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校李芳桂全集之王燕钗 - 秦腔剧本大全 - 戏曲剧本

禁子第一回起兵

（中军、卒引朱永上）

朱永：（引）揭地掀天，亻宁看麟阁［1］姓字传。

（诗）天与二台座［2］，人当万里城［3］。

宠赐从仙禁，光华出帝京。

本帅，姓朱名永，大明皇帝之支派也。永乐［4］即位以来，屡立奇功，叨蒙圣恩，爵封抚宁伯。如今先王晏驾，太子见深登极，改元成化。北廷乜先之事，已经讲和，数年无事。不料流贼刘千斤作乱，公然南漳称帝，抢掠荆襄。皇上大怒，命吾挂帅南征。传，各营将官校场侍候。

卒：启帅爷，新任石首县知县岳老爷来拜。

朱永：有请。

（岳俊上，山精随上）

岳俊：（引）才见禹门二级浪，又值河阳一县花［5］。

大人在上，待卑职拜过。

朱永：只行常礼，看坐。

岳俊：有坐。

朱永：秀峰恭喜，琼林宴罢，即作百里之侯［6］。仆因王事靡盏［7］，未获登门一贺，罪甚!罪甚!

岳俊：岂敢。弟闻大哥挂帅南征，以吉甫之才［8］，膺推毂之任［9］，天山之平，只消三箭，云台之画，定垂万年。弟今此来，一为拜别，二为大哥预贺。

朱永：赖皇上鸿福，或不至于舆尸［10］。今贤弟莅治石首，也是湖省所辖，到任之后，少不得也要办理军务。

岳俊：这是自然。

朱永：还有一事奉托，贤弟牛刀之暇［11］，须于治内访寻豪杰，荐来军营，以成平虏之功。

岳俊：小弟谨当书绅［12］。

朱永：人来，取银二百两过来。（中军取银）这是白银二百两，权作贤弟路费。

岳俊：这个，“长者赐，不敢辞”。山精，收藏了。

朱永：今日军情事急，不能与贤弟多谈，待凯旋之日，路经贵治，你我痛饮一场。

岳俊：那时祗候启戟［13］。告辞。

朱永：奉送。（引）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

岳俊：（引）无为在岐路，儿女共沾襟。（下）

朱永：传下，各营将官，一齐披挂，即日起马。（下）

第二回上任

（邹丽娘上，妙英随上）

邹丽娘：（诗）早妆留意对菱花，金钿几枝贴鬓鸦。

任是满头皆珠翠，却输郎君戴乌纱。

奴乃邹丽娘，于归［14］岳门。岳郎名俊，字秀峰。他是桐柏一县才子，今岁果中黄甲，即授湖广石首知县。昨日岳郎自京到家，言道目下就要上任。是我收拾行李，已经齐备，他到外边辞客，不久即回来也。

（岳俊上，山精随上）

岳俊：（诗）那得王乔双凫鸟［17］，霎时飞去过长沙。

邹丽娘：老爷回来了。

岳俊：夫人拜揖。

邹丽娘：老爷命妾收拾行李，已经齐备，不知何日起程？

岳俊：起程不远。只是跟随人役，只有山精一个，未免不是做官的局面。

邹丽娘：老爷尽可不必，区区一个七品知县，何必十分张扬。况且多用一人，必多一人之费，若费用不支，到任少不得剥削百姓。依妾之见，将就到任便了。我们少费一文，便能与百姓多省一文，岂不是好？

山精：奶奶之言，十分可圈［18］。老爷你看，外有我山精，内有我老婆，一路紧贴身，管保没差错。这正是好的不在多，一个抵十个。

岳俊：既是如此，快些整理车马，明日便要起程。

山精：是。（退）明日做官，不知老爷咋着哩，太太先清得很。（下）

岳俊：适才之言，便是做官之药石也。

（唱）听夫人那议论令人起敬，你是我最好的幕宾先生。

邹丽娘：笑话了。

（唱）只要你到任后为官清正，也不在人役们前呼后拥。

作官须要爱百姓。

岳俊：是理。（同下）

第三回赠钗

（苗润上）

苗润：（念）饭炒易牙味［19］，酒压郁金香。

主人能醉客，何处是他乡。

我老汉苗润，在这明港驿开一座招商客店。今日我家女儿着我向晚时候，在店门外等候，言说有个上任官儿，名叫岳俊，必然要到店中来。我便问她，你如何知道，她说她昨晚梦着来。嗐，总是女儿大了，做梦也没远没近的。哼，那一面来了一辆车儿，这梦恐怕有因。

（岳俊、邹丽娘、山精、妙英同上）

岳俊：山精，催赶车马着。

（唱）曦轮［20］半隐西山下，林中不住噪暮鸦。

邹丽娘：（唱）遥望几处青帘挂，未知旅店在谁家？

岳俊：（唱）店门以外下车马。

苗润：哈哈哈!你果然来了，你就是上任的官儿岳俊么？

山精：这样不堪的东西，老爷的名字，是你叫得的么？

岳俊：不要抢白于他。这也好怪呀，这位老儿你从何处认得我？

苗润：话长话长。有太太哩，前店杂乱，请到后店安歇。

岳俊：就是。（转场，同上）

苗润：待我先取酒来。

岳俊：这一老儿，我去此数百里，你如何得知我的名姓？

苗润：没有这个神拿，都敢开店么？我于昨晚就知你要来的。

岳俊：毕竟因何而知？

苗润：是我家女儿半夜里梦见你来。

岳俊：胡说，岂有此理？

山精：怕这不是正经店。

邹丽娘：这老儿你姓什么？

苗润：姓苗。

邹丽娘：苗老儿你请令爱出来，我要问话。

苗润：儿呀，你的梦应了，他们来了。太太唤你哩!（邹媚娘上）

邹媚娘：（唱）出廉来只觉得羞容满面，低下头闷悠悠难移金莲。

苗润：害怕你把梦错做了，太太唤你哩。

邹媚娘：（唱）昨夜晚与爹爹梦中相见，他与我叮咛了两次三番。

谁料想今日里果然应验，但只是心腹事羞对人言。

出门悄把檀郎［21］看。

夫人万福。

邹丽娘：还礼了。咳，不想苗老儿倒有如花似玉的女儿。

苗润：不瞒太太，我原是她收拾下的一个女子。

邹丽娘：你如何晓得我们到此？细细说来。

邹媚娘：夫人容禀。

（唱）我爹爹他也曾作过县令，临终时只落得两袖清风。

撇下了没头鹅萍踪不定，因此上与姑丈作了螟蛉。

邹丽娘：原是一位千金小姐。

邹媚娘：（唱）我爹爹昨夜晚与我托梦，说有个岳老爷表字秀峰。

因上任从此过须将他等，傍晚时一定要来至店中。

山精：这梦也算做了个真。

苗润：儿呀!你这梦长着哩，再与夫人说。

邹媚娘：我爹爹他又道——（住口）

苗润：只管说。

邹媚娘：（唱）他又道奴今日红鸾照命，莫错过他取的得意门生。

岳俊：夫人，听她这样说来，莫非她父是邹云轩，作过长葛知县的么？

苗润：就是，就是。

岳俊：哎，邹老师呀。

（唱）想当日亏老师才得侥幸，今做官我正要报答恩情。

那料你赴玉楼不幸短命，只留下一女儿孤苦伶仃。

邹媚娘：哎哟，爹爹呀!

岳俊：（唱）怎不令人伤心痛。

邹丽娘：老爷，既是老爷的女儿，就该照管于她。

岳俊：这是自然，到任之后，与她送些银两罢!

邹丽娘：纵予纹银千两，终身未必得所，莫若与妾收为义妹，同侍老爷才好。

岳俊：想是夫人见我痛哭，故来奚落于我。

邹丽娘：哪有此理？常言道，“不得渔夫引，焉能见波涛。”漫说老爷，就是妾这七品夫人，也由邹老爷而得，大恩如何可忘？今日之事，便由不得老爷。小姐芳字什么？

邹媚娘：名唤媚娘。

邹丽娘：妙妙妙，我姓邹，你也姓邹，我名丽娘，你名媚娘，真如同胞姊妹。莫若仿效英皇故事［22］，同侍老爷如何？

邹媚娘：深感夫人。

邹丽娘：这就是了。妹妹，今日本该与你同去上任，一来车马不便，二来妹妹终身事大，岂可草草。莫若我们先去，至迟不过一月，即着轿来搬你。那时扬旗结彩，也像我们做官人的气魄。

苗润：怪不得人家做夫人哩，单另是一种打算。

邹媚娘：既然如此，妹妹有件东西，赠与老爷，以作表记。当日先祖官拜仆射，奉使朝鲜，与朝鲜国王同游安期岛。此岛原是仙人所居之地，有一老人，与了墨玉一方。后来命玉人仿汉时招灵台神女所留式样，琢成此钗，名曰玉燕钗。带在身旁，入火不热，入水不沉，乃是无价之宝，须要好好收藏。

邹丽娘：老爷，将此物交你，须要珍重。

岳俊：苗伯伯今后再不必开店了。

苗润：好好好，如今是官亲哩！还开店咖？

邹丽娘：山精，取三十两银子，与他留下。

山精：是。（下、又上）嗐!怎么做下这事吗？（付苗老银三十两）

岳俊：嗐？你那是怎么样了？

山精：这个，小人适才打开行李一看，将抚宁伯赠的银子，没有带上。

岳俊：你奴才干的何事!

山精：放在书架上，一时忘了。不用说，走了二百路了，小人回家去取。

岳俊：凭限［23］不远，难道我在这里等你不成？

山精：老爷只管走，小人不分星夜，只消五六日就赶上了。

苗润：也罢。路上无人服侍，我送老爷去。若到水路，上了船时，自有舟子照管，那时我再回来。

山精：这好，这好，我就连夜回去了。你说这都把转筒门［24］咖，一起首先转反了，把咱先转回去了。

苗润：儿呀！你陪了夫人，待我安置老爷，都到里边。

邹媚娘：姐姐请。

（引）百年眷属二生定。

邹丽娘：（引）千里姻缘一线牵。（与媚娘携手下）

岳俊：（引）未到河阳花已艳，

苗润：（引）今晚不算酒饭钱。

连麸子草料都敬了女婿了。呸呸呸，不成话。

第四回误陷

（乜性、贾充上）

乜性：咿唔，咿唔，卖去刮金板，置下水上飘［25］。

贾充：有人上我船，就该把瘟遭。

乜性：我水中蛇，乜性是也。

贾充：我泥里鳅，贾充。姐丈，你我撑了这船，好买卖也遇了多少，只是不得发大财，奈何？

乜性：好容易。发财要发大财，除非做了官。

贾充：说到做官，倒有个笑话。前日我上岸去，遇一个算命先生，他说，哎呀，你要做两日官呢!

乜性：呆子，那是哄你的钱哩!

贾充：你当我不晓得，他是哄我的钱哩，只是那些说法，人听了受和。

（乜明上）

乜明：好酒也。

贾充：你看我那外甥，又醉了，踉踉跄跄地回来了。

乜明：（唱）由人笑骂由人唾，只要当下能快活。

不怕弄出天大祸，生平有胆敢作恶。

哪个孽障敢惹我，定要与他论死活。

上得船来倒身卧。

乜性：都看来，先看我这好儿子呀。

乜明：哪是谁说话哩，好薰人也。

贾充：乜明，娃子，连你老子都认不得了？

乜明：你不说我知道，他是我老子。老子，我只问你，你说我不是好儿子，你还有个不好的儿子？我今年近二十了，并没有个媳妇老婆，也要个不好的儿子，难道由江里捞出来不成？

贾充：先看娃子这文章。呀，姐丈，娃子与你手伸出大门来了，要媳妇哩。

乜明：不要、不要，命里不得他的济。如今我想来，你这贼船也是做贼，放响马也是做贼。我今要干大事，刘千斤南漳起义，我去入伙，抢夺几个妇女，还怕没我的老婆。老头儿请了。

贾充：嗐，看娃一下红到心了。

乜明：（唱）我今南漳去入伙，强如做你这生活。

又杀人来又放火，村庄任我来抢夺。

妇女掳掠数十个，捡着捡着做老婆。

从今后你管你来我管我。（下）

乜性：好气也。

贾充：姐丈，这也怪不得他。今后若有机会，与他先办一个媳妇便了。

（苗润、岳俊、邹丽娘、妙英上）

苗润：（引）客路青山外，行舟绿水前。

梢子［26］哪里？

乜性：来了，说啥？

苗润：我们要觅船。

乜性：往哪里去？

苗润：这是老爷，往石首县上任去的，好好服伺，多与你些船资。

乜性：如此搬了行李，请老爷上船。

苗润：请老爷。

岳俊：（引）风光行处好，云物望中新。

邹丽娘：（引）不耐车尘苦，清波最可人。

苗润：搭了扶手。

乜性：是。（岳俊、丽娘、妙英上船）

苗润：老爷请了，小老就不远送了。

岳俊：有劳你了。梢子，开船。

乜性、贾充：是，船开了。

岳俊：（唱）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

邹丽娘：（唱）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

岳俊：（唱）恍惚身飘天涯外。

乜性、贾充：咿唔、咿唔。（同下）

第五回附贼

（刘通带卒上）

刘通：（诗）腰悬宝剑胡霜冷，臂挂弯弓楚月孤。

雄据一方山岳震，敢笑黄巢不丈夫。

俺，刘通是也。两臂有千斤之力，因号千斤。只为不服明朝正统，遂与僧人允天峰起义。后来天顺［27］六年，又同和尚石龙举事于大木厂。现在聚众四万余人，众将扶俺为正王，遂称帝于南漳。昨日军人报到，抚宁伯朱永，统兵前来，须要准备迎敌。

卒：启禀王爷，有一汉子前来吃粮。

刘通：唤进来。（乜明上）

乜明：（引）欲得生富贵，须下死工夫。

吃粮人叩头。

刘通：这一汉子，有何武艺，敢来人伙？

乜明：兵法颇晓一二，故来服侍新皇帝。

刘通：好，叫什么名字？

乜明：小人名叫乜明。

刘通：俺正要夺大明江山，恰好你就叫灭明，想是天赐我的良将也。我便挂你为中军元帅，分兵一万，另扎一座营寨，与我为犄角之势。

乜明：谢万岁洪恩。

刘通：还有吩咐。今日朱永领兵前来，虚实未清，你可扎营一毕，换了服色，暗暗过江，打听一回虚实。

乜明：遵旨。

（引）台上霜威凌草木，军中杀气停旌旗。（下）

刘通：传下，四营将官操演，准备与官军应敌了。

（引）当日风尘三尺剑，今看社稷一戎衣。（同下）

第六回遇害

（乜性、贾充上）

乜性：想发大财源，

贾充：须要硬手段。（低声）

乜性：舅子，下得手了。

贾充：姐夫，这事我有句话须要依我。

乜性：什么话？

贾充：我那外甥没有媳妇，便将那女娘儿与他，也免得你常常受气。就是那个丫头，也做了搭头，都分与你。他的行李，须要与我。

乜性：就依你，就依你。只是怎样下手？

贾充：今夜八月中秋，只请他船头玩月。附耳来，如此，如此。

乜性：妙妙妙。请岳老爷出舱来玩月。

（岳俊上）

岳俊：（诗）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乜性：老爷你看好明月，昨日为过中秋，你与我船舱门上写的对联，照的都显显儿的。

岳俊：果然好明月。

贾充：你没见江边上的月光，还另［28］是个明亮。

岳俊：倒是笑话。你我去看何妨？

贾充：走走走。

乜性：你看月光水光，两光塌［29］一光。你再到底下去看。（掀岳俊下水）远了远了，望不见了。如今喊声，瞎了，嗐哟，快救人，快救人。

（妙英急上）

妙英：怎么样了？

乜性：把老爷跌到江里去了。

（妙英急下，扶邹丽娘上，跌倒，死，妙英急救）

贾充：如今还是将行李拿上走罢!姐夫请了，我再不来了。（下）

乜性：稍停，再做商量。（追下）

邹丽娘：（唱）听一言魂飞九霄上，昏沉沉跌倒在前舱。

半晌不闻人喧嚷，芳魂已入水云乡。

哎呀、老爷呀!

（唱）这是你今日将任上，谁知半路遭祸殃。

只说同把富贵享，那料才是这下场。

急忙忙来至船头望，只见长江水茫茫。

月明如昼翻波浪，不见老爷在何方？

天上月圆桂花放，人间镜破悲乐伤。

哎，妙英呀!

只说这该怎么样，中途谁人作主张？

泪添江水秋波涨，活活哭煞邹丽娘。

主仆抱头悲声放。

（乜性上）

乜性：你教怎说，竟然拿上去了。罢么，丢开罢!夫人再不必哭了，哭也无益。

妙英：太公，你看我们遭此大祸，却该怎处？

乜性：我倒有个主意，我那儿子是一个好汉，今在刘千斤帐下，将来必做大官，莫若叫夫人与我做个儿媳，也不玷辱于你。

邹丽娘：呀!妙英，你听这话，老爷今日之死，明明是他害了。贼呀!

（唱）我今方才遭大祸，敢来就将此话说。

今日之事我看破，害老爷明是贼手脚。

恨不得立把贼头剁。

乜性：这是他自己失脚，怎么才说是我们害了？也罢，你说是我们害了，就是我们害了，料你也飞不到哪里去!

邹丽娘：哎呀!妙英呀!

（唱）只道我夫福大命奓，谁晓得才是这下落。

鸳鸯至死难分破，甘心赴江效湘娥［30］。

命中该尽躲不过，注定今晚见阎罗。

老爷须要等等我，水晶宫里相会合。

罢了!

芳魂要随清流过。（扑江，妙英扯住）

妙英：太公，你去买些纸钱，好来祭奠老爷。夫人的话，我慢慢地与你劝。

乜性：这好，这好，我便去了。（下，丽打妙掌）

邹丽娘：好妮子，你也顺了贼了。

妙英：（滚白）嗐，糊涂的夫人呀!你的主意，只是一死。只说你死还则罢了，老爷的冤仇，却教谁报？我想这贼的儿子，今在南漳，一时必不能回来，夫人自无失身之事。莫若在他船中，暂且安身。我丈夫原说六七日就要赶上我们，等他来时，同你我当官出首，与老爷报仇，岂不是好？

（乜性上）

乜性：小娘子，我揭了一百张纸，烧到船头了。

妙英：我劝夫人，将你的话从下了。只问我老爷如何得死，如今实说了罢!

乜性：这个，如今既是一家，岂有不实说的，他委实是失足了，你看我老汉还是害人的人么!

妙英：夫人，这事恐怕屈了他了。

乜性：不好，这里熟人极多，有人看破此事，怎样了得？哼，有了，妙英，咱家以船为家，没有定处。这里费用太贵，下水有个石首县，地方甚好，到那里去罢。

妙英：呀!石首县原是我老爷选的地方，我丈夫赶来，必到那里，这倒凑巧了。太公就向那里去。

乜性：是，待我开船。

（念）西子入了范蠡舟，今日载上五湖游［31］。

邹丽娘：（念）报冤直到分明日，卧薪尝胆几时休？

哎哟，老爷呀!（同下）

第七回转赠

（李汉蛟、李倩倩船行上）

李汉蛟：（念）莲花微动知鱼近。

李倩倩：（念）钓竿丝长为水深。

李汉蛟：（念）硒溪终人飞熊梦［32］，

李倩倩：（念）不学子陵隐富春［33］。

李汉蛟：俺，石首县人也，姓李名汉蛟。因我能使一支铁篙，人都称铁篙李汉蛟。妹妹倩倩，她是女中豪杰，只可惜落于江湖之上。妹子。

李倩倩：哥哥。

李汉蛟：我想咱兄妹二人，在这渔船之上，何日才得发迹？今日刘千斤作乱，抚宁伯挂帅南征，这正是你我出头的日子。不免约得几家豪杰，同去勤王［34］。若能建功立业，却不胜作渔公么？

李倩倩：妹子近日学会相人之术，见哥哥燕颔虎额，正是当日班超［35］之相，将来必然封候。

李汉蛟：你可自己相你否？

李倩倩：相来也好。

李汉蛟：哈哈，想是有夫人之分？

李倩倩：也差不多耳。

李汉蛟：只要如此才好。你且看了船只，待我上岸，访寻豪杰，不久要往大营。

李倩倩：哥哥面上有些晦气，后来虽有大贵，目下还有不吉利处，倒是不去还好。

李汉蛟：莫要管我。今日此去，妹子的夫人未必得定，为兄封侯之事，却有八九了。

（唱）乘风破浪男儿汉，何苦常守一舟船。

妹子不必将我劝，看我封侯站金銮。

何羡昔年班定远。（下）

李倩倩：（唱）他竟昂昂上了岸，还怕未必能平安。

闷坐船头将景玩，哪有心情垂钓竿？

呀!

（唱）上流一人浮水面，好似太乙驾红莲［36］。

顺水流来急如箭，只见霎时近渔船。

急忙去救莫怠慢。（下）

（岳俊挽篙尾上，倒坐）

岳俊：哎哟，哎哟，好恨也!

李倩倩：你恨哪个？船内有我哥哥衣帽，快去舱内换了衣服。

岳俊：是。（转上，换衣）大姐见礼了。请问大姐贵姓？如何船上只你一人？

李倩倩：奴家姓李，小字倩倩。家兄李汉蛟，上岸去了。

岳俊：记下了，异日必当重报，待我上岸去罢。

李倩倩：且慢。你是哪里官员？因何投水？也该说个明白，为何这样急慌？

岳俊：大姐如何知道我是官员？

李倩倩：我见你日角月偃，天庭如珠，明明是一贵人。

岳俊：大姐你倒看得不差。

（唱）卑人名字叫岳俊，原系南阳桐柏人。

只为石首去上任，贼船遇害落江心。

只说今日命该尽，幸遇普渡观世音。

大姐深恩报不尽。

如今我该去罢？

李倩倩：且慢。我见你在江中，轻轻飘在水面。想是会水么？

岳俊：这也可怪。初则不知，后来我也晓得，原是我身带一件宝贝，大姐你听。

（唱）入水不沉真可怪，只缘身带玉燕钗。

这件宝贝出海外，原自安期岛中来。

任遭水火不能害。

如今让我去罢？

李倩倩：且慢，你怎么那样性急。如今你若去了，只说我该怎处？

岳俊：这个，大姐之言，卑人不省得。

李倩倩：今日船上并无第三人，奴乃未出闺的女子，不避瓜李之嫌，救了你的性命，明日有人知道，说些是非，奴家何颜立于人世。这倒是我救了你，反害了我了。

岳俊：噢，我明白了。如不嫌，同订山海之盟。来来来，这是邹媚娘送我的玉燕钗，今日转赠与大姐，如今快送我去。

李倩倩：说你且慢。依妾之见，倒不如在这船上，住得几日。

岳俊：卑人要往上司伸冤，心急如火，如何能住？

李倩倩：奴家留你，非有别意。我见你面上气色不好，不久还有祸事，不如在此躲避躲避。

岳俊：难道还有贼船不成？

李倩倩：如今刘千斤作乱，道路不平。既然要去。我哥哥有宝刀一把，你且带上，以为防身之具。

岳俊：这好，你快取来。（倩倩取刀予岳俊）

岳俊：大姐请在，我便去也!

（唱）救命深恩未曾报，临行又来赠宝刀。

迨至得官时运到，愿将金屋贮阿娇［37］。（下）

李倩倩：好也。

（唱）渔船当作天台道［38］，钓竿胜似引凤箫［39］。

哥哥呀。

（唱）今后休将妹妹笑，我的夫家已定了。

天合良缘真是妙。（下）

第八回假投

（山精上）

山精：（唱）一心要把转筒门，三寸鸿福压死人。

到家病了半个月，谁知延缠到如今。

我乃山精，自那日半路回家，只说五六日就要赶上老爷，谁知到家得了下个怪病，白不害咋［40］，单单儿难过地受不得。直到如今，想是老爷到任多日了，我就一直赶到石首县。这是衙门口了，且到店里歇歇。已经到了，忙地进去咋咖［41］？店主人。

（店主人上）

店主：来了。客官像是吃酒的。

山精：是的。店主人，你们县里老爷姓什么？

店主：姓柳。

山精：什么？什么？

店主：前任姓柳，新官姓岳。

山精：我说该姓岳么!他是哪里人氏？叫什么名字？

店主：我们也不知道，昨日有个先生，拿一本红小书儿，叫什么人身?

山精：想是缙绅［42］。

店主：是叫缙绅。他看了，说新官叫……，什么名字，我一时记不起来了。

山精：我给你说，叫岳俊，字秀峰，南阳桐柏人氏。是不是?

店主：是是是。你如何得知?

山精：你认不得我，我就是他家大桄桄［43］掌家，如何不知?我今日才到，就要进衙去的。

店主：原是一位二爷。二爷贵姓?

山精：我姓山，爱重塌之姓了，就姓出。

店主：二爷还是个有趣人。

山精：你老爷是几时到任的?

店主：今日早晨衙内人役拿着伞出城才接去了，今日上任哩!

山精：怎么今日才上任?想是上司有些耽搁。（内喊）

店主：道锣响了，新老爷来了，待我去看。（下）

山精：我也去看，大约比在家威风得多了。

（山精出门，众役呵道，贾充绕场）

怎么不是。好怪呀!姓名、县分都对对的，怎么人不是呢?

难道老爷变化了。有了，我来还带老爷两件衣服，不免穿上，就说我是抚宁伯与他荐来的刑名先生［44］，直去见他，打听一回。待我换了衣服。（下、又上）唔哼，店主人。

（店主上）

店主：来了，二爷衣冠禽兽的，想是进衙去。

山精：你看那话，多么薰人也，衣冠紧扣地。

店主：还是衣冠紧扣的。

山精：酒钱多少，明日衙内来领。

店主：二爷只管去。（下）

山精：可怪呀!

（唱）姓名全不差分毫，却怎么人是那材料。

我看此事总有窍，谁把老爷顶包了。

探消息不免设圈套，充斯文先学摆摆摇。

我的底子谁知道?（下）

（四衙役引贾充上）

贾充：（念）做官不值啥，只要把人杀。

头上戴乌纱，肚里白没啥。

下官，姓姓姓，我泥里鳅贾充。那日害死岳俊，分了行李，内有他做官的凭文。我上司打点，顶了他的名字，石首县上任。哈哈，我想我在船上，害死了几十人，却都教他落了个浑全尸首，因此上我就积下阴德了，所以今日做官。怪不得前日算命先生说我命里有官。我不做官，老天爷是必然不肯的。只说我一个字儿不识，怎么个弄法?

衙役：启禀老爷，征南大将军荐来个刑名先生要见。

贾充：妙极了。快请、快请。

衙役：请师爷。（山精上）

山精：唔哼。（引）欲得真消息，先装假先生。

贾充：哈哈。你就是征南大将军荐来的先生?

山精：然也。

贾充：见礼了。看座。请问先生贵姓?

山精：姓出。

贾充：闻听人说，百家姓上没有姓出的?

山精：嘻，既然姓出，自然出了百家姓了。所谓遗姓者，此之谓也!

贾充：是是是。征南大将军，想是还有荐书?

山精：自然是有的，偶然忘在店中，令人取之可也。

贾充：不用取，实对先生说，小弟识字有限，取来也看它不清。

山精：这是谦而又谦之词也。听得抚宁伯说，你在京时还在他家教过书?

贾充：哼。

山精：又中今科的进士。

贾充：哼，是进士。

山精：怎么才说不识字呢?

贾充：这个，这个。

山精：抚宁伯又对我说，南事毕了，一定要到你衙，与你我相会。只是我不爱他来，他的性子太暴。前日有个顶名子兵丁，被他查出，抽出刀子，喀喳，腰［45］成两节子了。

贾充：不用你们伺候。（衙役下）先生爷，爷呀!（跪）

山精：嗐!这是其故何也!

贾充：我对先生实说，我实不是岳俊，我是一个船户。抚宁伯若来，我该怎处?先生，快与我寻计。

山精：你且平身。不妨，不妨。我且问你，你顶岳俊做官，岳俊哪里去了?

贾充：他在船上、中秋玩月，失了脚，跌到江里去了。

山精：噢，淹死了。

贾充：是。

山精：他还有家眷，怎么样了?

贾充：我去后，托我姐夫照管，后来不知船向何处去了。

山精：好，岳俊一死，你这官就稳当了。就是抚宁伯知道，只用银子打点，一面在我。

贾充：好先生，好先生。我一年赚一千银子，有先生五百。赚一万，有先生五千。一切词讼，我只听先生说。如此，你且乎吾身者也。好先生，好先生，待我亲自到厨房说去，先与先生整席。（下）

山精：嗐，好贼鳖养的。

（唱）贾充做官是假充，骂声贾充鳖杂种。

今日有了好先生，管保送了你的终。

老爷呀!

你今做下这事情，实实痛杀我山精。

实想与你把转筒，谁知你上任水晶宫。

临了官也莫做成，失遗了夫人莫踪影。

我在衙门先鼓扌同［46］，慢慢地差人细打听。

内白：饭好了，请先生用饭。

山精：（唱）牺惶泪流的有几桶。

第九回杀船

（邹丽娘）

内：妙英、妙英呀!偏你睡得着也。（邹丽娘上）

邹丽娘：（唱）哭声老爷今何在?昼夜不住泪满腮。

站立贼船无其奈，又恐怕贼子转回来。

这都是前生冤孽债，又不知后来怎安排?

度日如年无聊赖，独伴孤灯苦难挨。

江流恨声喧窗外，夜猿为我啸一哀。

（滚白）老爷一死，行李又被贾充盗去。由此看来，明明是他二人同谋，害了老爷。不知此仇何日能报?嗐，山精、山精，我把你无心的奴才呀!

我这里将你久等待，却怎么一去再不来。

你怎知老爷遇贼害，客舟中谁管女裙钗。

如坐针毡不能耐，苍天何日将眼开?

（乜性醉上）

乜性：好酒也。

（唱）今日外边传喜讯，我儿南漳拜将军。

知已饮酒喜不尽，夜晚回来醉薰薰。

上得船来好昏晕。

哎呀，醉了。媳妇儿呀，（邹丽娘背身听）接喜，喜到了。今日有人从南漳回来，言说我儿在刘千斤那里，拜了中军元帅。我想刘千斤登基，我儿就是开国的宰相，你就是宰相的夫人。哈哈!只说你多亏那个，不是我将岳俊掀到江中，你只好做个知县娘子，比宰相夫人，就小得多了。哎呀!醉得很了。

（倒睡）

邹丽娘：哎呀、好贼呀!

（唱）猛听得他将实话道，不由人满腔黑血潮。

许多日疑惑今分晓，这正是不打贼自招。

不住我将牙关咬，报雪冤仇在今宵。（下执刀上）

老爷、老爷呀!

我今晚与你将仇报，暗中助我成功劳。

杀人贼子死期到，纵然插翅也难逃。

乜性：媳妇，与我舀些凉水吧!把老子心头冰一冰。

邹丽娘：呀呀呀!

（唱）他那里还将媳妇叫，越教人心上怒火烧。

一霎时叫你鲜血冒，先向贼心刺一刀。

（邹丽娘刺乜性心，乜性跃起，丽娘连砍数刀，乜性死。丽娘跌倒，妙英急上，跌倒，扶丽娘起）

妙英：夫人，你的好硬手呀!

邹丽娘：（滚）妙英、妙英，适才贼人醉中说了实话，老爷果然是他害死。我今仇已报了，投江而死，也是甘心。你须自作主张，我也管不得你了。

妙英：嗐，不妥，你今要死，只是你将一事忘记了。玉燕钗是我家老爷带去，那宝贝入水不沉，由此看来，我老爷未必得死。若还不死，那时叫声夫人，无人应声，岂不活活哭杀他了?依侍儿之见，那大船边跨一小船，莫若乘夜逃走，或入庵观寺院。若老爷不死，后来未必无有相会之期。

邹丽娘：我是忘记了。就依你的主意，快走罢!

妙英：还不干净，这里有笔砚，待我舱门上留得几字。（写）半夜有贼杀死公公，逼媳妇投江而死，有人报官，感恩不浅。如今去了罢。

邹丽娘：（滚）呀!老天、老天。我老爷若还在世，望你保佑。老爷若死，任你将船翻了罢。

（唱）忙架小舟解了缆，只见满江波浪翻。（下又上）

顺水滔滔急如箭，主仆把命交与天。呀。

（唱）东方明星近北岸，轻舟已过万重山。

不知何处把足站。（下）

第十回惊钗

（李倩倩上）

李倩倩：（念）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

呀!天色才明，那一只小船，只是两个女子在里面。呀!渐渐近了，怎么满身血点?必有缘故。待我挽住她的船只，问个明白。（下，同丽娘、妙英上）将人杀了，还不上我的船来?

妙英：好好，你我就上她的船去。（妙英、丽娘同上倩倩船。妙英见钗惊）

李倩倩：我且问你?

妙英：你莫问我，我先问你，有个上任官儿，名叫岳俊，你可见他没有?

邹丽娘：妙英，你为何问她呢?

妙英：夫人，你看，她头上不是老爷的玉燕钗。

邹丽娘：嗐呀。这位姐姐，你果然见他否?

李倩倩：原是有个岳老爷，是我救下了。你们乃何人?为何问他?

妙英：这就是老爷的夫人。

李倩倩：呀!可喜，原是姐姐到了。为何孤舟而来，满身血点?

邹丽娘：就是害老爷的那贼，被我杀了。（倩倩掩丽娘口）

李倩倩：姐姐低声，到舱内，再细说罢。

邹丽娘：是。

李倩倩：（念）不相亲处骤相亲，万里相逢一家人。

邹丽娘：（念）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罢罢罢，谢天谢地。

（同下）

第十一回重陷

（岳俊上）

岳俊：（诗）满腔恨气冲霄汉，几回搔首问青天。

三司未遇空往返，未知何日报仇冤?

岳俊。去到上司伸冤。谁知三司大人都往大营办理军需去了。我想我也要往那里，若见抚宁伯，何愁冤仇不伸。只是夫人现在贼船，未知下落如何，不免打听一回，再往大营伸冤未迟。

（念）先将夫人消息探，仍回故路报仇冤。

（下、又上）

（唱）正行走来抬头看，贼船如何在这边?

这只船熟得要紧，船门上有对联，待我看来。日月交推千里棹，风云际会一片舟。呀!这是我八月中秋，与贼写的对联。明明是贼船，如何又在这里?噢!想是将我害了，逃在这里。如此夫人必在船上，不免上去一看。呀!

（岳俊返身急回，众船户齐上拦住）

（甲乙二船户上）

甲船户：往哪里走?手执凶器，这个人不大对。伙计，他从老乜船上来，先到那里去看。

乙船户：是。（急下，急上）不好，把老乜杀了。

岳俊：嗐，老天、老天。不知何处英雄，与我报仇，我今纵然替他偿命，也是甘心，只是不知夫人的下落。列位，这船中还有两个女子，不知向哪里去了?

甲船户：好怪物，怪道来杀老乜哩，原来谋住他的儿媳了。

乙船户：你将他逼得投了江，还问什么?

甲船户：不用说，将刀拿上，送官。

岳俊：哎呀!妻呀!

乙船户：你看他把谁叫妻哩!（同下）（贾充带衙役上）

贾充：（念）勉强把堂坐，身上怪难过。

谁知这地方，不兴充装货。

下官姓姓姓姓岳，虽是水部出身，只是肚里泥多。上任以来。从不敢坐大堂，今日有了先生掌舵，我才敢坐大堂。

衙役：禀老爷，有两个船户要见。

贾充：哼，答到熟题上了。这官司好审，着他进来。（甲乙二船户上）

甲乙船户：船户与老爷叩头。

贾充：什么事?

甲船户：有一汉子，将人杀了，被我们拿住。老爷，这是凶器你看。

贾充：杀的什么人?

甲船户：杀的叫乜性。

贾充：谁谁谁？

甲船户：叫乜性。

贾充：看死了么?

甲船户：心口上搠了十八刀，还怕他不死么?

贾充：你说死了，这姓命就难保了。他船上还有两位女子，怎么样了?

甲船户：就是这一晚，投江而死了。

贾充：可惜了。你们下去，同仵作去验。

乙船户：好神老爷，就晓船上有两个女子。呀!就像见来。（下）

贾充：带凶犯上来。（衙役带岳俊上）

岳俊：（念）灾出无冤地，欲飞六月霜。

嗐!怎么是他。哎，杀人的贼呀，认得我岳俊么?

衙役：咧。

贾充：吐吐吐，你将人杀坏，反说我杀人来。快扯下去收监。

（役硬扯下）

岳俊：好贼呀!（下）

贾充：掩门、掩门。（拿刀下、又上）先生快来、快来。（山精上）

山精：唔哼。手执钢刀，大惊小怪，慌里慌张，什么紧急之事，乃是为何来也？

贾充：有桩命案，这刀是凶器。

山精：凶器就该寄库，拿进二堂又是何为也哉?

贾充：先生再莫要文，如今不好了。

山精：何事不好?

贾充：那岳俊才没死。

山精：怎么怎么?

贾充：岳俊还在哩!

山精：在哪里?

贾充：他将一个船户杀了，被人拿住，送在这里来了。只说这案怎样的问法?

山精：慢着、慢着。待我想来。不用说，先与我老爷寻一个替头子吧!唔呀，你可问他因何杀人?

贾充：他上堂来一阵乱骂，把我先骂遏腔［47］了，哪里还顾得问来吗?

山精：也不用问，这人不是他杀，昭然而易见者也。

贾充：怎知不是他杀的?

山精：你真个不识字么?你看那刀上有字，是铁篙李汉蛟，自然凶犯是他，快着人去拿。

贾充：快班进来。

衙役：伺候。

贾充：速拿凶犯李汉蛟，莫教走脱。

衙役：是。

贾充：先生将李汉蛟拿来，是怎样开消?

山精：抵命便了。

贾充：岳俊怎样开消?

山精：放出便了。

贾充：不好、不好。他若出来，我该怎处?

山精：如不然，你两个一递一日坐官，一递一天坐监。

贾充：先生莫要取笑。你是我心腹之人，我有个主意，你看如何?

山精：什么主意?

贾充：我与你蒙汗药一包，烦先生到监中，暗暗下在酒饭中，将他麻住，丢在江中，省得他偿命，受一刀之苦。

山精：妙妙妙，似你这等佛爷心肠，难得难得。你取药来，我就去。

贾充：待我取来。（下又上，与山精药，山精接过）

贾充：仗庇先生。（下）

山精：何待叮咛、何待叮咛。嗐，好贼龟娃子呀!

（唱）听说是老爷有下落，不由人心上好快活。

贼呀!

（唱）眼看他死时躲不过，还想再弄贼手脚。

你这官府是假货，我这先生是真着。

里应外合由了我，管保瓮里把鳖捉。

先看我手段奓不奓［48］。（下）

第十二回诬陷

（李汉蛟上）

李汉蚊：（诗）苍天困杀英雄汉，埋没江湖二十年。

何日大鹏将翅展，万里扶摇上九天。

（快役突上）

快役：拿上走。（打快役倒）呸、呸呸。鼻血出来了，将人杀了，还是这样行凶?

李汉蚊：胡说，哪个杀人?

快役：现有你的刀，刀上有你的名字，叫做铁篙李汉蛟，还敢强辩么?

李汉蚊：嗐，我这几日未回船上，只有我妹子一人。这刀谁拿去，倒是一个大疑团，不免要究个明白。公差，我不着你带，料你们也不敢带。来来来，带了就是，我正要追问刀的来由。

快役：到底是好汉子。

李汉蛟：（诗）自问果然非其罪，何妨身在缧绁［49］中。（下）

（贾充带衙役上）

贾充：今日梢公审梢公，只怕沾泥带水不零整。

下官这一次坐堂，还姓岳。听了先生之言，去拿李汉蛟，怎么还不见来？

衙役：将李汉蛟带到。

贾充：带上来。（李汉蛟上）你就是李汉蛟么?

李汉蛟：是小人。

贾充：拿刀来你看。（役与刀看）看这可是你的刀么?

李汉蛟：是小人的。

贾充：这就是了。你怎么杀了乜性，从实招来。

李汉蛟：刀是小人的，小人却不曾杀人。

贾充：瞪硬眼哩!

李汉蛟：老爷，这刀难道飞到堂上不成。自然有拿刀之人，可以唤来与我当面质对。

贾充：哎呀!这倒是个难题，若将那主儿叫上来。一定要骂个乱董董哩!不用说，硬做呀!李汉蛟，也不用质对，刀是你的，杀人一定是你。

李汉蛟：老爷是明经进士，只知刀之杀人，而不知操刀者之杀人乎?

贾充：哪用多说?收监。

李汉蛟：小人无罪，为何收监?

贾充：这个，单单儿为你爱咬文，硬扯下去。（役扯下，蛟冷笑衙役们）。

衙役：老爷吩咐什么?

贾充：掩门掩门。（急下）

第十三回报信

（邹丽娘、妙英、李倩倩同上）

邹丽娘：（唱）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崖。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不知老爷今何在?

李倩倩：姐姐不必过虑，前日我见老爷的气色，已是否极泰来之时了。

（老旦急上，跌倒）

老旦：倩倩不好了。

李倩倩：怎么样了?

老旦：你哥哥杀伤人命，被人役拿上县去了。

李倩倩：他为何事杀人?

老旦：不知道。

李倩倩：杀的何人?

老旦：不知道。

李倩倩：如今知县尊姓什么?

老旦：不知道。

李倩倩：你也太混账。

老旦：嗐，这不是寻着落肿哩!（下）

李倩倩：姐姐，你们看了船只，待我到县中打听一回。

（唱）曾见他气晦色不正，就知道今日有难星。（下）

邹丽娘：嗐!

（唱）这是我时乖多薄命，到处累人不太平。

何日才把心魂定?（下）

第十四回认钗

（苗润、邹媚娘同上）

苗润：儿呀!走动些。

邹媚娘：（唱）父女们来至石首县，为姻缘奔走道路间。

这样辛苦未经惯，娇花一任野风残。

这也是寻人自轻贱，算不得千里一线牵。

不住低头长吁叹。

苗润：儿呀!你且站了，待我问问信。老兄，这里到石首县，还有多少路?

内：不远，十里。

苗润：你们县里老爷姓什么？

内：姓岳。

苗润：好了，去县不远了，官府就是他。

邹媚娘：嗐，你我今日虽然到此，安知他心事如何，那日店中呵!

（唱）原说是到任即搬我，却不知何故又耽搁?

前日言语信不过，富贵人从来薄幸多。

怕是他将我鸾镜破，父女来去枉奔波。

苗润：不对，不对，我看他夫妻都不是那样人。想今抚宁伯挂帅南征，他必然要办差使，自然没工夫来搬你的。儿呀!你这亲事，比军需之事就小得多了。

（唱）军需事情自然大，咱这亲事值什么。

儿呀。

（唱）他纵然不肯认你我，仍旧回去待如何?

我儿不是绽头货［50］，不怕临了没下落。

到处都能作发过。

邹媚娘：噫!（李倩倩上）

李倩倩：哥哥呀。

（唱）早知你今日有大祸，英雄自来多折磨。

呀。

（唱）是谁家女子路旁坐，俊俏面庞福气多。

夫人气色胜似我。

谁家这位姑娘儿，看她气象明明是一位夫人，不免问过。这位姐姐，哪里人氏?

苗润：我的是……

邹媚娘：呀，爹爹。你看那人头上戴的不是我的玉燕钗么!

苗润：是的。我儿去问。

邹媚娘：这位姐姐，行人问信。

李倩倩：甚么信?

邹媚娘：就是石首县岳老爷，姐姐必然是晓得的?

李倩倩：你如何得知道我晓得?

邹媚娘：你戴他的玉燕钗，自然是晓得的。

李倩倩：你如何认得?

邹媚娘：这钗是我赠他的，怎么认不得?

李倩倩：如此说来，你莫不是邹媚娘姐姐么?

邹媚娘：就是。

李倩倩：怪不得满面夫人气色。

苗润：她倒有些神气。

邹媚娘：你是何人?

李倩倩：我名李倩倩。前日老爷误上贼船，被人丢入江中，是我救下他的性命。后来大姐姐与他报仇，杀了乜性，也逃在我的船上了。

苗润：看他先弄了多少险事，怪不得没搬我们来。

邹媚娘：姐姐，今将何往?

李倩倩：只为我哥哥杀伤人命，我去县中打听。

邹媚娘：老爷已经到任，令兄之事，料也无妨。

李倩倩：可怪，老爷向上司伸冤，是几时上任的?怎么不来搬我?

苗润：如今官府娘子都不兴搬了，你我同到衙中，有咱的官府，杀上几个人怕啥?不用二位夫人说情，就是我这蛮圪瘩丈人的话，他也要听的。

李倩倩：笑话了。（乜明带二卒上）

乜明：打探军情事，须报千岁知。

奉了千岁之命，暗暗过江打听官军消息。昨日从我家路过，不知谁把我老子杀坏，这也是个淡事。听说船上有两个女子，可惜投江死了，如今军情打探明白，回营禀报千岁便了。呀!这里两位俊俏女子，哈哈!这是天赐我的压寨夫人，人役，将那两位女子抢过江去。（卒抢邹媚娘、李倩倩。苗润扯乜明，明摔倒苗润）（下）

苗润：嗐呀!不知何处强盗，将我女儿抢去，不免跟到贼后，先看抢到何处?好报岳老爷搭救。好贼呀！我与你送的来了。（下）

第十五回刺明

（乜明戎装上）

乜明：（引）来从千里道，折得两枝花。

人役们，将那两个女子解上来。

（卒押邹媚娘、李倩倩上跪）

邹媚娘、李倩倩：大王饶命。

乜明：哈哈!自然是不杀的!站起来。（媚娘、倩倩起）不用你们伺候。

卒：是。（下）

乜明：二位娘子，你们认不得我，我是南漳王刘千斤麾下中军元帅。你与我做了压寨夫人，也不玷辱与你。

邹媚娘：好贼呀。

（唱）犯顺天朝寻大祸，还敢民间胡虏掠。

天理昭彰容不过，看你后来怎落脚?

我好苦也!

（唱）只说我夫人福命奓，谁知入了贼网罗。

罢!

（唱）青史要把芳名播，一任贼人将头割。

拿刀来快快杀了我。

乜明：哼!

李倩倩：姐姐，处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你我如今终是走不脱的了。

乜明：是呀!

李倩倩：况且元帅仪貌堂堂，将来必然拜相封候。不如从了他，后来也有好处。

乜明：哈哈!你是个有福的。

邹媚娘：嗐!你怎么才是这样人！岳郎、岳郎呀!你将玉燕钗错赠与人了……

（唱）人生惟有名节大，碎尸万断怕什么。

谁知你是下贱货，愿与贼人做老婆。

“廉耻”二字都丢过，真与禽兽差不多。

全不怕千人笑骂来万人唾。

李倩倩：好贱婢，我与你好好讲话，怎么这样无理?元帅将刀与我，待我杀了这个贱婢。

乜明：这是刀。（给刀）你只吓一吓，不要真个杀了。

李倩倩：好贼。（杀乜明、邹媚娘跌倒）看小妹借刀之计何如?

邹媚娘：我在圈套中而不知，只说如今该怎么处?

李倩倩：这里有军人衣帽，你我换了。拿了令箭，逃出军门去罢!（改装）待我放起火来。（放火、二卒上）

卒：做什么的?

李倩倩：元帅有令箭，中军帐失火，快去救火。（二卒急下）待我背了你。（急下、又上）来至江岸，有小船一只，你我驾上走罢。

（唱）急上小舟脱大祸，

邹媚娘：（唱）浪波连天魂魄落。

霎时已将长江过，此事多亏女荆轲。

险些儿将人胆吓破。

李倩倩：你我上岸去吧。

（引）履险还成吉，无波不显平。（苗润上）

苗润：（引）寻来无踪影，好事一场空。

邹媚娘：爹爹，我们在这里。

苗润：罢罢罢，你们如何在此，且是这样装扮?

李倩倩：不必细问，你如今同了姐姐，先到衙中，我到狱中见了我哥哥，随后就来。

（念）险阻经多少，而今才太平。

邹媚娘：（念）与郎相见后，一夜话难终。（下）

第十六回狱会

（岳俊上）

岳俊：（唱）是何人杀了人我成凶犯，漏网的泥里鳅顶名坐官。

似这等真和假颠倒错乱，不由人气吁吁欲问青天。

（李汉蛟上）

李汉蛟：好笑也。

（唱）只为着刀上字便成命案，并不晓是何人将我牵连。

最可笑那样的胡塗知县，没来由全不问即便收监。

令人怒气冲霄汉。

岳俊：嗐呀!请问这位杰士，我见你虎额燕颔，必非寻常人，却犯何罪，也在这里？

李汉蛟：莫要说起，不知何人杀了乜性，因刀上有我名字，不由分诉，便下狱中。

岳俊：噢，如此说，尊讳莫非李汉蛟?

李汉蚊：正是。

岳俊：嗐，这是我害了你了。

李汉蛟：嗐，这话怎说?

岳俊：请问李兄，可有个令妹名叫倩倩么?

李汉蛟：我且问你，你在何处遇她?

岳俊：李兄听。

（唱）我原是上任的一位知县，

李汉蛟：噢。

岳俊：（唱）那料想到半路误上贼船。

中秋夜投水中飘流江面，亏令妹她救我出了龙潭。

赠宝刀原只为中途防患，又谁知无意中将你牵连。

李汉蛟：原来如此，这乜性果是你杀的?

岳俊：我岂是杀人之人么?

（唱）那一日回旧路找寻家眷，因贼船有尸首又遭奇冤。

李汉蛟：请问贵姓?

岳俊：（唱）我就是新选的石首知县，名岳俊字秀峰两榜［51］名传。

李汉蛟：这就奇了。你是岳俊，那县官又是何人?

岳俊：他就是害我之贼，名叫泥里鳅贾充。想是得了我的凭文，顶名上任。

（唱）最可恨今日里玉石不辨，真命官在狱中贼人做官。

这样事情真罕见。

李汉蛟：嗐呀，听了一遍，令人怒发冲冠，待我杀了禁子，反出狱中，结果了这贼。

（禁子上）

禁子：老爷只管出去。

岳俊：且慢，事要万全，不可造次，料他也是走不脱的。

李汉蛟：只是便宜他多活一日。

禁子：把他的，世上有这事。小人与老爷叩头，怎么老爷叫人使差锤子［52］了。

李汉蛟：多话，小心伺候。

禁子：是。

李汉蛟：老爷，在下还有一言，舍妹精通相术，曾说她有夫人之分，求老爷将她成全了罢。

岳俊：我已经将玉燕钗相赠，因兄台不在，尚未禀命。

李汉蛟：如此高攀了。（山精上）

山精：（引）世上认假不认真，都把蔓菁当人参。

禁子：呀，师爷来了，请到内边。（山精哭）

山精：嗐呀，老爷果然在世哩!

岳俊：呀，不是山精么?你怎么如今才来?

山精：我来得早，老爷没上任，我已到任多日了。

岳俊：你到什么任?

山精：老爷你听。

（唱）前日回家得了病，后来忙赶到任中。

只说老爷上了任，谁知上任是贾充。

老爷消息无处问，我也假充一先生。

岳俊：什么先生?

山精：是我假作刑名先生，就说是抚宁伯荐的，那贼上了我的当了。

（唱）贼人把我甚敬重，因把前事说真情。

他说老爷江中死，夫人无处去打听。

今日才与老爷见，还亏老爷失人命［53］。

这才是不幸之中却有幸。

李汉蛟：这位师爷，原是咱家的掌家么?

山精：哪是谁?亮我的舵［54］哩!

岳俊：他是咱家恩人，名叫李汉蛟。

山精：谁谁谁?

岳俊：李汉蛟。

山精：呸，把弦翻上了［55］。前日老爷失下人命，我与老爷寻了个替死鬼。我见刀上有字，我对那贼官说，这人是李汉蛟杀的，快去拿，没教走脱。

李汉蛟：多承照顾了。

山精：只说有了替死鬼，谁料还没替上。那贼与我蒙汗药一包，教我把老爷麻住，仍旧丢到江中。

李汉蛟：好气也，待我早些结果了他。

山精：慢着、慢着。待我先到衙中，将印收了，再收上下文书。一面杀贼，一面老爷上任。两日之内，我来送信。

李汉蛟：如此快去。

山精：（念）为扶真老爷，忙煞假先生。（下）（李倩倩上）

李倩倩：（念）且喜夫婿临花县［56］，还悲骨肉在棘园［57］。哪个在此?

禁子：谁家姑娘儿，到此何事?

李倩倩：狱中有个李汉蛟，乃是家兄，是我特来望他。

禁子：原是李姑娘，快快进来。（倩倩进，见岳俊惊）

李倩倩：（唱）进狱来观一眼大吃一惊，却怎么岳老爷也在狱中?

那官府是何人同名同姓?岳老爷在缧绁又为何情?

令人狐疑心不定。

李汉蛟：妹子来了。

李倩倩：哥哥因为何事，杀伤人命?

李汉蛟：你将我送到狱中，还来问我么?

李倩倩：嗐，这话怎说?

李汉蛟：我且问你，你将我的刀赠与何人了?

李倩倩：这个，只因哥哥不在船上，不曾禀明。是妹子救了一位上任的官员。

李汉蛟：住了，不用细说，为兄已知其详。可喜妹子果然有福，快见过岳老爷。

李倩倩：是。

岳俊：呀!恩人来了。

李倩倩：老爷受屈了。请问老爷，因何事故在此?如今石首县知县又是何人?为何与老爷同名同姓?

岳俊：嗐，恩人哪知，当日害我的贼，原是两个，一个叫做贾充，拿了我的凭文，顶名上任；一个叫做乜性，不知何人杀死。是我那日寻访夫人，适逢其会，遂将我牵入人命。

李倩倩：住了住了。哥哥，你们可知杀乜性的凶犯么?

李汉蛟：不知。

李倩倩：就是夫人邹丽娘。

岳俊：是谁、是谁?

李倩倩：就是姐姐与老爷报仇，杀了此贼。如今也逃在我的船上了。

岳俊：哈哈、好笑也!

（唱）听一言忽将我愁城齐破，俺夫人真胜似绕柱荆轲［58］。

又亏她能保身免灾脱祸，这样事真令人十分快活。

今日何妨监中坐!

李汉蛟：咳呀，气煞我也!

岳俊：此事正该痛快，为何生气?

李汉蛟：你道我气着哪一件?你看我们堂堂七尺之躯，把惊天动地之事，都被女流做了，岂不生气!

李倩倩：丽娘姐姐杀了乜性，这还不为奇。有一女子，去到南漳，万马军中，斩了贼帅的首级，如探囊取物一般。

李汉蛟：不信有这人，你说是哪位英雄?

李倩倩：不敢，就是区区［59］。

李汉蛟：怎么是你，你且说怎样杀贼?

李倩倩：哥哥听。

（唱）那一日因哥哥遭下大祸，是妹妹上县来打听下落。

半途中遇见了父女两个，一见我玉燕钗两眼泪落。

岳俊：嗐，她是何人?

李倩倩：她就是邹媚娘姐姐么，为访老爷而来。

李汉蛟：老爷莫要打扰，听舍妹说杀贼之事。妹子请讲。

李倩倩：（唱）那一日南漳贼从此路过，将妹子和媚娘一齐掳掠。

到贼营恶森森实难逃躲，还亏了你妹子急中智多。

用了那借刀计将贼哄过，斩首级真个似探囊取物。

临行时中军帐一齐放火，拿令箭出军门当夜逃脱。

问那个女专诸［60］当然是我。

李汉蛟：哈哈，公道［61］是女中专诸。老爷，你的两位夫人，都是刀子手。

岳俊：笑话了。请问大姐，她父女如今何往?

李倩倩：他只当老爷在任，竟往衙中去了。

李汉蛟：不好，恐入了贼的网罗。

岳俊：有山精在那里，料然无妨。

李倩倩：哥哥，似这样水贼，待我杀进衙去，结果了他的性命。

李汉蛟：妹妹，将这一功让于为兄罢。两日之内，自见消息。你且回到船上，搬夫人进衙。禁子，送她出去。

禁子：是是是。

李汉蛟：（念）昨夜匣中宝剑鸣，只因世上有不平。

岳俊：（念）至今上帝将开眼，

李倩倩：（念）伫看云净落妖星。（下）

第十七回赚印

（贾充便衣上）

贾充：（诗）梢公作县公，事事扌同不清。

下锚［62］不由我，拿舵［63］有先生。

我贾充。只因岳俊未死，恐怕露了我的马脚。已着先生狱中结果他的性命。独坐三堂，等候回音，怎么还不见到来。

（衙役上，挡苗润）

衙役：呔，往哪里走?（苗润、邹媚娘上）

苗润：往里头走，你说往哪里走?你认不得我?我是你老爷的岳父苗太老爷，这是你的官太太。

衙役：小的认不得。

苗润：该死的王八旦，还不快去传禀。

衙役：是是是，禀老爷，官太太到。

贾充：什么，什么?

衙役：有一姓苗的老儿，说是与老爷送的夫人来了。

贾充：哈哈，时运来哉，时运来哉!都是送上门的买卖，明明是与那人送来的，却遇着我了。不用说，自来的鸡儿不捉，还等什么?传出有请。

衙役：请苗老爷进来。

苗润：唔哼，受怕又耽惊，而今才太平。（贾充看，邹媚娘背立）

苗润：好！该死的奴才，我将你的眼要剜了哩!这是官太太，你看什么。我对你老爷说了，定要将你的骨拐砸坏。

贾充：这就是了，先把咱看申俞眼了。苗老儿，我就是石首县的老爷，还寻哪个老爷?

苗润：该死的王八旦，装起老爷来了。我且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贾充：姓岳名俊字秀峰。

苗润：走走走，岳俊是我的女婿，难道我认不得?你这种嘴脸，就是假充!

贾充：这老儿，怎么得知我叫贾充?

衙役：那就是我老爷，怎么才认不得?

贾充：苗老儿，我明白了。你寻的另是一个岳俊，他如今已经死了。我也叫岳俊，也顶得了他。

苗润：不好，儿呀!咱错上了坟了。

邹媚娘：怎么怎么，有这样的怪事也?

（唱）一路上打听甚分明，却怎么变端意外生。

两个曾参同名姓，夫子阳虎貌不同［64］。

真岳郎为何无踪影?这其间必有怪事情。

爹爹呀。

（唱）你我出衙再打听。

苗润：走走走罢!（欲下）

贾充：慢着!怎么走咖?我且问你，他是岳俊，我也是岳俊，他是知县，我也是知县，为何与他送夫人，不与我送夫人。这道理出到哪里?你说。

苗润：你看他还论道理哩!

贾充：这是皇上家的衙门，由你出入不成?你要出去，将我的夫人留下。实对你说，一女入公门，九牛扯不出［65］。

苗润：你倒放屁，儿呀，你与我把这贼骂骂骂。

邹媚娘：好贼呀!

（唱）做官也须论律令，强霸民女罪非轻。

罗敷［66］有夫三生定，改辙易弦万不能。

休凭你的官势重，湛湛青天岂能容。

朝廷误将贼人用，这样人咋能治百姓?

爹爹呀。

（唱）都因我红颜多薄命，祸事一重又一重。

南漳事惊心未定，谁知又人贼网中。

今日只悔不与倩倩姐姐同来，若同来时呵!

（唱）岂容贼官胡射影［67］，定要杀个满堂红。

贾充：哎呀，说了个歪的［68］，若是同来些，我便是铜雀台上锁二乔［69］了。

苗润：你倒放屁。

贾充：女婿丈人哩!莫要说外［70］话。

苗润：（唱）做官的哪有这一种，嘴脸全不象人形。

槐树底下做春梦。心上还谋外事情。

哼!

今日豁出这条命，哪个怕你这鳖杂种?

贾充：岳公太粗了。

苗润：（唱）你还敢再出恭［71］，龟娃子倒是你岳翁。

咱今日就当烂事弄［72］。

儿呀!有我在此，看他要怎么?嗐吁。

贾充：好可恶。（山精摇摆上）

山精：唔哼。

（唱）狱中去把老爷见，里合外应设机关。

不久真主出了现，我就是功臣第一员。

呀!不好。

倒板［73］的事情又一件，他父女为何在此间?

不用说，

到那里随机且应变。

贾充：先生回来了。

苗润：那不是山精么!

山精：不是先生是谁，不用多言，我自然与你说话咖。

贾充：先生向这里来，那事稳妥了不曾?

山精：稳当之极。用了那药，当时麻住，是我亲自丢到江中，看着照他当日的旧路上走了。

贾充：如此说来，那老儿与他送的夫人，我就放心地受了。

山精：这是自然。

贾充：只是那女子不从如之奈何?

山精：不难，不难。老爷请便，我去对她说。只消三言两句，管保你一拜便成亲。

贾充：多仗先生，多仗先生。（下）

山精：我的好妈妈哩!你们都到这里做啥来了?

邹媚娘：且问，老爷如今在哪里?

山精：在监里。

苗润：怎么，他把任上到监里去了?

山精：且莫细问。适才那贼的话，你们暂且应承了，有我在此，万无一失。若将印赚到手里，咱的老爷就上了任了。

苗润：我好糊涂，就依你吧!（贾充上）

贾充：先生去说何如?

山精：一说而便允。

贾充：好先生，还会做媒人。

山精：只是一件，她怕老爷还有夫人，她决不作第二房的。

贾充：我乃无家眷，先生是晓得的。

山精：我也如此说来，只是她不信。她说要她依从，必须把印交与她收管。

贾充：先生你说交得么?

山精：怎么交不得?谁家做官的，都不是娘子管印吗?

贾充：交得我便取来。（下，取印上）这是印，你就与她便了。（山精接印，与苗润）夜深了，如今用不着先生了，你陪我岳丈先到书房里去罢。

山精：这个，这个。待我先取酒来，看老爷吃了合卺［74］杯再去。

呀!不好。怎么这事做得倒不开脚步了。

（唱）失急慌忙便有错，当下没有挪开脚。

人到忙处莫奈何，此时免不得使飞着。

前日与我的蒙汗药。

哈哈。

（唱）今日恰恰刚用着，烧酒壶里捏一撮。

今夜晚上见死活，这是你自己取来的祸。

唔哼，老爷今晚喜酒，定要吃过三杯。老爷吃两杯，新人吃两杯，然后交杯。再吃一杯。

贾充：多谢先生。

（唱）深感先生神策妙，俏佳人喜入我笼牢。

思前想后心暗笑，还是我平日积德高。

不由人仰面哈哈笑。

山精：待我酌酒，老爷请!

邹媚娘：哎爹爹，你看山精今日不是好意。

（唱）人情翻复看不透，引的鲤鱼误上钩。

贼呀!

（唱）老爷待你恩情厚，为何与人作马牛?

无义之贼天不佑。

山精：老爷你听新人说，老爷待我甚厚，我今与老爷酌酒，也不算作马牛。

贾充：岂敢，岂敢!

山精：老爷吃过了，我去劝新人吃一杯。新人家多扭捏，大约不吃的多。（苗夺杯摔地，大骂。）

苗润：山精，我把你没良心的奴才。

山精：是。（贾充倒）

苗润：把你这奴才养的奴才。

山精：越发骂的是。

邹媚娘：爹爹，那贼官怎么倒在地下了?

苗润：嗐，山精那是怎么样了?

山精：再骂么，把新女婿都骂扑塌子［75］了!

苗润：我好糊涂，山精到底是何故?

山精：哎哟，等我先松口气，自然教你明白咖。

邹媚娘：山精。那贼如何成了那模样?

山精：中了蒙汗药了?

邹媚娘：哪里的蒙汗药?

山精：嗐，话长话长。到后自然知道咖。先请老爷上任。来来来，先将这贼绑住，抬在一面。你们且到里边，待我与外班细细说知，好请老爷升堂。（下）

苗润：（念）疑惑尚有三两分，

邹媚娘：（念）再看升堂是何人?（下）

第十八回复正

（衙役上）。

衙役：伙计，世上有这怪事，一向的老爷，才是个水贼。

役：如今真老爷升堂，大家伺候。（山精上）

山精：（引）捉了假官换真官，再看新官审旧官。

人役们，先将那贼绑上来。

（役下，拿贾充上，摔倒）

贾充：那是出先生么?

山精：我如今不姓出，只姓出字半截子。你这官府是贾充，我这先生也是假充，如今真官坐堂咖，你在堂上再充一充罢!

贾充：不好，船翻了。

山精：怕啥?老爷上堂来了，喊堂。（山精退）（岳俊上）

岳俊：（引）霎时云开雾又散，今日方见庐山面。

（诗）赝石终非玉，鱼目竟混珠。

一经剖开后，光焰自悬殊。

将泥里鳅采［76］上来。

衙役：呔，向上跪。（贾充膝行前）

岳俊：我只问你，你在船上害死了多少人？

贾充：多了，记不清了，却都是囫囵尸首。

岳俊：好，哈哈，好贼呀!

（唱）听罢言不由人气冲霄汉，为船户敢杀人罪恶滔天。

这一节便就该碎尸万断，你还敢顶我名假充坐官。

扯下去先责四十板。（扯下，打贾充，役上）

衙役：打毕。

岳俊：吁。（坐）

役：禀老爷，二位太太到。

岳俊：有请。（邹丽娘、李倩倩、妙英同上，绕场下）

衙役：禀老爷，征南大将军差人下书。

岳俊：请。（役引卒上）

卒：（引）据鞍雄剑鸣，握笔羽书飞。

下书人，与老爷叩头。

岳俊：南漳贼势如何?

卒：老爷请看。

岳俊：将书呈上来，下边伺候。

卒：是。（下）

岳俊：抚宁伯有书，待我一观。嗐呀!可畏，有请李老爷。

山精：请李老爷。

（李汉蛟自岳俊后上）

李汉蛟：（引）倚栏试看青锋剑，万丈毫光透九重。

老爷唤在下上堂，有何吩咐?

岳俊：南漳贼势猖狂，抚宁伯有书到来，命我起兵勤王。你可率领乡中豪杰，前去剿贼。

李汉蛟：领命。

（引）孤山几处看烽火，战士连营候鼓声。（下）

岳俊：来人，将泥里鳅押送教场斩首祭旗。（役应）

（诗）投笔怀班业［77］，凌烟标奇勋［78］。

还应雪汉耻，持节报明君。（下）

第十九回收场

（中军、卒引朱永上）

朱永：（引）闻风六郡勇，计日五戎平。

抚宁伯朱永。军人报到，贼兵卷地而来，一声呐喊，杀上前去。（朱永与刘千斤战，朱永败下）（岳俊，李汉蛟戎装带卒上）

岳俊：只见官军败下阵来。众豪杰，呐喊一声，石首县岳老爷的兵到了。

（李汉蛟战，杀刘千斤死）

（朱永上）

岳俊：卑职起兵迟延，大人受惊。

朱永：若非贤弟，几乎舆尸。此位何人?

岳俊：姓李名汉蛟。

朱永：真杰士也，可敬。你们兵回石首县，我去京中献俘。

（诗）大将承恩远破戎，捷书先奏未央宫。

岳俊：（诗）天子预开麟阁待，

李汉蛟：（诗）将军新破南漳回。（同下）

（邹丽娘、李倩倩、邹媚娘、妙英上）

邹丽娘：（引）莺鸣绿树深，

邹媚娘：燕语雕梁绕。

妙英：都是报好音，

李倩倩：星落搀抢［79］早。（山精上）

山精：禀夫人，老爷起兵勤王，一战成功，今日班师回衙。

众：真可喜也。

妙英：三位夫人，好大福也!（岳俊、李汉蛟同上）

岳俊：（引）胸中豪气贯长虹，

李汉蛟：（引）百万雄师掌握中。

邹丽娘：且喜老爷得立军功。

岳俊：多亏李兄，予何功之有?

李倩倩：哥哥与老爷印堂大开，不久必然升迁。

李汉蛟：你又相起来了，我知道贤妹的玉燕钗，原是媚娘夫人的，可该交还与她。

邹丽娘：这倒不必，此物虽是她二人定婚之物，却是老爷救命之物。据媚娘妹妹说，原是仙人所赠，只可韫椟而藏［80］，不可常戴猥亵。

岳俊：夫人之言极是。

山精：报老爷，圣旨下。

岳俊：夫人回避，摆香案去迎。（迎接圣旨上跪听宣读）

中使：皇帝诏曰：今据抚宁伯奏称，石首知县岳俊同乡勇李汉蛟，破贼有功，朕嘉乃勋，特升岳俊为荆襄兵备道，封李汉蛟平戎将军，即着抚宁伯带领引见。旨毕，钦哉。

同：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永：二位恭喜!

同：深感大人汲引。

李汉蛟：大人，还有一事，舍妹倩倩与邹媚娘与岳老爷已订山海之盟，只是未完花烛，敢屈大人执柯［81］，未知肯赐光否?

朱永：说哪里话来，今日即是良辰佳期，就命他们一拜花堂。

李汉蛟：山精喝礼。

朱永：是。扶揖、扶揖、再扶揖。一个在店里，一个在船里。图到成亲时，弄了多少事。

（妙英扶媚娘，倩倩拜堂）

朱永：贤弟即赴新任，我便进京交旨。

岳俊：安排喜宴，与大人一饯。请请请，请到宴上。（同下）

注释：

［1］麟阁：麟阁即麒麟阁，汉武帝时建于未央宫之中，主要用于藏历代记载资料和秘密历史文件，因汉武帝元狩年间打猎获得麒麟而命名。甘露三年（前51年），汉宣帝因匈奴归降，回忆往昔辅佐有功之臣，乃令人画十一名功臣图像于麒麟阁以示纪念和表扬，后世往往将他们和云台二十八将，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并提，有“功成画麟阁”“谁家麟阁上”等诗句流传，以为人臣荣耀之最。

［2］天与三台座：三台：星名，有上台、中台、下台共六星，两两相比，起文昌，列抵太微。古代以星象征人事，所以称三公为三台。这句话的意思是：皇帝给予他最高三长官的重任。

［3］人当万里城：檀道济是晋宋之交战时的名将，随刘裕镇压孙恩、平定桓玄之乱，立下汗马功劳，可是到元嘉十三年（436），刘裕的儿子文帝刘义隆病情加剧，刘湛劝文帝以图谋不就之名逮捕檀道济，旋加杀害。同时被杀害的还有檀道济的十一个儿子及薛彤、高进之等大将。，临刑前，檀道济投帻于地，愤怒地喊道：“你们这是在自毁长城啊!”檀道济被枉杀，国人痛心。消息传到平城（今山西大同），北魏诸将弹冠相庆：“檀道济一死，吴人无可畏惧也!”元嘉二十七年，文帝再令众将北伐。东线屡遭困挫，致使魏人南抵瓜步，欲饮马长江。面对一江之隔的劲敌，宋文帝长叹一声：“檀道济若在，岂使胡马至此”!可此时檀道济已屈死十四年了。

［4］永乐即位：即明成祖朱棣。

［5］才见禹门三级浪，又值河阳一县花：禹门即龙门。在今陕西韩城市东北黄河流经处，相传是大禹在治水时开凿。此处水流湍急，相传鱼若逆水游上就能变成龙。唐代以后将科举考试中选比喻为登龙门。三级浪：三次跃出波浪。比喻在乡试、会试、殿试中屡次中选。河阳一县花，就是当上了县令。晋潘岳任河阳（今河南省孟县西）县令，于一县遍种桃李，传为美谈。

［6］琼林宴罢，即作百里之侯：琼林宴是古时为新科进士而设的宴会，起始于宋代。宋太祖规定，在礼部会试后，再由皇帝在殿廷主持最高一级的考试，以决定录取的名单和名次，这即是所谓的“殿试”。殿试后由皇帝宣布登科进士的名次，并赐宴庆贺。由于赐宴都是在著名的琼林苑举行，故该宴有“琼林宴”之称。百里之侯，就是县令，约管辖百里之地。

［7］王事靡蓝：语出《诗经》，意思是公事繁忙，没有喘息的机会。

［8］吉甫之才：尹吉甫（生卒年不详），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和文学家，《诗经》的主要采集者，被尊称为中华诗祖。周宣王大臣。

［9］膺推毂之任：古代帝王任命将帅出征时的隆重礼遇，由帝王亲自推动车轮前进并最后叮咛。此句的意思是你担任边庭主帅。

［10］舆尸：用车子将尸首从边疆运回来。

［11］牛刀之暇：暗含一个成语“杀鸡焉用牛刀”。意为轻松地治理好地方的闲暇时间。

［12］谨当书绅：客气话，把你说的话恭敬地写在衣带之上。

［13］启戟：太守以上的官员出动时所用的仪仗，其中有戟。

［14］于归：语出《诗经》“之子于归”，意思是出嫁。

［15］禹门三级浪：禹门即龙门，在陕西韩城。此句意为才经鲤鱼跳龙门，即科举考试。

［16］河阳一县花：见153页十王庙注24。

［17］王乔双凫鸟：《后汉书·方术传·王乔》：“王乔者，河东人也。显宗时，为叶令。乔有神术，每月朔望，常自县诣朝。帝怪其来数，而不见车骑，密令太史伺望之。言其临至，辄有双亮从东南飞来。於是候凫至，举罗张之，但得一双舄焉。乃韶尚方诊视，则四年中所赐尚书官属履也。”

［18］可圈：即可圈可点，值得赞扬之意。

［19］易牙：齐桓公的厨子。饭菜做得好。但此人心地险恶，曾将自己亲生的小孩蒸了给齐桓公吃。

［20］曦轮：指太阳。

［21］檀郎：晋代潘岳小名檀奴，姿仪美好，当时的倾慕者很多。后用此作为妇女对情人的爱称。

［22］英皇故事：娥皇、女英，中国古代传说中尧的两个女儿。长曰娥皇，次曰女英，姐妹同嫁帝舜为妻。故事：旧事。

［23］凭限：到任的日期。

［24］把转筒门：把门，守门。转筒，旋转的门。

［25］卖去刮金板，置下水上飘：把土地卖了，买了一条船经营。

［26］梢公：即艄公，船尾掌舵的人。

［27］天顺：明英宗朱祁镇年号。

［28］单另：分外，另一种。

［29］塌：方言，重叠一起。

［30］湘娥：指湘妃。尧有二女，娥皇、女英，嫁于舜。舜死在苍梧山，她们两人也携手投入洞庭湖中。

［31］西子入了范蠡舟，今日载上五湖游：是说西施在灭了吴国之后与丈夫范蠡泛舟漫游。

［32］磕溪终入飞熊梦：硌溪是姜子牙隐居之地。姬昌曾梦见东南有一只白额猛虎胁生双翼，向帐中扑来。散宜生破梦说：“能得栋梁之臣”。后果得姜子牙。

［33］不学予陵隐富春：严于陵，名严光，字子陵，东汉著名高士（隐士）。少年时就很有才气，与刘秀（后来的汉光武帝）是同学好友。刘后来登基做了皇帝，便多次征召其为谏议大臣，严子陵婉拒之并隐居富春江一带，终老于林泉间。被后世传颂为不慕权贵追求自适的榜样。

［34］勤王：就是当皇帝有难的时候，各路军马纷纷救援，其行为便称为“勤王”。

［35］班定远：班超，字仲升。汉族，汉扶风平陵（今陕西咸阳东北）人。是东汉著名的军事家和外交家。班超是著名史学家班彪的幼子，其长兄班固、妹妹班昭也是著名的史学家。班超为人有大志，不修细节，但内心孝敬恭谨，审察事理。他曾出使西域，为平定西域，促进民族融合，做出了巨大贡献。人称班定远。

［36］太乙驾红莲：大乙真人在水面上驾着一朵红莲花。

［37］金屋贝宁阿娇：即金屋藏娇。汉景帝时，馆陶长公主抱着小刘彘（即后来的汉武帝）问：“彘儿长大了要讨媳妇吗?”小刘彘说：“要啊。”长公主于是指着左右侍女百余人问刘彻想要哪个，小刘彘说都不要。最后长公主指着自己的女儿陈阿娇问：“那阿娇好不好呢?”小刘彘就笑着回答说：“好啊!如果能娶阿娇做妻子，我就造一个金屋子给她住。”长公主非常高兴，于是数次请求景帝，终于定下了这门亲事。

［38］天台道：见面103页春秋配注23。

［39］钓竿胜似引凤箫：汉《刘向·列仙传·卷上·萧史》中说：“萧史善吹箫，作凤鸣。秦穆公以女弄玉妻之，作凤楼，教弄玉吹箫，感凤来集，弄玉乘凤、萧史乘龙，夫妇同仙去”。

［40］白不害咋：也没有什么病。

［41］咋咖：干什么呀?

［42］缙绅：称有官职的或做过官的人。也作搢绅。

［43］大桄桄：最大的。

［44］刑名先生：即刑名师爷。法律方面的咨询专家。

［45］腰：动词，从中间砍。

［46］鼓搁：陕西方言，胡乱搅拌。

［47］遏腔：话要说出，被噎回去。即反不上话来。

［48］奓：陕西方言，大。

［49］缧绁：捆绑犯人的绳索。指被关进监牢。

［50］绽头货：货物有伤损。

［51］两榜：科举时代，谓考取单人的榜为乙榜，考取进士的榜为甲榜，进士当然是名列两榜，故称两榜进士。唐朝时期，进士会试分甲、乙两科，也称之为“两榜”。

［52］使了差锤子：用锤子打人，结果失手打错人了。

［53］失人命：杀了人。

［54］亮我的舵：亮我的底牌。

［55］把弦上翻了：把办事的方向选错了。

［56］夫婿临花县：丈夫像潘岳一样，当了县令。潘岳喜爱桃李，遍县种花，有花县之称。

［57］棘园：监狱。因用荆棘围绕，故称。

［58］绕柱荆轲：荆轲刺秦王时，曾在大殿上绕着柱子追逐秦王。

［59］区区：自称的谦词，相当于“在下”。

［60］专诸：四大刺客之一，刺吴王僚。

［61］公道：名正言顺。

［62］下锚：抛锚泊船。

［63］拿舵：掌舵。管理方向。

［64］两个曾参问名姓，夫子阳虎貌不同：前一句说：从前曾子住在费，费有个和曾子同名同姓的人杀了人。有人告诉曾子的母亲说：“曾参杀了人”，曾子的母亲说：“我儿子不会杀人的。”若无其事地继续织布。过了不久，又有人说：“曾子杀了人。”曾子的母亲还是若无其事地织布。不久，一个人又告诉她说：“曾子杀了人。”曾子的母亲害怕了，丢下梭子跃墙逃跑。后一句说：孔丘、阳虎为儿时伙伴，长大后分道扬镳。孔丘成为圣人，阳虎则成为春秋十大恶人之首。

［65］一女入公门，九牛扯不出：这是将谚语“一字入公门，九牛拔不出”篡改的。原文意思是：诉状或供词进了衙门，就无法撤出或更改。因为法律是有严肃性的。

［66］罗敷：汉代民间美女，出在今陕西华阴市罗敷镇。

［67］射影：含沙射影。

［68］歪的：陕西言，看把你厉害地。

［69］铜雀锁二乔：杜牧诗：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二乔：即大乔、小乔，江东乔公之女。大乔嫁孙策，小乔嫁周瑜。这两句说，倘若不是东风给周瑜以方便，那么东吴将被曹操所灭，二乔也将被虏而藏在铜雀台中了。

［70］口外：陕西方言，那个。

［71］出恭：拉大便。此处是骂贾充说话是出恭。

［72］今日就当烂事桐：今天打烂账，破罐子破摔。

［73］倒板：戏曲名词。换板。

［74］合卺：相当于现代交杯酒。“合卺”就是指新婚夫妻在洞房之内共饮合欢酒。卺是瓢之意，把一个匏瓜剖成两个瓢，新郎新娘各拿一个，用以饮酒，就叫合卺。合卺始于周代，后代相卺用匏，而匏是苦不可食之物，用来盛酒必是苦酒。所以，夫妻共饮合卺酒，不但象征夫妻合二为一，自此已结永好，而且也含有让新娘新郎同甘共苦的深意。正如《札记》所载：“所以合体，同尊卑，以亲之也。”

［75］扑塌子：倒地成一摊子了。

［76］采：拽着胸膛衣服走。

［77］投笔怀班业：投笔从戎是班超的话。班超是班固之弟，少有大志，涉猎书传。家贫，为官府抄书，久劳苦，投笔而叹说：“大丈夫当效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之赏，安能久事笔砚间乎?”后果奉使赴西域，立功封侯。

［78］凌烟标奇勋：凌烟阁是皇宫内三清殿旁的一个小楼，贞观十七年二月，唐太宗李世民为怀念当初一同打天下的众位功臣（当时已有数位辞世，还活着的也多已老迈），命人在凌烟阁内描绘了二十四位功臣的图像，皆真人大小，时常前往怀旧。

［79］搀抢：星名。

［80］韫椟而藏：韫是藏；椟是木匣子。把玉裹在匣子里藏起来。比喻怀才隐退。语出《论语·子罕》：“有美玉于斯，韫椟而藏诸，求善贾而沽诸?”

［81］执柯：《诗·伐柯》“伐柯如何?匪斧不克；取妻如何?匪媒不得。”后以“执柯”指作媒。新校李芳桂剧作全集白玉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