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乌龙县里出奇案 牛鼻捉拿断舌人
说得是:
风流云散命如烟,一别如雨几重还?
话说这一日,牛鼻、侯元、朱仪三兄弟迎着吹面不寒杨柳风,心旷神怡,很是惬意。
牛鼻高声歌曰:
昨天风开露院桃,新燕归来鸣声高.......
兄弟三人一路说说讲讲,来到了乌龙县,进了县城,大街小巷已经熙熙攘攘都是赶集的人,三兄弟徒步向街里走去。突然有许多人从身边疾步而去,朱仪叫住一个行人。
朱仪问:“尔等匆匆忙忙,是看耍猴,还是看玩把戏?”
那人向朱仪说出去意便足不停留而去。
朱仪道:“我们看看热闹去。”
牛鼻问:“热闹,热闹在哪里?”
朱仪道:“听那人言讲,后街尤四的婆娘死在她院子里的大水缸里,县令大人带着仵作和衙役去验尸去了。”
侯元道:“还要验吗,一定是他杀。”
牛不道:“那也不能一概而论,凡死了人都是他杀,生老病死就不存在了。”
侯元道:“只听说水缸里淹死了小孩,一个大人怎么会淹死在水缸里,莫非是有癫痫病,舀水的时候病情发作?”
朱仪道:“人要是该死了,马蹄坑里的水就能淹死他。”
侯元笑道:“大谬不然,我还听说张果老的馿一泡尿淹了三府十八县。”
牛鼻也笑了笑道:“不妨我们去看看,省得你二人被人说笑,还是说文解字,张果老的馿要是真能一泡尿淹了三府十八县,牵到外国去,要它好好地尿,淹死那些番人,免得他们再虎视眈眈的望着我们大中国而垂涎三尺。”
侯元、朱仪二人捧腹大笑起来。
三人徒步来到后街,尤四的家就座落在后街城墙的边下,院里院外都是人,要不是有衙役的维持,房子就能挤塌,都是看热闹的人。
牛鼻向现场看去,死者已经从水缸打捞出来,平放在地上。再看那水缸不大,四尺余高,本地人叫它是五斗缸,现在来说只容二百斤粮食,平地而放,也不足能淹死一个成年人。这死者虽然是个女流之辈,年纪轻轻,中上等的身材,肌肉却很丰满,四肢正常。
该县名乌龙县,乌龙县令姓葛名旦,做官乃稀里糊涂,有人说他是书读多了,读成书呆子,也有说他是酒喝多了,喝成了糊涂蛋,他是县太爷,那个狗胆包天敢当着他的面喊他,当然了,避地骂朝廷,都是背后说的。随同的还有一名仵作,多名衙役。
葛旦说:“从现场分析,死因不明,有几分的蹊跷。”
牛鼻走近前道:“功德无量天尊,善哉,善哉。”
葛旦哼了一声道:“哪里来的老道,这是死人的现场,又不是化缘的地方,死了人一无功德,何谈善哉,去吧,去吧。”
侯元道:“既然一无功德,不言善哉,那就是罪过了。”
葛旦向牛鼻、侯元看了看,个个气度不凡,大有豪杰的气概,不言而自威。也有耳闻,人死心不死,埋在土下还能复生,当今朝廷封为王爷,燕王朱棣结为弟兄,反腐倡廉,一路私访南下,去了匪城、贼县,小陈集,还有常青县,要是那个牛鼻老道和他两个结拜兄弟,都是钦封的王爷,他们手中的兵器,什么斩鬼剑,降鬼杖,杀鬼刀,我一听到什么鬼不鬼的,就胆战心寒。
朱仪道葛县令,我三兄弟行不改名走不换姓,面前这个道人就是牛鼻是我大哥,二哥侯元,我是朱老三,都是大哥的跟班的。”
那葛旦急忙下拜道:“三位王爷驾到,下官失礼,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牛鼻道:“葛大人,这是死人现场,民事如天,公事为重。葛大人,你可了解死者生前有没有癫痫病和神经病?”
葛旦道:“已经向其前后左右的邻居做了了解,死者生前没有这类疾病。”
牛鼻又问:“死者的丈夫身在何处?还有这家中死了人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啼哭?”
葛旦道:“她的丈夫名尤福,人称尤四常年在外做生意,据说他还是一个骡子,所以结婚多年没有生育。死者上无公婆,虽然还有三个哥哥,兄弟和妯娌之间关系不好。她是淮河南的人氏,娘家人没有接到她死亡的信息,所以就没有啼哭的
侯元道:“死活都很清零,人是可怜的人,鬼是可怜的鬼。”
牛鼻对仵作说:“死人的嘴里好像有东西。”
仵作果然从死者的口中取从一片肉来,乃半截舌头。葛旦沉思着,牛鼻也没有立即言语。
朱仪却开了口道:“葛大人,抓住少了舌头的人,必定无疑他就是杀人凶手。”
葛旦道:“人海茫茫,断舌人如何去寻觅?若大海捞针。”
牛鼻道:“葛大人,破此案是有难度,可从两处着手。一务必要死者的丈夫尤四到案,第二,用心查找那个断舌人。”
葛旦就地传下令来,兵分两路追凶查案去了。
这且不说,再说牛鼻、侯元、朱仪三人也感觉到他们是局外之人,追凶查案是县太爷与衙役的事,也不能多说,有影响公务的嫌疑,所以就与葛旦告辞了。他们离开了尤四的家,还是老习惯,去茶馆喝茶去了。街里出了命案也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议题,说黄道白什么都有,多是说这女人不规矩,红杏出墙。
这个说:“那女人是路边的草。”
那个说:“这女人是没有收管的水。”
也有的人还点名道姓说得乱七八糟,什么学堂的熊先生,开饭馆的何聋子,算命打卦的白瞎子……
还有的人为这女人惋惜,红颜薄命……
其中有个人道:“说千道万还是她男人没有本事。”
牛鼻、侯元、朱仪三人他们都是胸有城府的人,表面上看好像是听之任之,若秋风过耳,不参于这些无足轻重,或者说是流言风语,却听得有心。他们喝了一个时辰的茶就走出了茶馆,路过一个学堂,牛鼻收住了脚步。他下了馿走到大门前看了看,门上落了锁。他隔着门缝向里看去,空空如也,鸦雀无声,没有一人。
牛鼻回头问侯元道:“今天不年不节,又不是吃饭的时机,学堂里怎么歇课了?”
侯元道:“我已有耳闻,这个熊先生,道貌岸然,人家送他一个绰号:骚先生。”
朱仪道:“人有名树有影,这个不娣道的熊先生在茶馆里大哥你不是也听到了吗?路人口作碑。”
牛鼻道:“碑是一样的碑,碑文可不一,好碑文流芳万世,是功德碑,是自己一生的创举和业绩的记载。那恶人,罪人,记载他的恶绩,那不叫碑,是耻辱柱。”
侯元道:“寻那厮去,他也有作案的嫌疑。”
朱仪道:“大哥,你的侦探神蜂也该有个用场了。”
牛鼻道:“使用侦探神蜂,得有先天条件,嗅其味,追其踪。”
侯元道:“好说,哥哥你放几只,分别去死人现场,死人与兄手的气味不是都能采集到吗?”
牛鼻道:“二弟所言极是。”
牛鼻被放出几只神蜂,那蜂嗡嗡鸣叫几声而飞去。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有只神蜂飞来,落在牛鼻的手上,牛鼻从神蜂的鸣叫声中明白,已经探知凶手或者是断舌人的去处。
牛鼻道:“我等已经掌握了凶手或者是断舌人的去出,行动吧。”
朱仪道:“我们的责任是杀鬼,至于去破案,岂不是狗逮耗子瞎管邪事。
牛鼻沉思了一下道:“三弟说得也是,何不将此信息转告于县令葛旦。查案是官家的本职,你我充其量只能协助而已。”
朱仪道:“你二人在此等候我片刻,哥哥你要侦探神蜂与我同去县衙将信息通报于那个糊涂官。”
牛鼻道:“速去速回。”
两匹快马出离了县城,两名衙役马上加鞭,这两名衙役奉县太爷葛旦之命,有神蜂为导引,执行追捕之任务。
再说那位熊先生,名贻茂,是个多考不第的书生。士农工商都做不了,以教书为生。
古人云:常存仁孝心,则天下凡不可为者,皆不忍为,所以孝居百行之先;一起邪淫念,则生平极不欲为者,皆不难为,所以淫是万恶之首。
这个熊贻茂偏偏就爱上这一口,世上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他玩世不恭,在寻花问柳这一行道算是得心应手,而且很有造诣,还是一个神枪手,瞄哪打哪,弹无虚发。别人教书育人,那是桃李满天下,他却不然。
正是:
爱花知花数,红绿色如故。
贪花癖为俗,死活迷不悟。
再说这两名衙役,一个张三、一个李四,甚是小心谨慎,不但目不转睛地盯紧那只身小如豆的神蜂,还要催马追道,二人马不停蹄地来到熊家村,村庄紧靠一条河,二衙役远远的看见一群人,也听到了一片哭声。二人到了河边下了马看去,原来这些人从河里打捞出一具中年男人的尸体,走上前去便问:“这死者你们认得?”
有人回答道:“是我们一个村庄的人,岂能不认识。”
衙役又问:“年纪轻轻,有何过不去的要投河自杀?”
又有人道:“他叫熊贻茂在县城教书。”
二衙役急忙拦住抬尸的人等道:“慢,我二人就是奔他而来的,有命案在身。”
“有命案在身?”这些抬尸的人急忙把熊贻茂的尸体放在地上。
二衙役走到尸体跟前撬开这死人的嘴。
张三说:“李四三速速回城,熊贻茂就是老爷寻找的断舌人。”
张三道:“好,我回城向老爷禀报,你看好尸体。”
李四拍马回奔县城,一路上无话可言。张三在此看守尸体,老百姓哪个敢动,只待县大人前来验尸。李四快马加鞭来到县城,进了大堂,如实禀报于县太爷葛旦,葛旦哪敢怠慢,他坐上轿子,三班衙役真是骑兵泛马还有仵作浩浩荡荡的一大队人马来到这河边,骑马的勒马,坐轿的下轿,来到尸体前,仵作验了尸,确认熊贻茂就是在案的嫌疑人。
葛旦又询问了这里的村民,村民言:“今日早晨,有本村人路过河边,见水上漂着一具男尸,消息传到村里,村里老老少少几百口人闻讯都来到河边。熊贻茂土生土长的人,哪个不认识,他的家人都来了,才把他的尸体打捞出水,正要抬回家去,你们的衙役就来了……”
葛旦心中大喜,真相大白,害死的人死了,害人的人也死了,这个案子也就了结了。所以葛旦一声吩咐:“熊贻茂杀人害命,而畏罪自杀,虽然是死有余辜,但人死什么孽债也就一笔勾销了。你们去掩埋死人,老爷我回衙也了结此案。”
熊家村的人将熊贻茂的身体抬回村去,葛旦上了轿一声吩咐:“打道回衙。”
夕阳余辉晚照,云空流丹,远山云錦,如铄彩霞,近处桃红柳绿,飘芳吐香。
葛旦安然自得地坐在轿子里而心花怒放,很是惬意。心中不亦乐乎,今日能在这个传说中神乎其神的牛鼻老道面前如此神速破了这桩无头案,可以说大显身手,真乃是凤衔金榜出云来,平地一声雷,定会得到神老道的赏识和认可,大势所趋,不久的将来大明的江山还会落到四太子燕王朱棣的手中,老道也许会荐举于我,岂能前程万里,飞黄腾达……
就是在这时,牛鼻施放出去侦探的另一拔神蜂以归来,反馈了信息。
当天下午,葛旦在县衙的后宅设下宴席,庆贺他破了尤四的婆娘之死案,牛鼻、侯元、朱仪首要之客,接受邀请前来赴宴,还有乌龙县多位名流,宾朋满座。葛旦他坐东,心满意足,喜气洋洋,客人们谈笑风生。热烈而又和谐的气氛中,都是赞扬的祝贺言辞。是的,能受到县太爷的邀请岂不是三生有幸,乃天大的面子。还有,别说是中国人,天下人也都喜欢听好话,没有一个人去听骂他的言语,拍马屁还来不及呢。
牛鼻和侯元、朱仪却一言蔽之,除了喝酒吃菜,耳朵只是听着。其实葛旦邀请的主要客人是他们三人,其他人是陪同而已。
葛旦执杯在手起身道:“破此案之功乃三位王爷,千言万语在一躬。”
牛鼻道:“葛大人言重了,大人乃德才兼备,乌龙人之福也。”
牛鼻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道:“感谢葛大人治政有方,德厚仁慈,躬岗敬业,爱民如子,是乌龙人的福祉,有口皆碑,我借花献佛,大家共同干杯。”
一片琅琅的碰杯声…….
没有不散的宴席,黄昏后葛旦县令送走了客人,客厅里只有牛鼻、侯元、朱仪三人没有走。
葛旦就是思维有时有些迟钝,那也是他贪酒而酒精所致。他的这个七品县令也是科举考得功名而获,不完全是没头没脑的糊涂蛋,从入宴到饮酒之中,牛鼻的举止言谈中就觉察到他对完结此案尚有异议,当客人们走出客厅,唯有他们三人还留足在客厅里,不言而喻,牛鼻子肯定有话要说,因此他匆匆忙忙地返回客厅来。
牛鼻的秉性就是个爽快的、光明磊落的、直言不讳的人,他开门见山地说:“葛大人恕我直言,此案不能完结。”
葛旦迟疑着说:“断舌人不是已经死了吗?”
牛鼻道:“这只是冰山一角,凶手另有其人。”
葛旦:“凶手能是何人?”
牛鼻道:“气象要高旷,而不可疏狂;心思要缜密,而不可琐屑;趣味要冲淡,而不可偏枯;操守要严明,而不可激烈。”
深厉浅揭,随时为义。
葛旦感慨地道:“于君说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王爷你要我顿开茅塞,耿耿于怀。回想起来,险些酿成大错,表面现象让我误入迷途。”
朱仪道:“那熊贻茂虽然可恶,又死于非命,其实他也是一个受害者,杀人原凶却逍遥法外。你却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人命关天的大案,岂能了草敷衍。”
葛旦有几分的愧疚道:“一时考虑不周,盲目从事,木已成舟要我如何是好?”
侯元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结案文书你上报了没有?”
葛旦道:“未从上报。”
牛鼻道:“将计就计,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当天葛旦派出衙役通知尤家,杀人凶手已经畏罪自杀,此案了结。看守尸体的衙役撤回,家主埋葬尸体。
骚先生熊贻茂畏罪自杀的消息在乌龙传开了……
尤四虽然不是浪迹江湖的流浪汉,他是一个跑生意的人,也是脚底无线没有定踪的人,若是有命案在身,在那个交通极不方便,通讯十分落后的时代,追捕一个潜逃的罪犯,那是相当困难的。但是多数的逃犯于他家人还是有联系的。尤其是还没有定案的嫌疑犯人,更会不断的于其家人通达信息。
就在葛旦派衙役通知尤家此案了结的当天夜里,尤四的三个哥哥,虽然平时表面上兄弟之间关系不太融洽,在重大事件中,兄弟还是兄弟,岂能不顾?尤四外人说他是个骡子,那只是传言,其实他们夫妻不生育的病因在这女人的身上。尤四这个人还颇有心计,在他所住的后半条街是出了名的刁钻古怪人物。虽然不是富豪人家,却是一个生意人,有些钱财。这样的人有几个安分的,三妻四妾在那个社会乃比比皆是,不足为奇。他早在三年前于三十里外的一个镇上不但找到一个相好的,还生了孩子,尤家兄弟都知道,也只有这个女人还蒙在鼓里。尤四长期冷眸着这个女人,也没有赶走她,全当雇个看家奴。这女人姓洪名杏儿,有几分颜色,年纪轻轻守着空房,她也不甘寂寞,红杏出墙,出墙就出墙吧。她就像一碗水,碗不破水不流,一旦碗破,那水就没有个收管了,真是放任自流。张三来了是郎,李四来了是夫,王五接踵而至都是相好的…….
所以尤家三兄弟脸上无光抬不起头来,弟弟戴绿帽子说是哥哥无面子是有道理的。因此三兄弟常常去埋怨四弟,就算牛四再是一个不起性的软皮蛋,就是一捆湿柴火,火大无湿柴,火还是点起来了……
这且不说,三日后,尤家安葬尤四的婆娘,尤四也果然回家来主持安葬的事宜。在乌龙安葬死人有这个风俗,年迈多子孙的老人,那是大操大办,这里的人说是送喜殡,喇叭号子,宾朋满座,轰轰烈烈。要是死了一个孩子,这里的人叫他是讨债鬼,婴儿是一捆秆草裹着扔到乱草塋喂狗去了。中年人没有结婚,或者结婚没有生孩子,还有上有父母,下有儿女的,叫少亡鬼。一般的少亡鬼不能入祖坟,埋葬在大路旁或者是地头田尾。形式也非常草率,不动声响地掩埋了。这个女人娘家又远,尚无儿女,况且又名声狼藉。一副薄棺材,就送她走了。
正是:心有歧恋,乐境成苦海。
再说葛旦按照牛鼻的点示,放出此案了结的消息,那尤四必然解除了警戒的心理,回家安葬他的妻子。这就叫引蛇出洞,暗下派出细作来监视尤四的一举一动,布下天罗地网。
牛鼻不赞同抓捕尤四的主张,牛鼻一再的提示高旦,证据确凿这四个字是办案的原则和准绳。承认杀人,而且是二命,那是死定了,尤四能招供吗?官方也拿不出证据来,他就来个,只要不开口,就是神仙也难下手。如果采取严刑审讯,逼供下会发生屈打成招的错假冤案,不但尤四不服,也不服民心。
葛旦道:“那就束手无策了?”
牛鼻道:“大冤不可埋,天理不可欺。”
朱仪也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侯元道:“那就让我大哥做做他的文章吧……”
牛鼻道:“葛大人,从今日起,你只要你的人昼夜监视着那个尤四,做到时时刻刻都不能离开你们的视线,但是不能阻止他的任何行动,如果有了异常,特别是他离开了乌龙,要及时报告。据我了解,这个尤四总是有昼来夜去的习惯。”
尤四将妻子安葬下地的前三天没有出家,到了第四日,夜过定更,细作来报,尤四出离了乌龙城向城南去了。”
这几日牛鼻、侯元、朱仪住在后衙,牛鼻闻报大喜道:“龟出窝蛇出洞,葛大人该我们登场了。”
葛旦也是喜出望外道:“听王爷安排,运筹帷幄,只等你来发号施令。”
牛鼻道:“三弟朱仪你和胡班头骑上快马绕道拦截下尤四,必须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将他生擒活捉去城隍庙,接受我的审讯。”
朱仪和一个姓胡的班头去了,快马加鞭追有四五里路,正是荒凉的黄河滩。月光下追上了尤四,朱仪一声大喝:“尤四哪里去,拿命来。”
朱仪这一声如平地惊雷,尤四惊慌失措闻声看去,一个黑乎乎的说人非人,说鬼似鬼跳下马来,二目如灯,口里吊着尺余长的舌头,毛茸茸的手里提着一副毛铁链,他又嘿嘿两声大笑,哪里是人声,活见鬼,尤四毛骨悚然扑通跪倒在地,一声惊叫:“我见鬼了。”
朱仪装腔作势地咆哮道:“我乃阎王爷手下的黑无常,你的死期就在今夜,特来拿你。”
胡班头也是这番打扮,其实这都是从戏班那借来的行头。
朱仪一抖毛铁链套在牛四的脖子上,再一探手将肝胆俱裂的尤四提到马背上,如同一阵旋风来至城东的城隍庙。
来到城隍庙,朱仪跳下马来,来了两名鬼卒,赤面嘹牙,把尤四拖下马来,二小鬼扯胳膊拽腿将尤四拉到庙去。尤四已经魂飞胆丧,庙堂里黑灯瞎火,一片昏暗,朦朦胧胧,影影绰绰见黑纱灯下,正当中坐着看不清面孔的三个人,两边站立着怀抱鬼头大刀的八个牛头马面。还好像有股阴风扑面而来,那气氛十分瘆人,令人恐怖。还隐约听得有鬼哭狼嚎之声,怎不要人胆战心惊。
八名牛头马面喊了堂威,哪里是人声,虎啸龙吟。
那个无常鬼一声禀报:“阎王爷在上,尤四的头魂拿来了。”
“给我押上来。”
尤四身瘫如泥,他也听到那个无常鬼一声禀报:“阎王爷在上,尤四的头魂拿来了。”
尤四心中暗想,我已经死了,死了回头不认尸,他更是心灰意冷一声哭道:“阎王老爷,我有罪,我该死…..”
那阎王爷又发下话来:“带受害人洪杏儿,熊贻茂。”
一阵风吹,哔哔作响,堂上几面皂色旗幡啪啪抖动,好像有股凉气从堂后刮来,一声凄厉的哭声如风啸水吟,寒侵肺腹,凄凄惨惨戚戚,更让人全身起鸡皮疙瘩。只见洪杏吊睛悬舌一声哭道:“尤四还我的命来。”
还有一鬼血头血脸口不能言扑向尤四,被牛头马面拦住。
阎王爷咆哮道:“尤四,洪杏儿和熊贻茂可是你杀?”
尤四此时此刻已经是六神离舍,哪敢不招,连声道:“是我杀的,都是我杀的。”
阎王爷一旁好像是个判官的模样道:“如何作的案,从实招来。”
尤四不敢隐瞒,将如何杀死二人的所有情节和盘托出:
尤四天黑来到他的家,敲门数声,只听得洪杏喜笑颜开地:“熊贻茂,老娘我想你就想疯了,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杏儿开了门,尤四一个饿虎扑食抓住了杏儿,反手又将门掩上,掐着杏儿的脖子扯到屋中,从掖下抽出一把钢刀,押在杏儿的脖子上,杏儿能不害怕吗,跪在地上,哀求饶命。
正在这时听到又有开门声。
尤四问:“是什么人开门?”
杏儿战战兢兢地:“是熊贻茂。”
尤四道:“要我饶你不难,你能咬下熊贻茂的半截舌头,我便既往不咎。”
杏儿允之,尤四立即潜进屋里一个大木柜中,这时熊贻茂笑嘻嘻地来了,他是渴虎饿狼探过双膊抱住杏儿,杏儿把口张开,男女调情,骚先生他是內行,把自己的舌头伸进了杏儿的口中,两个都有心,一个是春心,一个是狠心,杏儿为了自己活命狠心泛起,上下牙齿一用力,将熊贻茂的半截舌头咬下,熊贻茂疼痛难忍,一口鲜血还没有吐出,尤四手握钢刀从木柜中跳出。熊贻茂拔腿而逃,杏儿还没有来得及吐出口中的舌头就被尤四鹰拿燕雀一般令到院中的水缸前,将杏儿倒着头淹死在水缸里。这才去追赶熊贻茂,快狗追赶急兔子,十里大路跑下来,在一条河边才追上这个骚先生,熊贻茂将一条手巾塞在嘴,所以血流的也不多,终究他负了伤,昏迷倒地,失去了知觉。尤四见状,也没有用刀子,将他抛到了河水之中…….
案情这才真相大白,尤四、红杏儿,还有熊贻茂都是恶鬼投生,牛鼻斩了尤四,三鬼便回奔十八层地狱。牛鼻三兄弟与葛旦要别,送行时朱仪开玩笑地说:“葛县令虽然不是一个十足的好官,是人不是鬼。”
牛鼻道:“是人也有好人恶人之分,那鬼也不一定都是恶鬼,贼城县的李从善乃十八层地狱中一恶鬼转世,却能脱骨换胎做了好人,岂不是前车之鉴。”
侯元道:“没有他的一个善良的母亲,就不会有后来的李从善。”
牛鼻道:“百里外有一条小梁河,那里就有一个好鬼,我们要去的地方就是小梁河,哪里有恶鬼与好鬼,我等除的是恶鬼,从十八层地狱中流窜出来的恶鬼,对善良与冤死的鬼还是要予伸张正义,报仇雪恨。”
朱仪道:“我们不是还没有到小梁河吗,还是说说这个葛旦,就是名字不雅,葛旦,谐音割蛋,何不改个好听的?”
侯元道:“葛是不可更该的姓氏,旦,是早旦清晨,还不如更名为葛晨。”
牛鼻道:“姓甚名谁只不过称呼而已,葛大人能做官一任,造福一方,乃一方黎民百姓之幸也。鬼被送走了,我等三兄弟也该走了。”
侯元道:“恶鬼的家是十八层地狱,我兄弟三人家又在何方?”
牛鼻道:“哪里有鬼,我们就到哪里去,天下没有鬼,我们就回家了。”
三兄弟大笑而去。
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
人在危而盼家,谁做异乡之鬼?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
第四十二章
牛鼻途经小梁河 种瓜老叟说善鬼
诗曰:
酒酣耳热话无穷,说神道鬼呓蒙眬。
东风吹窗惊醉醒,不烦覶缕考无凭。
话说牛鼻、侯元、朱仪兄弟三人与葛旦告辞又奔上除鬼的征程,这已经是六七月的时节,烈日炎炎,前面有一条河名小梁河,半河槽的碧水潺潺奔流。
朱仪道:“好一沵河水,我兄弟三人何不洗浴一回,解解暑,凉快凉快再走,又不是急着去考状元。”
侯元道:“就是去考状元,有我与大哥在,你充其量也只能考个第三名。”
朱仪道:“做个探花爷也比大哥做个云游老道好。”
牛鼻道:“是哇,我和你二哥惹得祸,害得三弟也辛劳这一场
侯元道:“三弟乃言清行浊,执不通变。”
朱仪道:“你这猴头竟冤枉于我,我才是驮儿媳妇上泰山,吃力不讨好。”
兄弟三人哈哈大笑起来,便走下河滩,在比较平坦处放下兵器,然后脱下外服跳下水去。
好凉快的河水,三兄弟心旷神愉享受着清泉的快奭。
洗到奭处,牛鼻咏道:“才压建安六七,胸吞云梦八九,余子笑谈间........”
朱仪道:“语出元.周权《水调歌头.庆寿》;
侯元咏道:“排金铺,坐玉堂。风尘不起,天气清凉。奏桓瑟,舞赵倡。女娥长歌,声协宫商。感心动耳,荡气回肠。酌桂酒,脍鲤鲂。与佳人期为乐康。前奉玉卮,为我行觞。 今日乐,不可忘,乐未央。为乐常苦迟,岁月逝,忽若飞。何为自苦,使我心悲。”
朱仪道:“语出三国丕《大墙上蒿行》,二位哥哥别在说远了,我言:天下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四者难并。”
侯元道:“:步月如有意,情来不自禁。天蓬元帅月宫戏嫦娥,正是心血来潮。”
朱仪向侯元泼起水来,牛鼻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朱仪、侯元玩耍了一回又寒暄起来。”
朱仪问:“是人在前还是鬼在先?”
牛鼻道:“人死魂作鬼,鬼死投生人。”
朱仪道:“模棱两可,还是要我不明白。”
侯元道:“三弟,我问你,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朱仪道:“鸡是蛋孵,蛋是鸡生,这都是一道道难解的题。”
牛鼻道:“人间有形形色色的人,阴间有五花八门的鬼。在秦朝的官方名称叫做《诘》。《诘》意在教会人们如何分辨生活中的鬼怪,并掌握各种驱鬼方法。”
朱仪:“哥哥,说来听听。”
牛鼻道:“《诘》的开篇,首先郑重地申明了鬼怪之害,意图引起人们的重视。“诘咎,鬼害民妄行,为民不祥,告如诘之,召,导令民毋罹凶殃”,这是说鬼怪侵害百姓,此文教导大家如何消灾解祸。这鬼都有哪些类型:无缘无故来攻击人的,这是“刺鬼”。无故来引诱迷惑人的,这是“诱鬼”,它们尤其喜欢戏弄人。如果家里的家具突然莫名其妙全被损坏了,那这必是“露牙鬼”干的。还有一种“哀鬼”,没有去处,喜欢与人为伴,被“哀鬼”纠缠上的人会整日脸色,染病在身,不久就会被活活馋死。”
侯元道:“所以三弟这世为人才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朱仪道:“骚猴子你早晚就会被哀鬼找到,馋死你不可。”
牛鼻道:“最可恶的还有现代的鬼,九阴王和十阴王贪赃枉法从十八层地狱中释放出来的十万恶鬼。他们狼狈为奸,相互结合,所以才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正是这时,河面上突起阴风,卷起一团黑浪,那浪头高有数丈,形成一条浪柱。
怎见得:
说那风,冲天百尺能凌汉,拔地千寸可摘星。
直刮得,天昏地暗日无光,水起浪高波涛涌。
惊人胆,天崩地裂如雷吼,天摇地动震耳聋。
吓死人,金刚罗汉也胆寒, 鬼哭狼嚎放悲声.
原来是,苍天作怪平空起,突发一场龙卷风。
那风有名乃龙卷风,卷起一条数丈高的水柱,那水柱上却出现一个如奇如幻的怪影,一个血头血脸的鬼大哭三声,便一头栽下水去。片刻,风宁浪静。
牛鼻兄弟三人虽然说他们都经过大风大浪,也免不了也有几分的心惊胆跳。
朱仪道:“二位哥哥,这风来得突然,这浪也起得奇怪。”
侯元道:“更突然和奇怪的是有鬼啼哭,哭得是凄凉悲哀,好像是对我兄弟在喊冤叫屈,其鬼甚者,衣不盖形,面无人色。”
牛鼻叹道:“大明如今如长夜,篝火狐鸣乱乾坤。”
朱仪道:“还不知我们的衣服被那恶风刮走了没有?”
侯元道:“这场风凉爽了许多,上岸吧。”
于是三兄弟上了河滩,也好衣服兵器无缺,他们着衣整齐便走上河岸。河岸边有间茅草屋,茅草屋前还搭着一个凉草棚,那里有片瓜田,草棚下坐着一位看瓜的老叟,双鬓如霜,面如古铜,那目光有神。他向牛鼻三兄弟看了看道:“河中起风,你们可听得有人啼哭?”
朱仪道:“风声浪声还有鬼哭狼嚎声,光天化日之下却有野鬼在兴风作浪,可没有吓着你这位老汉?”
老汉道:“起初有些害怕,天长日久也就习之为常,不过那鬼从不害人乃一善鬼。”
侯元冷笑了笑道:“你这老汉也诺大的年纪了,理当开物成务,却满口跑马车,信口开河,矫揉造作,这就是平平常常的一场龙卷风,被你说的神乎其神,小人乘间抵隙,遂如蜩螗沸羹,能辨鬼之善恶乃无稽之谈。”
那老汉听后陡然作色道:“我看你道貌岸然好像是个人样,却无教养,开口无德,你我素不相识,不但言之凿凿,却还玷污于我。”
牛鼻见老汉要动肝火,急忙走上前来,满面带笑,打起缘来,和颜悦色道:“福生无量天尊,善哉,善哉。老人家,莫要见奇怪,我这弟弟,口大舌敞,一时止谈风月疏忽了分寸,贫道与你道歉,万望海涵。”
那老汉还有几分火气,道:“看他相似一个读书人,若只一味捻着几本残书,几枝秃笔,依我看来何尝不是虱处裈中,还不及一个种田的农夫。”
朱仪有些不耐烦地:“老伯,人常说光棍只打九九,不打加一,我家二哥也不过信口而言,乃老生常谈,却无恶意,你却如此介意,无可厚非,无噍类矣,得饶人处且饶人,真要人涎脸涎皮。”
牛鼻还是笑脸相陪道:“老伯息怒,您老慈眉善目定是德高望重之人,我兄弟三人乃后生之辈,即使出言不逊,愿接受您老的教诲。”
老人道:“罢了,罢了,即使你这二位兄弟口语籍籍,有道长如此桴鼓相应,补偏救弊,我也就不相抱怨了。你这道长能有传说的那个牛鼻老道能济世救人的手段就好了,不可无一,不可有二。”
牛鼻道:“此话怎讲?”
老人道:“如此异才,求之天下,世是若有许多那样的人来治理天下,岂不是史无前例的太平盛世。可惜那个老道只能为活人鸣冤,却不能为死人报仇雪恨。”
牛鼻笑了笑道:“你说得死人有仇有恨,老伯,你说得死人,死人又是何人,恨在何处?仇人又是谁?”
老人道:“你又不是牛鼻老道,我说与你,岂不是对牛弹琴?”
侯元道:“有眼不识真山玉,我看你是狗眼看人低。”
那老人又动起了无名火,高声如弩车道:“你这汉子好无道理,你辱骂与我。”
侯元道:“睁眼人说瞎话,他还不如一个瞎子。”
朱仪道:“老人家且莫发火,我给你讲一个叶公好龙的故事:故事中说叶公子高好龙,钩以写龙,凿以写龙,屋室雕文写龙。于是天龙闻之,窥头于牖,施尾于堂,叶公见之,弃而还走,失其魂魄,五色无主。是叶公非好龙,好夫似龙而非龙着也。”
老人听后似信非信道:“道长是牛鼻老道?”
侯元道:“你就是好龙的叶公,站在你面前的就是我大哥,牛鼻老道。”
那老汉闻之,急忙下拜道:“王爷,道仙,老朽有眼无珠,罪该万死。”
牛鼻急忙搀扶起那老人道:“老伯无需如此大礼,贫道何德凊受不起。请老伯起身说话。”
老人站起身来道:“仙人持玉尺,能理天下才,老百姓尽是望眼欲穿,盼望道仙能来治理天下,还百姓一个公平正道的大明天下。”
牛鼻问:“老伯刚才说的那个老道只能为活人鸣冤,却不能为死人报仇雪恨。你说的那个死人姓甚名谁,又仇在何处?恨在哪里?”
老人向河边不远的一堆黄土坟指了指道:“那死人就在这里。”
牛鼻看去,一堆长满野草的黄土坟,在这荒芜的旷野,了无人机的河岸上,有几分的凄楚和苍凉,不言而喻,便是孤坟野鬼。
牛鼻问:“老人家,这是一堆故坟,也许是没有坟主的野坟。”
老人道:“这个人已经死了九年,活是脚底无线的他乡人,死是无人问津的异乡鬼,他没有留下任何薄物细故的信息。”
牛鼻:“你又为何说他生前有仇有恨?岂不是望风捕影,信口开河?”
老人道:“老朽乃鳏寡孤独之人,就靠在二亩河滩地种瓜来养生,九年前从上水漂来一具尸体,血头血脸,从穿衣戴帽上看说一个读书人,我就全当作了一件好事,就给他打捞上来,举手之劳挖个坑给埋了。”
牛鼻问:“有什么遗物没有?”
老人道:“他的手里紧紧攥着一块玉佩。”
牛鼻问:“玉佩可在?”
老人道:“我也不是爱财之人,我在想,日后若有人寻尸,也许是个见证,所以我就给收藏起来。”
侯元道:“你刚才说没有留下任何薄物细故的信息,不是还有一块玉佩吗?”
老人道:“一块冷冰冰的玉佩,又不能说话,我又如何去寻找他的家乡地址?”。
牛鼻道:“这是一桩无头的凶杀案。”
老人道:“那秀才可是一个好鬼,心地善良,与那些恶鬼,判若鸿沟,不是一道的鬼。”
朱仪:“埋在黄泉下的死人,何以见得是恶是善?”
老人道:“我虽然与他是阴阳两世,却是前倨后恭的管鲍之交好朋友。”
侯元哈哈大笑道:“耸人听闻,你这番鬼话无人听信。”
牛鼻:“二弟不可如此武断,凡事岂能一概而论,那就大谬不然了。老伯,你就如实说来。”
老人道:“说来话长了.........”
人生自古有生死,若似飞鸿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记东西。
那是九年前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雷鸣电闪,好一场暴风雨吞噬着大地,雨声、雷声震撼着荒无人烟的梁河畔,老叟偃身独坐在他这间小小的守瓜小屋里他那一张小木床上,床前点着一盏灯火如豆的油灯,屋子很狭小,一张小木床,床前还有一张吃饭的小木桌,就几乎占满小屋的多大半空间。老人百无聊赖地坐在床上也许在想着他的心事。突然他隐隐约约听到哭声,凄凉又惨淡。
老人不禁惊憷起来,在这风雨交加的旷野,谁人在啼哭,还哭得这般悲哀?实逼处此,是人是鬼?令人匪夷所思,间介无蹊,人迹罕到的风雨夜,不言而喻是在闹鬼。
老人这时又听得轻轻的脚步声向他的小屋走来,紧接着是轻轻的敲门声。
慢声细语的叫门声:“老伯,开门,老伯开门。”
老人问:“你是人是鬼?”
门外回答道:“我乃赶考之人,万望老伯莫疑。”
种瓜老人听得门外言:“我乃赶考之人,万望老伯莫疑。”
老人毫不犹豫便下得床来,开来门,道:“原来是赶考之人。”
老人开了门,走进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学子,只见他湿漉漉的好如一只落汤鸡,还不时地打着寒颤。
老人道:“如此恶劣天气,你真不要命了?”
书生道:“就因为兼程赶路,误了客栈,天变了我也迷了路,一时惊慌失措,淋了雨,才摸索着来到老伯你的守圃小屋。”
老人道:“快脱下你的湿衣服,换上我的粗布裤褂,千万便着了凉,出门在外,若是头疼脑热就不好了,在家千日好,出门处处难。”
老人边说边取出他干净的衣服,书生感激不已。
书生道:“谢谢老伯一副好心肠。”
老人道:“何人不出外,在家不敬人,出门无人敬。”
书生换下衣服,老人就把书生的湿衣服在屋中搭凉起来,然后就攀谈起来。
老人问:“请问你家乡居住,姓甚名谁?”
书生道:“小生家住泰安,姓郭名善,前往金陵赶考。”
老人又问:“家中有何人,父母可安在?妻贤居室?膝下有几子女?”
郭善道:“父亲早亡,家中有些田地,租于佃户耕种,收几石租米而顾生息,唯有贤妻于家赡奉老母,有一子名郭良,年十岁于南学读书。”
老人道:“小康日月,书香门第。”
震雷如在耳,飞电来照目。
传说人鬼蜕,去来人鬼路。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第四十三章
善鬼施善行善事 甘做水狱九载
文不加点笔出神,一半假来一半真。
仪态万方出人头,剥去画皮现真身。
败鸟倦翼能知还,尔不悔改恢更深。、
见微知著唤不醒,哭声长伴书中人。
话长夜短,外面的雨小了,老人出门瞧了瞧,回屋道:“大雨停了,还是小雨淅淅沥沥。郭公子待云收天晴再走吧?”
郭善道:“考期逼近,不可延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的衣服也干了,谢谢老伯的收留,我还是赶路为好。”
老人道:“闻远处鸡刚鸣,天色还早。”
郭善执意要走,老人取出蓑衣道:“郭公子求功名心切,我不阻拦于你,这蓑衣你披上,可遮风挡雨。”
郭善接下蓑衣而去,老人继续睡下,一觉醒来,天已放亮,老人起了身,走出门外,雨后天晴,日头冉冉升起,景辉辉。
正是:化日之国舒以长,太平时日地飞光。
老人抬头看去,离他小屋不远的河滩有个东西,他看的特别眼熟,这不是他使用多年的蓑衣吗,怎么披在我多日前掩埋无名尸的坟上?疑难说夜来避雨的不是人,是鬼?老人想到这里,侜张为幻,我招鬼了。老人又在想,他就是鬼,我不惹他,又能耐我何?
一层火炉一层炕,一层鬼来一层魔。
炉热炕也热,又招鬼来又招魔。
要问魔鬼何时不再去?只待炕冷炉火灭。
我若无怨处,谁还算计我?
老人没有多想淡然地捡回他多年使用的蓑衣,把此事也没有放在心上,他与这无名尸只是出于施善的心情把他给掩埋了,乃举手之劳,更说不上悬剑空垄,无半点忧患,我行我素,继续在维持着他的生计。这老人也不是淡而无味的俗人,姓吴名涣,祖父是个举人,一辈举人三辈爷,幼小便在南学读书,十八岁就考上了秀才,后考不第,便弃文习武,又毅然从军戍边数年。他平生就有厌仕的癖好,在军营里稀里糊涂多年,因此误了他最美好的韶华,也就没有婚娶,他喜欢独居,习惯成自然,所以他便在人迹罕至的河岸边种瓜度日,一劳永逸地生活着。他还有一个爱好,就是爱吹箫.早年还是他吃粮当兵的时候,在一个古庙里得到了一支长箫,便把它视为珍宝,乐吹笛子愁吹箫,每逢风清月朗,他就在他的小屋前的凉棚下吹起箫来,幽扬的箫声在这空旷的夜晚吹响着,徐徐的清风,美妙的箫声,优雅的哀调,而令人有哀而不伤,亦足以畅表这位孤居老人的内心的情怀。
有人说吹箫引鬼,这天夜里他还是老习惯,吹箫解愁,还真的引来鬼。
正在这时却有人以箫韵为伴奏,放声高歌:
《凤凰台上忆吹箫》
清秋冷月,碧凘流泄,空影波中如血。他乡野鬼嚎,哭声欲绝。
断肠魂愁谁知?泣无泪,苦憷诉说。恨苍天,法理泯灭,弋横暴虐。
思家,难能去也,广袤遍通衢,恨足莫涉。人死魂难归,无可奈何。
恶人亡我七尺,孤零零,魄如断梭,堂上母,无人赡养,妻小零落。
那歌唱得凄凄惨惨,催人泪下,老人连声道:“唱得好悲伤凄凉。”
老人又问:“你是人是鬼?为何不敢正面见我?”
一个书生轻移脚步走到这老人的面前,鞠躬施礼道:“恩公,晚生这旁有礼。”
月光下老人认识了这个不速之客,原来他不是人,是鬼。老人没有怯意,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
老人欠身道:“原来是郭公子,这旁安坐。”
郭善道:“老伯,你我虽然是阴阳两世界,我无恶意害人。”
老人道:“古人云,圣人以己度人者也,我虽然不是圣人,也不是好做伤天害理的恶人,你虽然是出没无常的鬼,也非是魍魉害人的恶鬼。一人一鬼,聊以自况,又为何不能做个朋友呢?”
郭善道:“江南草长莺飞日,游魂他乡愁里情。”
老人道:“你是他乡游魂,我是本土孤人,彼此彼此,你是断肠苦鬼,我是伤心苦人。”
就这样,一人一鬼,夜居日散,天长日久,做上了交心朋友。
落魄他乡做野鬼,独居河滩是孤人。
孤人野鬼成真交,阴阳两界话鬼魂。
就这样种瓜老叟吴焕与这野鬼郭善洁上了人鬼致交的朋友,已经三年,一夜郭善星光灿烂来见吴焕,老人吴焕问:“郭公子,人逢喜事精神爽,明天正好也是月圆的时候,看你喜上眉梢,说于我听听。”
郭善道:“我与老伯乃以绨袍恋恋,有故人之义,我三年水狱之灾明日期满,故为喜事。”
老人道:“可喜可贺,但不知可有替身?”
郭善道:“鬼司告诉我,明天午时三刻有一过河少妇,我便不误时刻将他从孤木桥上扯下水,待她溺水身亡我就刑满再不去服此水狱。”
吴焕喟然长叹道:“阴间多了一个苦鬼,阳间却多了几个苦人。”
郭善道:“老伯,言下何意?”
老人道:“你我是义交,你能刑满出离水牢,我理所当然为你庆幸。是的你被恶人所害,离开阳世,你做了阴曹地府中的苦鬼,你有家乡,你有堂上老母,还有恩爱的妻子,年幼的儿子,他们都成为可怜巴巴的苦人。明天有一个少妇来受死,接继与你,她就成为与你同命相怜的苦鬼,她在人世也许有父母,有公婆,有夫君,有儿女,她的这些亲人依然成为苦人。”
郭善听到这里,倒退了好几步,喃喃道:“忍苦为诗身到此,冰魂雪魄已难招。”
老人道:“惨淡风云怜人彀,冬烘头脑怕当场。阅人多矣,将心比心,依然故我。说白了,我乃站而说话腰不痛,郭公子,我是一身无室无家,半世不郎不秀,只是几句散言碎语,全作秋风过耳。”
郭善沉思了片刻道:“衷言逆耳却利于行,我郭善自幼读圣贤之书,君子之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我在阳世间愿做好人,善人,来到阴曹地府,也不愿去做恶鬼。人害了我,我再去害人,知恶之恶,再去行恶作恶,乃尤恶。”
吴焕道:“你母思儿,你妻念夫,你子想父,你在阴间也是念念不忘你的亲人。明天那个少妇岂不也是步其后尘,她做了怨鬼,却抛弃了几个息息相关的亲人,你可甘心?两世分明见,莫弃恻隐心,人有父和母,己也有生身。”
郭善毅然地:“老伯你明天午时我那个替身,这条小路是她必行之径,你要问清她的身世,我是鬼隐形于后,她要是世上恶人,我便取她性命做我的替狱之鬼魂。如果她是好人,贤良之人,你要尽力去挽留她,错过午时三刻,我在水中搅起三团水浪,你再容她走上独木桥。”
吴焕道:“地平天成好人心,至死靡它不忘仁。”
这且不说,第二日,天过巳时,日炎如火,老吴焕就全神贯注地坐他的守瓜棚前在等待着一个少妇的到来。这里有一条田间小路,曲如婉蛇一直延伸至河边,河面虽然不宽,约数丈,水深流急,没有舟渡,水面上有一座很狭窄的小木桥,可供往来人的通行。太阳慢慢升高,也愈加炎热起来。这时真有一位少妇风尘仆仆地走来,她胯着一只小竹篮,蓝里有几件物品,苫盖着一条毛巾,看模样三十上下岁,粗布蓝衣,却很整洁,虽然面有汗水,人却生得端重清秀,观其外知其内,她一定是位勤劳善良的农妇。这么年纪轻轻不该如此短命,我一定要救她。老人想到这里,毫不犹豫的迎上起来。
老人热情地:“少嫂子,天气如此炎热,不妨来棚下吃个瓜解解暑再走也无妨。”
那少妇也彬彬有礼道:“谢谢老伯的美意,小妇人我有急事在身,不得延误。”
老人道:“何事这般急促?”
少妇道:“我那婆母身患热疾,我买药医治老人,耽搁不得。”
吴焕问:“你那丈夫呢?”
少妇道:“我那夫君当兵戍边去了。”
吴焕道:“原来如此,说来你是一个贤孝之人,可敬可敬。”
少妇道:“谢谢老伯的夸奖,我虽然没有读书,三从四德还是晓得的。”
吴焕道:“男人在外面从政、打仗、服役、种地、打猎、经商等,女人在家内“主中馈”、务蚕织,生儿育女、孝敬公婆等。这种对男女位置和分工的划分,说来也是应该的。”
少妇道:“我那婆母也待我如己出,我那夫君不在家,孝顺老人是我之责,岂敢亵渎。”
吴焕道:“你婆母患得是热疾,你停一停,我去摘个老年人能吃得动的面瓜,对缓解她的热疾也是有益处的。”
那少妇道:“老伯,我还有三枚铜钱,就请老伯摘个熟透的,我那老婆母牙快掉光了,吃不动硬东西。”
吴焕大喜道:“世上女人多做人妻人媳,能处处想到公婆的,少之又少,十不抽一,三纲五常,三从四德,你都做到了,你是一个性情纯正,心地光明,尽善尽美的大好人,好人得好报,理所应当长命富贵。”
正在这时,听得河中有风起波涌之声,老人站在河滩上举目看去。
骤然风来急,日暗水生色。浪击沙滩上,如虎乱狂吟。
龙卷波光寒,哀乌头上飞。谁人木石心,情见感鬼人。
吴焕心中明白,自己没有看错人,郭善人善做鬼也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世上人不仁不义,不忠不孝者如朽木顽石,面前这位少妇乃贤良之女,品如洁玉,价过黄金。贤良遇善鬼,常言道义薄云天,情动鬼神。善鬼动善心,也省得芝焚蕙叹。
那少妇躲过这一劫,安然而去,这且不说。日去西天,月升东土。吴焕在棚下依然吹起他的长箫,郭善低声唱起:
南乡子:
命丧小梁河,寒骨埋葬小径旁。
孤魂野鬼情凄切,伧惶,暑风再热也觉凉。
硎穽不可越,哀伤晰来更恓慌。
从别阳世三间苦,惆怅,顿首感时泪几行。
郭善唱到伤心处,泪如涌泉,真乃是一点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
吴焕问:“为何你放弃这次出离水牢之好事,三年,一千天,不见天日也是苦不堪言。”
郭善道:“那少妇如此贤良,我虽然死是鬼,昧着良心做鬼也不安宁,我有妻,我也有母,就人相比之下,我难能出手,所以,我被她感动了。”
吴焕道:“兰心蕙性,人贤良,鬼也善良。”
就这样又过了三年,老吴焕如常依然坐在棚下,郭善飘然而致。只见郭善异常欢喜道:“老伯,明天我又有替狱之人来替我服刑了。”
吴焕道:“不知又是什么人来为你替刑?”
郭善道:“阴司官告诉我替刑的是个少年。”
吴焕惘然若失地说:“阴间多了一个鬼,少年,少年,人世间计不旋踵之几天。活着的人又多了流泪人若干,哭死哭活,念孙盼子,肝肠寸断。”
郭善道:“还要多烦老伯,明日午时那少年必从你棚前经过,你询问那少年,我再定夺何去何从。”
第二日天刚过午,从老吴焕的瓜地旁的小路上走来一个少年,只见他虎头虎脑,天真活泼,脚步匆匆走近他的看瓜棚。
老吴焕心中在想:多好的少年,为什么就要命断小梁河,是缺失了天理,还是泯灭了公道?可恨的是天理,可怜的是公道。”
老吴焕笑盈盈地迎上前来,道:“孩子,天气如此炎热,问你匆匆忙忙欲去何方?”
那少年道:“吴爷爷。”
吴焕道:“说来你认识我?”
少年道:“您老在这里种瓜已经多年,我同我爷爷还在这里吃过你种的瓜,可好吃了,又甜又脆。”
吴焕又问:“你爷爷为何不与你前来吃瓜?”
少年道:“我爷爷与我奶奶拌了几句嘴,一气之下就去河那边我姑姑家已经多日,我娘放心不下才打发我去探望。”
吴焕问:“你爹为什么不去?”
那少年顿时目中流泪,道:“我那父亲今年春天去小梁集卖牛,在回家的路上,也就是离这里不远的河滩上,被强盗图财害命给杀害了。我爷爷是单传,我爹也是单传,我还是庙门旗杆独一根。”
他们老少二人正在说话之间,听得河中翻起波浪,吴焕看去,独木桥旁有一股旋风卷起一团水花而形成数尺高的水柱向上流缓缓而去。
如此而已,老吴焕心中明白,这个善良之鬼又大动恻隐之心。后来郭善告诉老吴焕,他父与我同样遭遇,同病相怜,息息相关。还有我也有儿子,将心比心,我若加害了这个少年,岂不是伤天害理,显暴万端。”
那是一个风轻云淡星明月朗的春夜,老吴焕吹起长箫,郭善低声作唱,在这人迹罕至的旷野,寂寞墦野的河滩,那箫声时而韵哀如哭,时而幽扬若高山流水,那歌声时而苍悲似泣,时而乃累珠妙曲,真是如痴如梦,如切如嗟,知交之于朋友,亦有切磋琢磨相成之交。亲密无间,天衣无缝的组合。
郭善歌曰:《八声甘州》
漻泉岸边柳,碧如烟,草薰鸟声喧。风暖燕啼婉,田园春水,
清澈碧蓝。目染桃花盛开,杏白更争鲜,我心若陶熏,
日高天宽。
平芜尽处春山,独我魂去远。近有游湖,无风空弄船。
轻怜痛惜情,阳世间,如今却是,阴冥界,滵水硠污染。
空怀感,柔情蜜意,黄梁梦断。
老吴焕问:“郭公子,你又为何第二次放弃出离水狱的机会,这是三年,又一个三年,你能如此仁义,不忮不求,真要老夫五体投地,心悦诚服。”
郭善道:“那是一条鲜活的小生命,是他上辈人的希望和寄托,他有血有肉,有灵魂有未来。我是一个一瞑不视的死人,一个缥缈和虚幻的鬼魂,即使出离了水牢,又能如何,还不是一样做鬼,择善而从,直道而行,作人当从善,做鬼,我也要做个善鬼,为我还活在人间的亲人积德,也许能我行好事,他们得福。”
老吴焕感慨地说:“化而裁之,存乎变,推而行之,存乎通;神而明之,存乎其人。”
又过了三年,这夜,起初是乌云避月,刮起了一阵风,乌云散去,月又明了。老吴焕又在他的瓜棚下会见郭善,郭善喜笑颜开。
老吴焕问:“郭公子,又有喜事了?”
郭善道:“明日又有人来为我替狱。”
老吴焕问:“来为你替狱的又是什么人?”
郭善道:“是一个赶考的书生。”
吴焕道:“你坐了九年的水牢,不容易哇,伫立忘故乡,顾影凄自怜,人情世故,也许阴阳两世界,大同小异。”
郭善道:“哀人易感伤,触情增悲心。”
这且不说,第二日天刚到午时,老吴焕独坐瓜棚下有些困倦,蒙眬中听得有脚步声,他从瞌睡中醒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去,他大吃一惊,急溜溜地站了起来。
吴焕道:“郭公子,光天化日之下你也敢来见我?”
来者是位翩翩少年,大说二十岁,小说十七、八岁,好一表人才,眉清目秀,端雅大方,背着一个书箱,风尘仆仆地走来,他听得瓜棚下这位老人说了一句要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话来,是梦呓还是秽语?
这书生急忙收住脚步道:“你这爷爷好安逸,日下睡大觉,闲中说梦语。”
老吴焕再定了神道:“往夜称老伯,今日呼爷爷,你不是郭公子?”
这书生道:“看您老两鬓苍苍,满头的银丝,定是古稀老人,晚生尊你是爷爷乃情理之中,还有,我一个异乡过路之人,您老怎知我姓郭?”
老吴焕甚是迟疑,道:“说来我认错人了?”
这少年道:“爷爷也别介意,大千世界,人海茫茫,重名重姓者甚多,无巧不成书,说来也是巧中巧,我还真姓郭,即使也姓郭,在爷爷面前也不敢妄称公子。”
吴焕道:“你的相貌同我一个挚友甚是酷像,不过我那挚友是作古的鬼魂。”
少年道:“他过世了?”
吴焕道:“九年前他同你一样也是赶考的学子,就在这小梁河被强盗图财害命给杀害了,是我为他掩埋了尸骨,后来我们就做上阴阳朋友,也知道他也姓郭。”
少年问:“他可留下了遗物?”
吴焕道:“随身携带的钱财被强盗搜抢一空,只是他脖子上还挂着一块玉佩,玉佩上篆刻着字。”
少年:“是个郭字?”
吴焕摇摇头道:“是个日字。”
少年若有所思道:“爷爷,可能取来让晚生观看观看。”
吴焕道:“看看也无妨。”
老人毫不犹豫地回他的小屋,取来他保存九年的玉佩,那少年看了又看,突然顿足捶胸放声大哭道:“爹,爹,要我奶奶思儿,想儿,盼儿,去年报怨归西,我娘苦盼了我爹九年哇,我那可怜的父亲,您却英年早逝命丧他乡,魂断小梁河。”
吴焕却成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道:“青年人,你怎么认起爹来了。”
少年道:“睹物思人,幽冥为隔,这块玉佩是我爹与我娘成婚的信物,爹的这块玉佩篆刻着一个日字,娘的一块玉佩篆刻着一个月字,娘的这块玉佩我带来了。”
那少年取出一块玉佩来,吴焕仔细看了看,玉质,形状一模一样,玉佩上篆刻着一个月字。
吴焕道:“你叫郭良?”
少年道:“晚生我正是郭良。”
吴焕道:“来,我把你爹的坟地点给你,也好把你爹的遗骸起柩还乡,魂归故里。”
郭良哭死哭活在郭善的黄土坟前,直哭的肝肠寸断。
昊天罔极泪难收,情终追远哭声诉。
杀父之仇如三江,何事能雪杀父仇,
刻木事亲流红泪,三厥痛深枉跺足。
神游碧落无处寻,月落西山叹不够。
再看河中风起浪涌,即成一根数尺高的水柱,向上游缓缓而去。吴焕心中明白,郭善又放弃了他脱离水牢的机会。
吴焕感叹地说:“名副其实的善鬼。”
突然有人道:“人行好事莫问前程,好人有好报,必定兴子孙。鬼能行善事,善高可封神。”
吴焕闻声回头看去,原来是牛鼻老道与侯元、朱仪。
吴焕便拜,被牛鼻搀扶起身。
牛鼻道:“郭善之行为感人肺腑,我一定禀报于观世音,至于杀害郭善的强盗,我的恶鬼录已经显现清楚,计团伙二十八头在小梁河一代结党营私,有时明火执仗进行杀人越货,有时拦河截道而行图财害命,多年来致使有百人丧命,千人失财,其罪恶滔天,于今夜务必尽除。”
郭良急忙跪拜道:“谢谢王爷为我父报仇,为民除害。”
牛鼻道:“你日后取得功名,做官一定要清正廉洁,还有这位老人,你一定为他赡奉颐养天年。”
郭良满口应允,吴焕连声道谢。
当夜,牛鼻、侯元、朱仪按恶鬼录明示,斩杀在小梁河一带作恶多端,杀人越货,拦路抢劫,入室盗窃,等河霸、山霸、村霸的二十八头恶鬼尽一一收回十八层地狱。
此日,牛鼻转告吴焕与郭良,善鬼郭善被封为小梁河的上游的大运河河神。原来在九年前,郭善进京赶考,途经小梁河误坐贼人的黑船而被残害。
正是:《诉衷情》
山阴道上气新,万绺好阳光。
福祉留给他人,好心对天苍。
岁月短,积善长,
造阴德,成育圣躬,
功德无量,千古流芳。
牛鼻黑山察案情 贩子依法严惩人
明月有圆缺,今霄似流血?
都是心里恨,负心冷如铁。
星寒不逼人,雾霾逼人切。
扑面夜来风,吹落满树叶。
一夜雨来,天明了,雨也停了。多好的天气,草新花新万物欣。
牛鼻、侯元、朱仪兄弟三人又一路的春色,迎面的春风,可是牛鼻就是高兴不起来,一是触景生情,二是感慨难控,便高声歌曰:
皱白离情高处切,腻红愁泰静中深。
眼随片片沿流去,恨满枝枝被雨淋。
总得苔遮犹慰意,若教泥污更伤心。
临轩一盏悲春酒,明日池塘是绿阴。
敢问牛鼻因何事而烦恼?三日前,恶鬼录发来了信息,黑山县有恶鬼八头,七男一女,十日内斩杀,此阴魂送还十八层地狱。因此三兄弟不可耽搁,匆匆忙忙来到黑山县城,在一家客栈住下,最近几个月来,远远近近几十村庄陆陆续续发生了许多起丢失孩子的,还有一些妇女失踪的事件,真要这一方人尤其是有孩子的人家而提心心系一方百姓的疾苦,能不着急吗?他约见了侯元、朱仪二人商量如何去抓捕盗童贼,找回被拐骗的孩子,为百姓除此大害。
朱仪:“这些盗童贼来了无影,去了无综,李黑:脚底无线,如何去找,抓捕不到盗童贼,又如何知道被拐骗的幼童的下落,谈何去解救。”
侯元道:“还不是望风捕影,大海捞针。”
牛鼻道:“我等兄弟三人肩担除鬼重任,任重道远,莫要萎缩斗志,害怕困难,不忘初心。”
侯元道:“哥哥,我与三弟并不是变心易虑,你就便宜行事吧,听你发号施令。”
牛鼻兄弟三人在街头有一个露天茶棚,四周立起几根木柱子,木柱上搭起几条芦席,(遮阳棚);几条板凳,没有茶桌,也是用石头垒起来石台子,上面搭着两块长方形的条石。放着几个茶碗,还有一个茶罐子,三人便坐了下来。一个白胡子老头看守着这个茶棚子,有几名乡下赶集的人在喝茶。旁边还有一个中年女子,她没有喝茶,怀里抱着不住哭哭唧唧的婴儿。那女人顶着一副头巾,半掩半遮着她的脸,还不时地抬头张望,像是在等人。
这女人的一举一动被牛鼻犀利的眼睛看得一清二楚,再看这女人的天灵盖透出丝丝缕缕的黑气来,牛鼻心里明白,这个女人就是盘踞在黑山县的八头恶鬼其中的一个女鬼,见猎心喜,牛鼻没有动它,打草惊蛇,还有七头恶鬼的仓身之处还不清楚,放长线钓大鱼,务必一网打尽。
卖茶翁热情地:“道爷喝茶。”
牛鼻礼道:“老爷子,别这么称呼我,贫道在您老的面前还是晚辈子。”
那女人抱起孩子急去。
牛鼻问:“老爷子,这个女人?”
卖茶老汉道:“这女人来过几次,每一次来都抱着一个孩子。只有第一次来向我打听过道。”
牛鼻:“她打听的是什么人?”
卖茶老汉:“刀笔手赖雄。”
赖雄何许人也?此人出生于一个富豪家庭,从小就是一个浪荡公子,读过几年的书,华而不实,乃一罐子不满,半罐子咣当的半瓶醋,没有进过考场,终日游手好闲,吃喝嫖赌,不务正业,好朋友没有一个,狐朋狗友交接了一大群。好事没有做过一次,正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爹死娘亡后,家景败落,也还得花天酒地去活着。于是他就为人写诉状,他姓赖,人品及笔品也不地道,吃过原告吃被告,善能弄虚作假,颠倒黑白,搬弄是非,下笔伤人,世号笔下雌黄,有钱能买鬼推磨,他本来就是从十八层地狱流窜的恶鬼投胎,唯利是图,祸害良善就是他的本性。从恶如流,怙恶不悛,号称刀笔手。
牛鼻乘人不备用手指弹出一只侦探神蜂,那蜂尾随那女人飞去。
牛鼻向侯元、朱仪二人示意,牛鼻付了茶钱,便同侯元、朱仪二人也起身尾随而去。大街上赶集的人熙熙攘攘,川流不息,那抱孩子的妇女头也不回的穿行在人流中,牛鼻三人不时地被人流所阻拦,一转眼间,那抱孩子的妇女便从他三人的视线中消失。三人正在踌躇着,那神蜂飞来,
候元道:“有大哥的侦探神蜂,恶鬼,恶鬼,任你能钻天入地,也难以脱逃。”
牛鼻道:“是的,有神蜂导航,追它又何难。”
于是牛鼻三兄弟有神蜂引导,一路追去。他们追到一处,但见墙高院深,房舍整齐,茂林修竹,甚是气派,大门紧闭。
候元举杖就要破门,被牛鼻拦下。
牛鼻道:“不可鲁莽,没有充分的证据,同于打家劫舍,岂不是枉法。”
候元道:“侦探神蜂已经侦探清楚,不言而喻这里便是罪犯的巢穴。”
朱仪也道:“大哥所言极是,不可不深思,不可不熟虑,不可不慎,不可给那个刀笔手落下话柄,留下口实。”
候元道:“哪来的这么多的不可,不可就不可呗,我道要看看你们能有什么锦囊妙计。”
牛鼻道:“对面有家客栈,有楼上客房,住在此处,居高临下,足以监控赖雄家的风吹草动。”
于是牛鼻三兄弟入住了这家的客栈。
第二天是个避集,街道上人不多,少有几个稀稀拉拉的行人。候元、朱仪二兄弟一人手上架着一只鹰,牛鼻随后晃晃悠悠地而来。要问,他们的鹰从何来?这一片用心良苦都是牛鼻安排的,鹰是候元从一家猎户那买来的。
有几个人开起玩笑来。
这个说:“玩狗放鹰农商不通……”
那个说:“看出家人有来凑热闹,看样子是个玩家,华华丽丽的风流老道……..”
一群半大的儿童前跑后追也一同嘻嘻哈哈走来,朱仪还有意耍弄他手上的鹰来招引这些孩子,嘁嘁喳喳,尤其是候元还把一只鹰挑在他的降鬼杖头上,顺街走去。赖雄家就在街道上,他们三兄弟来到赖雄的家门前。赖雄的家的院内有棵梧桐树,树冠如伞,郁郁葱葱甚是茂盛,树叉上有个大大的喜鹊窝,数只喜鹊在枝头上喳喳鸣叫。
牛鼻轻声道:“放!”
于是二人放飞了手中的鹰,两只饿鹰扑向赖院内的梧桐树。
两只饿鹰飞扑梧桐树上,各抓捕一只喜鹊就枝头上食杀起来,逃生的喜鹊一片惊惶喊叫,正值孵化幼鸟的时候,难舍幼鸟,飞上飞下,鸣声凄凉…….
牛鼻对候元示意,候元前去扣门.
候元:“有人吗?开门开门…….”
门开了赖雄脸色冰冷走了出来,怒声吼道:“什么人青天白日在喊门叫户?”
赖雄再看,哼了一声道:“原来是两名大汉,还有一个半吊子老道,你们连句人话还不会说,好寒碜人呐。”
候元唬着脸怫然作色道:“你的话是怎么说的?”
赖雄心里在琢磨,这两个汉子,牛高马大,还有这个老道,气度不凡,都还带着能杀人的兵器,个个飒爽英姿,虎虎生威,也收敛往常的霸气,但还有几分的强硬地:“我的大门外无上锁,有人吗?这话是从何处说起?”
牛鼻走上前来道:“度人无量天尊善哉,善哉。赖员外,别得理不饶人,就因我二兄弟的两只鹰飞去你贵府,所以才叩门讨要我们的鹰。”
院中的树上惊鸟疯狂鸣,两只饿鹰还在捕杀护巢的喜鹊。
赖雄怪眼圆睁,怒气昂昂地:“野老道,野老道,你欺人太甚,原来是你们的恶鹰毁了我的吉祥风水宝地,我要与你们理论理论。”
朱仪嗤之以鼻笑道:“你的什么吉祥风水宝地?”
赖雄振振有词地:“梧桐树上落凤凰,我家的梧桐树虽然落的不是凤凰,可是喜鹊,大同小异,岂不是吉祥风水宝地?”
牛鼻道:“赖先生,即使你这就是吉祥风水宝地,将来后人是龙子龙孙,现在不是也摸不着看不见吗?这两只鹰足上有绳锁,已经缠绕你家的梧桐树上,不得脱身,多是五天,少之三天必死无疑,你的梧桐树上有两只死老鹰,岂不是大恶大凶,大不吉利?”
候元也顺水推舟地说:“道哥所言极妙,鹰去鹊再来,好同一比,逢凶化吉,鹰死于树,主家破人亡之像,凶险莫测。”
赖雄勃然大怒道:“你这贼汉子,巧舌如簧变个法子在骂我。”
候元道:“说来你想赖我的鹰?姓赖的,我听说你能把风赖歪,爷我不信,我要强取呢?”
赖雄咆哮道:“我量你也不敢。”
候元道:“市上有卖猪羊牛马的,也有卖五谷杂粮的,还有卖萝卜青菜的,就没有见过卖不敢的。”
赖雄暴跳如雷也吼了起来:“我看你们三个是狗爬屋找死来了,我要于你见官,现任县太爷苟生子。”
这时已经惊动了一街两巷的街坊人等,纷纷为牛鼻他们助威:“赖雄好无道理……”
“砸开他的门,砸啊…….”
这些民众七手八脚前去破门,毛妻又哭又喊跑出来横身躺在门前,直着嗓子嚎叫着:“周七猴子要人命了……”
毛洪一溜小跑报官去了。
牛鼻面向公众道:“曲直于理,公道于心,我兄弟三人虽然不是黑山的人,采猎路过于此,这鹰我们一定不能丢弃。”
朱仪已经冲进院里,赖雄叫嚣道:“我要去大堂控告你们,强侵民宅,身当死罪。”
赖雄气急败坏地跑奔县衙而去。
牛鼻、候元、朱仪冲进赖家,搜查出其家中窝藏多名被拐骗的妇女儿童。
再说赖雄一口气跑到大堂上,装腔作势地哭了起来:“表弟,我的亲表弟,你我是姑舅表兄弟,不知从哪里蹦出来一个老道,还有两名帮凶砸了我的家,表弟为我作主,万万包括饶恕哇。”
一个歪头耷脑的官模样的人端坐堂上,他就是新上任的县令名苟生子,这个县令为什么起这个怪名子,说起来还有段故事呢……
二十多年前,从苟家楼走出一家员外,人过中年,三短身材,面如干枣,色如秋茄,一双贼眼,散光流射,还留着如乱草般的胡须,身前身后跑着两条狗。两名家丁跟随左右。他名苟环生,苟环生带着恶奴,吆唤着狗出离了狗家窝,走向荒郊野外。
原野无垠,展望无际,麦苗如韭,一片碧绿。
苟环生和恶奴们人欢狗也欢,他们在游春踏青。远远地看见田中有挖野菜的几名村姑。
苟环生:“走,看看去,有没有苟爷我能看得上的俊丫头。”
恶奴们:“是!”
于是他们向这几名村姑走去,这几名村姑也看见了这群人狗,情不自禁地警惕起来。一个年龄稍大的村姑叫曹英道:“狗来了,快走。”
曹英和几名村姑欲去,却被苟环生和他的恶奴们拦住了去路。
苟环生(下流地)笑着说:“站住,让苟爷看看,谁长得俊。”
曹英她们就要夺路而逃,苟环生向狗一示意,这两条恶狗,几声狂叫,呲牙咧嘴向村姑们扑去。年龄小的直吓得哭爹喊娘,缩成一团。
曹英被狗扑倒在地,便哭骂起来:“从狗窝里出来的狗东西,你们不得好死…….”
苟环生喝退了他的恶狗,一把将曹英扯了起来,看了看,赞不绝口地:“高山出俊马,鸡窝里也能孵出凤凰来,好俊的丫头,苟爷我看上了……”
数日后,苟环生安然自得地坐在客厅里,活动着他那两条二郎腿,嘴里哼着连他自己都听不懂的怪腔怪调:“七月里飘雪花,十八大姐到我家,不当娘来不当妈,心疼孙子是奶奶她……”
这时他的一个恶奴背着个红布包袱气急败坏地进了客厅,苟环生一看急了。
苟环生:“聘礼怎么拿回来了?”
恶奴哭丧着脸说:“曹英的爹曹傻子不答应,说什么,你五十三,她丫头才十八岁呀。”
苟环生跳了起来,破口大骂道:“好不知趣的曹傻子,当年刘备东吴招赘,也不是二十年前三十三吗?他女儿要不是十八岁,68;78,我娶来当妈当奶奶,什么是妾?小妾,顾名思义,就是小婆子。”
恶奴:“老爷,您身边的少奶奶就八房了,再讨个老九,忙得过来吗?”
苟环生(大骂)放屁,朝廷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苟爷我十房九房不算多。只要苟爷想要的东西没有要不到的,付过耳来……”
二恶人咬起耳朵来……
就在当天黄昏 一条死狗放在曹家的大门前,几名恶奴从家内拖出哭死哭活的曹英:“爹呀,娘哇......”
曹英的爹是哥本分的庄稼人,平时不多言语,多吃亏受气,人称他傻子,其实并不傻,只是綽号而已。
曹傻子和妻子又哭又喊追了出来:“凭什么抢我的女儿…….”
恶奴:“曹傻子你打死了我家老爷的狗,就得拿你女儿来抵。”
曹傻子(哭辩)我何时打死你苟家的狗了,你们还讲理不讲理?”
恶奴:“这就是理……”
曹英后生一子,起名苟(狗)生子,现在他苟爹花了三千两银子捐了一个七品县令上任黑山县令。为非作歹的赖雄与其亲表弟为保护伞,如虎添翼,更是肆无忌惮而一同鱼肉百姓。过去的事就不再多说了,只说大堂 上 赖雄信口雌黄说了一通……
苟生子一声令下:“将贼老道给我拿来!”
“不要拿,我来了。”
牛鼻、候元、朱仪大义凛然地走上大堂。
这时一名衙役跑至大堂(高声):“老爷,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们在赖家查获出三名还没有卖出手的妇女和四名被拐骗的儿童……”
牛鼻三兄弟雄赳赳气昂昂地阔步入堂。
牛鼻道:“吾乃牛鼻老道,黑山县七男一女恶鬼,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
苟生子妄图抱头鼠窜,被候元一杖打得脑浆迸裂,死于非命,赖雄及那个女人贩,贼斑头,县丞等罪大恶极的恶鬼一并斩杀。
昨夜鸣夕鼓,今早响晨钟。
人不行好事,自有王法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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