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上 庙

    前面已经说到，任白的家乡位于泾水和西兰公路的南面，紧靠在南山脚下。由于水力的长期作用，村庄东西的两座山，形若两条巨龙，将村子包在中间。我们的先人，借自然之势，在两座山的头上，修了两座庙，西山上是“三元宫”，东山上是“关圣帝”。听老人们讲，“三元宫”的三座塑像是天官、地官，人官，而壁画则全是《封神演义》上的事。关帝庙内的壁画，自不然说的是三国了。小任白对历史和艺术的最早了解，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家乡的人，在农忙季节是记不起上庙的。特别在五黄六月，有那个年轻人若站在庙嘴上，是会被人骂的；但若有那个老年人能在上面经常坐坐，又会被看作是福气。一般的人们能够记起上庙或必须上庙的，一是雨天，一是过年。天下雨了，许多农活干不成了，人们呆在家里，守着自家的 “娘娘庙”，倒有些心急，于是到庙上去，登高望远，一览泾水两岸的山川图画，尽收眼底的田野风景，或者观观庙里的壁画，说天地，谈古今，紧张的劳动所带来的紧张的肌体和精神，也就得到了调节。过年时节的上庙，除了有闲之外，也有敬神的成份，但这只仅仅是少数人的事，至于绝大多数人，还是为了娱乐和观光。所以，家乡的庙，除了迷信的一面外，还有另一面，它也是一种景致，是长年忙碌的家乡人的“旅游地”，是过去乡村文化娱乐活动的中心。这也有些象人类的过去，假若没有看似荒唐的宗教和迷信，恐怕许多文化和艺术也就难以产生和存在了。世界上的事物本来也就这样，纯而又纯的东西是没有的，就拿维持人的生命所必需的空气和食物，也不是绝对纯净的。

    一九六六年的“文化大革命”，拆毁了东西山上的两座庙。为了用毛泽东思想占领这个阵地，当地领导组织群众在西山上进庙院的大门口修了一座“忠字塔”，堵塞了出进的路。从此，人们就很少再到这个险峰上去了。

    “文革”后的某年春节期间，到庙上(实际已没了庙，这只是个习惯的叫法)观光的人还是不少，社火有时也敲锣打鼓的，到上面去。已出外工作的任白也动了心，跑上去，到跟前一看，大吃一惊：不知什么人竟将原“忠字塔”的中间挖了一个过道，人们从这个过道里进出庙院，“忠字塔”倒成了庙的门，门的两边，还贴有一副对联，上联是：“古庙无灯月照明”，下联是：“山门不锁忠字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