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一次体会到爱情的滋味
一个人的一生,或一个人干某一件事,总是有许多机会和机遇。有本事和能力抓住机会的人,就是好运气;没本事和能力抓住机会的人,就是运气不好。但运气不是睡下等来的。你要运气好,就得有抓住机遇和机会的本事和能力。车到山前必有路,并不是说一个人面对困难不去努力,不去奋斗,就会有出路,而是必须去拼搏才会有出路。在中国的文字里,穷和困是连在一起的。一个人被困住,必然就会处于穷境。对于一个不断挣扎、拼搏、奋斗的人来说,即使偶尔处于困境,也会通过努力挣脱出来的。由于任白喜欢学习和有一个内刚外柔的性格,在当了几年工人后被调到机关,很快又去上了大学。后来任白回过头看自己走过的路,以为自己的前半生还是比较幸运的,赶上了文革前最后一批招工。自这以后十年文革,农村再没有招过工。从参加工作到上大学,任白没有放过历史给予他的任何一个机会。要知道,在十年文革中大学也停办了。恢复招生后,能走进大学校门的青年并不多。
任白走进大学有如走进知识的海洋。他整天徜徉在知识的海洋里,陶醉在浓厚的学习氛围中。尽管那时的政治运动还是不断,今天反击右倾翻案风,明天批判三项指示为纲,这一切都对任白没有丝毫影响。他抓紧一切时间阅读和探索,整天来去于宿舍-教室-图书馆之间。任白的钻研精神得到老师们的赞赏,也成了教授的红人。学校举办科研活动,教授点名让他参加。在学校科研成果交流大会上,不少老师都是坐着照本宣科,任白却脱离开讲稿,站着做了一次成功的演讲。
这样如饥似渴地读了两年书后,一次报告会却在任白思想上产生震动。那是经济系的一次会议,有位领导在讲学习方法时说:1957年反右派斗争,政治系马列主义教研室的几位老师全部被打成右派。这位领导举这个例子的目的要说明,理论要和实践结合,不能死读书。马克思主义书本理论多的人不一定就弄懂了马克思主义。按这位领导的观点,究竟谁能弄懂马克思主义呢?自然是领导。谁的权大,谁就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真理就在谁手里。这样推导,与其说要看书学习,弄通马克思主义,不如说要认真学习领导指示,弄通领导的意图。或者说领导就等于马克思主义。政治系教研室的一帮书呆子们,只知道在马克思主义的经典著作中寻找马克思主义,却忘了当时这个最基本的中国国情。
这无疑给了任白狠狠地一击。使他开始对自己进行反思。正在这时有一个名叫余香的女同学引起任白注意。一天,任白和几个男同学到女生宿舍去,见她们正翻着看余香的影集。任白他们也凑上去看。翻着翻着,有一张照片引起任白的特别关注:照片上是一位老干部和一位少女。少女穿着花裙子,两道眉毛又细又长。正是这一身裙子和两弯细眉触动了任白的神经。一个农村土孩子又生在那样的时代,从来没有见过女娃娃穿裙子。这使任白新鲜又好奇,好像突然发现了另一个世界,眼界为之一开。那两弯细眉不正是任白早就从书上读到的蛾眉吗?这正是美人的标志和象征!过去只是在书中读,今天才从现实生活中看到。这确实使任白感到震惊。任白知道这是余香的照片。为什么以前他没发现余香的美呢?这原也不奇怪。打从一走进校门,吸引任白的是大学里的一切。他压根儿就没认真注意过哪一个女同学。任白先是凝神看了一会,又故意问:这个女的是谁?站在旁边的几个同学笑着说:余香你都看不出来!任白情不自地抬起头来看了余香一眼,才发现余香果然丰仪秀美,在全班娇丽无比。又问这位老人是谁?余香说是她爷爷。
从这以后,任白就开始注意余香的行动。有意找机会和余香接触。余香也对品学兼优的任白心窃爱慕。但机会总是不好遇到。一次晚饭后上自习,任白在教室坐了一会,不见余香来。就背上书包离开教室又向宿舍楼走去。半路上正好碰见余香。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笑了一下。就在余香要走过的时候,任白才大着胆说:“咱们到哪里去坐坐行吗?”“可以!”余香毫不犹豫地说,好像这也是她内心所期待的。他们来到学校办公楼后面,穿过路边齐人腰高的绿篱墙进入花丛中,坐在一处地梗上。时正值夏天,余香穿着一件花格子衬衫,头上梳着两个小辫子,额头圆平,嘴特别小,脸上白中透出一抹红晕。通过这次接触,任白才知道,余香是上海人,爷爷是上海市的一位领导,文革前被国家主席刘少奇接见过。小时候她和爷爷生活在一起,是爷爷的掌上明珠。上学时爷爷经常用小车接送。后来文化大革命爆发,爷爷成了刘少奇反革命路线的忠实执行者;在一家工厂当厂长的爸爸也成了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都被揪出批斗。余香当时刚上高中,为了同家庭划清界限,就主动申请到西北支援边疆建设。来到西北后被分到农垦兵团。
第一次约会,余香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任白也规规矩矩。说实话,对于男女之间搂搂抱抱、亲亲吻吻这些事,那时的任白根本就不知道。但后来却情不自禁地会做了。资产阶级没有教,也没跟上什么人学,就自己会了。看来男女接触有些象刚生下来的小孩知道吃奶一样,是一种天性。
这样约会倾谈了几次,两个人便相知相爱了。那时节任白一度几乎处于神魂颠倒之中。象探索未知的知识一样,任白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了爱情的滋味,第一次认识到人生还有如此赏心悦目的美事。难怪古人要说:大登科金榜题名,小登科洞房花烛。要把男女相爱和中状元相提并论了。在任白的心中,原来还深深地藏着这样一个情感世界,有如压在地层下面的水,一旦被挖掘开来就会象喷泉一样涌出来。不过他俩虽然同在一个校园,同在一个班级,两人相会的机会却并不多。于是更多相交相会的机会就变成了书信。经常是或在教室里或在图书馆里或在路上,等到没人的时候互相递一叠信。有时找不到机会,在到食堂打饭的路上手里也拿着书信。学生食堂正面墙上写着毛泽东主席的最新最高指示:八亿人民不斗行吗!食堂做的饭菜花样少,买饭时要排长队。体育系的学生身高力大,手从其他学生头上伸过去打饭,嘴里还喊着:八亿人民不斗行吗?一些弱女子经常买不到饭。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中期,人们的思想还禁锢在极左思潮中。任白和余香的思想中虽有独立发展和叛逆成份,但在那样的一个时代,为了顾及影响,还不能不偷偷摸摸来往。余香曾给任白讲过这样一件事,她们在兵团属支边的知识青年。有一个团长一直打她的主意,都被她巧妙地打发了;她们一起有个女知青想调回去,和团长发生了关系。后来团长被枪毙了,女青年也没调回去。任白对余香的坚贞很佩服。余香说:姥姥给她反复叮咛过,女孩子的下面,是姑娘身上最宝贵的,要为自己将来的爱人保护好。事实也就是这样,那个时代的女孩把贞节和名声看得比生命还重要。
一个星期天下午,任白约余香去黄河边游玩。
夕阳已跌入山尖的云中。他俩坐在黄河边的石滩上。脚下的沙石不是被水冲击成圆滑,而是扁平,有棱有角:如鱼、如龟、如贝壳如原始人打磨的石器,呈五颜六色的花纹,一层层地叠铺着。也许时间长了,也就熔为一体,成为岩石。水面上映出一道耀眼的金色,很深,好象不是从天上落下,而是从水中射出。河的中流如巨大蛟龙翻腾直泻而下,边沿却有倒流,出现漩涡,浅处满是泡花,似天在下雨。深处则如一面锦锻,打起许多光滑柔软的褶皱,初以为是风所致,俗言无风不起浪。试之,并无一丝风凉,原是中流浪涛波及。天分成两半,远处的山边是血样的红霞,霞外的一边是厚厚的灰色云层,结成凝重的铅块;一边淡兰淡兰,既高远又深沉,如无边情思,中间却是一片片白云,象四处飘散的棉絮。
哗——一圈水扑向岸边又退回去。任白和余香坐在一个突出水中的石堆上。河水向他们扑来,不断地打在石堆上,既惊心又惬意。任白看着余香的脸,满月儿般的,不时泛出红晕,象天边的晚霞一样美丽。就说:你的脸庞和身材太好了。余香微微一笑。
这是一个用石头垒起的拦洪坝。河水流下来,受横坝的阻拦,缓冲一下,绕一个大弯,从石堆的前沿又直泻而去。波浪在脚下不断地打来,又不断地退去,发出轻微的声响。看着永远流不完,宽广雄浑的黄水浩浩荡荡地从眼前、从脚下流过,会使人头晕的。但正是这样的一个去处,才使他们的心贴得更紧,有一种风雨同舟、相依为命的感觉。
“十六岁就离开父母?你能下这样的决心!”
“那时要同走资派划清界限,就想走得越远越好。”
“刚到西北心急吗?”
“出发时热血沸腾想着要去革命谁知到了天山脚下就急哭了。”
两人面对面地坐着,海阔天空地说着。任白扔出一块石子,扑通一声便不见了。余香的额头不大,却圆满细腻,眉目清秀,嘴特别地小。只是牙齿有点黑。任白问原因,余香不好意思地将头埋下,说是沙漠高寒地带,水不好吃造成的。任白的手痒痒的,不知放在什么地方好,便摸了一下她胸前的纽扣,阳光下,扣子闪着耀眼的绿光。
又是一个星期天的下午。他们坐在河边一处土岸上,任白将几年来所学得的知识大谈特谈着,余香却一言不发。任白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便问:“你是不是有点厌烦了?”
余香笑了,没哼声。
“真的,我说得太多了,现在要听你的。”任白又说。
余香抬起头:“我送你两句话。”
“什么话?”
“你猜。”
任白一下掉入迷海,脑子空空的。心里想:如果她是在考我,分明是要交白卷了。而且我这样的多谈她会送两句什么话呢?猜不着,就急着催余香说。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任白惊呆了。望着余香半天说不出话来。微风轻轻地柔软地抚弄起余香蓬松的头发。浩浩荡荡的河水象要赶着去办什么事一样,一息不停地向前翻卷着。突然,一个浪头打来,脚下的土岸崩塌了。任白扑上前去抱住余香。
“怎么啦?”余香问。
“我怕。”
“怕什么?”
“天有不测风雨,人有旦夕祸福。你我坐到这里太危险了,万一塌陷下去,此生不就完了么!”
哗——河水向脚下的石头扑来,发出撞击声,象什么东西投入水中。猛一惊,任白看远处,山已全没入黑色中,刚才还在岸边拣石子的几对小青年和那牧羊老人早已不知去向了。天地象张大的魔口,河水也如一条黑龙扑来。他俩站起来,急忙往回走去。
任白还通过日记形式,记录了他们两人这期间的来往:
今天是星期六下午。她走了,隐约有一种感觉,不甚明显,好象失去了一件什么东西。不,不是失去了一件什么东西,而是突然发现内心出现了空白,觉得有些空虚。难道是由于她的离去吗?看来我们紧张愉快的生活,兴致勃勃的讨论,在我心中已经产生了一种微妙的东西。
我的心情她是不知道的。尽管星期日下午我就注意她了,她还是没有来。今天上午是大会,我给她占了一个位子。我想八点钟她准会来的。我会看见她从门口走进来。但是一直等到八点半她才来。原来她是去看病。当她坐在我身边时,我发现她因走得太急,鼻尖上渗出了汗,随着汗的挥发,闻到一股诱人的脂香味。我的心一下子舒服、安定了。
既然相互封闭的门已经半开,就应该让它彻底开放。今天晚上我们的头又碰在一起时,我就向前靠了一下,索性挨上了脸。她又是没躲开。于是我顺着靠在了她的怀里,双手紧紧地将她抱住。两颗激烈跳动的心挨在了一起,积蓄了长时间的感情象封闭的电流一样接通了,电子在两个物体之间紧张猛烈地扩张对流,产生着巨大的热量,导向一个爆发点:两人的嘴唇都在向一起靠拢移动,碰在了一起,同时张开了。平时笼罩在我们之间的迷雾全消散了。我们忘掉了周围的一切,沉入幸福和甜蜜之中
古人说:一日三秋。以此形容两个之间的相思真是恰当极了。我们才隔了一天时间呀,就象已经几年没见一样。晚上不见她过来,我神志恍惚,坐立不安。硬着头皮过去看,她在同其他几位下跳棋,只捎了我一眼。可就从这一眼中我已领悟到她知道了我的一切。我没有心思观棋,退了出来。糟糕,回到宿舍后他们又下棋了。我烦燥急了,真想大发一通脾气,把他们赶跑。但又不能。只好一个人心事重重地靠在被子上。好容易等到他们下完后,又来了一个,还要拉我下,我那有心思呢?只好胡乱走了一会,以我的失败尽快收场。
我一个人呆在宿舍里。心中发急,由急变烧,由烧而辣,难受极了。正在这时,她象一阵轻风,从门里闪了进来,随手带上了门。我的天呀,我总算把你等到了!我伸出双手,她倒在我的怀里。当两张嘴紧紧地吻在一起的时候,她脸色苍白,两眼紧闭,完全沉入迷醉状态。我被她的神情感动了。“你的心情不次于我。”听了这话她微微一笑,吻得更紧了。
今天让我大会发言。因为有她在,我一定得发好,争争气。可是越想争气越容易出问题,关键时刻反倒出了岔。我慌了,内心完全失去了控制。嘴里虽然还在讲,脑子里却浮现出她的形象:她脸红了,低下了头,在生我的气。哎,我没脸见她了
散会后她来到宿舍给我饭票。我就象一个被人抓住的小偷不好意思和她见面。一看她却毫无责怪的意思,我的心这才安定下来。
早上开大会。我给她占了一个凳子,等到八点半,大会开始了,她还没来。坐位越来越少,后面进来的人已经没地方坐了。一个学生想拿走我的凳子。“这有人!我急忙说。”
大约到九点多钟,几位女生进来了。其中一位没处坐,我将占的凳子让了。她不来闲在那里,我心中早已不安了。这位女生的到来正好解了我的围。
“余香呢?”我鼓起勇气凑过去问。
“她病了。”
“到医院去了吗?”
“回来了。在宿舍休息。”
我的气一下消了。
咋办?散了会就不能单独看望了。也许,也许他在宿舍里正是为了等我来呢!
我的心开始紧张地跳动。
我下决心站起来走出会场。
门没有锁。她盖着被子睡在床上。待我象亲人一样,叙说着她的病情。
“你倒点水,我要吃药。”
我象只小狗,非常顺从。倒了水,又把药一样一样地取好,然后锁上门。坐在她的身边。我拉起她的手轻轻地吻了几下。
她没反对。
我又想吻她的嘴。
“小心传染给你。”她脸一转,躲开了。
“我愿意病魔传染给我,解除你的痛苦。”我又凑上前去。
“不行,我们都不能躺下。”她一句话说服了我。
“那你休息吧,我去开会。”说罢,我轻轻地拧开门走了。
今天我们下去实习。站在车站的二楼上,我不断向外张望,幻想能看到一个红点向这边走来。
谁知她已经到了,在那头等我们。
“走吧走吧,咱们过去站一块儿。”我心里一亮,急切地催促他们,自个儿先前面走了。
猛地我们的目光碰在一起,彼此满含深情地一笑。她的心好象颤动了一下,脸色由白变红,两眼乌黑明亮,格外有神。
我本来为她憋了一肚子气,见了面消得一干二净了。我心情舒畅极了,觉得周围的一切也都变美了!
早晨我很快就起来了。走到她的门前,透过玻璃窗,看见她迷迷糊糊地还在睡着,一只胳膊在外面。
感冒了怎么还能这样?
我想进去给她盖好,又怕打扰她,没叫门。
灯亮着怎么能休息好呢?——我顺手关了灯吗,悄悄地走了。
本来想十二点钟去看她,让她好好休息一会。想是这样想了,却没做到。九点钟我又来到她的房间。
她还没起来。我坐在沙发上和她说话。把掉下来的被子拉上去,给她盖好。
“你不注意休息才得了病。”我责怪她。
“还不是因为你!”
不料她却说了这样一句。说话时脸转了过去,手却指了一下我。“人家以前一直休息得很好。现在你影响得我睡不好觉了。”
我笑了——看来我到底还是钻进了你的心。
乘我出去的机会她起了床。
“咱们出去吧?”她问。
“再坐一会,我不想出去。”
“咱们得吃饭呀!你肚子不饿?”她又问。
吃饭后我陪她漫游了半天。她大方庄重,我却象个仆人,一直跟随着。
“咱们还是回去吧!我喜欢在一块静静地坐一会。”我提出建议。
的确,几个月来,哪有这样好的机会呢!我们活象一对小鸟,第一次无忧无虑、自由活泼地翱翔在蔚蓝的天空。我觉得幸福极了,如果真能飞出这个世界,我愿意抛弃一切。
初春的天气,在S市还是很冷的。上午我们从外面转回来,如漆似胶地抱在沙发里,相互之间温暖着身体。可能是由于太激动了,我似乎看见她的眼睛里含着泪花。
下午。当我们第二次回到房间的时候,尽管我的情火已在猛烈地燃烧起来,还是有些羞答。不知什么原因,我们之间纵使已有千百次来往,每次接触我总还是这样,心要跳,要用最大的勇气。今天她出乎我意料地而又是我求之不得地站了起来,走到我跟前,倒在我的怀里。
“我想来又怕你说我轻浮。”我搂住她低声说。
“现在我们还能说谁轻浮呢,我早都等不及了!”她纠正了我的话。
今天交谈时我仔细地看了她。实际上几个月来每次见面,我一直都是盯着她仔细看的。她长得的确很美,特别是额头、眉毛和眼睛。但这都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由于性格、脾气、志趣等方面的原因,才使我们之间产生了这样深厚的感情。在我们相互理解的时候她的一切在我看来都是最美的,既修长又丰腴的身体。还有,特别是她那在我面前所表现出的天真无邪的童心,使我十二分的欢喜。不过这一切,也许都是带着情人的眼光去看的,就象俗话说的,是情人眼里出美人。不过有一点我是不怀疑的:她是一个有头脑有思想的女性——这也就是我之所以恋着她的最根本的原因。
一次,任白把自己未来一年的计划和打算,以书信的形式告诉余香。余香看后写了一首自由诗:
同学至今也只有二年,过去素不相识,
啊!为什么如此的情深意长!
就连亲朋好友也难理解呀,
简直超越了一般人的眼光。
只有我们这类人心底里最明白呀,
还不都是源于共同的志向!
似雄鹰,展翅膀,如海燕,击风拍浪。
每望一眼那庄重的形象啊,
股股的暖流,涌进了胸膛。
每想一回那畅谈的情景啊,
就好像增添了无穷的力量。
忆过去两人道路多相似,
看今朝共鸣巧相逢。
望征途虽然不平坦,
常互勉攀登志更坚!
那苍翠挺拔的青松啊,多象我们青春的身影。
那喷博欲出的朝阳,正展现了我们发展的方向。
万语千言就是有机会也用不着多倾吐呀,
风雨同舟,咱的船正在扬帆、破浪,奔向前方。
注:今天两点钟,兵团的同志来找我玩,一直陪着他们。七点钟刚送他们上了车,
到教室后,一气把酿成的句子写出,送你享受。
正是中秋时节。高高的蓝天上飘浮着白云,将任白的思念也引向那无边的天际。校园里,
历经春天的天真,夏天的炽热,变得深沉的一堆堆绿荫,有如一位多情的姑娘,撩逗得任白的心总是不安。最难熬的还是每天的夕阳晚照,总要使任白心情凄凉。于是每天晚饭后,任白都要出去散步,去看那永远激动人心的黄河。那天,他刚散步回来,钻进路边的丛林,捡拾落下的核桃。“小心点!”一个异性声音传到耳边。任白有些愕然,而余香却是一脸红晕。
他们踏着月光,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依偎在渠水边的柳影下,那样单纯,那样天真,海阔天空地谈着。蝉鸣蛙叫,渠水潺潺,月光轻轻地,淡淡的,一切是那样的静谧美好。分手时,余香交给任白一封信。任白回到宿舍,躺在床上才仔细读起来:
这个星期四是我的生日,如今又长了一岁,已是二十五岁了,二十五个春秋在历史的长河中,只不过是一瞬间,而在一个人来说,却是个很大的变化过程啊!
知道吗?在一九五一年一月的一天,(阴历腊月初八)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刚响,就听见了一个女儿的哭声,声音那么大,小手小脚乱登,简直象个男孩儿。这个情景,姥姥不知给我讲了多少回了。从幼儿园回来,躺在老人的怀里听过,从学校跑回来,坐在老人的膝盖上听过,工作后探亲进了家门时,老人又兴冲冲的提起了它:瞧这闺女,小的时候是那么顽皮
现在可进步啦!!甚至在去年春节,当我已成了大学的学员回家时,老人乐得合不上嘴,竟忍不住又念叨起我小时候的情景来了。
是啊,由于老一辈疼爱孩子,尽管念叨过那么多遍还不觉着什么,可每一次都给我留下了印象。现在我的生日又到了(这回是在学校里过的)。所以,不免又引起了我对往事的回忆。
光阴似箭飞去了。细想起来,在这难忘的日月中,戈壁的风沙,高原的霜雪,把我这个身娇、任性、天真的城市姑娘,磨炼成另一个人。刀在磨砺中锋利,铁在百炼中成钢,金在烈火中更纯,人在风浪中成长,这几乎是一条规律了。要做一个真正的人,以后还必须坚持这条道路!
回顾过去的脚印,必须更加努力于将来。为了将来,必须从现在的每一步细心作起。
这次过生日,又有一个更大的意义。因为方向比过去更明确,头脑比过去更清醒,性格比过去更坚强,榜样比过去更具体,过去是一个人在前面拉着几个伙伴摸索前进。现在,伙伴们虽然离得远了,却找到了个难得的同志和引路人带着我向前跃进。我警告自己,时刻都不能松劲,谦虚、谨慎,严格要求自己,勇敢的往前追赶着。
现在,过生日了,敢向我前面那位大喊一声,喂,你在这种时刻将送一件什么精神礼物呢?
最好是抓一些要害的弱点,给予批评帮助,以促她的步子迈得更快,对吧?
是在那样一个时代,他们又都天真纯洁,任白也想不起买什么礼物,只是写了这样一首诗为赠:
生来幸福又曲折
十六敢走玉关外。
不是雄鹰天涯志,
怎能离开慈母怀。
转眼已是深秋了。校园里百花渐渐调谢,独有路边的菊花却顶着寒霜开放了,看着那一丁点大的花朵,对它的寒酸小气,任白真是有些瞧不起。但它却越开越大,而且由于总是一簇簇的,显得倒很繁密茂盛,似乎这每一朵菊花也明白自己独开的寂寞,要挤在一起凑热闹了。一场寒流袭来,早上去看,那在热天开得最欢的一串红全蔫了,这秋菊却洁白淡黄,更显神气,花香也比霜前更浓。
任白到教室里去上晚自习。他坐了一会,不见余香来。又去图书馆阅览室仔细搜索。发现余香坐在后面看报纸。就去坐在她旁边。
“吃饭不见你,教室里也不见你?”
“家里寄了一包糖果。我知道你会寻来的。就坐在这等你。”说着,余香从书包里掏出还未拆封的包裹,给任白倒了多半,给她留了一小部分。
“下午取了包裹,在外面吃的饭,连教室都没回去。”余香又说。
两个人吃着糖果,看了一会书,见阅览室学生走完了,才出来。天上一轮明月,如水的月光撒在图书馆前的花园里。余香突发奇想,要和任白对月和花的句子。任白让余香先说。
余香脱口说道:“花好月圆。”
任白对:“花容月貌。”
余香又说:“花前月下。”
任白对:“闭月羞花。”
余香用手掐了一片花叶,又说:“花朝月夕。”
任白对不上,说了一句“月季花。”
余香要反对。任白说:“只要有月有花就行。”
余香稍作思索,又说:“风花雪月。”
任白一时又对不上,有些着急,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落花流水。”
余香嗔怪道:“这是什么话?不吉利,也对不上。”
任白辩解说:“花已经有了,这水就是月。前人说,月光如水。”
余香说:“好,就算你对上了。我再说一句:春花秋月。”
任白早已才思枯竭,就说:“你这个句子也不好,不吉祥。”
余香说:“有春花秋月才能触景生情呀!”
任白对不上,却把余香拉到怀中,在脸上吻了一下,说:“我已经对了!”
“啥?”
任白说:“月落花上。”
他们又牵着手,专拣林荫道走。直到女生宿舍前,两人才依依分手。
之后,任白又约余香游玩了几处景点。过后他写了一篇“记忆”,交给余香。
一、初会
也许是太孤独了,自那日相见,就没忘记过。可万没想到,一张纸书寄出,梦里想起,
也要心惊。一日忽闻佳音,心头云雾顿去;感谢君来相会,今生也有缘分。
二、雁滩公园
你说,要是春天就好了,园柳飘动,湖水荡漾,共划小舟,轻快欢畅。我说,冬天也有冬天的好处,游人尽去,四周空空,独有你我相依湖亭。
三、黄河岸边
我扔一块石子,你也扔一块石子,飘动着的,是一圈圈涟漪。我依着你,你依着我,我们看那永不停息的河水。知道吗?从今天起,它就流淌在我们心底。
四、五泉山
迎面扑来的,是刺人的寒气,你我还是爬上山去。你抛一个硬币,我抛一个硬币,我们谁也没有打中。可曾记否,在那最高处我将你抱起?如果不信,有菩萨作证。
五、兰大校园
已经是第二次了,我们又回到校园,走进林荫深处,走近假山前。你喜欢我吗?喜欢。
假山前,却说出一片真情。
1976年元旦假日,任白约余香又到黄河边畅谈了一次。虽然天空挂着太阳,照在地上却是那样苍白无力。冬日的气候是清冷的,任白和余香的内心却暖哄哄的。往回走时,任白不说话。余香喊着:“喂!你怎么啦?”好半天任白才说:“我想了一首小诗赠你。”余香要任白念,任白却掏出笔来,靠着手中的书写在一张纸上,交给余香。余香看着念道:
问君度元旦,
何事倍思念?
激情卷巨浪,
滔滔黄河边。
念完诗,她看着任白,眼睛更黑更明亮。又扑在任白怀里,用脸贴着,沉浸在一片幸福中。
元月11日,任白从广播里听到周恩来总理去世的消息。有感于当时关于上层的一些传言,即赋诗一首,交给余香。其诗是:
噩耗传来普天哀,
我辈更觉痛心怀。
事业正值节骨眼
万里晴空天柱折。
中枢空白谁来补?
汹涌狂澜何人挽!
神州处处布暗云,
九曲黄河亦鸣咽。
余香看了任白的诗,稍作思考,便草成两首绝句,交给任白。任白看后觉得诗倒写得一般,只是即兴便可拿出,在同班男女同学中,只有余香了。其诗是:
悼总理
一
突传噩耗不敢信,
待到听真痛万分!
国旗下降悲歌起,
长空落雪哀英魂。
二
无私无畏献终生,
品质高尚刻万心。
挥泪继承先辈志
事业自有后来人!
①看了战友的诗句,非常有同感,忍不住提笔也随一首。
②元月九日那天早上,天昏地暗,冷雪落地,更使人悲痛万分。敬爱的周总理将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他的英名永垂不朽。
寒假前,余香问任白回家吗?任白说不回去。两人遂约定都不回家,在学校过春节。但那时节日供应紧张,班主任老师却要任白回家给他买猪油。无奈,任白又既叮咛,坚相约,
要余香在学校等他,他速去速回。
假期里,女生楼空空荡荡。余香独守空楼。白天没地方去,晚上更觉孤独难耐。几次去校门外张望,均失望而返。遂徘徊顾念,日夜悬想。大年三十晚上,余香无声啜泣,坐着等待天明。直到年后教师上班,才收到任白的几封信。
开学了,任白才回到学校。见余香如大病一场,一脸忧伤凄苦,昔日容光尽减。就说:
回去的晚了,没赶上买猪油。过了年,市场一时又不开,只好在家里等。怕你急,写了几封信。余香一句话也不说,泪流如注,将一叠信交给任白,转身走了。
任白躲到图书馆,拆信细读,原来是这几十天余香写的日记:
第一天(1月25日)
你走了,带走了我的心,带走了我的魂,带走了我的梦,我的欢笑,我的幸福,我的沉醉,唯一剩下的是惆怅。于是我发现,一直被冬天禁锢着的我的感情,被你春天般的温暖溶化了,象崩踏的潮水,再也不能抑制。
第二天(1月26日)
在一起,也许由于你的安慰,心是坦然的,甚至是超然的。可远离了,好像失去了精神支柱,就要倒了。当你的抚慰,合情合理的话语,送进我的耳朵时,就觉得挺醉人。可当一个人远处时,又极度的悲哀。
第三天(1月27日)
我颦着眉头在沉思,我得到了纯真的友谊。我大胆地再爱了,而且很真挚。只是见不到他的时候,我是多么空虚和忧愁。我不知道他曾否受过磨难?也不知他曾有过痛苦?更不知道他可曾遥寄过枫叶?
第四天(1月28日)
那天出门时,在回首的一霎那我发现,不,应该说是悟出了一个令人陶醉的真谛:全世界的面目突然改变了。自从第一次在心灵上听到你的步子轻轻,轻轻来到我的身旁。
第五天(1月29日)
一旦,春天揭开爱的序幕,你便成了我灵魂上的影子,只有和你在一起,才能感到春的气息和生的活力。无论何时,我都忘不了给你温馨和快乐,你也别忘了给我深情。
第六天(1月30日)
噢,人和人之间,一旦觅到知音,那是多么让人幸福,又是多么让人痛苦。以前,我常守着月亮傻想现在我的心踏实了,喜欢呆在漆黑的夜里去回忆,去编织我美好的梦。
第七天(1月31日)
风月情浓时,总伴着无尽的悲伤。你不知道在你走后,我将怎样度过这无度的思念。如果,哎,还说什么呢!孑然独坐,唏嘘这寒夜星空,慰藉的只能是那句,又岂在朝朝暮暮。一篇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第八天(2月1日)
人和人只有以诚相待,以心换心,才能真正体味到友谊的快慰,人生的真谛。
第九天(2月2日)
人人都需要爱,真挚的爱,友谊的爱,理解的爱,倾吐的爱,鼓励的爱,心之爱。正因为这一切,我们被爱的纽带系在一起。一个人没爱过,那将是可怜的。我的爱很深,象海洋一样深邃。
第十天(2月3日)
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竟忘掉了一切,沉浸在幸福中。在失去知觉的时候我喜欢一直坐下去。因为那太象梦了,简直可以飘忽起来。
第十一天(2月4日)
寂寞时,总想起你,再也别想抹掉了。更忧伤的是无数的梦,我常常匆匆地上楼去,踏着激动的心,走进敞开着的门,却空空然,那样神秘。我失望了,一步三回头地离去。真不敢想象失去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何况仅仅是一个扑空。
第十二天(2月5日)
也许是情绪上的毛病,我宁愿孤独死,也怕外出。看见什么都讨厌也没好脸色。拿起书呢,更觉烦腻。在我的世界里,寂寞孕育着全部。我开始变得沉默了,一改过去的开朗和无忧无虑。可是我多么渴望,蓝天和大海奉献给我一片蓝色。
第十三天(2月6日)
被孤独的生活熏陶出的人,最知道友谊可贵。可难道真验了,人情淡如水?
第十四天(2月7日)
看来,我又得回到我那碧波不兴的寂寞中去,珍重芳姿掩重门。因为刚刚被他唤起的少女朦胧般的感情一下熄灭了。夜是漆黑的,人生也是漆黑的,多象一叶舟,要使它不颠,就得掌好舵。
第十五天(2月8日)
月亮,月亮,你干嘛总盯着我?你是在可怜我?是的,你是在可怜我!因为他不在我身边。可你能告诉我,他在干什么?你能告诉我,他也思念着我?
月亮,月亮,你干嘛总盯着我?你是在嘲笑我?是的,你是在嘲笑我!因为那天晚上,我们曾象疯子一样拥抱过;连你也害羞了,撕过一片白云,遮住了面颊。
第十六天(2月9日)
莫非是要别离了,才有这样纯真的感情,失去了才觉得更加珍贵。自从认识了你,我的心湖中象投下一粒小石子,再也没有宁静过。你象一盆火,简直要把我烤着了。
第十七天(2月10日)
我又回到我过去那平静的自寻欢乐的生活中去了,每天除了两顿饭,几乎是抱着书过日子。闲下来我爱回忆,爱抱着我的梦想入非非,望着对面的山峦发呆。不知这几天他在忙什么?一定早将我忘掉了。
2月11日
亲爱的朋友,你好!佳音收悉。怎么说呢?是高兴,是忧伤,只有我知道。好像有一个月之久了,我们没有在一起。怎么也没能想到,希望相聚是那么难,只有让我空愁了。
2月12日
我真怕我们彼此之间变得陌生。如果真是那样,那叫人怎么能受得了呢!看到你一刻也没忘记我,我的心中荡起千百重涟漪。
2月14日
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是否是否真的要离开你?是否一切将不再回?感情的潮水被飓风掀起,我燃烧了,但请问,火苗是谁点起的!
2月15日
一次接到你的两封信,太高兴了。这是长久焦急等待换来的,我要加倍珍惜它才是。你知道吗?我吻了它们。春节不知你是怎样过的,而我感觉没一点意思。尽管从三十晚上到初一,鞭炮声此起彼伏,可我是那么讨厌,讨厌透了。我不喜欢这样度过一个节日。也许这是因为你不在身边的缘故。我盼望着我们能尽快地相聚,一个长时间的相聚。
2月16日
你好,亲爱的!读了你的信,悲哀中掺着欣喜,欣喜中渗透着惆怅。之所以我那样决定
是因为我受不了那种等待,那简直是一种折磨,我相信那样下去我会死的。我何曾不想与你在一起,静静地看着你,听你那绵绵絮语,可条件却是这样不允许。与其这样忍着,莫如忍痛割爱,让无边的感情之潮水慢慢落下。然而我终于禁不住你的召唤,刚筑起的堤埂被冲溃了,又一次投入你的怀抱。
2月17日
每一次接到你的信我都要伤感一次。心在激荡,脑海中刮起飓风。这哪是在生活
简直是在受折磨。龟裂的心又一次被撕碎,血在点点滴滴。没有谁会理解我,甚至你。你能知道你在我脑海中沉浮千百遍吗?你不会知道,不会知道。
2月20日
这几天,没收到你的来信,我开始感到死一般的寂寞。静静地坐下遐想,说不定那一天你会来的。事实无情地告诉我,我是一个十足的幻想家。我失败了,失望完全统治了我,我在流泪,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青春在死去。只有幸存的那段美好的过去,给我以安慰。
2月21日
再也不想给你写信了,我想把一切写在心里,保存在我的日记里,这样,我的心还可以稍稍恢复平静。我们永远不要见面,不要通信,就让这美好的过去成为记忆让惆怅去揉碎我的心,这痛苦的甜蜜,甜蜜的痛苦。
2月22日
把遗憾埋在心底,把多少天的忧虑留给过去,在新的一年里,一颗看不见的星在注视着你。
2月23日
让我们说声再见,就这样默默地别离。天没有下雨,而我却流泪了。很快得到的,又很快失去。愿我的一片冰心,永远保存在你的玉壳中。如果你窗前有一朵白云,那就是我,你可明白。
2月24日
心在怦怦跳,千万个念头升起来,希翼的喜悦鼓胀胸口。敲门,倾听,没有一丝响动;再敲门,再倾听,还是无音。只好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下楼梯,可还是一步三回头的。急切需要慰藉的心沉了下去,我在心底深处呼唤着爱的寂寞。没想到在校园却遇见你,我的心在剧烈地惊跳,眼睛也呆滞了,竟不知道给你说什么好。这是久别与重逢啊!今天我还为当时的不知所措而可笑。
大学学习的最后一学期过得真快,转眼就面临毕业离校。到哪里去?成了摆在每一个毕业生面前的难题,有响应国家号召,到西藏去的,有到农村改变落后面貌的,也有活动要留校的。广播里每天都有新鲜事,表扬信,决心书不断。这是一个宣传天才和超人的时代,也是迷信伟人和英雄的时代,社会生活失去常轨,一个人昨天是农民、工人或学生,今天就可能成为造反的英雄,成为上层领导。同样,今天当领导的,明天也有可能倒下来,到工厂、农村劳动改造。这一切,在任白心中也产生影响。同学们都在紧紧张张、忙忙碌碌地办着各种事情。
一天,余香约任白去外面。任白说吃了晚饭再出去。余香坚持要在外面吃饭。两人到外面游了一会,任白发现余香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但又不开口。买饭时,任白身上只有两角钱,那时一碗面条一角五分钱。任白发急,头上冒汗,悄声对食堂大师傅说:我们两个人,另一个是女的,我身上只有二角钱,欠一角,我给你送来。大师傅见任白胸前戴有校微,就说算了,给你卖两碗。饭后郊游,余香终于提出两人什么时候结婚的事。任白半晌才说:“毕业后你我两地,咋到一块?再说,我准备报名回农村去,我们那里人太穷,我想回去改变面貌。”
停了一会又说:“还有一件事,给你不说不行了。我家里有一个,春节回去离,没离掉。”余香听了,如五雷轰顶,呆了一会,狠狠地给了任白一耳光,转身走了。
任白没有改变主意,他怀着一腔热血和激情,响应上级号召,报名回农村建设家乡。学校召开欢送大会,任白胸前带着大红花,坐在主席台上。学校的广播节目里,播着任白的先进事迹,校园里还贴出向任白学习的标语口号。任白一时成了学校的新闻人物。而余香却躲在一处,暗自啜泣。
余香离校时,适逢任白外出。等不见任白回来,就给老师留下话,自己先离而去。任白回到学校,又赶到火车站,见其他同学都已上车,独余香一人站在车下,身边放着一大堆行礼。火车已经鸣笛,工作人员不断催促。见任白跑来,余香刷地流下两股眼泪,提着行礼转身就走。任白帮着送上车门,火车已经启动,他后退几步,向车上招了招手,就再也看不见余香的人影了。这时他才感觉到一种撕心裂肺般的苦痛,一时惝恍木立,惘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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