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男女关系

    现在回过头看，那个时候的青年人，是处于一种性压抑的状态。一是提倡晚生晚育，男女青年结婚，双方年龄加起来要满50岁，才给办结婚证。一些中年职工虽然结了婚，却长期过着分居生活，一年只有12天探亲假，有的几年不回家，要攒到一起，回去能多呆几天。但革命和生产总是很忙，经常上八小时班后还要加班。探亲假很难请，夫妻几年难见一面。

    任白当时才24岁左右，加上有志向，有追求，只知傻乎乎干革命。第一次对任白产生震动的是这样一件事：一位大龄工人暗恋医院的一位护士，见了面又不敢说，就在护士夜班时，把护士宿舍门上的窗子弄开，进去在床上睡一会，然后开门溜走。时间长了，被护士发现，向保卫科报了案，被保卫人员守候逮住，开除了。之后，是十一车间有位工人和车间统计发生关系，是乘晚上夜班下班，人都走了，在办公室干的，被人当场惊散。第二天，厂里出现大幅标语，白纸上面写着打倒流氓份子邢志生，坚决要求把女流氓花耀凯揪出来示众！

    一天任白正在上班，厂里的大喇叭突然响了，先放了一首革命歌曲，接着宣布厂保卫科的通知，要求邢志生和花耀凯速到厂保卫科报到。听了广播，人们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厂保卫科响应群众要求，对这对男女要实行专政。这对男女听见广播通知，自己跑到保卫科报到去了。接着是到各车间轮流批斗。男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大铁牌，上面写着打倒流氓分子刑志生；女的脖子上挂了一双破鞋。拉到机关上批斗时，人们先是要一对男女交待他们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搞的，如何搞的？是谁先提出来的？两个人不说话，一些人就挥动拳头，高呼口号，认为两个犯罪份子不老实交待，有意耍赖，抵抗群众运动。有的批斗会乱轰乱嚷一通，也有组织得好的，先安排几个笔杆子写几篇批判文章，上纲上线，批出新水平来。

    事有不巧，正在全厂批判坏份子邢志生和女流氓花耀凯时，十二车间又发生了一件事。是一位30岁的男师傅和一个22岁的女学徒工上夜班时发生两性关系，被人发现告到领导跟前了。车间政治指导员找两个人谈话。那时候政治运动搞得人都害怕，经不起指导员开导审问，这一对男女就都如实交待了。结果是男的受了处分，女的因还未转正，被开除了。后来听人说，工厂开除了这个女的，她回到省城，因没有户口落不了户，更谈不上找工作了。那时候人的工作和吃饭都靠国家安排，个人是无法自谋生路的。这女的成了一个无人收无人管的流浪汉。

    几年后，任白当了机关共青团支部书记，在他手上，也处理过一件这样的事。一天，党支部书记找任白说：“我发现技术科的任信发肚子不对了，她是团员，你找她谈一下。”任白有些不解地问：“肚子不对了？”支部书记说：“一天比一天大了，可能和谁发生了关系！”任白才恍然大悟。他找来任信发谈话。女的嘴皮干裂，脸色也有些不正常。她知道自己的事可能有人揭发了，再加上纸里包不住火，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别人不说，自己也把自己暴露了。那年月，男女之间没有任何避孕措施，一旦有了孩子，就没办法处理了。像这种因不正常的男女关系怀孕的，那个医院也不会对她做人流，也不敢接收。鉴于此种情况，任信发就将所有情况如实对任白说了。任白也没批评她，只是将情况向党支部书记汇报了，经党支部书记同意，又召开团支部会议，对任信发给了一个开除团籍处分。

    十几年后，任白听到一位老干部说了这样一句话：“哎，日他妈的，咱们年轻时，社会架着机关枪守裤裆；现在社会开放了，咱们却老了，人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