武三思图谋江山。

将忠臣和亲王害死大半，豺狼性真与那吕后一般。

张昌宗张易之宫中作乱，僧怀义［17］在宫中委实难言。

众百官何曾有忠心一点，反与那淫臭妇屈膝下参。

众：了不得了，骂起官府来了。

萧九三：做官的还不如你那嘴脸吗?

(袁华冷笑)

袁华：哈哈。

(唱)俺平日胸藏着甲兵百万，岂肯与母狐精阿奉同眠。

众：越发了不得了。

袁华：(唱)笑你们都睁着一对瞎眼，好一似井底蛙何曾见天。

众：骂得好，骂起我们来了。你们都听，骂得深乎之了。

萧九三：伙计，咱把这种儿［18］拴了。

袁华：谁敢来拴我?

萧九三：来几个冷娃，把他拴到后殿，吊在梁上，凤凰单闪翅［19］，先捶上一顿，放他去吧。

众：对对，一齐下手。

谢瑶环：众位老兄，万万打不得。这人明是反民，不如送到按院堂上，你们都是有赏的。

(袁华怒，谢瑶环带长班下)

萧九三：那人说的是，就这样办，一齐下手。你扑的，走得了。算啥哩!这地方就能杀壮汉。伙计，你们在这里照看，我送这种儿见按院。

袁华：哪个怕你?(同下)(谢瑶环带长班上)

谢瑶环：真乃忠义之士，异日反周为唐，须要他助一臂之力。

(念)燕雀不知鸿鹄志，虎豹反被犬羊欺。(下)

观音：文曲九女去了。

(念)大地乾坤只一照，免得人在难中行［20］。(下)

第八回袁谢定交

(长班等引谢瑶环上坐。萧九三带袁华接上)

萧九三：禀老爷，小人拿住一个反民。

谢瑶环：如何知他是反民?

萧九三：他骂武则天是个母狐精。

谢瑶环：走，在本院堂上，就敢叫皇上名字，还说他是反民，打嘴。(役打介)你告他是反民，他叫什么名字?

萧九三：会上人多，哪个晓得他的名字?

谢瑶环：他共有多少人?

萧九三：小人不敢相瞒，就是他一人。

谢瑶环：走，一个人怎样反法?

萧九三：满会上人都说他是反民。

谢瑶环：满口胡道，打嘴，会场是聚众之地，何以为反?扯下去打。

(役扯萧九三)

萧九三：老爷，小人还有下情，有个少年书生，说他是反民。

谢瑶环：少年书生叫什么名字?

萧九三：不晓得。

谢瑶环：这样混账，打赶出去。(役打萧九三)

萧九三：哎哟?看这单面子问法。

谢瑶环：那人仰上面来。

袁华：大人。

谢瑶环：你叫什么名字?

袁华：小人叫袁华。

谢瑶环：为什么毁骂天子?

袁华：老爷。亲生我，君养我，师教我，三事之谓也。焉敢毁骂天子?我毁骂者，不过武则天耳。

谢瑶环：武氏即今皇帝。

袁华：我只知唐家皇帝，不知什么武氏皇帝。

谢瑶环：打嘴，想是你醉了，毁骂几句，也是有的。

袁华：醉了是这样说，不醉还是这样说。大人呀!

(唱)去却名实全不管，枉在朝内坐人官。

头戴谁家乌纱帽?身穿谁家紫罗衫?

皇上大恩不知报，卖国他人心何安?

谢瑶环：这样放肆，重责四十。(役拉)

袁华：纵然立毙杖下，要作唐家忠义之士，打得着你打。

(役拉，谢摇头)

谢瑶环：你叫什么名字?

袁华：适才问过，何必又问?

谢瑶环：是袁华。

袁华：或者。

谢瑶环：哎呀，原是旧日朋友，一时忘记了，外班出去。

役：怎么打了半晌，才是朋友?

谢瑶环：鸾仙，掩了二门。

鸾仙：是

袁华：(惊)嗐，这是何意?

谢瑶环：哎。

(唱)谢瑶环笑嘻嘻离了公案，提着衣向丹墀移动金莲。

(谢瑶环向前。鸾仙扯衣)

走向前又觉得桃花满面，羞答答将牙儿衬着衣衫。

鸾仙。着他起来。

袁华：小人与老爷何时相遇?一时忘记了。

谢瑶环：我是遮掩耳目。只因相公丹心耿耿，令人钦敬，故而如此。坐了再叙。

袁华：小生大胆了。

谢瑶环：请问相公，哪里人氏?因何到此?

袁华：大人容禀。

(唱)念小人桑梓间距此不远，自祖父原籍在松江云间。

为武后篡了位无心应选，飘流在中州地吊水问山。

谢瑶环：家中还有什么人?

袁华：(唱)谈先人也算是唐朝官宦，我的父曾做过秘书正监。

只生我一个人天边孤雁，又不幸草堂上早谢椿萱。

谢瑶环：妙龄几何?所务何业?

袁华：(唱)年纪儿正当着终军弱冠［21］，满腔中万卷书笔扫五千［22］。

谢瑶环：内助之贤，聘定那家名门?

袁华：(唱)你且看武则天前鉴不远，因此上我只愿衾寒枕单。

大人，你看高祖皇帝，犹畏母鸡司晨［23］。况我百姓人家，若娶一个好的，还则罢了，若与则天一样，少不得河东狮吼［24］。败坏家门，倒是不娶还好。

谢瑶环：虽然如此，人之大伦，岂可废乎?请问相公，何处安身?

袁华：现在普乐庵中。

谢瑶环：如不嫌弃，请相公住在衙中，朝夕好来领教。

袁华：大人官高一品，义气过人，不敢高攀。

谢瑶环：说哪里话来?如不然，你我弟兄相称，以为世外之交，何如?

袁华：这个也通。

谢瑶环：即着人役，去搬相公行李，请到书房叙话。

袁华：(念)只谓举世无人知，那晓官衙有解人。

谢瑶环：(念)相逢但说三分话，只未全剖一片心。(同下)

第九回因雨巧遇

(萧慧娘上)

萧慧娘：好愁闷人也。

(唱)自昨日见礼物狐疑不定，一夜间锁双眉直到五更。

我兄长素日间为人不正，还只怕误入了奸人网中。

奴家萧氏慧娘。只因昨日礼物，甚是可疑。一夜之间，神思恍惚。梦见一人言道，王母出头，观音一心，缎子十疋，子女结亲。想是王母托梦。龙家缎子，只有二疋，怎么又说十疋。正是，梦从心头起，莫向实处圆。

(众厮上)

众厮：走走走，脚步蹻得宽［25］，转过弯儿到门前。叫门，唤人，九三哥在家么?

萧慧娘：门外什么人?

厮：张指挥府下来的。伙计，你听门内好脆和的声音。想必就是他妹子。

萧慧娘：家兄不在，叫他做什么?

厮：张老爷与他一百二十两银子，叫他买个丫环，怎么还不见送来?

萧慧娘：买的谁家的女儿?

厮：你家里的事，你还不知道?

萧慧娘：你们请回，他若回来，即便送到。

厮：回回回，好爨兮［26］的事情。(下)

萧慧娘：不不不好。

(唱)听罢言将人的三魂吓掉，萧慧娘忍不住血泪滔滔。

昨日个我就知其中有窍，果不然弄出来这样圈套。

将妹子当就了闲花野草，全不念我和你一母同胞。

可怜我无头主将谁依靠，看起来只有得死路一条。

(滚)叫叫一声老天老天，我慧娘有何罪孽，叫我作奴下之奴。事到如今，谁能与我作主了?呵，是呀!昨晚神圣与我托梦，言说王母出头，观音一心，这两句分明是主意二字。缎子十疋，是个走字。子女结亲，是个好字。原是“主意走好”四字。嗐，我是未出闺的女子，该走向哪里?这是什么好主意?事到如今，还顾什么羞耻，不免将昨日包裹拿去，走向外家，再作道理。

(唱)借哥哥未回家早寻方便，为一人鸿冥冥飞去远天。

到今日顾不得十分羞惭，出这丑更胜似作了丫环。

(下，又携包上)

(唱)自幼儿守深闺十分谨慎，到今日好一似红拂私奔［27］。

哭了声爹和娘风烛早尽，丢下你女孩儿举目无亲。

龙相公你和我既结秦晋，为什么到外边雁渺鱼沉?

女孩儿迷了路却将谁问，又恐怕我兄长后边追寻。

还恐怕张指挥毒心太狠，又恐怕半路里遇见歹人。

心儿急移不动金莲三寸，无奈了坐路旁两泪纷纷。

(滚)老天、老天，却怎么天色又变，一霎时大雨来了，这该怎处。呵，有了，前边有一小小庙堂，不免避雨片时了。

(唱)一霎时雷电作狂风一阵，雨将来荒郊外四顾无人。

忙站起移莲步勉强前进，且到那小庙堂暂且安身。

(进庙、看、哭)哎，观音爷爷呀!

(唱)念弟子这患难谁人怜悯，还望你救苦的南海观音。

奴今日遭冤枉一言难尽，祈慈悲将宝筏早渡迷津。

(龙象乾上)

龙象乾：(唱)在他乡挨不过凄凉书案，为牛女隔银河愁思万千。

况又是春融融燕鸣花绽，因此上挽萍踪归向故园。

小生龙象乾。在外游学三载，花烛未完，只得回家走走。离家不远，怎么下起雨来了，不免在观音堂避雨便了。(入庙、见萧慧娘、又退)呀!

(唱)是谁家姑娘儿令人可诧，真好似活观音面点桃花。

欲问她又因是瓜田李下，我只得站门外雨过归家。

萧慧娘：这一相公，像是此处人，不知可晓得龙相公家中么。不免问他一声。呀!我是个幼女，怎好与男子交言。我好错也，若问得龙相公下落，好作主意。我想我与人作了丫环，还避得了这些嫌疑，问了才是。门外君子，行人问讯。

龙象乾：问的什么讯?

萧慧娘：这里有个龙家庄，你可知否?

龙象乾：前边就是。

萧慧娘：龙家庄有个秀才，可晓得吗?

龙象乾：龙家庄秀才甚多，你问哪个?

萧慧娘：我问龙象乾。

龙象乾：龙象乾和你有亲?

萧慧娘：无亲。

龙象乾：有故?

萧慧娘：非故。

龙象乾：无亲非故，你问他是怎的?

萧慧娘：嗐，这个。

龙象乾：这个什么?

萧慧娘：(哭)哎!

(唱)这句话问得我无言答待，真实话却怎样说出口来。

又不知那人的心肠好歹，只落得似哑人珠泪满腮。

龙象乾：好奇怪也。

(唱)乍见她泪汪汪懒将头抬，倒教我心儿里越发疑猜。

她问我名和姓十分可怪，却怎么半吞吐不把口开。

这位小姐，你有何事，问那龙秀才?

萧慧娘：君子不必细问。

龙象乾：岂有此理。若不实说，我站在门外，看你怎样出去?

萧慧娘：(哭介)嗐嗐，我又遇见歹人了。君子休得无礼，我也是生员之女，我父萧泰，我名慧娘，快快闪开，休讨无趣。

龙象乾：怎么你是萧泰之女慧娘?

萧慧娘：正是。

龙象乾：(生气)哎，好不气煞我也!

(唱)我只当谁家女飘流浪荡，那料想是我妻萧氏慧娘。

我在外实指望名登金榜，为功名却误了锦绣鸳鸯。

好气也。

小女子你把那廉耻尽丧，黄花女因何故私奔他乡?

莫不是为私约桑间濮上，一定是有情人窃玉偷香。

你的父他和我皆是人望，遭逢你这样女沾辱门墙。

我龙象乾的好苦命也!

萧慧娘：(偷看)怎么才是他?

(唱)萧慧娘未回头泪眼偷看，这才是巧相逢千里姻缘。

且喜得今夜晚见郎一面，纵死在九泉下奴也心甘。

(滚)叫叫一声奴的……(龙象乾看萧慧娘、萧慧娘背身哭)哎、奴的那观音菩萨呀!你细细听着，只因我哥哥悔了龙家亲事，将我卖与张宏作了丫环。是奴不从，因此不顾羞耻，悄悄走出，要向外家躲避，以候龙郎回来，再作料理。观音爷爷呀!你怎么胡疑猜起来了。

龙象乾：哎呀。

(唱)龙象乾在庙外听了一遍，恨九三这畜牲禽兽一般。

且喜得她未从烈性不变，不嫌我穷秀才改辙易弦。

小姐，卑人不知，一时莽撞，莫要在心。你看雨过云收，你我就回咱家去吧。怎么不言，莫非不愿回去，如此卑人就独自回去了。

萧慧娘：说是你，接了包裹领路。

龙象乾：是。怎么这样沉重?

萧慧娘：哎。

(唱)萧氏女自觉得娇羞满面，奴今日也做了月下花前。

龙象乾：小姐，将伞扯住，好走些。

萧慧娘：(唱)出庙来辞别了观音宝殿，还只怕路泥泞湿透金莲。

(萧九三上)

萧九三：好贼好贼，拿了见官。

龙象乾：哪个是贼?

萧九三：我的银子，现在你肩膀上，又将我妹子拐去，还不是贼?

龙象乾：你是九三?

萧九三：你当九四着哩。

龙象乾：我正要和你见官，小姐快走。

萧九三：妹子，你做的好事么?

萧慧娘：天呀!

(念)路逢窄处难回避，事到头来不自由。(同下)

第十回巧判姻缘

(衙役引谢瑶环上)

谢瑶环：(引)笑他满门皆妾妇，莫道深闺无丈夫。

(萧九三、龙象乾、萧慧娘上)

萧九三：老爷冤枉。

谢瑶环：什么人喧哗?

役：两个男子，一个幼女。

谢瑶环：带上来。(萧九三等上跪)报上名来。

萧九三：小人名叫九三。

龙象乾：生员龙象乾，这是我妻慧娘。

萧九三：不是不是，那是我妹子。

谢瑶环：龙象乾必是你妹夫。

萧慧娘：是的。

萧九三：不是的，老爷是奸情事。

谢瑶环：奸情就是，怎么老爷是奸情事?

萧九三：老爷是你不知，二月十九，普乐庵中大会，龙灯狮子，着实热闹。

谢瑶环：谁问你那些闲话?

萧九三：自然内中有个原由哩。小人当着个会长，没在家中。这怪物闹中取静，将我妹子骗去，又偷了我一百二十两银子。

谢瑶环：龙象乾，为何知法犯法，诳骗人家幼女，该当何罪?

龙象乾：大宗师容禀。

(唱)萧慧娘她本是生员骋定，只因我在他乡花烛未成。

今回家要择期海誓山盟，那料想观音堂邂逅相逢。

萧九三：住了。大老爷，捉贼捉赃，捉奸捉双，怎么不遇见别人，单单遇见我妹子。

谢瑶环：胡说，男女路途相逢，如何就是奸情?往下跪。

萧九三：是。

谢瑶环：萧慧娘，你是黄花幼女，为何奔走他乡?

萧九三：好说呀!

谢瑶环：掌嘴。

萧慧娘：大老爷，容禀。

(唱)小女子与龙门赤绳结定，难道说无廉耻胡走乱行。

只因为我兄长见财心动，将奴家当丫环卖与张宏。

谢瑶环：他卖你有何凭证?

萧慧娘：(唱)我萧家与龙门室如悬磬，现有那包裹里银子六封。

原来是身价银张宏相送，大老爷须参想推理详情。

谢瑶环：这就是了。人来，这是火签一支，速提张宏当堂回话。

役：领签。

萧九三：哎呀!不好。

谢瑶环：龙象乾，你两家结亲，可有媒人、聘礼否?

龙象乾：媒人遥远，一时难到。聘礼之中，原有万福莲一支。

谢瑶环：万福莲今在何处?

萧慧娘：小女子身旁带着。

谢瑶环：呈上来。原是金钗一支，中有莲花，外有万福不断，倒是一件好东西。

役：禀爷，将张宏带到。

谢瑶环：龙象乾、萧慧娘且站一旁，将张宏带上来。

役：跪了。

张宏：大人在上，张宏搭躬。

谢瑶环：什么前程，这样放肆?

张宏：张昌宗之侄，张指挥。

谢瑶环：怪道仗着官势，买良女为奴，破人婚姻，该当何罪?

张宏：卖者愿卖，买者愿买，一物不成，两物现在。有了我的银子，我便不要他妹子。

谢瑶环：满口胡道。将狗皮扯了，重责四十。

役：走。

萧九三：不好。

谢瑶环：赶下去。

张宏：哎哟。

谢瑶环：九三往上跪。

萧九三：买丫环都是张宏的事。

谢瑶环：这样人禽兽不如，扯下去打。

萧九三：哎呀老爷，小人还有下情告禀。小人与人今日交会事哩，还要算账项哩。

谢瑶环：打。(役扯打)

萧九三：哎呀!好重的板子。

谢瑶环：赶下去。龙象乾。

龙象乾：伺候。

谢瑶环：我看你这样风流，必非池中之物。今日本院做媒，将这包裹拿去，另有一百两银子，助你读书之资，须要志奋攻书，与你妻争口气才好。

龙象乾：大宗师恩深似海，粉身难报。

谢瑶环：哪个要你报？只将万福莲留下，权当谢礼。人来，看坐马一匹，小轿一顶，送他夫妻一拜了。

龙象乾：大宗师，受我夫妻一拜了。

(唱)大宗师肯将我寒儒怜念，

萧慧娘：(唱)破奸谋成就了彩凤娇鸾。

龙象乾：(唱)又将我功名事再三苦劝，

萧慧娘：(唱)是何日报深恩结草衔环［28］。(下)

谢瑶环：(唱)萧慧娘真个是西施出现，龙象乾也算得后世潘安。

天生就锦鸳鸯不差半点，倒教我谢瑶环意惹情牵。

(下)

第十一回怀恨谋告

(张宏上)

张宏：(引)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我张宏。丫环未曾买成，白白丢了银子，又饱饱挨了一顿，这口恶气，如何能消?不免去到长安，对俺叔父说知，谢冲举私约孙天豹，同谋造反。着他本奏武后皇上，必然拿他进京定罪，方消我心头之恨。正是：

心藏龙泉剑，斩人不见血［29］。

(下)

第十二回袁谢联姻

(袁华上)

袁华：(唱)钦羡那谢大人世间少有，比当年龙阳君［30］更加风流。

又爱他对待我十分敬厚，只可惜是女主明珠暗投。

自到巡按衙中，他将我安置书房，相待甚厚，正是莫逆之交。今晚月明如昼，不免去到内宅，与他闲谈消遣。来此已是。呀!这里挂着观音小像一轴，倒与普乐庵中无二。

内：鸾仙，点灯，神前上香。

袁华：谢大人曾说无有家眷，哪里来的女人声音来?我不免躲在佛阁以后，看是何人?

(鸾仙掌灯，引谢瑶环上)

谢瑶环：(唱)堪羡那萧慧娘姻缘已定，一对儿锦鸳鸯鱼水多情。

到晚间他二人颠鸾倒风，可怜我冷清清独伴孤灯。

鸾仙：姑娘，已到神前，请先拈香。

谢瑶环：是。

(诗)稽首慈云法雨天，细说心事香案前。

愿将一点杨枝水，洒向人间并头莲。

鸾仙：姑娘祈告一遍，原为终身之事。今日袁先生在此，姑娘相爱，何不将终身许他，以定百年之好?

谢瑶环：我岂不知?只是奉旨出差，私自招亲，恐有违碍。况在公衙之中，又不方便。

鸾仙：夜已深了，我们回吧!

谢瑶环：是。

(诗)秦楼留得萧史在，愿将终身跨凤游［31］。(下)

(袁华出来)

袁华：好怪也!

(唱)我袁华今夜晚误入月殿，见几个嫦娥女笑语广寒。

好一似寻桃花天台游玩［32］，又好似楚襄王夜梦巫山［33］。

(拾钗介)这是什么东西?原是万福莲一支，想是那人掉的。哎。

(唱)说是梦佛阁内亲眼看见，明明地掉下了万福金莲。

背地里我将她声声赞念，今夜晚止不住意马难拴。

不免请她出来，再看她如何举动。谢大人快来。

(鸾仙男装上)

鸾仙：什么人呼唤?

袁华：再有什么人，敢到这里来?

鸾仙：袁先生请大人，有话相叙?

袁华：正是。

鸾仙：有请大人。(谢瑶环男装上)

谢瑶环：(引)知己客来情不厌，会心人至话偏长。

相公到来。

袁华：谢大人。

谢瑶环：讲说什么。

袁华：不说什么。

谢瑶环：这般时候，大惊小怪，所为何事?

袁华：没事没事。嗐，大人的好罗兰。

谢瑶环：罢了。

袁华：大人的好纱帽。

谢瑶环：过奖了。

袁华：好倒好，只恐有一件不好。

谢瑶环：哪一件不好?

袁华：你听。

(唱)做大官戴乌纱可钦可贺，只怕你平日里未尝戴过。

谢瑶环：做官自然常戴。

袁华：(唱)紫罗兰又恐怕腰身宽大，皂朝靴必定是不甚可脚。

谢瑶环：靴子原是大些。

袁华：不是靴子大，还是大人的足小。

谢瑶环：仁兄今晚说话，有什么意思?

袁华：别无意思，今日在外边听得人说，当今皇上，才是个女人。

谢瑶环：好笑好笑，武氏临朝不是一日，怎么今日才晓得天子是个女人。

袁华：我前日太老诚了，今日才知天子是个女人。我看，就是你这作大员的，未必都是男子。

谢瑶环：嗐，这个，请坐。(离位、背身)

(唱)只见他讲话间半吞半吐，谢瑶环自觉得满面含羞。

这破绽必定是被他看透，倒不如架鹊桥早渡牵牛。

鸾仙，问他到此，见什么东西不曾?

袁华：再无有见什么东西，佛阁之前，只有万福莲一支。

(谢瑶环看鸾仙)

鸾仙：拿来，乃是我老爷的。

袁华：住了，你老爷并无家眷，难道说乌纱上带这东西不成?

鸾仙：这是我姑娘的。

袁华：什么姑娘?

谢瑶环：你对他实说了吧!

袁华：你莫对我说，我先对你讲。

(唱)适才你未到香案，我已先来到此间。

一个女儿作巡按，一个是侍女叫鸾仙。

鸾仙：你原到此多时了。既然晓得，我姑娘要将终身托你，你可愿否?

袁华：情愿不情愿，观音大士知晓。你听。

稽首慈云法雨天。细说心事香案前。

愿将一点杨枝水，洒作人间并头莲。

鸾仙：怎么，将这些话都听去了，还说什么。你二人就拜观音为媒。

袁华：这是你的万福莲，只当我的聘礼。

鸾仙：请姑娘拜堂。

谢瑶环：(唱)接金钗羞答答笑容满面，强近前拜观音同订百年。

袁华：(唱)世上的奇怪事千千万万，谁晓得我的妻才是按院。

(同下)

第十三回杀差逃走

(差官上)

差官：(引)休言天下路遥远，日边乘骑到人间。

俺，长安钦差。只因张宏到京，言说谢冲举私约孙天豹，同谋造反，二张奏知皇上，急发金牌一面，立拿进京定罪。只得前去。(下)

(谢瑶环上)

谢瑶环：(唱)昨夜晚同入了罗帏宝帐，和袁郎结就了锦绣鸳鸯。

还只怕私定婚得罪皇上，倒教我欢喜中又加愁肠。

奴乃谢瑶环。听得人说，孙天豹太湖起义，兵势大振，若是苏州有失，我也难免无罪。人来。

(役上)

役：有。

谢瑶环：将昨日京报取来我看。哎吓，龙象乾中了进士，即授苏州吴县正堂，可喜可贺。哎。

(唱)我就知龙象乾仪表非俗，到今日果然是鲤化龙飞。

不枉我当日里玉成好意，萧慧娘她做了贵人之妻。

(差官带卒上)

差官：走者。呔，谢冲举，为何私通孙天豹，同谋造反。二张奏知圣上，拿你进京定罪。左右锁了。

鸾仙：差官大人，请到公馆。

差官：皇上旨意，怎敢误了时刻?

鸾仙：且到公馆，急速起程。(差官下)

老爷苏醒，不用你们伺候。

谢瑶环：大人稍等，这些礼物且表茶意，请大人驿馆歇息，三更时候起程。

差官：这到是了，说是你小心着。（差官下）

谢瑶环：(哭)不好了。

(唱)一霎时吓得我魂飞天外，眼巴巴要做了破镜妆台。

快请相公。

鸾仙：老爷请袁先生，快来快来。

(袁华上)

袁华：(唱)猛听得鸾仙女连声呼唤，倒叫我吃一惊忙到堂前。

呀。

(唱)见娘子低着头泪流满面，我问你因何故愁锁眉尖?

谢瑶环：(哭介)哎、袁郎夫，不好了。

袁华：怎么样了?

谢瑶环：只因张宏进京，奏知圣上，说我与孙天豹同谋造反。今来金牌一面，拿我进京定罪，只说这该怎处?

袁华：(笑介)好、好、好!这才谢天谢地。

谢瑶环：嗨噫，怎么却是那样说法?

袁华：我常对你说，做这母狐精的官，有什么好处?你不听我说，事到今日，你悔也不悔?

谢瑶环：过去之事，既往不咎，如今该怎处?

袁华：再没有什么主意，只有丢官逃走。

谢瑶环：这主意亦不甚好。

袁华：如今也由不得你了。

(唱)到今日那怕你主意不定，管与你挏一个天大事情。

抽青锋满堂上雪花飘动，怒冲冲急出了巡按府中。

(下)

谢瑶环：(唱)见袁郎提宝剑十分猛勇，又不知要弄出什么事情。

这声息多半是要将祸董，谢瑶环在三堂胆战心惊。

(袁华上)

袁华：(唱)到驿馆结果了差官性命，我料你万万地不敢进京。

逃走的这主意何愁不定，事到此我看你从也不从。

谢瑶环：袁郎，这剑哪里来的血来?

袁华：实对你说，我将差官杀坏，逃也在你，不逃也在你，你做你的官，我逃我的命。

谢瑶环：哎呀!越发不得了。

(唱)人告我谋反事罪情甚大，你为何杀差官又犯王法?

到如今骑虎背不能得下，也只得随着你奔走天涯。

如今就随你吧!

袁华：这就是了。鸾仙收拾包裹，速快改装，扮作民间夫妇。

(下又上)

谢瑶环：(唱)一霎时又见旧人面，又恐怕有人解机关。

袁华：快走。

(唱)再莫要藕断丝不断，烟水湖山自有天，

夫妻双双出察院。

(同下)

第十四回上任收兄

(萧九三上)

萧九三：你看这种会首，将铜爷爷都失遗了，不知是谁偷地去了。青天白昼，叫我挨了一顿。来至巡按大堂，不免将堂鼓击了。

(役上)

役：什么人击鼓?

萧九三：小人九三，叫人打得冤枉，小人无罪。

役：人打你无罪，你打鼓做啥?扯下去打。

萧九三：交叉板子打哩。哎哟!老爷叫小人把冤枉诉一诉再打。哎呀!怎么不见了一个人，这是什么意思?又白白挨了一顿。总是这衙门于我不利。如今两腿稀烂，手内分文无有，这该怎处。呵!有了。听得人说，我妹夫做了官了，不免到他那里，苦苦哀告。若肯收留，就在他的衙门，往上几天。便是这个主意了。嗐！

(唱)平白地这几日挨了两顿，实实地打得我肚里呕人。

无奈了前去把妹子投奔，再不敢在乡里乱耍光棍。

(下，龙象乾带人役家眷上)

龙象乾：(唱)揭晓后琼林宴禹门浪涌，不枉我十年间黄卷青灯。

龙象乾，且喜到京，一举成名，即授苏州吴县正堂，即时走马上任。

(唱)前者呼后者应飞骑轮转，好一似登蓬莱身到仙山。

萧慧娘：(唱)在深闺何曾经风沙扑面，路途远是几时才到江南?

(萧九三上)

萧九三：妹夫老爷，妹子奶奶呀!

役：走开。

萧九三：我是你老爷的内亲哩!

龙象乾：夫人，你看那不是你哥哥吗?

萧慧娘：好气人也!我且问你，到此做什么来了?

萧九三：好妹子奶奶哩，你将我收留下吧!

萧慧娘：(唱)想当日害得我出乖弄丑，到今日只问你羞也不羞。

我和你有什么骨肉情厚，你还望哪一个将你收留?

萧九三：妹子奶奶，人都把哥叫九三哩!明明不足色，你是晓得的。哥总要抱妹子的粗腿哩!

龙象乾：夫人。

萧慧娘：老爷。

龙象乾：自古常言：“不得渔夫引，焉得见波涛”。若非这人，你我焉能受谢大人之情。如今若不将他收留，你看他这个模样，也伤夫人体面。

萧慧娘：老爷若肯收留，妻我还说什么?

龙象乾：萧兄，如今只有一位夫人，再不可卖与人做丫环。

萧九三：哎噫，谁还敢做那事？

龙象乾：人来，与舅爷看马。哎。

(唱)我今日这才是以德报怨，存一点侧隐心好对青天。

萧慧娘：(唱)只见他跪路旁蓬头垢面，不由人气恼中又加可怜。

萧九三：(唱)贵人生来肚量宽，怪不得人家作大官。

我妹子心里咱没见，妹夫肚里行下船。(同下)

第十五回袁谢遭擒

(孙天豹带人马上)

孙天豹：(唱)天降下五官［35］，星门列三单［36］。

霜飞赤羽箭，月满空雕鞍。

俺孙天豹，一路杀来，直至吴县。左右。

众：有。

孙天豹：杀上前去。(萧九三、龙象乾等上)来将报名受死。

萧九三：你老爷萧九三，身后你姑父龙象乾。特来取孙子的头来了。

孙天豹：休走，看刀。(杀，孙天豹败)

龙象乾：左右，四门紧守，严防贼人细作。若还拿住，即便见我。

(下)

(袁华、谢瑶环、鸾仙上)

袁华：(唱)夫妻连夜急逃奔，冲烟破浪入水云。

谢瑶环：(唱)只怕追骑来得紧，不得登云过晓村。

袁华：(唱)猛听军声连天震，旌旗刀枪乱纷纷。

原是贼人眼看近，上天人地恨无门。

孙众：做什么的人，驾小舟来了。禀大王，小船内有男女三人。

孙天豹：拿上来。

孙众：是。(拿袁等)跪了。

袁华：哎噫。我袁华方出了武后罗网，又遭不幸落贼手中，这是我命该如此。

孙天豹：你是哪里人氏?

袁华：要杀开刀，要吃张口，何用多说?

孙天豹：因你提起武后二字。

袁华：哎，你听。

(唱)云间人名袁华表字文灿，妻谢氏相随着侍儿鸾仙。

恨武后篡了位纲常大乱，我夫妻逃世外吊水问山。

孙天豹：我把你这些瞎了眼的奴才，这是忠义之士，拿他为何?哈哈。你夫妻莫要害怕，我名孙天豹，因为武后篡位，俺家不服，所以聚兵与主复仇。

袁华：原来如此，应天顺人之事，今日此举，必成大功。

孙天豹：什么大功?被一个小小知县，杀得我兵士七零八落。

谢瑶环：请问大王，小小知县，可是龙象乾?

孙天豹：就是那龙象乾。

谢瑶环：龙象乾是我表兄，我夫妻前去顺说，着他与大王合兵一处，必成大功。

孙天豹：袁娘子，这就不是了。如若不愿在此，我便送你走去，为何反使脱身之计?

谢瑶环：这是实话，何尝是脱身之计?

孙天豹：既是实话，留你在此不便，将你丈夫留在这里，你去顺说，事成之日，富贵共之。如若不成，先将你丈夫杀坏。

袁华：前去顺说，大王何必多疑。

谢瑶环：袁郎不必害怕，听得人说，他夫妻要报我的大恩，将我做一牌位，常抱怀中。今日前去顺说，无有不成之理。

孙天豹：如此正好。

袁华：你是女流，路途不便，怎好前去?

谢瑶环：你不要管，我自有防法。

孙天豹：左右，看小船一只，送袁娘子上岸。

卒：是。

袁华：娘子此去，我很替你耽心。(谢瑶环男装)

谢瑶环：袁郎放心。

(唱)此一去管教他合兵相应，与大王废武后同立大功。

学一个苏季子合纵连横，三寸舌要当他百万雄兵。

孙天豹：(唱)两路兵合一处自然势重，除武氏复唐室大功必成。

袁华：(唱)龙知县新作官主意不定，全靠你莲花舌说他顺从，

娘子此去关系重。(同下)

第十六回过江劝降

(役卒上)

役卒：伙计，老爷着你我南北把守，严防奸人细作。

(谢瑶环带鸾仙上)

谢瑶环：(诗)直欲访寻彭泽宰［37］，自有西京作赋才。

两岸青山相对处，孤舟一片日边来。

卒：把细作拿了。

谢瑶环：哪个是细作?

卒：我看你细细的，作作的，不是细作可是什么?

谢瑶环：我是你家奶奶的表兄，特来探亲，你们要拿，拿就拿了吧。

卒甲：小人们认不得，罪该万死。

卒乙：请问老爷，从哪里来?尊号什么?

谢瑶环：你家奶奶自然晓得。领我进衙。

卒：随上我来。(同下)(萧慧娘上)

萧慧娘：(唱)多亏了谢大人方偕秦晋，又蒙他赠财物得步青云。

从今后要将他深恩报尽，除非是我夫妻碎骨粉身。

(龙象乾上)

龙象乾：(唱)杀贼人抱着头各逃性命，乱纷纷好一似浪打浮萍。

(萧九三上)

萧九三：(唱)那一杆草鸡子都是烂杏，不够我萧九三一人弄松。

今日个我耍了红脸大净，杀人头如切菜才显我能。

萧慧娘：老爷回来了，胜败如何?

龙象乾：幸喜得获全胜。

萧九三：有哥保驾，焉有不胜之理乎?

龙象乾：这桌面上，又奉谢大人牌位，夫人诚为有心，若还平贼以后，你我回到中州，拜望一回才是。

萧慧娘：老爷言之有理。(役引谢瑶环上)

役：禀老爷，外边来了一位相公，说是老爷奶奶的表兄要见。

萧九三：妹子，咱没有表兄。

萧慧娘：再记。

萧九三：没有没有，还能记出个表兄不成?

龙象乾：过来，他叫什么名字?

役：他说奶奶晓得。

龙象乾：你晓得是谁?

萧慧娘：不知他是谁。

萧九三：妹子，你害怕董下烂子咧!

龙象乾：莫要乱说，恐是贼人细作。着他一人三堂相见。

役：是，叫你一人进来，三堂相见。

谢瑶环：(引)故人千里外，君怀哪得知?

龙知县久违了。

龙象乾：这里有礼。

谢瑶环：不便还礼。

龙象乾：客官请坐。

萧慧娘：你是何人?为何说是我表兄?

萧九三：充咖。

谢瑶环：怎么认不得了?哎。

(唱)龙娘子细端相我的面容，休要那冷着脸卖哑装聋。

我和你平日间恩情甚重，全不念你将我常抱怀中。

龙象乾：夫人过来。他是何人?快快说来。

萧九三：这个，总然面熟得要紧。

萧慧娘：我也看见面熟。

龙象乾：我知你面熟。

萧九三：妹子，你怕可弄下啥酱咧?

谢瑶环：(唱)龙知县你休得那样吃惊，只恐怕她面熟你也不生。

二年前算知己三生有幸，难道说一做官忘了不成。

龙象乾：哎呀!果然熟得要紧。

萧九三：我不知心邪了吗?也看着熟得太。

谢瑶环：你们不必疑猜，适才说夫人常抱怀中，桌面上牌位是谁，我便是谁。

龙象乾：莫非你是谢大人。

谢瑶环：你当何人?

萧九三：是的是的，不是他可是茄子。

龙象乾：(唱)喜相逢出意外令人难料，

萧慧娘：(唱)真个是天台人降下九霄。

龙象乾：(唱)夫妻们走向前双膝跪倒，

萧慧娘：(唱)是何缘与恩人相会今朝。

龙象乾：请问恩人，此来有得何事见教?卑职不知驾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谢瑶环：何罪之有?从今以后，再不必卑职相称。

龙象乾：礼当如此。

萧慧娘：恩人到来，必有所谕，可该问过。

龙象乾：请问恩人，来此有何见教?

谢瑶环：自然无事不来。只在贤弟身上求情，万勿见拒。

龙象乾：大人恩同再造，即就赴汤蹈火，岂有不允之理。

谢瑶环：请问贤弟，做的谁家官?

龙象乾：唐家官。

谢瑶环：今日武氏改唐为周，唐家臣子于心何安?

龙象乾：请问大人，说的这话，其中还有什么意思?

谢瑶环：孙天豹起兵太湖，实为义举。贤弟既是唐家臣子，与他合兵一处，反周为唐，才是正理。

龙象乾：大人今日为何讲下这话，你我都是当朝皇帝臣子，安可造反?

谢瑶环：这不为造反，正为杀反叛之贼耳，你听。

(唱)唐太宗创基业点点血汗，到今日反成了武氏江山。

是忠臣又安忍坐视不管，劝贤弟动义兵早除奸谗。

萧慧娘：老爷那话是。

龙象乾：哎不好。

(唱)在下官是武氏授的知县，即恩人也是她放的按院。

况且她果聪明伶俐才干，坐官的不生事多少安然。

萧九三：妹夫说的是，人到世上，再不可生事。我就生了三发事，挨了三回板子。

萧慧娘：打得还少。

萧九三：看你唔种子说法。

谢瑶环：贤弟不知利害也。

(唱)自盘古分天地几千几万，哪有个母鸡叫能保平安?

有妹喜［39］将夏家根基斩断，苏妲己又坏了商纣江山。

周幽王宠褒姒龙漦［40］扰乱，致犬戎闹西京平王东迁。

晋骊姬害重耳列国逃窜［41］，汉吕后杀忠臣一半凋残。

今武后又是那妖孽出现，第一件敢废君罪恶如山。

杀兄妹害忠良祸非无案，王皇后服毒死实实可怜。

剪宗室又好似汉家飞燕［42］,这性情真个是豺狼一般。

萧九三：母鸡叫明，有什么好处?

龙象乾：(唱)莫说是女中主尽是厉乱［43］，却不知女娲氏炼石补天。

任恩人能说得天花地转，纵得罪也不敢依从此言。

谢瑶环：好背恩负义之人。

(唱)龙知县这半晌执迷不变，回头来还求着夫人方便。

夫人呀!

萧九三：先看手在哪里搁呀?没主意了。

谢瑶环：(唱)想当日你兄长起心不善，

萧九三：咋咖，可作践我呀，没啥说了。

谢瑶环：(唱)他将你卖张宏做了丫环。

到今日将大恩全然不念，只问你夫妻们安也不安?

萧慧娘：(唱)谢大人他将我声声埋怨，倒教我萧慧娘左难右难。

叫老爷你不必十分遮辩，也须念当日里恩重如山。

龙象乾：大人这恩，万不敢忘，只是前车之覆，后车之鉴耳。你听。

(唱)徐敬业讨武后扬州丧命，骆宾王灵隐寺削发为僧［44］。

琅琊王和越王又将兵动，被武氏齐斩首谋事不成。

小小的一知县兵有几众，难道说咱今日不要性命?

萧九三：(唱)我当日不得济弄了多悬，进衙门才吃了大米蒸饭。

你休要将我的饭碗打烂，劝妹夫万不敢颟顸弄玄［45］。

谢瑶环：好一龙知县，君恩不报，实为卖国之贼。我今出兵与孙天豹兵合一处，定要取你的首级。

龙象乾：萧兄。

萧九三：是。

龙象乾：他是我的恩人，书房安置酒宴，好好款待。三年五载，不许他出去，将二门掩了。

谢瑶环：哎嗐嗐。不，不好了。

龙象乾：恩人苏醒，我便送你出去。

萧九三：与咱的种命呀，算啥哩些。

谢瑶环：(唱)这半晌将好话说了无数，那料想他夫妻不睬不瞅。

我曾与孙天豹夸下海口，到今日真作了泼水难收。

夫呀!

龙象乾：怎么夫将起来了?

萧九三：莫福，莫福。有福些放的按院不坐，寻的连贼娃子造反哩!这才怪了。

谢瑶环：哎，夫呀!

(唱)这是我一时间看事不透，误将你送在了万丈深沟。

奴的夫这性命谁人搭救，眼巴巴倒做了凤去鸾愁。

龙象乾：这都是什么话?

萧九三：想是气成疯子了。

龙象乾：此人甚是可疑，着外班进来。

役：有。(谢瑶环卸装)

谢瑶环：(唱)无奈了将我的真身透露，脱朝靴现金莲小小凤头。

卸儒巾立云髻彷佛依旧，坐一旁忍不住满面含羞，

今日弄出这般丑。

萧九三：怎么变了?

萧慧娘：怎么才是女人。

萧九三：哎呀!按院是个唱旦的，还踩跷［46］着哩。(役上)你们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役：老爷唤我们进来的。

萧九三：呸，不要脸儿的王八蛋，滚出去吧。

龙象乾：恩人如何这样装扮?

萧慧娘：老爷说是你站远些。

龙象乾：是。夫人如今问个明白。

萧九三：适才衙役报到，说是我表兄，如今又成了我表嫂了。

萧慧娘：说是你走开。

萧九三：我看如今没咱立的地方了。

龙象乾：你问她，明明是女人，如何说是谢按院?

萧九三：按院就是举人底子捐下的［48］。

谢瑶环：哎。

(唱)你夫妻婚姻事是我判断，如不信现有这万福金莲。

龙象乾：果是夫人之物。

萧九三：是妹子的东西。

萧慧娘：你当张宏家的。

萧九三：伤脸哩。

谢瑶环：叫我跟随的丫环进来。(鸾仙上)

鸾仙：(引)已到日过午，未知事如何?

萧九三：想必也是个包皮子货，好丫环。

萧慧娘：罢了!总能值一百二十两银子。

萧九三：上相哩!

龙象乾：请问恩人，有丈夫吗?

萧慧娘：宫女哪有丈夫?

谢瑶环：倒是有的，你听。

(唱)我丈夫名袁华表字文灿，观音会相遇在普乐小庵。

那一日有一人告他谋反，才留到我衙中订盟百年。

萧九三：住了住了，这事我可晓得。当日普乐庵中大会，有一人在神前，不三不四的。

鸾仙：那就是我姑爷来。

萧九三：我晓得是他，我那些众会首要打，有一少年书生，言道打不得此人。

鸾仙：那就是我姑娘。

萧九三：我也晓得是她，言说此人万万打不得，他明明是个反民，你们把他送到按院堂上，都是有赏的。妹子，这答就上当咖［49］，是我一扯扯到按院堂上，是她坐了二堂，胡乱问了一回，扯下去就打。

萧慧娘：打的是谁?

萧九三：看你，不打我，还能打人家吗?

萧慧娘：打得还少。

萧九三：种子说法？

龙象乾：夫人，你问她丈夫今在哪里?

萧慧娘：恩人，你丈夫今在哪里?

谢瑶环：哎，夫人呀!

(唱)且喜得效绸缪天随人愿，谁知道天大事又在目前。

因武后怪下罪实难立站，我夫妻五月五逃出按院。

萧九三：慢着。这我也晓得，真真呕人。只因普乐庵中有个铜爷爷，不知谁偷的去了。众会首将我打了一顿，是我心中呕气，走到按院堂上，把堂鼓敲了一下，看堂上掷下来一根签，将我拉下去乱打了一顿。抬头看，才没一个人，又没按院。

鸾仙：怎么没人些?

萧九三：我初六日击鼓，你们初五走的，是我踏到空里去了。

鸾仙：没有大人，谁打你来。

萧九三：时运背了，不管是谁都打哩!因而白白的挨了一顿。

萧慧娘：打得还轻。

萧九三：种子说法?

龙象乾：再问恩人，因何得罪皇上?

萧慧娘：圣上见罪为着何事?

谢瑶环：哎。夫人呀!

(唱)都因我审了你夫妻一案，那张宏到京中弄出祸端。

萧慧娘：哥哥，这事你想必也晓得?

萧九三：这事我就不晓得了。

萧慧娘：张宏到京便怎么?

谢瑶环：(唱)奏我与孙天豹同谋造反，张昌宗张易之齐奏金銮。

钦差到恶森森如同鬼判，霎时间要拿我去到长安。

我丈夫杀差官逼我逃窜，无奈了驾小舟去到云间。

偏偏地孙天豹中途撞见，胁奴家顺说你来到吴县。

只怕我脱身计一去不返，他将我袁郎夫当［50］在那边。

事不成他就要一刀两断，眼巴巴我夫妻不能团圆。

只说与你夫妻有些情面，谁晓得才都是铁石心肝。

只悔我当日里错了主见，该将你与张宏断做丫环。

为什么瞎了眼与人方便，为旁人拆散了自己姻缘。

将前后详细情学说一遍，不觉得泪珠儿湿透衣衫。

哎。

哭声袁郎难得见。

萧慧娘：听她说了一遍，原是为我夫妻，将她害了。

萧九三：你哭地做啥呢?再不用哭，将你丈夫豁出，世上再没有男子汉了。

萧慧娘：还敢胡说，若不是你，焉有今日?此事你我同劝老爷才是。

萧九三：是。

萧慧娘：老爷，恩人的话，可以从下方好。

龙象乾：妇道人家，晓得什么?

萧九三：住了、住了，你说我妹子是婆娘，武则天是普天下个总婆娘。你为啥与她屈膝、下拜、搭躬，羞也不羞，耻也不耻。

龙象乾：(唱)见萧兄与夫人言词一样，倒叫我龙象乾无有主张。

欲从下这螳螂怎把车挡，若不从她夫妻分散可伤。

哎，夫人呀!

我岂肯背大恩良心尽丧，这件事与恩人还须商量。

萧九三：不用商量。你听。

(唱)大丈夫端崛崛插在世上，也把这顶天事做上几桩。

武则天害唐家这个模样，是忠臣岂能把乳牛［51］当上。

为恩人也不怕通下烂酱，劝妹夫胆放大何用商量。

龙象乾：也罢，你说做得?

萧九三：做得。

龙象乾：通得?

萧九三：通得。

龙象乾：既然做得通得，待我与孙天豹修书。

役：张大人差人下书。

龙象乾：呈来。(看书介)这便凑巧。人来，将此书与孙天豹，着他同到狄府议事。夫人请恩人同到内宅。

萧慧娘：是。请恩人。

谢瑶环：(引)武氏坐龙庭，心中气不平。

萧九三：(引)一言重九鼎，

龙象乾、萧慧娘：(引)贤于十万兵。

请。(同下)

第十七回捷报频传

(张柬之上)

张柬之：(引)一片丹心悬日月，拨开云雾整山河。

老夫张柬之，受狄老爷临终之托，同谋反周为唐。今时武后现在病中，机会不可失误。我已有书，命袁华、孙天豹，约龙象乾，萧九三立逼武后退位，还不见报到。

(卒上)

卒：禀爷。崔老爷有书。

张柬之：呈来。(看介)哎呀!好了。袁华等人已随崔玄帏、敬晖，桓彦范，袁恕已、李湛等已将武后送到上阳宫，这更凑巧了。

(众官上)

众官：如今先扶新主即位。请请请!(同下)

(四内侍、引李哲上)

李哲：朕，唐中宗在位。多赖众卿之力，立逼武后退位，扶朕登极。宣众卿上殿。

(众官上)

众官：叩贺我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哲：张柬之封为首相。五位大臣，另有封赏，特授孙天豹为御林军，袁华为翰林检讨，龙象乾为松江知府，萧九三封为扶民分府，谢瑶环、萧慧娘俱是有功之人，钦赐官诰，各为夫人。钦哉，钦哉。

众官：万岁、万万岁!

李哲：众卿平身，启驾回宫。

卒：禀爷，宴齐。

众官：请到宴上。请请请!(同下)

注释：

［1］椿萱早谢，花萼楼空：父母双亡，人去楼空。

［2］泮水：鲁有泮水，作宫其上，宫即以水为名，称泮宫。后在此地办学，因称学校曰泮水。

［3］三生石：这一直是传说中极有名的石头，可以和女娲补天所剩下的那一块顽石相媲美，后来发展成中国人对生前与后世的信念，不但许多朋友以三生石作为肝胆相照的依据，更多的情侣则在三生石上写下他们的誓言，“缘订三生”的俗话就是这样来的。三生石的三生分别代表“前生”“今生”“来生”，人死后，走过黄泉路，到了奈何桥，就会看到三生石。它一直立在奈何桥边，张望着红尘中那些准备喝孟婆汤、轮回投胎的人们。

［4］绣幕牵线：即绣幕牵丝。《开元天宝遗事》有一篇“牵红丝娶妇”，记述了这样一个故事。

唐开元年间，郭元振考中长安解元。郭身材高大，英俊有才，深受当朝宰相张嘉贞的喜欢，想招他为女婿。郭元振说：我知道你家有五个女儿，也不知道哪个漂亮。张嘉贞说：倒也是，我五个女儿各有姿色，一时还真不知道把哪个嫁给你更合适。

老宰相回家把此事和夫人一说，夫人倒有了一个主意，说：干脆把我家五个姑娘都请出来，让她们各持一条红丝线，藏在幕帘后面让郭元振来牵线，牵到哪个是哪个。

老宰相一听，也觉得主意可行，便去征求郭元振的意见。郭欣然从命。

择妇那天，郭元振挑了第三根红丝线，娶得了老宰相的三女儿。这女子不但长相出众，且命中旺夫。果然，郭元振日后一路腾达，成为唐代名将，官至吏部尚书、兵部尚书。

［5］京兆笔眉画远山：见242页白玉钿注释13。

［6］风鉴：就是相士，看风水的人。

［7］乙老女坟：永不出嫁，老死娘家。

［8］痴货：迟滞货物，或者叫死货，卖不出去了。

［9］张昌宗、张易之：都是武则天的面首。

［10］编圈：编个圆谎。

［11］标梅：女孩子过了出嫁的年龄叫标梅之年。《诗经?标有梅》是此典的出处。

［12］打挂：事情有了阻碍，绊住了，不能顺利进行。

［13］纳采：纳采俗称“定亲”，就是当儿女婚嫁时，由男方家长请媒人向物色好的女方提亲。男方在纳采时，需将大约三十种有象征吉祥意义的礼物送给女方。

［14］冰人：不是正式媒人，只是在男女双方之间传话的人。

［15］二架梁：二杆子。

［16］卢陵王：即唐中宗李显。武则天主持朝政，将中宗贬为卢陵王。

［17］僧怀义：薛怀义，原名冯小宝，是武则天的第一个面首。

［18］这种儿：方言。这一个。

［19］凤凰单闪翅：将人一只胳膊一条腿吊起来。

［20］大地乾坤只一照，免得人在难中行：观世音菩萨能解救无量百千万亿众生的苦难与烦恼。凡有众生，若在苦恼之时，只要听说过观世音菩萨，并能虔诚地称念观音圣号，观音菩萨便会立即听到每一众生的音声而即时予以救济。

［21］终军弱冠：终军(?一前112)字子云，今山东历城仲宫人，西汉著名政治家、外交家。终军18岁被选为博士弟子，受到汉武帝赏识，封谒者给事中，参与朝政，后擢升谏议大夫。

终军在维护中央集权，制止诸侯割据，抵御外族侵扰等方面，都有成就，他曾先后成功出使匈奴、南越。当时的南越指居住在广东、广西一带的少数民族，秦末，南越郡龙川令赵佗乘农民战争之机，起兵攻占桂林、象郡，自立为南越武王。汉朝建立后，南越同汉朝的关系时好时坏。终军出使南越前，曾请求汉武帝赐给他“长缨”，如果南越王不肯归顺汉朝，就用长缨活捉南越王，从此，终军弱冠请缨的故事便成为历史佳话。终军到南越后，慷慨陈辞，据理力争，终于使南越王答应归顺汉朝。

［22］笔扫五千：老子《道德经》共有五千余字，被称之为“五千精妙。”笔扫五千就是说文章写得比老子的文章还要好。

［23］牝鸡司晨：母鸡报晓。

［24］河东狮吼：北宋的时候，有一太常少卿、工部尚书陈希亮，亮有一儿子叫陈慥，此人狂放不羁，傲视世间，视荣华富贵为粪土，尽管是官宦之后，不坐车，不戴官帽。隐居龙丘。当地人不知道他的来历，就叫他“方山子”。元丰三年(1080)，苏东坡因“乌台诗案”被贬到黄州任团练副使，不期遇上陈慥，两人成为好友。陈慥在龙丘的房子叫濯锦池，宽敞华丽，家里养着一群歌妓，客人来了，就以歌舞宴客。而陈慥的妻子柳氏，性情暴躁凶妒，每当陈欢歌宴舞之时，就醋性大发，拿着木杖大喊大叫，用力椎打墙壁，弄得陈慥很是尴尬。苏东坡就写了一首诗取笑陈慥：龙丘居士亦可怜，谈空说有夜不眠。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河东是柳氏的郡望，暗指柳氏。 “狮子吼”一语来源于佛教，意指“如来正声”，比喻威严。后来这个故事被宋代的洪迈写进《容斋随笔》中，广为流传。河东狮吼的典故从此确立，至今仍然是凶悍妻子的形容词。

［25］脚步跷得宽：步子跨得大。陕西人把跨步子叫跷。

［26］爨兮：香得很。

［27］红拂私奔：是隋末唐初时的一段传奇，描写虬髯客、李靖、红拂三人在乱世中的生死情谊。

［28］结草衔环：“结草”的典故见于《左传?宣公十五年》。公元前594年的秋七月，秦桓公出兵伐晋，晋军和秦兵在晋地辅氏(今陕西大荔县)交战，晋将魏颗与秦将杜回相遇，二人厮杀在一起，正在难分难解之际，魏颗突然见一老人用草编的绳子套住杜回，使这位堂堂的秦国大力士站立不稳，摔倒在地，当场被魏颗所俘，魏颗在这次战役中大败秦师。

晋军获胜收兵后，当天夜里，魏颗在梦中见到那位白天为他结绳绊倒杜回的老人，老人说，我是祖姬的父亲。我在九泉之下感谢你救活我女之恩，今天这样做是为了报答你!

原来，晋国大夫魏武子有位爱妾祖姬，无子。魏武子生病时嘱咐儿子魏颗说：

“我若死了，你一定要选良配把她嫁出去。”后来魏武子病重，又对魏颗说：“我死之后，一定要让她为我殉葬，使我在九泉之下有伴。”等到魏武子死后，魏颗没有把祖姬杀死陪葬，而是把她嫁给了别人。其弟责问为何不尊父临终之愿，魏颗说：“人在病重的时候，神智是昏乱不清的，我嫁此女，是依据父亲神智清醒时的吩咐。”

“衔环”的典故是说杨震(59-124)父亲杨宝九岁时，在华阴山北，见一黄雀被老鹰所伤，坠落在树下，为蝼蚁所困，杨宝怜之，就将它带回家，放在巾箱中。

黄雀只吃黄花，百日之后羽毛丰满，振翅飞走。当夜，有一黄衣童子向杨宝拜谢说：“我是西王母的使者，君仁爱救拯，实感成济。”并以白环四枚赠与杨宝，说：

“它可保佑君的子孙位列三公，为政清廉，处世行事像这玉环一样洁白无瑕。”

果如黄衣童予所言，杨宝的儿子杨震、孙子杨秉、曾利、杨赐、玄孙杨彪四代都官至太尉，而且都刚正不阿，为政清廉，他们的美德为后人所传诵。

［29］心藏龙泉剑，杀人不见血：道家经典云：“舌下有龙泉，杀人不见血”。龙泉是古代的宝剑，意思是鼓动舌头，便如利剑取人首级一般可怖。

［30］龙阳君：古称男色为“龙阳”。龙阳君是战国时魏王的男幸，像美女一样婉转媚人，得宠于魏王，后宫美女在他面前都黯然失色，龙阳君是中国正史上第一个有记载的同性恋，龙阳之癖也成了同性恋的代名词。

《战国策·魏策》载：“魏王与龙阳君共船而钓。龙阳君得十余鱼而泣下，王曰：‘有所不安乎?如是何不相告也’?对曰：‘臣无敢不安也’。王曰：‘然则何为涕出’?曰：‘臣为王之所得鱼也’。王曰：‘何谓也’?对曰，‘臣之始得鱼也，臣甚喜；后得多益大，臣直欲弃臣前之所得矣；今以臣之凶恶，而为王拂枕席；今臣爵志人君，专人于庭，避人于途；四海之内，美人亦甚多矣，闻臣之得幸王也，必亲上而趋大王，臣亦犹恐臣之前所得鱼也，臣亦将弃矣，臣安能无涕出乎?’魏王曰：‘误。有是心也，何不相告也’?于是布令四境之内，曰有敢言美人者族。”也是“龙阳之好”的由来了。

［31］秦楼留得萧史在，愿将终身跨凤游：萧史是传说中春秋时的人物。汉刘向《列仙传·卷上·萧史》中说：萧史善吹箫，作风鸣。秦穆公以女弄玉妻之，作凤楼，教弄玉吹箫，感凤来集，弄玉乘凤、萧史乘龙，夫妇同仙去。

［32］寻桃花天台游玩：见《春秋配》注23。

［33］楚襄王夜梦巫山：战国时，巫山神女暗慕楚襄王，私下凡尘相会，襄王一见之下，惊为天人，欲效连理，唯仙凡阻隔，未能如愿。襄王返宫后对神女仍念念不忘，巫山神女为解襄王一片痴心，在梦中与襄王结合后，赠玉佩而别，襄王其后踏遍巫山，再访佳人，神女再现法相，解说前缘已了，勉楚王收拾情心，专心社稷，遂辞别返天庭。

［34］呕人：委屈至极而又抒发不出。

［35］五官：颛顼氏时所立，《周礼》设为六官，以后演变为六部。即吏、户、礼、兵、刑、工各部。

［36］星门列三单：星门即军门，三单即三军：《诗经?公刘》有“其军三单”。大国的三军叫三单。

［37］彭泽宰：指彭泽县令陶渊明。

［38］西京作赋才：《两京赋》的作者张衡。张衡，字平子，善机巧，尤致思于天文、阴阳、历算。作浑天仪、候风地动仪，著《灵宪》、《算罔论》。又是擅作大赋，以十年多的时间，拟班固《两都赋》，写成了《两京赋》(即东京赋、西京赋)，淋漓尽致地描绘出长安和洛阳故城的盛大场面，表现了他在文学方面的较高成就，名动京师。

［39］妹喜：夏桀伐有施，施人以妹喜女焉。后果然为害朝廷。

［40］龙漦：龙脉。

［41］晋骊姬害重耳列国逃窜：在前666年，晋献公派重耳守护蒲城。前656年，重耳之兄申生被骊姬害死，重耳也遭到骊姬之乱的迫害，离开了晋国都城绛，到蒲城，他父亲晋献公派勃鞮谋杀重耳，勃鞮割断了重耳的袖子，重耳爬墙侥幸逃走。重耳的母亲是戎族，他决定往翟族人的地方逃跑；从此开始了在外流浪十九年的经历。

［42］飞燕：汉赵飞燕。汉鸿嘉三年(前18)，成帝刘驁微服巡行，经过阳阿公主家，见歌女赵飞燕艳丽非常，便召她入宫，极为宠幸。不久，成帝又将其妹赵合德召入宫中，封赵氏姊妹为婕妤。从此赵氏姐妹贵倾后宫，原来受成帝宠幸的许皇后和班婕妤都失宠。为了进一步巩固自己在宫中的地位，赵飞燕又诬告许皇后、班婕妤有邪谋之道，诅咒后宫与皇上。同年冬十一月，成帝废许皇后，将她赶至昭台宫，又诛杀皇后之姊谒，并将其亲属遣送回故里，永始元年(前16)成帝立赵飞燕为皇后，又封赵和德为昭仪，居昭阳宫。该宫全用黄金、白玉、明珠、翡翠装饰。

［43］厉乱：周厉王无道，实行高压政策，国人造反，流放厉王到彘。

［44］徐敬业讨武后扬州丧命，骆宾王灵隐寺削发为僧：徐敬业是唐代反抗武则天专政的军事首领。唐初名将李绩之孙。李绩本姓徐，赐姓李。李绩死，敬业袭爵英国公，历官太仆少卿、眉州刺史。弘道元年(683)，唐高宗卒，中宗即位。次年，改元嗣圣，武后以太后临朝称制，不久即废中宗，立豫王旦(即睿宗)，武太后掌握全部权力。这一年，敬业因事被贬为柳州司马，赴任时途经扬州，便和同被贬官南方的唐之奇、骆宾王、杜求仁、敬业弟敬猷以及前盩厔(今陕西周至)尉魏思温、奉使到扬州的监察御史薛璋等，一起策划起兵反对武则天。当时扬州没有都督，由长史管理州务。这年九月，他们使人诬告长史陈敬之谋反，薛璋以御史奉使的身份将他捕杀，徐敬业自称扬州司马，组织囚犯、工匠、役丁数百人，占有扬州。随即招集民众，以扶助中宗复位为号召，发布了由骆宾王撰作的《讨武曌檄》。敬业起兵后，武则天剥夺了他的赐姓，命左玉钤卫大将军李孝逸统兵镇压。当时敬业的谋士有北上进攻洛阳和南下先取常州(今属江苏)、润州(今江苏镇江)两种主张，敬业采纳了南进的策略，渡江攻取了润州。那时，李孝逸大军已逼近扬州。敬业重又还兵，在高邮(今江苏高邮)迎战。十一月，大败，逃奔润州，想渡海投高丽，为唐兵追及，敬业弟兄被部下所杀，同党大都被捕杀。骆宾王灵隐寺削发为僧。

［45］颟顸弄玄：糊涂胆大妄为。

［46］种命：方言，以死相威胁。

［47］踩跷：踩高跷。

［48］按院就是举人底子捐下的：意思是这个按院是以举人的资格花钱买下的。是捐纳班子。

［49］这答就上当咖：从这儿就要开始上当了。

［50］当：当铺里收了当。

［51］乳牛：即母牛。新校李芳桂剧作全集蝴蝶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