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常自清误入赌场 袁瘦猴赌场丧命
说得是;
耕读固是良谋,必工课无荒,乃能成其业;
尔等奔于赌博,百业必荒废,岂不毁了一切?
要想真正享受人生乐趣,千万不可去赌博,即使你是百万富翁,亿万豪富,一但染上赌博的恶习,日后你必定会变成身无分文的乞丐,也许还会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不管你的前途如何辉煌,地位如何显赫,哪怕是位及将相爵侯,封疆大吏,只要为着赌博而忘乎所以,你也会声名狼藉,一败涂地,定无好结果。如果不信,就请你看看我的这个故事。虽然不全是真人真事,说来还是有一定的根据,绝对不是信口雌黄、捉风捕影。
话说中国无处不赌,赌博之风席卷大江南北,黄河上下,可以说是,铺天盖地,根深蒂固,历史悠久……
是的,千百年来,整个大中国赌风大振,东西南北所在啸聚,连群结朋,实蕃有徒,其从如云,日滋月蔓,弥漫大地。
在这里,我只说有个地方,到底是哪省哪县?小说或故事都有塑造,夸大,综合化的成分,请君莫要追根问底,也许就是我曾经去过的地方,故事便从这里说起。
嵽嵲的山峰,连绵起伏,松柏参天,篙草连天盖地。群山环抱着一块小小的盆地,啸啸的秋风吹来,掀起漫漫的嵩草如涌波大海,这块荒凉的山地更显得寂寞与凄凉,草丛中有几只野鸡发出串串的咕叫声,从山下走来老壮四个男人,他们都穿着军装,带来两只装着纸帛的竹篮子向这荒地走来,惊飞了正在觅食的野鸡,这四个人一边低声地说着话一边向这片墓地走去,这里有十数个小坟包,每个坟包前都立着一块小小的墓碑,墓碑上分别刻写着;何能之墓、何志之墓、何为之墓、何雄仁之墓、常自清之墓、袁瘦猴之墓、崔金花之墓……
这个老军人名叫常自洁,最后走到一座较高大的墓前,墓前伫立着一块高大的青石碑,碑上雕刻着刘氏女烈士之墓。这个军人这才收住脚步,放下竹篮子,取出纸帛,片刻纸帛被点燃,灰蝶飘飘,红色的火苗,火光映在四人流泪的脸上……
常自洁悲痛地说:“这些死人都是因为赌博才命丧黄泉。”
其中一人名常大宝愤然道:“世上赌博有三万,哪个不是大混蛋。赌去前程赌掉命,家破人亡妻子散。”
常自洁道:“回想起那些刻骨铭心的往事,是那么惊心动魄,恐怖而又凄凉……
三十六年前,残阳淡淡,天色浑暗无光,青龙镇是座古老的山集大镇,虽然街面不小,却少有行人,店面关门闭户,显得十分萧条冷落,这时从街头走了一位老者,青衣小帽,打扮得干干净净,一手拄着龙头拐仗,举止文文雅雅,但神情沮丧,向前缓缓走来,口里唠唠叨叨地嘀咕着:“家出败子了,家出败子了…….”
古稀老者名常言德,进士之后;挙人之孙,拔贡之子,十八岁考中秀才,娶妻尤土,生二子,长子乳名大锁,学名自淸;次子二锁,学名自洁。老秀才此刻的心情是那么凄凉,他哭了,两行泪水流了下来,举足千斤,不时地打着趔趄向前走去,走去……
秋风凄厉,残阳如血,常言德跌跌撞撞如酒如醉来到自己的家门口。一座古老的房舍,青砖青瓦在青龙镇雄伟可数,别无伦比,漆黑的大门,有两尊大青石狮子伫立在两侧,老人老泪纵流,吃力地蹬上几层青石阶来到门下,一双干瘦的手推开大门,向院内走去。宽大的院子青石板铺砌得平平展展,常言德迈着碎乱的脚步向客厅后面走去
常夫人从客厅走了出来甚是不解地问:“你要去哪里?”
常言德痛心地说:“去我家那个小祠堂,向烈祖烈宗忏悔去。”
常夫人问:“忏悔什么?”
常言德十分伤情地:“老婆子你我辛苦操劳这个家,今天就要毁败了。
常夫人焦急地问:“家怎么会毁败了?”
常言德又抹了一把泪水道:“我一生中,游目骋怀,跃马顾盼,志气昂昂,虽未纳仕为官,自以为一方之雄,可是今天,一生之思,迟速天悬,教子无方,工拙壤隔,败了,败了。”
常夫人连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常言德愤然道:“家出败家子了,这个家能不败吗?”
常夫人迫不及待地问:“是大锁还是二锁?”
常言德忿恨地说:“大锁从学堂里走到了赌场。”
“赌场?”常夫人好如当头一棒,身子摇了几摇,险些栽倒,被常言德伸手扶住,常言德伤感万分扶住常夫人,悲悲切切地说:“天作孽风雨无常,人作孽不胜其弊,该死,该死.......”
常夫人痛心地哭道:“赌场,赌场可是无底的陷阱哇,追命的牌九,断魂的色子,丧家的麻将,家破人亡的牌,大锁他怎么能进赌场呢?”
常言德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我是他爹,养子不教父之过,没有教育好自己的儿子,惭愧,惭愧哇。也是我人生中最致命的败笔,含怨抱痛,噍类霏余。”
常夫人用衣袖擦拭着脸上的泪央求道:“锁他爹,你得救他哇,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去跳火坑呐。”
常言德无力地摇摇着头,冷落地道:“曾几何时,逢訧罹难,可是他今天进的是赌博场,走得是死亡之路,那是一个铜驼荆棘,亡国败家,有去无还的万人坑。没救了,没救了。我进了学堂一打听,那个孽子半个多月就没进学堂的门槛。”
老夫人悲悲戚戚地说:“那也不能,见倾不扶,见死不救,古人云,救既败之事,如驭临岩之马,休轻加一鞭;图垂成之功,如挽上滩之舟,莫稍停一棹。”
常言德失意地说:“识不早,力不易者,。”
老夫人道:“识不破,忍不过者。”
老夫妻边哭边叹向客厅后面不远的小祠堂走去。
常言德一边走着,还咕咕囔囔地:“不轨不物出逆子,声色狗马不成人……”
常言德夫妻二人进了小祠堂,老夫人战战抖抖地点上烛火,烛光照亮了小祠堂大厅,中央的神龛上排放着常家几代先人的牌位。
常言德少气无力地说:“他娘,快给我点上香火。”
常夫人喃喃道:“烧香又有什么用呢?”
常言德仰面嘘气地:“我常言德愧对先人,未曾想到常家数代的威名和财富要从我的身上一扫而光,要毁败,要丢的干干净净……”
常夫人取了一柱香,烛火上点燃后插到祖先牌位前的香炉里道:“香点好了。”
常言德与夫人端端跪下,常言德泪道:“列祖列宗,先祖先父,不孝子孙常言德向您赔罪了,我常言德教子无方,致使孽子沦落赌场,丧失学业,走上大逆不道的途径,我之罪过,我之罪过。”
常夫人一声大哭道:“慕目看他人佳儿佳妇,我却祸来神昧,生了一个忤逆孽子,惭愧,惭愧哇。”
突然飞来一只飞蛾扑向烛火,烛火熄了,客厅里漆黑一团。对儿子失足赌场是如何打救?老人的就像这息了灯火的黑屋,没有一线的光亮,无可奈何花落去,一片冷心如冰凉。
再说镇上一条小巷,有个破落的宅院,不知道是死完了人,还是有其他原因,就成了赌场。一群赌徒围在赌桌前,狂呼滥吼:“娘的,有种的,快上庄。”
常自清两眼红红的,从囊中掏出厚厚的一落子银元往赌桌上狠狠地砸去,噪着尖脆的嗓子高声叫嚣道:“常大爷三十块袁大头都铳上了,独眼夭。”
袁瘦猴一声冷笑道:“猴爷收下了,开宝――”
袁瘦猴伸出两只修长的手轻轻地,似乎还有几分神秘兮兮地揭开宝盒,他笑了,狂声拍掌大笑:“哈哈,吃你通庄。”
袁瘦猴得意地将赌桌上的银元,铜钱,收拢起来装进怀里,常自清和那些输了钱的赌徒都表现出失意与沮丧,这时传宝人又将宝盒送至。袁瘦猴又一声高声吼道:“有尿的撒尿,有屁的放屁,有种的汉子再拿钱上庄投注。”
正是:
拼个生死赌血本,无非一榻横陈。
一众赌徒面面相觑了良久,只见常自清咬咬牙从怀中又掏出一大落子的银元狠狠地嚷道:“常爷属虎的,不信吃不下你这只小小的猴孙子。”
袁瘦猴高傲地:“姓常的,猴爷不仅要赢下你怀里的银元宝,还想赢你一千亩好地,两盘杂货店。”
常大琐已经输红了眼,就像一条穷巷的疯狗,孤注一掷,怒道:“我常自清拔下一根汗毛就比你猴孙子腰还粗,爷这摞银元还是赢小不赢大,专铳你的独眼娘。”
袁瘦猴拍了拍胸脯,高声唱道:“输赢是汉子钱,吃喝是面子钱,能给英雄好汉来,孬种赖蛋别上来,上庄,快上庄。”
众赌徒纷纷解囊投注,银元铜钱,纸币如雪花一般,袁瘦猴这才趾高气扬地去慢慢地揭开宝盒。众赌徒狂乱地吼叫着:“独眼夭……”
只见袁瘦猴揭开宝盒盖、现出一个红红的一只眼来,常自清拍掌鼓腹地笑道:“爷赢了,爷赢了。”
袁瘦猴瞪着一双猴眼呆呆地向宝子看了又看、顿时头上冒出汗来。
常自清嬉嬉笑道:“去时三十六,回来十八双,来回一般远,输赢一样重,快赔银子。”
袁瘦猴央求道:“再来一把一起付。”
常自清:“君子博,愿赌服输,一手一清,不欠也不赊,快点银子。”
一个络腮胡子的赌徒怒声道:“你赢钱时三只眼,输钱时一滩泥,别装熊。众赌徒七言八语,纷纷指责,袁瘦猴仍是不肯付钱,那个络腮胡子的赌徒勃然大怒,伸手去揪袁瘦猴的衣领,大骂道:“猴子,你赢钱时喜得象拾了个爹,再多也不嫌多,今天不付钱老子就将你撕个粉碎。”
众赌徒纷纷嚷道:“快付钱,快付钱……”
袁瘦猴鼓着双猴眼道:“这注头太大我付不起。”
一个赌徒怒吼道:“少一个豆就扣你一个眼珠子。”
袁瘦猴在群责之下无地容身,拼力挣脱了络腮胡子的手,一头钻入赌桌下,企图钻过桌子而遁逃,常自清跳了起来,抄起屁股下的那条板凳,见袁瘦猴刚从桌下伸出个头来,便狠狠地砸去。袁瘦猴一声惨叫倒在地下,绝命地挣扎着……
可怜:至死靡它为赌钱,命丧赌场谁可怜?
常自清丢下手中的板凳向袁瘦猴看去,只见袁瘦猴一头一脸尽是血,便用手摸了摸他的鼻子,大叫一声:“不好,他死了。”
“他死了……”众赌徒见事不妙,夺路而奔逃。赌场里的灯火惨淡,桌子上,地下乱丢着赌具和钱钞,常自清望着地上的尸体,他惊惶失措,魂飞胆丧,再抬起头来看看赌场已是人去屋空,他哭了:“瘦猴子……”
最后他还是匆匆而去……
正是;
赌博场里血气腥,至死人命生祸风。
从此常家家破碎,莘莘齐来人难生。
念头起处,才觉向欲路上去,便挽从理路上来。一起便觉,一觉便转,此是转祸为福,起死回生的关头,切莫轻意放过。
可是这些道理说在此是晚了,已经酿成大错,一失足千古恨,恨何人?只能恨自己。只有苦怀着这四个字,后悔晚矣。
夜色茫茫,月小星稀,大街上黑呼呼的,常自清提心吊胆,猫着腰,探着头,蹓着墙下,恍然而去,最后他回到了自己的家门前。
常言德夫妻二人仍在祖先的灵位前磕头祷告。
常言德心往神注地:“列祖列宗,先祖先父,保佑您的后人,我的儿子,大锁能远离赌场,再回学堂,成虎成龙,日后亦能光宗耀祖。”
这时常言德听的背后有脚踪之声回头看去,只见常自清气急败坏的来到身旁,无精打采地苦丧着脸,低声道:“爹。”
常言德向儿子打量了几眼,吃惊地:“你,你这个孽子回来了。”
常自清喘着虚气道:“爹,我出事了……”
常夫人:“知错就艰好,儿哇,赌场就是一个剥人厅,万万不能再去了.”
常自清一声哭道:“娘,我打死人了。”
常言德吃惊的问:”你,打死人命?”
常自清哭泣道:“袁瘦猴赖我的钱被我失手一板凳打死了……”
常言德又惊又怕的站起身来,仰面怒道:“你,你……”
常夫人惊倒在地,双手拍打着腿哭道:“儿哇,杀人偿命,这怎么办?老头子,俺的日子没法过了……”
一双老人欲如万丈高楼失脚,扬子江心断缆崩舟,又乃晴天霹雳。知几其神,塌天大祸,鼎折足,覆公餗,其形渥,凶恶无限。
常夫人失声地哭泣起来。常人锁扑通跪倒在父亲的面前,哭道:“爹,您得给儿拿个主意哇。”
常言德气怒交加,手指着大锁骂道:“大锁,该死的孽子,身犯王法不由主,完了,完了,常家几世的英明这回注定要毁败在你的手里。”
常自清也失声的哭泣道:“爹,为儿后悔晚矣,事已如此,您老也不能眼看着儿去死,儿去给袁瘦猴去偿命。”
常言德呼呼地喘着粗气,骂道:“杀人偿命,借债还钱,这是天理哇。我这辈子也没有想到竟生养一个嗜痂之癖做赌鬼的儿子。”
常夫人抹着泪道:“老头子,再气再怒也无济于事了,你总不能眼睁看着儿子去死哇。”
常言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老婆子,要我又如何呢?儿哇,听天任命,慎厥所修,就看你的造化了。”
常夫人想了想道:“跑吧,让儿子远逃家乡。”
常言德摇摇头道:“跑?往哪里跑?天地之大,四海茫茫,哪里能是个家?”
常夫人痛心哭道:“放着好好的书不读,明光大道你不走,最不该一头钻进赌场里,叫娘我怎么不伤心呐。”
常夫人说到这里又撕肠裂肚的大哭起来。
常言德又恨又痛地沉思良久,泪道:“也只有如此了,这是我的好儿,天下的好儿哇?我是哪辈子作的孽,这是报应哇。”
常自清跪在地上哀求道:“爹,除了离家出走,亡命天涯,还有?…….”
常言德道:“走吧,天崖海角你去逃命吧,大锁你这个逆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行,这才是自作自受呐。”
常自清酸痛地哭道:“爹娘,不孝之子只好丢下您二老,亡命天崖逃命去了。”
常自清说到这里抱住老夫人又是一声哭道:“娘哇,我的娘哇……都是我惹得祸。”
常言德恨道:“岂是祸,这乃是杀身之罪,快叫二锁来备下牲口,驮了上银元去运粮河坐船下扬州投你姑母去。”
常自清已哭成泪人,又重重地向父母磕了三个响头。常言德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穆然地走到墙下面壁而立,良久只见他双手拍打着墙壁,凄怆一声大哭:“列祖列宗哇,一辈子的进士,两辈的举人,我常言德虽然没有做官纳仕,也还是一名红门秀才,不汲汲于富贵,不戚戚于贫贱,未想到一江秋水一江泪,到头来我还落了这个下场,竟生养了一个不肖的儿子,毁了先人的名节,坏了常家的门风,也丧了他自己的前程,可恼可恨哇……”
耳中常闻赌博人如何破财毁家,心中常有恨赌博之忿,赌博乃鸩毒,竟没有想到赌博之祸,横临到自己的家门。
传家二字耕与读,防家二字盗与奸。
倾家二字淫与赌,守家二字勤与俭。
常老秀才肝肠寸断,儿子染赌必定倾家荡产,甚至于家破人亡,我作为父亲,没有教育和管理好儿子,惭愧哇。
这时常自洁也来到身旁,看着一双父母,尤其是娘哭得是那么伤痛,那么悲哀,再看看哥哥也是泪洗满面,迟疑地问:“你们到底是怎么了?”
只见常言德回转过面来一声怒道:“滚,从此别让我看见你,败家之子常自清回头看了看弟弟,痛不欲生地说:“我在赌博场犯了命案。”
常自洁大惊失色地:“哥,你糊涂哇,怎能去那个地方,聪明反被聪明误,斗转参横,你的以后,何去何从?”
常自洁一声哭道:“我后悔,我恨,我恨我自己。”
常老秀才浑身颤抖着,直气得咬牙切齿,愤然道:“身做身当,命作命亡,从今以后,青龙镇你就别回来了,我和你娘也全当没有生你,亡命天涯去吧。”
常自清少气无力地站身来道:“爹娘,您保重,我走了。”
常自清举足千斤,一步步走出客厅。
“儿哇――”常夫人一声悲痛地追出客厅。
常家二兄弟已走出小祠堂,常夫人追到门前,望着儿子的背影,渐渐地远去,最后消失在夜幕之中。
“儿哇,别忘了,再也别去赌场了。”
常夫人珠泪滔滔,呼唤着远去的儿子“大锁,我的儿哇……”
祸来神昧悔不及,亡命天涯走急急。刀剜肝肠痛心处,楚囚对泣向家人。
秋夜是那么静,二锁牵着一匹骡子,骡背上驮着行囊,常自清失魂落魄
随在后边,兄弟二人默默地向前走去,万簌无声,惟听到骡蹄践踏沙石的声响。
“站住!”几声吆喝。
“嘿嘿……”又是一声狰狞的冷笑。
常家二兄弟差点被惊吓倒地,抬头看去,月光下可见有四个持枪的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常自洁惊恐地:“你?”
何雄仁又是一声冷笑道:“常自清杀了人想溜,在我何某的眼皮底下你能走得出去吗?”
他叫何雄仁,现任青龙镇保长,是个荆棘满腹的恶人,他这一声吆喝如平地起霹雳,常自清被吓坐在地,肝胆俱裂,跪在地上哀求道:“何叔叔,保长大叔,高抬贵手放侄儿一条生路吧。”
何雄仁哈哈一声狂笑道:“常自清,不是做大叔的不给你面子,吾乃执法如山,来人给我捆起来。”
闯上何为,何志,何能三名保丁不容分说将常自清踢翻在地,五花大绑地剪手缚下,常自洁在一侧而无可奈何,最后也只得在何雄仁的面前央求道:“何大叔,你我常何两家世代相处,请大叔放我哥哥一马,恩重如山,永世不忘。”
何雄仁冷冷地笑道:“常二少爷,我何爷也非不知乡土人情,岂能执法犯法,纵放杀人凶犯,这也是犯法的啊,好吧,回你常府去,再作慢慢的计议,我何某也得吃饭穿衣,这些保丁们也还得开销呐。”
常自洁:“好,好,我二锁明白。”
何雄仁:“明白就好,走吧,常二少爷,聪明人千万别做糊涂之事。”
于是保丁们押着失魂荡魄般的常自清,何雄仁挺腹随后,表现地扬眉吐气,摇头晃脑而不可一世,保丁们皆不逞之徒,狐假虎威,常自洁悼心失图,垂头丧气地走在最后边而无可奈何,这些人等来到常家门前。
何雄仁道:“常二少爷叫开门,见见你爹常老秀才去。”
常自洁走到门前,轻轻地叩门,门开了个缝子,常老秀才探出身来,压低嗓门道:“二锁回来了,你哥上船了吗?”
“哈哈……,常自清他上不了船了”
何雄仁抢步推开门。
常言德如丧考妣,心惊胆颤地:“是,是,是何大保长?”
何雄仁又是冷笑道:“老秀才,你算透天机枉无用,常自清已落到我的手里。常言德失望了,他后退几步,嘘了一口冷气,惨淡地:“这这……。”
常自洁:“爹进屋说话吧。”
常言德走到何雄仁的面前,弯腰一躬道:“何保长,请——”
何雄仁一挥手:“走。”
三名保丁押着常自清进了常家,常言德心知肚明,这伙人乃趁火打劫的贼人,正是落井投石的小人。
常言德怀着喘喘不安的心情而又无可奈何地将何雄仁等请至客厅,心中虽然惧怕,终还是殚见洽闻的秀才,也只好故献殷勤地请何雄仁落座:“何大保长 光临寒舍真乃蓬荜生辉请上坐。”
何雄仁也不嫌让端端坐下,操着清腔,拉起官架子道:“常秀才,你是识文解字之人,常言道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你的儿子常自清犯的可是杀身之罪,一但落入官衙,要想活命真比登天还难。”
常言德谓然叹气道:“诖乱王法,欲危自命,保长兄弟,万望您给这个逆子指条活生的路来,我常言德不会不知人情的!”
常夫人泪道:“保长兄弟,不看僧面看佛面,只要我儿子能不去偿命,愿厚厚酬谢您。”
常言德哭丧着脸,以失以营求的目光向何雄仁看着,只见何雄仁良久不语,常自洁这才开腔,他道:“何保长,铁定的王法乃杀人偿命,借债还钱,我哥不过是误伤了袁瘦猴的性命,袁瘦猴是外乡人,您老只要从中打圆,救我哥哥不死还是办得到的。”
何雄仁嘿嘿一声冷笑,他道:“二少爷说得好轻松,真是站着把鞋不弯,你说民国的法律是你常家的还是我何家的,国家的王法岂能儿戏,秀才兄,你一肚子的文章,让你说呢?”
常言德苦涩地:“贤弟,说文章又有何用,它救不了我儿子的命。”
何雄仁阳奉阴违地说:“说对了,救你儿子常自清,文章是派不上用场的,只有……”
何雄仁用手比划着,又道:“还是银元有用。”
常夫人道:“是啊,这是一个誳泥扬波的世道,天下有谁独洁?放心吧,我常家愿花钱。”
何雄仁向身边的三名保丁挥手道:“路旁说话草棵有人,你们去张风去。
三保丁:“是”三名保丁应声而去。
何雄仁这才伸出一只手指道:“如今的官府是一片漆黑,大小衙门都是狮子大张口,银元少了喂不饱他们,少了这个数我何雄仁可办不了这件事。”
常夫人吃惊地:“一千块大洋?”
常言德又惊又怕地说:“一千块大洋?你比狮子口还要大?不能再少一些?”
坛子栽花冤死人,活人抬到死人坑。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第二章
何雄仁落井投石 刘氏女搬棺常家
说得是:
行色匆匆贼人忙,强取豪夺用心肠。
羞无廉耻无尽可,蚁能行兵蜂朝王。
何雄仁向常家摊牌提出要求,常家人表示为难。
何雄仁自鸣得意地笑着说:“你们能拿得起,青龙镇你是头号财主,几世的官宦人家,休说一千,就是三万两万还不是水牛身上拔根毛。”
常言德面有难色地说:“我常家是败落的破大户,象是一条鱼,口里喝水鳃里漏,这些年来兵荒马乱,家里的积蓄所剩无几呐。”
何雄仁又一声冷笑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说眼下也不是你苦穷的时候,舍得起就办,吝惜就算,来人,把杀人犯常自清给我带走。”
何雄仁揪然作色,起身欲走。常自洁急忙拦住,满面陪笑道:“保长叔,有话好说好说。”
何雄仁板起面孔道:“我何雄仁是戏台底下掉泪,枉为古人担忧,自然二少爷明白事理,我就听你一句。”
常言德咬咬牙忍痛地:“一千、一千、一千块大洋我拿。”
何雄仁:“是哇,银元再好,它可不能喊你是爹。”
常自洁一声冷笑道:“说来也是,你何大保长喊钱是爹咾。”
常言德急忙制止一声吩咐:“快去取银元。”
何雄仁一摆手道:“慢。”
常言德:“大兄弟,你还有何吩咐?”
何雄仁:“这一千块大洋是打发官府的,我和三个保丁也不能白跑腿。”
常言德为难地:“贤弟,你?”
何雄仁道:“常言道,无利不早起。”
常自洁问:“您还有什么条件?”
何雄仁:“你东河湾那四十亩土地。”
常言德脸色蜡黄,差点哭出声来道:“那东河湾的四十亩可是亩亩上石的好地哇。”
何雄仁:“我何雄仁也不是目不识金的笨蛋,不是好地,我能要吗?”
常自洁动起火来,他道:“何保长你怎能落井下石,借此讹俺常家一把。”
何雄仁瞪着眼道:“说我讹你,好、好,我白手走人,你哥大锁,你就等着秋后去菜市口收尸去吧。”
何雄仁怒冲冲地又站了起来,常自清又扑通地跪倒在地,哭嚎着:“保长叔,您不能走呐,爹,娘哇,儿不想死哇。”
常自洁长叹了一口气道:“何保长你如刀俎,我为鱼肉,那四十亩地就给他吧。”
常言德流着泪,只是点点头,他没有言语。
何雄仁狡猾地笑了笑了道:“常二少爷是个明白人,老秀才你空读文章满腹经纶,是青龙镇最有名气的耆宿老人,哈哈,其实是一条倔驴,不打不拉屎,银元,地契拿来放人。”
常言德又恨又气一脚将还跪在地上的常自清踢翻在地,忿然道:“我取银元和地契就是了……”
常夫人惨叹地泪道:“只说是芝兰玉树若生庭,却是青苔羞门风。逆子不听父母谨教,大锁,大锁,都是你惹得祸哇,败家子呐……”
天色破晓,晨雾袅袅,何雄仁手里捧着那地契,何志背着钱袋子,何为何能随后,他们兴高采烈地走出常家大门。何为笑嘻嘻地说:“保长叔,您老吃肉,俺喝汤,能给俺三人多少?”
何雄仁:“每人大洋五十块。”
何能收住了脚步,不乐意地:“大叔你发了,才给我三人一人五十块,太不够义气了吧。”
何雄仁道:“每人再添十块,行吗?”
何能道:“大叔,每人再添十块?”
何雄仁想了想道:“好,好,每人七十,你三个小子,跟何爷干事,亏待不了,常秀才家里有的是大洋,何某不要他变成个穷光蛋,就算我无能奈。”
在这里还要说说何雄仁何许人也?何雄仁奇坏无比,出生在一个土财主的家里,其父就是一个地痞流氓,下过洋走过海,闯荡过江湖,还在军阀混战时当过兵,或抢或讹或贪,也获得不少的不义之财,因此家庭颇丰,吸大烟,哈老海,贪酒好色,其身蒲柳之质,望秋先零,却未老先衰,刚过中年就一命呜呼哀哉。这个何雄仁乃其庙门旗杆独一根,这个家到了他的手,本来就是孽路来还得孽路去,吃喝嫖赌而挥霍无度,不几年就被捣鼓地落花流水。量体裁衣,坏才坏用,在那个兵荒马乱的时候,青龙镇的保长他就干上了,他就斗起威风充起雄来,自以为时无英雄而竖子成名。干大事务必有得心应手的人帮衬着,必须有帮扶之人,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不可单打独斗。必须培养亲信来充当打手。人常说,鱼找鱼,虾找虾,乌龟王八是一家,于是他就目测起人来,必须找能拉一辆车的馿马才能拉好他这一辆车。终于找到了,其手下的三个保丁那是三条听话的狗,何为、何能、何志都是他三个何姓侄子辈,何雄仁认为,打虎还是亲兄弟,自家人能一心好使唤,何能、何志都是不拐弯,一头撞到南墙上不怕死的鲁莽汉,何为念过几年书,略知书史,粗通文墨的半瓶醋。三个孬小子为虎作伥,狼狈为奸,打把拷竹杠他们都是行手,欺行霸市,搜刮民脂民膏,真能挖地三尺,敲骨吸髓,虎狼一般称霸青龙镇,老百姓无不恨之入骨。害得镇民苦不堪言,民不聊生。尔等谓村头官,实之谓民贼也。
再说常言德睁着一双惺忪的老眼,泪水一滴滴地流淌着,望着老夫人道:“他们走了大锁也不能留在家里。”
常夫人道:“是啊,何雄仁是青龙镇的一条恶狼,是喂不饱的一条恶狼。”
常自洁:“娘说的对,他讹了我家第一把不会善罢甘休的,还会有第二把,第三把。”
常言德领略地点点头喃喃道:“国出昏君,国必亡,家出败子,家必败,如今我是鱼肉,何雄仁是刀俎,也只能任他宰割了。”
常自洁道:“哥哥得离开家,躲躲吧。”
常言德:“好,天刚亮,街上还没有人,二锁先送你哥去你舅父家,再听听风声吧。”
常自洁:“舅舅家也非是安全岛,还是远走高飞为安。”
老夫人忧心忡忡地:“三两黄金四两福,一劫人生万劫难。”
何雄仁将地契揣在怀里,放心地接过何志肩上的钱袋子,自己吃力地背着,四人高高兴兴地行走在大街上,没走多远就累地满头大汗。
何为道:“大爷,您是富身了,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篮,哪能背得起这么重的银元。”
何雄仁白了何为一眼斥道:“闭嘴,路旁说的话,草中有人。”
何为诺诺地:“是、是。”
“保长大爷,为我做主哇……”
一声哭唤,四人抬头看去,刘氏女披头散发从对面哭来,何雄仁想夺路而去,但肩上的钱袋压地他迈不开腿,
刘氏女又一声大哭:“我的保长大爷,常老秀才的大少爷打死了我的男人,您得为我抓差办案哇。”
刘氏女跪爬着抱住何雄仁的一条腿。
何雄仁无可奈何地:“好,好,你先闪开,我何某身为一保之长,一定为你缉拿杀人凶手,放心,放心吧。”
何雄仁一边推搪着,还示意身旁的保丁,何为来扯刘氏女。
何为假惺惺地:“你这女人大街上拉拉扯扯,多失体面,有话好说。”
刘氏女还是不肯松手哭道:“常家有钱有势,俺是外乡人,孤门独户的。”
何雄仁安慰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他常自清杀了人,我一定会给你个公道,要他偿你男人的命。”
刘氏女抱着何雄仁的腿连声道:“谢谢保长大爷,谢谢保长大爷……”
何雄仁打个趔趄坐倒在地,哗啦一声,钱袋子撕了一个大口子,雪白的银元滚落在地。
“银元”刘氏女随手捧起了一大捧银元。
何雄仁瞪着一双怪眼吼道:“放下这是我的钱。”
刘氏女思忖了片刻,她跳了起来,吼道:“何雄仁,大清早我看你从常家出来,不用说你使了常家的钱了。”
何雄仁嘘道:“放屁,怎么说我使了常家钱?”
刘氏女怒然作色道:“你何雄仁,吃喝嫖赌抽,五毒皆占,虽然有些土地也是一个空架子,比穷光蛋还要穷,哪来的这么多银元,好,我死了男人,你却发了大财。”
何雄仁见事不妙立即转怒为笑,嬉嬉道:“刘女子,刘女子,见钱不要那是傻蛋。我好不容易才从常秀才那挤来几百块大洋,一半是当作抓差办案的费用。”
刘氏女抢口问:“那另一半呢?”
何雄仁唐突道:“是袁瘦猴的安葬费。”
刘氏女道:“自然是安葬费,你家又没死人,这钱就归我了。”
何雄仁少气无力地说:“归你,归你,不过?”
刘氏女问:“不过什么?”
何雄仁嘿嘿笑了几声道:“我爷侄四人,还得使点辛苦钱。”
刘氏女站起身来高声道:“好说,好说,你每人三十块,三四一百二,我就数上一百二十块于你们。你亏心,我忍心,我就自己动手了。”
何雄仁尴尬地站在一旁,三名保丁红着眼。刘氏女一五一十地数起银元,放在一边的地上,钱数够了一百二十,冲着何雄仁一声冷笑道:“保长大爷,几时能缉拿罪犯为我男人报仇血恨?这120块就拿去吧。”
何雄仁苦涩地:“罪犯已经逃跑,要去抓他谈何容易,岂不是大海捞针。”
刘氏女道:“杀人犯跑了你又逮他不到,这几百块大洋还得归我。”
刘氏女说着又去抓钱袋子,何雄仁和三名保丁连忙来夺,形成了争夺的场面。
何雄仁急道:“你这女子,好不贪心,我何雄仁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为你缉拿凶手,你只能拿走你的一半,那是四百四十块。”
刘氏女也板起面孔道:“话是你说的,你捉不来常自清,我就去你家讨银元。”
何雄仁连声道:“是是是。”
刘氏女松开钱袋子,数了四百四十块钱放在衣襟里扬长而去,何雄仁已气得脸色发青,指着刘氏女的背影狠狠地骂道:“我霸你的先人,臭婊子,我饶不了你,等着瞧吧。”
那个世道,官是茹毛饮血的野兽,贼是生吃活人的狼虎。
夜风瑟瑟,行云流动,一弯月牙儿在云层中时隐时现,青龙镇沉沦于安谧无声之中,风声中传来一阵凄惨的悲哭声,更给这无声的夜增加几分不翕的粞粞的色调。街后,一所破旧的草房,房顶上的茅草不时地被风搧起,飘扬而去。房门半闭,一盏昏昏暗暗的灯点燃在一张破旧的木床头,有具尸体僵直地躺在木床上,刘氏女怀中抱着一个三岁的男孩,抹着满把的泪,在咿咿呀呀地悲哭着,给人有凄凉悲伤之感,门外吹来一阵风将灯扑灭了,孩子哭了,刘氏女划着一根火柴又重新点亮了灯,灯火如豆,光亮凄淡,刘氏女便觉凄凉,她失声大哭起来:“猴子你死了,撒手而去,留下我娘俩,又怎么过呢?”
突然灯灭了,漆黑漆黑的,什么也不见,孩子又哭出声来:“乖乖睡吧。”
刘氏女在哄着孩子。一个人影扑进屋来,刘氏女胆怯地:“你是谁?”
那人扑向刘氏女,刘氏女作起了反抗便于他在撕打着,孩子没命地哭嚎着……
一个男人厉声地恐吓着:“你若不顺从,爷要你母子的命。”
“何雄仁,你个天杀的畜生……”
刘氏女怒声大骂。又是一阵撕打声,最后只听到刘氏女伤痛地的啼哭着……
黒夜几时去?眼泪无时干。世道乃不平,命苦休怨天。山林有狼虎,鹿兔无时安。
世上有恶人,没有太平年。
几个汉子抬着一盛棺材从大街上走过,最后来到刘氏女的大门前。这时何雄仁身上斜挂着盒子枪,何为、何志、何能三名保丁随后,他们也来到刘氏女的门前。
何雄仁吼道:“刘女子,你就这样将袁瘦猴埋了。”
刘氏女没有回答,何雄仁讨个没趣,仍不知羞地又向刘氏女近前低声道:“何爷愿替你做主去向常秀才讨个说法。”
刘氏女冷冷地道:“什么说法,逮到常自清为我男人祭灵?”
何雄仁:“虽然逮不到常自清,跑到了和尚跑不了庙。”
刘氏女没有好气地说:“和尚跑了,我去守那个空庙,为他做看庙的狗。”
何雄仁阴险地说:“我问你刘氏女,你男人死了,你母子靠谁去养活,两间半的破草屋不避风雨,田无一指,地无一拢,靠你去卖屁股?”
刘氏女勃然大怒,骂道:“放屁,你娘才去卖屁股。”
何雄仁嘿嘿一笑道:“骂得好,你才是狗咬吕洞宾不知好人心。”
刘氏女愤然道:“你是好人,天下好人死了了,你娘的才是从皮坏到骨头里的坏种。”
何雄仁仍是厚着脸道:“常家好田一两千亩,还有两盘杂货店,家中的银元三车两车也拉不下,你甘心吗?”
刘氏女问:“不甘心又能怎么着。”
何雄仁道:“把尸体抬到常家,常家的家产不给你一半,也得给你三分之一,至少也得四分之一。”
刘氏女:“把尸体抬到常家?”
何雄仁道:“对,听何爷的,有你的天大好处。”
刘氏女低头思忖着。
何雄仁一声吆喝:“何为何志何能快动手,将袁瘦猴的尸体装进棺材里,抬到常家去。”
三名保丁应声答道:“是。”
常言德夫妻二人闷坐在客厅,常自洁慌慌张张地跑进客厅,惶恐地:“爹,何雄仁来了。”
常言德大有谈虎变色的表情道:“他是个大祸星,他来了又不知要给俺常家带来什么灾秧。”
常夫人无可奈何地说:“自然来了也得请进家门呀。”
常言德道:“二锁,你去开门去。”
常自洁答应道:“是。”
常自洁走出了客厅。常自洁走过院庭向大门走去,急促地叩门声。何雄仁在门外的叫喝声:“常秀才,常秀才快开门。”
常自洁答道:“来了来了。”
常自洁开了门,满脸堆笑道:“是保长爷,请进请进。”
何雄仁板着一张冰冷的面孔,斥道:“你家里的人耳朵里塞驴毛了。”
常自洁忍着怒道:“何大保长,莫要生气,客厅喝茶去。”
何雄仁迈着四方步子,挺着胸昂着头向院内走去,直奔客厅而来。常言德在客厅里恭候着,见何雄仁走进客厅,立即躬身施礼道:“何贤弟,请……”
何雄仁只是鼻子哼了一声,自行坐下,常夫人也是喜笑颜开地:“大兄弟,请用茶。”
常夫人已沏好茶盏,何雄仁未加推辞地喝起来,良久谁也都没有说话。何雄仁喝了一杯茶咳嗽了声这才开了腔:“大锁走了?”
常夫人道:“还得谢谢保长兄弟的放生之德。”
常自洁愤然道:“何大保长,得饶人处且饶人,古人云:径路窄处,留一步与人行;滋味浓的,减三分让人尝,此是涉世一极安乐法。你却乘人之危,落井下石,丧德的事做多了,也应该为你这孑然一身积点德,也能生个一男半女的。”
何雄仁愀然作色道:“常二锁,你敢耻笑于我?”
常言德道:“保长兄弟,大人不与小人怪,宰相肚里能撑船。”
何雄仁高声道:“黄鼠狼我没逮到,却落了一手的骚,半夜糊元宝,白替鬼忙。”
常言德:“何保长这话又从何说起?”
何雄仁:“那个刘氏女比狐狸精还要精,我刚走出你家的大门口,就和她闯上,被打了个秋风,还要我们向你常家传个口信。”
常言德:“什么口信?”
何雄仁:“刘氏女向你常家索要500亩土地,两千块大洋。”
常言德和夫人直吓得脸变了色,叫苦不迭:“好个刘氏女……这,这……”
何雄仁恐吓道:“老秀才,别这个那个,这个,条件你不答应,她就把死人抬到你府上来,要你送三年大殡,你懂吗,死人头上有浆子。”
常自洁火了嚷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何保长你才是幕后的黑手,你是一只饿狼,填不饱你的肚子,要你住手,欲罢不能,不治俺的个倾家荡产你是不放手的。”
常老夫人拉住常自洁的手,泪道:“儿哇,我为鱼肉,他是刀俎,就任他一刀一刀地割吧,最后剩下骨头,他还能再奈何?”
何雄仁道:“你记住这句话,入土为安,袁瘦猴活着不值半刀火纸钱,死了可就不太便宜,一天不埋,你常家就一日不安宁?”
常夫人哭道:“我的天呐,这挡子事,何日能了哇?”
常自洁瞪着眼道:“要我哥哥偿他的命就是了,也省得旁人趁火打劫。”
何雄仁吼道:“常二少爷,你有能奈,你有种,你的脖子粗,好、好、好这个事我就不问了。”
何雄仁气扑扑地拔腿而去,常家三口人呆呆地站在客厅里,表现的一筹莫展,从门外传来何雄仁的恨骂声:“不见棺材不落泪,都是他娘的木头疙瘩,等着瞧吧。”
老夫人的悲痛是可想而知的,老秀才心有无限的感慨地:“吃喝嫖赌四大魔,正人君子莫要学。唯有赌博罪恶大,染上赌博入掘罗。”
常家三口人正在客厅里发愁,听得门外人声喧哗哭喊声一片:“常自清还我男人的命来……”
常家人大吃一惊,常自洁道:“爹,我去看看去。”
常夫人叮咛道:“二锁,可得忍哇。”
常言德道:“是啊,忍乃心头一把刀,这场大祸算是躲不掉喽。”
常自洁直气得顿足捶胸,怒道:“可忍孰不可忍,爹,我们不能就这样忍下去。”
常言德凄凉地说:“儿哇,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无力去回天转日,伐毛洗髓,也只有忍吧。”
常自洁匆匆而去。何为、何能、何志和一些汉子将一口棺木抬至常家大门前,刘氏女抱着儿子在棺前痛哭着,看热门的人等密密麻麻,一时大门前堵得水泄不通,大门开了,常自洁探出身来。
何志一声吼道:“将棺材抬到常家的客厅去。”
“好……”
众人齐声吆喝抬着棺材便向前撞,被常自洁拦住,高声道:“你们把棺材放下,有话好商量,有话好商量。”
刘氏女抱养孩子向常自洁哭来:“二少爷,要我把死人抬回去,也行,就要你哥哥常自清把命还了,俺一句话也不说了。”
常自洁耐心地劝解着:“袁嫂,我哥哥跑了,兄帐弟还,我来还你男人的命行吗?”
刘氏女道:“冤有头债有主,当还命的是你哥哥,常自清。”
“先把棺材放下。”何雄仁走到近前一声吩咐,众人等将棺木堵着门放下,正在这时常言德也走出门来,他一声道:“三老四少,诸位高邻,都去我的客厅里,商量,商量有什么要求我答应,我全答应了。”
何雄仁望着老秀才一声冷笑道:“好哇,见了棺材方掉泪,应了这句话,刘氏女跟我走,讨讨价去。”
于是众人一窝蜂地拥进常家。
话说众人等拥进客厅,有立有坐,常言德吩咐二锁道:“快于众乡邻沏茶。”
何雄仁向客厅里的人看了看,一挥手道:“留下,张老帽,李老健,其他人一律走开。”
这些人等纷纷而去,一客厅里只有常家三口人,何雄仁和三名保丁,还有两位老叟,刘氏女母子。何雄仁首先开了腔,他道:“常袁两家出了这桩人命官司,也是青龙镇的不幸,人已经死了,不能复生,尸体已抬到常府,刘氏女你就发话吧。”
何雄仁向刘氏女看了看,刘氏女这才泪道:“猴子虽然不务正业,却是个男人,是袁家的顶梁柱,有了他青天在,就不怕浮云满天飞,我儿子又小,日后我娘儿俩又怎么活呢?”
常言德道:“刘氏女,我常言德,可以支付你母子的所有的生活费用。”
刘氏女问:“能是多少。”
常言德道:“你就开个价吧。”
刘氏女还没有发话,何雄仁就抢口道:“好地一百亩,另加两千块大洋,还有刘氏女为其夫买得这口棺木太小,对不起袁瘦猴。”
常自洁问:“换一口什么样的棺木?”
何雄仁:“椒木底,桃木帮,不接不扣,二十四。”
常自洁大怒道:“又不是你家死人。”
何雄仁拍桌斥道:“常自洁,你说话要想着说,我可是保长噢。”
常言德急忙道:“保长贤弟,二锁言语不周,多有包涵,我这算赔礼是了。
常自洁道:“天底下就是一国人王地主也办不来的事。不折不扣,椒木底,桃木帮,二十四棺,保长保长。花椒树,桃树有这么粗,这么高的吗?”
这时刘氏女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字。她道:“老秀才你就照着纸上写的去办吧。”
常言德接过看了看,顿时脸流出汗来。喃喃道:“这是保长的亲笔字。”
常自洁从父亲战战抖抖的手里接下这张纸,念道:“一乘六六楠木套棺一口,十身上好衣裳,三班喇叭,三班号,十个和尚,十个道人,十个尼姑做十日道场,高搭灵棚三丈六尺高,糊金山,扎银山各三座,彩轿三乘,嬷嬷三十六,小姐四十八,金纸银帛巧工做成满堂挂白,五百桌宴席,十日葬典,还要常家老小披麻带孝,领棺送葬,埋在常家祖墓,立碑造墓。只见老秀才倒在地上,常自洁和老夫人急来搀扶。“爹,爹,爹爹,您醒醒……”
老夫人嚎啕大哭:“老头子,老头子,你不能死哇……”
大保长,村头官。官虽小,权如天。
一双黑手遮太阳,大事小事他都管。
我说这话你不信,那阎王好见小鬼最难缠。
大保长,品外官,下管地,上管天。
他若要你四更死,决不留人到五更天。
我说这话你不信,他时时刻刻打你鬼算盘。
第三章
老秀才恼怒而死 老夫人棺前招媳
有词《长亭怨慢》为叹;
怨难尽逆子莫教,又恨又恼,愁得泪掉。
万绿丛中,动人春色不须多,我唯少。
空惆怅,成心病,不得他人高,话柄总是留人笑。
难消,知得晚年到,却是鬓发苍苍,
别无愿想,想忘了怎能忘掉。
愁断了寸寸肝肠,新陈红粟万箱空,
算空有并刀,凄凉淹来如潮。
常言德半响才苏醒过来,常自洁将他扶坐在椅子上。
常言德喘了几口虚气(少气无力)道:“唯有一条我不能答应。”
何雄仁:“哪一条?”
常言德:“袁瘦猴不能葬进我家的祖坟里。”
何雄仁冷笑了笑道:“姓袁的是外乡人,穷得没有一块拉屎擦屁股的土坷儿,能往哪儿埋?”
常言德:“我不是还得给她一百亩土地吗?”
何雄仁道:“老秀才,刘氏女二十刚出头,她必定还要抬身嫁人,瘦猴子岂不是孤坟一座,年年节节谁为他上坟添土,不需三五十年,可怜的猴子白骨要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让我说,老秀才答应吧,否则翻了盘子,更为不美。”
只见常言德消瘦的身子前张后仰几下,扬面一声长叹:“天哪,我那该死的儿子,都是他惹得祸,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常言德一张嘴,吐出几口殷红的鲜血。
常自洁扶住道:“爹,爹……”
常言德再睁开一双无神的眼睛,凄怆无力地:“我死了……你要给我立块碑,碑上,碑上要刻写着:“戒赌”两个字。”
常言德说完,闭上了双眼,绝气而亡,常夫人和常自洁抱着老秀才放声大哭,真是痛不欲生。
常老夫人的哭声:“老头子……”
常自洁的哭声:“爹爹哇……”
人生几何,年不满百;天地逆旅,光阴过客;
穷有穷生,富有富死。死不如生,生不如死。
再说何雄仁心满意足地坐在自家的客厅里,他很得意地站起身来,伸手弹了弹长袍,又把斜挂身上的盒子枪拍了拍,迈着二郞步走出客厅。
何雄仁一声冷笑道:“一台戏是听,两台戏也是看,两桩丧事一起办吧,好热闹嗷。”
是的,社会就是一个大戏台,每一个人在这个戏台上都在演绎着各自不同的角色。有的角色被广大观众而赞扬,也有的角色被广大观众而唾骂。何雄仁为人狡诈,用心毒辣,就是被唾骂的角色。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不是死者的悲哀,而是活着的人愧疚。
秋风瑟瑟,白云卷舒,几只鹰在云空中盘旋着。
几个汉子抬着一乘棺村向山上走来,二锁披麻带孝地走在棺材的前边,他们来到祖坟地,那儿已经掘下了一个墓穴,便将棺木安放在穴中,几个汉子在填土。
常自洁大放悲声:“爹呀,您一生刚强,没有想到竟如此而去,可恨的哥哥是你害死了我爹。是谁人给我常家制造这场创巨痛深的灾难?是赌博,是何雄仁,归根到底还是我那混蛋的哥哥。”
常二锁跪在棺前哭得是那么悲伤,雨泪千行:“爹,九泉下的爹,儿愧对您哇……”
不是常二锁的愧疚,是那可憎的赌鬼常大锁害死了他们的父亲,那何雄仁是更憎的凶手。
常家的大门前,何雄仁正指手划脚地安排着人等在高搭灵棚,两条长长的白幡树在大门左右,欲如两条银色的巨龙随风瓢摆着,一乘高大的红色大套棺停放在灵棚正中央,灵棚里里外外用七色纸扎成的金山,银山,灵塔,纸人纸马满棚尽是,有车有马,有龙有虎,有辇有轿,有鹿也有麒麟,挽联醒目,有条有款,:
大门匾: 泪洒西河
中匾: 梓伤乔悲
耳匾: 庭前 谁训;(箕裘;谁衍);(渔哭 ;汲灵)
大门对联:
(一): 若能够踏破天门三千界定请南斗星北极寿延年将簿改 ,
恨不得翻越地狱十八层要向东岳西庙舍生舍死要儿回
(二): 一往不回头累吾孙昼啼夜哭陡北岵
半生竟撒手令尔文齿摇发落泪西河
小门对联:
(一): 数亦无常概想尔生由尔命
丧葬有哀惨看吾孙送我儿
(二): 白发情伤谁料回头泣我子
黄泉路隔奈须府躬训童孙
你说何雄仁缺德不缺德,他是以父送子的形式写的挽联,这台戏他是导演,他就肆无忌惮的恶作剧。再说那个时代的人,没有文化的众多,刘氏你虽然人生得聪明伶俐,碗大的字认识二升。常家人虽然看得明白,大难临头,已经自顾不暇,这些事他们也不管。
刘氏女抱着儿子坐在棺前咿咿呀呀地哭着,不紧不慢地烧化着纸钱。
何雄仁历声道:“快唤二锁,在此守灵棚,不得离开寸步。”
何为:“埋他爹去了。”
何雄仁:“也好,也好埋完了他爹,也就心无杂念地在此守灵了。”
何雄仁悄悄地走进灵棚,慑手慑脚来到刘氏女的面前嬉皮笑脸地:“刘女子,刘女子,常家又卖了三百亩土地。”
刘氏女不肖一顾地:“他卖你买,你何雄仁伊于胡底,你什么时候才能心满意足?以后也不知道怎么去死。”
何雄仁白了刘氏女一眼道:“你还心疼起了常家了。”
刘氏女:“杀人也只不过头落地,老秀才活活地被你逼死了。”
何雄仁:“你男人不是也死了吗?”
刘氏女:“老秀才和老夫人可是青龙镇出了名的好人,善人,你不该如此去作践他。”
何雄仁哼了一声道:“头发长见识短,你不作弄他,他能将白花花的银元白送给你吗?”
刘氏女大声道:“你高抬贵手吧,再逼死了老夫人和二少爷,我心里不忍呐。”
何雄仁压低嗓门道:“刘氏女,刘氏女,听我的,我保你一辈子不受穷,你儿子不受穷。”
刘氏女怒道:“说真的,你发了财青龙镇的人骂你也骂我。”
何雄仁哈哈大笑道:“骂,骂成了大财主也值。既醉以酒,既饱以德。”
刘氏女愤然道:“你真是恬不知耻,还有脸说德,你是缺德人的祖宗,呸,快滚开。”
常夫人的住室,常自洁端着一碗饭来到母亲的床前,低声道:“娘,起来吃饭吧。”
常夫人躺在床上摇摇头道:“娘吃不下去哇。”
常自洁:“娘,你已经三天水米未进了,爹走了,你再作践自己,不怕丢下儿一个人在这世上可怜吗?”
常夫人半睁半闭着已哭肿的双眼,泪道:“儿哇,娘的心里如刀绞一般难受,又疼又痛等不到埋下瘦猴子,我们的家产就一干二净了。”
常自洁劝道:“娘,没有过不去的难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们作践够了也就罢手了,穷人不是也得活着吗,儿就是讨饭吃也把娘背在身上,要活俺娘儿俩一起活,要死俺娘儿俩一起死,我的娘想开一点,咬着牙受吧,娘。”
常夫人咬牙切齿地骂道:“都是何雄仁这个该天杀的出的坏,投畀豺虎,杀他一千刀,一万刀也难解我对他的刻骨之恨。”
常自洁:“古人云,染指于鼎,尝之而出,何雄仁正是这类无耻的小人。俺常家树大招风,姓何的趁火打劫,图俺的田,俺的地,俺的钱,那刘氏女就成了一把剥人的刀握在何雄仁的手里来一刀刀地剖解我们常家。”
常夫人:“是啊,刘氏女是讨饭来的外乡人,今天又死了男人,孤儿寡母的也怪可怜的,年纪又轻轻,以后又怎么过呢?”
常自洁:“那就改嫁吧。”
常夫人挣扎着坐起来道:“我儿,老娘我有个想法。”
常自洁:“说来让儿听听,眼下哥逃亡在外,爹又归西去了,家里只有我母子两个,娘您放心,儿是您生的您养的,我一切都听您的。”
常夫人:“如若刘氏女能嫁给你。”
常自洁吃惊地:“娘,您要我去娶她!”
常夫人:“你若娶了刘氏女,自古来,大丈夫能伸能屈,当年韩信还不是受了胯下之辱吗?你要是含屈负辱娶了刘氏女,何雄仁也就靠边站了,俺也就保住了田地,守住了家产,也还许你哥也不被追捕。”
常自洁谓然叹气道:“我才二十岁,刘氏女少说也有二十二三岁,又是个寡妇,还带着个孩子。”
常夫人:“这不是逼上梁山吗?”
常自洁将手中的饭碗放在床头柜上道:“娘,容儿再想想。”
常夫人语重心长地说:“我也知道这么做是委屈了孩子,还不是为了保住我们这个家吗。话再说回来,讨个女人就是了为了成家立业,生下孩子为俺常家传宗接代吗。”
常自洁又端起床头上的饭碗道:“娘,您老吃饭我答应您。”
常夫人转忧为喜,伸手接过饭碗道:“娘吃,我吃。”
常夫人吃起饭来,常自洁在母亲的床头前走着想着,不由人的一阵长吁短叹。
常夫人吃完了饭,向儿子看了几眼道:“儿啊,娘只是说说而已,何去何从,中与不中还由你作主。”
常自洁果断地:“我听娘的安排。”
常夫人伸手拉过儿子的手,一声哭道:“我的儿呐,你乃天下第一孝子,娘的好儿子。”
正如古人所说:君子处患难而不忧,何能不忧?能破解患难才是真正的君子和高人。
常自洁:“娘,谁来说媒?”
常夫人:“娘做你们的红娘,走,去灵棚会会那刘氏女。”
常自洁将娘从床上挽起,走出住室。
常自洁领着母亲,身穿孝服向灵棚走来。
他们母子进了灵棚,常自洁让母亲站在一边,便彬彬地跪在棺前,重重的磕了四个头。
常自洁有几分的悲痛,也有几分的装腔作势,他哭道:“我的袁兄,你惨死在我家兄之手,为弟我十分内疚,愿袁兄您乘风升天成仙而去,九泉下安息吧。”
都说死人成仙,谁见过仙是死人?人死如灯灭,说来所谓的仙就是死人的灵魂,是不存在的幻影。
刘氏女向常自洁看了看未敢言语。
常自洁站起身来回过头向刘氏女扫地一躬,真诚地:“袁嫂嫂,小弟常自洁向您赔罪来了。”
刘氏女伸手将常自洁扶住道:“二少爷,莫要如此大礼,我实难承受。”
常自洁:“老嫂如母,您承受得起,承受得起。”
刘氏女有些感激地:“为嫂过分了。”
常自洁:“嫂嫂,不为己甚,人有父母,我有父母,将心比心,心心相同,你死了丈夫乃悲痛之事,都是我哥造的罪。”
刘氏女:“是啊,大少爷是读书人。不该失了官宦人家的体面前去赌博,失手打死了我那个不成方圆的丈夫。”
常夫人这才搭讪道:“贤侄妻,老身生了个不成器的儿子,伤了你丈夫的性命,罪过罪过。”
刘氏女道:“太太,您老也别忏悔了,做老人的怎么希望儿子做出这些事来。都是意想不到的。”
常自洁:“我常自洁发誓,永世不踏赌场半步,若食言定要我死无葬身之地。”
刘氏女:“看来二少爷才是好男子,真丈夫。”
常自洁:“就请嫂嫂为我作个见证,我常自洁决不食言。”
刘氏女微微一笑道:“二少爷,我刘氏女怎会与你作个见证。”
常夫人:“天也快黑了,今晚我和二锁陪你说说话好吗?”
刘氏女:“老太太,你年岁高迈,这儿有我。”
常自洁:“还有我呢。”
常夫人:“说不走就不走了,孩子睡了,秋夜别冻着孩子。”
刘氏女:“好吧,婶婶。”
常夫人:“侄媳妇,你是哪里的人氏,为何要来俺青龙镇安家。”
刘氏女泪道:“您老问起这些都是我的伤心之处,一言难尽哇,我的命太苦了。”
常夫人道:“不妨说于我听听好吗?”
刘氏女抹了一把眼泪又道:“我和我丈夫都是断线的风筝无根的草,俺死在赌博场上休止是袁瘦猴一人,我的生身之母和我奶奶也是因为我爹赌博丧送了性命,我的公爹,公婆也是因为赌博而死去。”
刘氏女说到这里又止不住的流淌着眼泪。
常夫人:“孩子别难过,说来与婶婶听听。”
于是刘氏女泪诉了她的身世。
常自洁自言自语道:“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鸿雁来时秋最好,雁飞远去是春时。”
夜来风一阵紧过一阵,刮的天摇地动,尤其那灵棚和纸旗纸幡被风撕碎,又被风吹走,破碎的纸片吹的到处都是
常老夫人和常自洁正与刘氏女和风细雨般的交谈着,于是刘氏女泪诉了她的身世……
刘氏女的泪诉:
二十四年前,在刘家村的赌场里一派喧哗,众赌徒正在呼吆喝门地叫赌着。
刘三赢了钱,他鼓腹拍掌地狂嚣着:“我刘三赢了,我刘三赢了……”
刘三的母亲破衣褴褛走进赌场叫喊道:“三,三,我儿快回家啊。”
刘三红着脸吼道:“你叫什么丧。”
刘三的母亲:“我那媳妇要临产了。”
刘三大喜道:“真的,我刘三要生儿子了,赌场后继有人喽。”
刘三的母亲怒斥道:“就知道是赌。”
刘三:“不赌又能做什么。”
刘三的母亲恨道:“你们赌穷了子孙,赌穷了万代,你这畜生,终日赌不够,赌不醒,我那媳妇家里田下,当牛作马,而你除了赌还是赌,今天她要生了,你还不回家,我问你有没有人心。”
刘三虽然不是恋恋不舍地被母亲打着骂着而走出赌场。
刘三和母亲刚走到家门就听屋内有婴儿的啼哭声,母子二人大喜急急向屋里走去。
刘三兴高采烈地:“她生了,她生了。”
刘家破旧的草房,房内破陋的几件家具,足以看出是十分的分期,木床上有位年青的产妇,身上盖着看不出是何颜色,打着许多补丁的破被,怀里搂着刚刚出生不在啼哭的婴儿。
刘三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头问:“是儿子吗?”
那产妇冷漠地摇摇头,喃喃道:“是个丫头。”
刘三惊吼道:“怎么是丫头,不是儿子以后又怎么能鏖战赌场?完了完了。”
刘三的母亲怒冲冲地骂道:“是个丫头才好哩,女人不会赌博。”
刘三:“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刘家庄没有不会赌博的人,自是刘家的后代,怎能不进赌场?”
刘三的母亲,怒不可竭地:“你这畜生,苍天有眼,胜残去杀,怎么不叫世上的赌鬼死的干干净净。”
刘三:“自然不能进赌场,在刘家就不能成人,我就将她掐死。”
刘三的母亲大怒前来拦挡刘三吼道:“你敢。”
刘三狰狞地:“我又怎么不敢。”
刘三就要去床上抓那婴儿,老妇人又气又急,头向刘三撞来。刘三的母亲高声骂道:“老娘我和你拼了。”
刘三咬牙切齿地:“丫头片子又不能给我传宗接代,也不能进赌场比赌,要她何用,还是张口的货,白白毁我钱粮。”
刘三的母亲扑上来死死地揪着儿子 不放手,恼羞成怒的刘三用力去推母亲,老人被推开,重重地摔在墙上。
刘三的母亲:“哎哟”一声惨叫,老人倒在地上不能动了。那产妇一声哭叫:“娘。”
那产妇滚下床,爬上老人的身边,抱住老妇人:“娘哇……”
刘三向她们看了看,哼了一声,忿然道:“真让我败兴,又少赌了几把。”
刘三抖身走出草屋,刘三又回到了赌场。赌场里亮着烛光,众赌徒们赌得热火朝天。
这时一个身小如瘦的男人气急败坏地跑进赌场,扯着嗓子喊道:“刘三,刘三,你家死人了。”
刘三手里还抓着三颗骰子,抬起头问:“袁老瘦,我家死了谁?”
袁老瘦:“你再不回家,还得再死一个。”
刘三木然了,他道:“老瘦猴别再耍我了,我家还有谁?”
袁老瘦:“你休想再来四五六,就怕一二三,也三不了了。你娘是你摔死的,你老婆生了孩子,胎盘还在肚子里,能这么折腾吗?”
刘三真还有些害怕,他失以营求地向袁老瘦看着问:“老瘦哥,我该怎么办?”
袁老瘦:“这是民国不是晚清,死人头是有糨子,你舅舅和你老丈人能不去告你吗?等着去偿命吧!”
刘三害怕了,脸色也吓黄了。
一个赌徒幸灾乐祸地:“刘三,你昨天赢我两块大洋,看你跳的笑的比赢个爹还欢,娘的,今天跳不起来了吧?”
刘三眯着眼道:“霸你的先人,让你看我的笑话。”
袁老瘦:“你刘三阴曹地府去赌吧,奈何桥下有牌九,阎王殿里有麻将,十八层地狱里有骰子,牛头马面请你去赌钱。”
刘三火了,他冲着袁老瘦泼口大骂道:“袁老瘦,袁老瘦操你祖宗十八代,你要我刘三去赌死。”
袁老瘦一声冷笑道:“你不去赌死,也活不了,等着掉头吧。“
刘三惆怅是尽情更冷落了,他哭丧着脸道:“我刘三,真是就没有活路了吗?“
袁老瘦:“刘三,刘三,亡命天涯逃命去吧。“
刘三拔腿欲走,又被袁老瘦扯住。
袁老瘦道:“就这样走了,你家里两具尸体,还有一个阳水未干的孩子就不顾了。“
刘三为难地:“袁大哥,我还是逃命要紧哇。“
袁老瘦:“刘三,你家里的事我替你办,谁要我们是几十年的赌友呢.”
于是袁老瘦向刘三咬了一阵耳朵,只见刘三后退了数步。
刘三怒道:“袁老瘦,你真会计算我,我的家都给你了。”
袁老瘦一声冷笑道:“你那个家还能保得住呢,三间破房子,五亩盐碱地,我袁老瘦得给你抬上两口棺木还得养活你那个刚落草出世的丫头。”
刘三一声叹道:“我刘三认输了,世上只有一个便宜,那就是大宋朝,有个王华买爹,袁老瘦你是第二个王华。”
袁老瘦鼓起眼来道:“刘三,我可是真心实意地帮你,干不干由你做主,我走了。”
袁老瘦转身欲去,被刘三一手拉住恳求道:“袁老兄,时不我与,就这么说定了,我取房产地契于你。”
袁老瘦露出得意的笑容。
天黑了灵棚里的灯火在亮着,昏黄的光线显得惨淡和恐怖。
刘氏女泪诉了自己的身世。
常自洁感慨地:“ 层轩皆面水,幼苗遭风霜。”
常夫人母子不禁珠泪滔滔老夫人一手抱住刘氏女,哭道:“孩子你是个苦命的孩子。”
刘氏女泪道:“袁老瘦就是我后来的公爹,在我三岁的时候就被一个姑子庵的一个老尼姑收养到姑子庵,养到了九岁,我才下山去,后来我和他儿子袁瘦猴成亲,又是因为赌博才逃到青龙镇落下脚来。”
常自洁:“袁嫂,你是一个苦人,我同情你,怜悯你,我二锁无可推脱地要养活你母子,我们就相依为命一起生活吧。袁嫂,我常自洁最见不得苦人流泪。”
常自洁说到此处,泪水纷纷。
刘氏女:“二少爷,俺是个穷人,贱人,怎能?……”
常夫人:“孩子,当婶子的有句话,你要接受了就点个头,如若不答应,就当作一阵秋风过耳吧。”
刘氏女:“太太,请讲。”
常夫人:“孩子,你做我的二儿妻吧。”
刘氏女大吃一惊,霍地站起来,迟疑地:“婶……”
常夫人:“我是真心,可对天地发誓,如有半点虚情假意要我常家断子绝孙。”
只见刘氏女一声哭道:“不,不,我的好婶婶,我的好太太,我的命贱不敢答应您哇。我不是受宠若惊,乃自量弱人。”
常自洁向刘氏女深深地点点头道:“我常自洁也对天许愿,愿我和你白头到老长命百岁。”
刘氏女扑通双膝跪在常夫人面前,大放悲声地哭道:“婶婶,二锁兄弟……”
刘氏女的儿子大宝在一旁醒来,刚要发声哭起,被常自洁抱到怀里,亲了又亲。
常自洁道:“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儿子,不是亲生胜过亲生,我若食言,天地所不容,让我死于野狗的口中。”
刘氏女:“自洁别再说了,我刘氏女也对天对地表表心情,娘,是我的亲娘,我一定孝敬您,自洁,我要做你一个贤良妻子,若有一点不真心,要我刘氏女死无葬身之地。”
常自洁:“你?”
常自洁抹了一把泪又道:“我二锁一定听你的。”
常夫人微微笑道:“两个破碎的家,成在一起也许比他们还要好。人老话多,夜还长着呢,不妨,在这里讲一个小故事
说得是有一个行人走在海岸上,被突而其来的飚风吹到大海中,那海浪连天,这行人命悬一线,被海的急涛卷到一座孤岛的海滩上,那岛光秃秃的,绝无人迹。没有任何食物,这人绝望了。
沧海茫茫,任你哭断肝肠,谁来救你?喊天哭地枉无用,此所谓独困荒岛,这才是无计可施。
是生灵都有求生的欲望,他泪洒荒岛,那岛不大,其实就是一座海礁,他饥渴难奈,终于在礁石缝隙中找到几捧清泉,在沙滩上又找到一条死鱼。什么最好吃?不是山珍海味,更不是美酒佳肴,也绝无烹龙炮凤,肚饥好下饭,这哪里是饭,又腥又臭的烂鱼。
一时未死,还不是死人,此时此刻,舍我其谁?不想死就必须寻找生路。突然他眼睛一亮,他发现了海边半沉半漏的一条破船。一线生路也不能放弃,努力可生,放弃则死.没有工具,取石击木,撕衣做索,他苦苦修了三天三夜,破船修好了,那人摇橹划浆,乘风破浪,终于安全地回到海岸。”
刘氏女听得如醉如痴,听到这里,嘘了一口气道:“人不该死天有救。”
常自洁道:“不是天在救他们,说那条破船,能修船救命,说到底,还是那条破船,没有破船也就无处着手。”
常老夫人和常自洁就好比那落海之人,那条破船就是刘氏女。
常自洁信心满满地说:”萍踪飘转在谁边?命悬一线若云烟。 起死回生靠何人?不畏艰辛修破船。“
第二天;
常自洁与刘氏女正在指挥人等拆除灵棚,请棺出殡,何雄仁气急败坏地带着三名保丁跑来,只见何雄仁急得满脸的大汗。
何雄仁气喘吁吁地嚷道:“不能拆,不能拆。”
谁也没有理睬他。
何雄仁火了,一声吼道:“给我住手。”
刘氏女劈头责骂道:“何保长,不许拆灵棚,你安得什么心?是狗心,是颗狼子野心。”
何雄仁:“十日葬典,刚过一天,谁也不能拆?”
刘氏女:“那九天就抬到你发丧吧。”
何雄仁:“抬到我家,凭什么要抬到我家去?”
刘氏女:“就凭你是条喂不饱的狗,这是姓常的和姓袁的两家的事情与你姓何的哪根筋疼。”
何雄仁:“于我?”
刘氏女:“你是借姓袁的死了人,想从中发横财。”
何雄仁勃然大怒道:“你,小贱人,敢和我顶嘴。”
常自洁怒目逼向何雄仁,责道:“要骂人你去姓何的祠堂里去骂吧,何保长你也该收场了,你存心想把俺常家往死里整。”
何雄仁:“好,好,是我在整你,明天我去县衙报案去,缉拿杀人凶手常自清。”
刘氏女:“去吧,再想整去常家一个子儿,那是妄想,准备发丧
常自洁:“好。”
一众人等将棺木抬起,何雄仁望着远去的发丧的人群直气得几乎喘不出气来。
空旷的大地,荒凉的山丘,萧条的林木,枯黄的野草,云空中的雁鸣……
众人等将棺木抬到山野,埋下了袁瘦猴。
何雄仁黔驴技穷,落得个马束桥飞。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第四章
何雄仁害人心屡屡不死 常自洁刘氏女喜结良缘
《忆少年》
几声莺歌,几声杜鹃,细雨绵绵,又来双飞燕,
梁上唱声婉。
执着爱情金不换,几度风,几度惊险,好事多磨,
感时泪潸然。
何雄仁和三名保丁正在酗酒,何雄仁一连喝了三杯酒,忿然道:“那个老不死的常老太婆,智胜一筹,她把那个该死的刘氏女搂到怀里,竟让我空拨了这把算盘,哼,一计不成再生二计,不要他倾家荡产,算我何雄仁是个熊包。”
何雄仁怒容满面抓起面前酒壶给三名保丁酌酒,他道:“小小酒壶斤把沉,壶中装酒能醉人,美酒红人面,财宝动人心。
何志道:“放心吧,青龙镇倒了常家这根旗杆,说话算数的就是俺姓何的了。”
何雄仁摇了摇头答:“常家这根旗杆还没有倒,青龙镇暂且还不是姓何的天下,欲速不达,要想彻底地推倒常家,还没有到那个火候。”
何为冷笑道:“常家的大气候已去,就是不死,也奄奄一息了。”
何雄仁又是摇头晃脑道:“不、不、常何两家赢输各半盘棋,他们有关门计,我就来个跳墙法,朝闻夕死,她认为稳住了刘氏女,就稳得天下了……”
何能:“是哇,葬事完结了,人常说入土为安。”
只见何雄仁拍桌吼道:“我要他入土也安不了,以邻为壑,我何雄仁困心衡虑,不搞垮他常家寝食难安。”
何志道:“还能如何?”
何雄仁道:“逮住了常自清,他常家又如何能安得了吗?”
何能道:“他常自清逃离家门,脚底无线,大地茫茫如何去逮他,岂不是大海捞针。”
何雄仁煞有介事地说:“你三个小子动脑子想一想,一个读书人,能有何能奈去远走高飞,打不了柴,也捕不了鱼,必定在常家的亲戚家中,听说扬州有他一家近亲。”
何为道:“千里遥远,如何去扬州捉拿他。”
何雄仁道:“我有一计定能伸手可及。”
何能问:“是何妙计?”
何雄仁神秘兮兮地说:“何能你附耳过来。”
何能伸过头去,二人一陈耳语后,何能频频摇头,道:“吸烟喝酒过河,走路,这笔开支?”
何雄仁坦荡地大笑地说:“何能你小子把心放到肚子里,一切都听为叔的安排,他常家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猴子不上杆,就多敲它几遍锣。”
何能探出一个指头,何雄仁看了看,笑道:“大洋三十块,不少你一个子,明日你去扬州,我等着你的佳音。走跟我回家取路费去。”
何能道:“保长叔,自从袁瘦猴死了,你挖了常家几千块大洋,怎么就不折不扣地都捧给了大婶了。”
何雄仁苦笑道:“男人是挣钱手,女人是装钱的斗,不交给她能行吗?”
何志哼了一声道:“怕老婆有饭吃,大叔惧内也非三日五日。”
何雄仁瞪了何志一眼骂道:“混帐东西,没老没少的。”
这是对善良的人来说的,何雄仁是个什么人?是一个五毒俱占,成不足坏有余的大恶人,时时刻刻都在谋算着周围的人,哪一天不在干伤天害理坏事。
人常说:
宁可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可是何雄仁就是吃讹人饭的,强取豪夺,吭人拐骗,他就是一条狗,从来就没有改过吃屎的恶习。
何雄仁的妻子崔金花正在客厅里,喝着茶,磕着瓜子,何雄仁和三名保丁走进了客厅,何雄仁点头哈腰地走到崔金花面前道:“当家的快取三十块大洋于我。”
崔金花怒目向何雄仁看了看,没有答理。
何雄仁笑了笑又道:“当家的给我三十块大洋。”
只见崔金花杏眼一睁骂道:“要钱要钱就知道要钱,是赌还是嫖。”
何雄仁强陪着笑脸道:“瞧你说得多难听,我是正使正用。”
崔金花吼道:“说你去赌去嫖,冤枉你了。”
何雄仁无可奈何地说:“不冤枉,不冤枉,这回可是正使正用呀。”
何能打着圆道:“大婶这回可是办得正事。”
崔金花嚷道:“就你几个,自从你们从你娘的肚子里爬出来就没有干过一分钱的正事。”
何雄仁埋怨道:“你是属母狗的管进不管出,接钱的时候有说有笑,我用钱的时候像要占你一个娘的妹妹还要难。”
崔金花火了,她跳了起来道:“你想占我一个娘的妹妹,姓何的,老娘我再借你一个胆子。”
何能道:“大婶。”
崔金花哼了一声道:“喊亲娘也不行。”
何雄仁道:“亲娘,你就是亲娘行吗,我是取路费打发何能去扬州捉拿常自清的。”
崔金花道:“又是捉拿常自清,他常家不是已经倾家荡产了吗?捉他个穷光蛋,再也炸不出一斤油来。”
何雄仁解释道:“常家没有破产,常老婆子缓住了刘氏女,十天大殡只发了一日,袁瘦猴尸体就给埋了。”
崔金花大惊道:“此话当真?”
何志道:“千真万确。”
何为也道:“听说常自洁要娶那个刘氏女。”
崔金花拍掌大笑道:“满口的胡说,常二少爷是青龙镇第一美男子,能去娶一个残花败柳的寡妇作老婆,那是鬼话,没人信的鬼话。”
何雄仁动其怒来道:“崔金花,谁娶了你才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刘氏女也比你强上十分,你好,我娶你三年了一不下犊二不生子。”
崔金花嚷了起来:“那个刘氏女死了男人身份倒长了起来,常二少爷要娶她,还有你堂堂的大保长也羡慕起她来了。好吧,你去和常自洁去争去夺吧,我让了。”
何雄仁道:“娶刘氏女也不至于做个绝户。”
崔金花忿然骂道:“你绝户,能怨我?”
何雄仁道:“不怨你,怨谁,做个女人不生孩子,你说怨谁?”
崔金花道:“你怨我,我怨哪个龟孙儿,十个赌客九个输,十个嫖客九个孤,你终日花街柳巷里去钻野婆娘的被窝,肥水流到了外人的田里,你对我只是有心耕地无心下种,我能给你生儿子吗?生你的祖宗也生不出来。让我说,你也许是他娘的天生的骡子,不是下驹的馿。”
何雄仁直气地无可奈何,央求道:“崔金花,说正经的吧,我借你的行不行,枉尺直寻,宜若可为也,等到我捉住常自清,三倍加价还你中不中。”
崔金花道:“三倍少了,五倍,五倍归还于我。”
何雄仁一咬牙道:“好,好,就是五倍。”
崔金花道:“那就先写上字据吧。”
何雄仁叹了一口气,怨道:“我何雄仁娶了这个婆娘,算是倒楣倒到了七国了,昨天还将几百块交给你,今天讨要起来,竟如此难。”
何能催促道:“大叔,写个字据吧。”
何雄仁道:“我写,我能不写吗。”
崔金花:“老娘量你也不敢不写。”
何能打扮成商人的模样上了客舱,蓝天白云,绿水碧波,客舱上有许多旅客,何能登上去扬州的航程。数日之后,何能顺着扬州大街,查看着街旁的门牌向前走着:“127……128……129……130……”
他来到了一家当铺。一个戴着老花镜的先生正坐在柜台后算着帐,何能走到柜台前,低声道:“先生,你可姓杨?”
那个先生用手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向何能看了看,问:“你当什么?”
何能道:“什么也不当只是传句话。”
那个先生问:“传句什么话?”
何能道:“你要是姓杨,请你转告你的妻侄,他叫常自清,他的母亲常老夫人十日前悬梁自杀了,要他马上回去,切记不可冒然进家,去十里营子他舅家再侯话。”
那个先生问:“请问你是何人?”
何能道:“我是他常家的邻居。”
何能说罢扬长而去。
罄尽南岭之竹书其罪难果,决开东海之波流其恶不净。
庆父不死鲁难不已,只要何雄仁存在一日,常家也就一日不安。
晚霞的余晖照在运河的水面上,飘金泛银闪射着五色的光灿,河岸上常自清心灰意冷地背着简装行囊在匆匆地行走着,他不时地用手抹着脸上的泪。村子不大十多户人家,常自清走进村来,他向身后看了看,静悄悄的,不时地传来几声的狗吠,他放心地向一家大门前走去,他来到门前便去叩门,正在这时他觉得一个硬棒棒的东西抵着他的后脑勺,猛然转脸看去。
“常大少爷,等候多时了。”
何雄仁持着盒子枪紧紧地抵着他的脑袋,常自清觉得面前漆黑,帱然一阵天旋地转,他瘫倒在地。
何能,何为,何志也扑到近前,何雄仁一声怒道:“常自清,老实点省得受罪,来人给我捆上。”
何能已取过一条麻绳,十分利索地将常自清反剪着手,五花大绑,捆得结结实实。
何雄仁吼道:“走吧,要你娘和你弟弟秋后去县城西门外给你收尸去吧。”
何雄仁和三名保丁将常自清押离了十里营子。
这且不说,第二天,何雄仁与三名保丁正在酒馆里饮酒。何雄仁执着酒杯得意地笑道:“何能这次扬州之行功高劳苦,拿到了常自清俺发财的路子又来了。”
何能受宠若惊地:“还是保长叔您的智谋高天下,一人有福托福满屋。”
何雄仁:“来,俺爷们,干。”
三名保丁频频举杯:“干,干,干。”
何为又拿过酒壶正要酌酒,被何雄仁伸手按住,道:“别喝了。”
何为问:“大叔,酒刚饮到甜处为何不喝?”
何雄仁道:“还有一场喜酒等着我们去喝呢。”
何志问:“谁家的喜酒?”
何雄仁道:“今日是常自洁和刘氏女拜堂成亲的大喜日子,这场喜酒俺能不喝吗?”
何雄仁睁着一双鱼眼,闪射着阴险的光泽又道:“你们说呢。”
三名保丁哄然大笑道:“喝,这场喜酒一定要喝。”
何雄仁站起身来道:“走,常家喝喜酒去。”
于是四人走出酒馆。
谋人妻子不养家,谋人田地水推沙。
这是劝教人的一句话,对何雄仁来说那是擀面杖吹火,又道说是对牛弹琴。这些恶人来,人所不干的坏事,他要不干了,他就不是恶人了。
常家张灯结彩,红毯铺地,两廊动乐,显现出一派婚喜的气氛,前来贺喜的佳宾络绎不绝,常自洁披红带花,迎接前往贺喜的宾客:“请,请……”
天庭大院内设下供桌,供桌上摆设着天地和祖宗的牌位,还有供果与红烛香火常老夫人欢天喜地地坐在供桌前,主婚人一声高喊:“请新郎新娘……”
常自洁与刘氏女手牵红绳走到供桌前,主持人高声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新夫妻叩拜完毕。
执事人:“送新郎新郎进洞房。”
抛彩的人大显身手,尤其是闹喜的青少年将常自洁与刘氏女围在核心,闹个不停……
客厅里隆重的喜宴中,欢畅的气氛,频频的碰杯声……常自洁和刘氏女正向客人们敬酒,突然何雄仁和三个保丁走进客厅,何雄仁走到常自洁的面前嬉嬉道:“二少爷,我何雄仁也来为你道喜了。”
常自洁虽然有些吃惊,但又强陪着笑脸道:“多谢保长大人的光临,请……”
何雄仁皮笑肉不笑地说:“大人,正是民国,不是前清,叫大人不好听。”
常自洁:“自然何保长不做大人,就做小人吧。”
何雄仁尴尬地哭笑了笑道:“千家之亲,万家之邻,以邻为重,礼尚往来。我何雄仁岂能一介不取,虽然是凶年饥岁,送不上厚礼,一块两块贺喜钱还是能拿得出的。”
何雄仁心知肚明他来常家是不受欢迎的人,他还是厚着脸皮行若无事地与三名保丁立刻就座,常自洁没有来为他四人酌了酒,也只好自斟自饮起来。
何为道:“保长叔,喜酒不醉人,请多饮几杯。”
何雄仁看着常自洁与同桌其他客人在敬酒,便恶毒地说:“常二少爷,堂堂的举人之孙,秀才之子,青龙镇第一大户之后,第一才子,第一美男子的常自洁,怎么捡起破烂来了。”
常自洁笑而反叽道:“保长大人,你听人讲过这么一件事吗?”
何雄仁问:“什么事?”
常自洁绘声绘色地讲起:“青龙镇后面有座山便是青龙山,青龙山上有一棵桃树,桃树上结满了桃子,桃子熟了红红的,个儿大大的,爱吃桃的猴子攀枝摘桃,它们坐在桃树上吃着桃树上甜滋滋的桃子,嘴里流淌着甜水,这时树下来了一只大蛤蟆,它望着上吃桃的猴子,真是垂涎三尺。”
何雄仁道:“天下的蛤蟆都不吃桃。”
常自洁问:“吃什么?吃天鹅肉,那是妄想,保长大人,偏偏就有一只爱吃桃子的蛤蟆就生在青龙山,它可没有本事上树去摘桃,央求树上的猴子赐它一个,猴子不睬它,最后连祖宗都喊出来,树上有个调皮的猴子就戏弄了它。”
何雄仁问:“怎么戏弄它?”
常自洁继续讲下去:“调皮的猴子说,蛤蟆你张开嘴,我就赐你一块桃肉,那蛤蟆信以为真,瞪着眼大张阔口,就听哗啦一声,一泡猴尿尿进了蛤蟆的嘴里。”
宴席上的人哗然大笑,只见何雄仁霍地站了起来,怒道:“小子别得意,有你哭的时候。”
常自洁道:“保长大人你言之差也,今天是我常自洁婚娶之日,只有笑不会哭。”
何雄仁一声狂笑道:“再过几时去县城西门外给你哥收尸去吧,走。”
何雄仁和三名保丁似笑又似哭地嘿嘿几声离宴而去。常自洁心头大震,自言自语道:“哥哥被捕了。”
何雄仁气扑扑地回到家,走进了客厅,见崔金花正坐在桌前喝茶,大声道:“给我沏碗茶。”
崔金花不屑一顾地说:“嘿……,瞧你个熊样,也不知在哪个窑子里吃了婊子的晦气,敢回家来向老娘使威风。”
何雄仁瞪着眼道:“你,你…….”
崔金花得意地说:“我,我是县长的千金。”
何雄仁道:“你就是省长的千金,还不是我的婆娘吗?我今天想给你说件奇闻怪事。”
崔金花问:“什么奇闻怪事?”
何雄仁哈哈大笑着道:“沏碗茶,再讲给你听。”
崔金花撇着嘴道:“你狗嘴里也吐不出象牙来,有什么奇闻怪事,讲给我听听,听入耳了也许会赏你半碗残茶。”
何雄仁往桌前的一张椅子上坐下,端起崔金花面前剩茶一饮而进这才抹了抹嘴道:“我何雄仁是青龙镇的智囊,上知天有多高下知地有多厚。”
崔金花白了何雄仁一眼道:“别你娘的腿裆里插扁担,自抬自了。”
何雄仁连说带笑道:“你说常秀才的二儿子常自洁能娶何人为妻?上天我说于你听你却不信,我刚喝完他的喜酒。”
崔金花道:“常家出美男,又是巨富人家,虽然娶不上天仙,也得挑其百里的有名的美女为妻。”
何雄仁哈哈大笑道:“也不知常家人中了什么邪?常自洁娶了袁瘦猴的遗孀刘氏女做了老婆。”
崔金花摇摇头道:“别你娘的说瞎话,常自洁能娶刘氏女那个小白头,二茬子,小寡妇?除了你这个好吃屎的狗,才会不知腥臭的。”
何雄仁道:“我说的是真的,不错,刘氏女有几分颜色,我打算想借她这个鸡为我去生个蛋。”
崔金花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何雄仁傻笑了笑道:“你不是不能生吗,我想勾她为我生个儿子。”
只见崔金花怒容立即涌上脸来,扬起巴掌向何雄仁的脸上啪的就是一计耳光,泼口骂道:“放你娘的一裤裆的屁,我不能生。老娘原打算找常家借个种生个儿子来给你看看,你却坏点子使到我的前头来了。”
何雄仁挨了打,又听了崔金花这番话,火气也抑压不下,他跳了起来吼道:“我八辈没有儿子也不能让你去偷夫养汉。”
崔金花:“只许男人去偷花盗柳,不许女人去偷桃盗果,世上没有这个理。”
何雄仁白发了一阵火,又沉下了火气道:“我要去抓常自洁。”
崔金花斥道:“常自洁罪在哪里?”
何雄仁道:“袁瘦猴尸骨未寒,竟娶了他的老婆,我要治他个勾奸夫害本夫之罪。”
崔金花冷笑道:“常自洁是男人,只有女人才会勾奸夫害本夫。”
何雄仁道:“就连刘氏女一起抓。”
何雄仁怒气昂昂地走出客厅,崔金花独坐客厅苦思冥想了良久,自言自语道:“不好,何雄仁想去夺那刘氏女,这个婊子真得落到了他的手里一年半载为他生了羔,我崔金花还不被踹了。不行,我得去常家。”
于是崔金花也走出客厅。
嬉笑怒骂,皆成文章。
如此夫妻,男盗女娼。
再说常家的客厅里,酒席未散,崔金花风风火火地走到常自洁的面前,笑而言道:“二表弟,二表弟,今天是你大喜之日为何不去接我?”
常自洁:“啊,是保长夫人,何大婶。”
崔金花:“不能这么叫,你娘是我亲娘姨,你我是表亲,我是你表姐,你是表弟,也就是乡下人说的姨姐姨弟。”
常自洁回笑道:“噢,是表姐,我就高攀官亲了。”
崔金花哈哈拍掌笑道:“官亲,常何两家论起出身那是带草帽子亲嘴,差上九十六圈,小小保长比不起你常家,一辈的举人三辈爷,他何雄仁只能是孙子,说我爹吗,本县县长,还算有点来头。”
这时常老夫人在刘氏女的搀扶下也进了客厅。
崔金花:“表弟,我得给姨妈问问安。”
于是崔金花走到常夫人的面前,使个万福之礼,道:“三姨妈,外甥女崔金花这旁有礼了。”
常夫人迟疑地:“啊,保长家的大妹子。”
崔金花:“不,姨妈,俺姥姥家住城南关姓白我舅舅叫白云胜。”
常夫人豁然明白惊道:“哎,白云胜可是我的同胞哥哥哇。”
崔金花娇滴滴的说:“是啊,我娘叫白云枝,排行老二,也就是三姨您的一母同胞二姐姐呀。”
常夫人伸出手拉崔金花,道:“噢,我想起来,你叫金花,你还有个妹妹叫银花,你爹叫崔文堂。”
崔金花:“是啊,我爹就是本县的县长。”
原来常夫人娘家姓白,兄妹四人,她最小姐妹中排行老三,因为战乱和其他人情世故的原因,多年不见断了往来。
常夫人感慨地叹了一口气道:“二十多年没有见面了。”
刘氏女向崔金花道:“大表姐。”
崔金花伸手拉住刘氏女的手道:“表弟妻,从今以后你我是亲戚,我会常来看望我姨妈的。”
正在这时何能,何志,何为扛着步枪闯进客厅。
何能一声吼道:“奉保长之令,常自洁,刘氏女跟我走,去保公所。”
客厅里一时动乱起来,只见崔金花满脸的怒气迎向前去,挥起巴掌向何能的脸上打去,破口大骂道:“狗东西,给我滚,再不滚,老娘我砸断你们的狗腿。”
何能挨了打,见是崔金花,不敢发作,诺诺后退:“是婶母,是婶母……”
崔金花吼道:“快给我滚。”三名保丁抱头鼠窜而去。
在这个社会,力之大者,则把持官府。力之小者,则武断乡曲。那老百姓呢?只能忍气吞声,任从扼吭拊背,横征暴敛。
夜风呼呼大作,何雄仁喝得酩酊大醉,东倒西歪地走到自己的家门口,嘭嘭嘭,他敲起门来,敲了多时不见有人为他开门,便骂了起来:“崔金花,崔金花,你个臭婆娘,搂野汉子睡觉了,快来给我开门。”
何雄仁又敲了一阵子仍是不见有人开门。无可奈何,只好骂骂咧咧地走开了:”崔金花,崔金花,不给我开门,也难不了我,起,我去后街找卖豆腐的牛嫂去……”
这时大门轻轻地开了,崔金花探出半个身来,窥视渐渐远去的何雄仁,忿然骂道:“他去找卖豆腐的牛嫂,好,你去吧,就甭想回来。”
崔金花走出大门落了锁朝向何雄仁的方向尾随而去。
饱暖思淫佚,饥寒起盗心。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想章分解。
第五章
崔金花火烧保公所 何雄仁再敲诈常家
那个旧世道:满山多豺狼虎虫,遍地有魑魅魍魉。
何雄仁醉意朦胧,脚底无根,悠悠然地来到牛家的大门前,犹豫片刻,他没有敲门,向房后走去。何雄仁来后房的窗,敲起窗来,嘭嘭嘭,从屋内传来一个女人的喊话声,半夜三更的是哪家的狗东西来敲我的窗户。
何雄仁嬉嬉笑道:“是大爷我,保长爷。”
从屋内又传出女人的怒斥声:“狗东西,给我滚。”
何雄仁低声道:“何爷哪一时也没忘过你,还想借你窝给我生个蛋来。”
不远的一棵树后,走出一个人影。
屋内的女人怒道:“何雄仁你欺人太甚。”
何雄仁低声笑道:“堂堂的大保长,今天能看上你,也是你的福分,何爷明白地告诉你,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如果你不相信,何爷三天内一定取你和你男人的性命.”
何雄仁说到这里,恼羞成怒一拳头砸开了窗户,不由分说他从窗户钻了进去,然后那窗户又轻轻地关上,这时树后那个人才慢慢地向窗户下靠进,原来是崔金花,崔金花来到窗下,侧耳向屋内听去。先是一阵叱骂,最后又传来牛嫂的悲哭……
何雄仁:“我的心肝,只要你能为我下个蛋,爷就一脚将崔金花给踹了。”
牛嫂骂道:“你丧尽天良,天地所不容,你就是一个绝户。”
何雄仁逼问道:“牛跛子何处去了?”
牛嫂怒道:“除了赌场还去哪里,你们都不是人。”
何雄仁:“我先做了牛跛子。”
牛嫂骂道:“你就是杀了他,我死也不会嫁给你这个畜牲。”
何雄仁哈哈大笑道:“做了牛跛子,我才能去宰我床上那个不下蛋的鸡。”
崔金花听到这里,月光下可见她直气得抓耳挠腮,但是没有发作,徘徊了一会儿,往返回的路上走去。
肚中种下仇恨的火种,一旦萌发便是火冲天。
数日后一个黄昏,何雄仁领着三个保丁如鬼一般在这赌场门前徘徊着,一个中年跛子的男人从赌场走出,嘴里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着:“我赢了,我赢了,一个月没有回家了。”
他向门前的大街上走去,何雄仁和三个保丁尾随其后悄然追去。一片大大的池塘四周长着许多杨柳树,高大茂盛的树冠遮挡了星月,树下一片漆黑,那跛子走进了树阴之下。何雄仁一挥手,三名保丁扑过去,一声绝命的呼叫,过了一会儿,又听到水中一声响亮,跛子被抛进池塘里。
第二天早晨,许多人等围在水塘的边缘,一具尸体被打捞出水,何雄仁斜挂着盒子枪,三名保丁扛着步枪来到现场。
何雄仁问:“牛跛子的婆娘哪去了?”
一个青年人穿着破旧的衣服,却很干净,他向何雄仁白了一眼道:“那个女人,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今天牛跛子被人害死了,那个女人更可怜了。天作孽风雨无常,人作孽丧尽天良。”
何雄仁怒道:“姓阎的你这狗崽子,我是问牛跛子的婆娘哪儿去了,你哪儿这么多的屁放。”
那个青年人名叫阎志兴,他回口骂道:“这个世界上什么时候那些害人的坏种能够死完,老百姓才有好日子过。”
何雄仁勃然大怒道:“来人,把这个东西给我抓起来。”
刘氏女一声冷笑道:“何保长,不管是大是小,你还是官,张口骂人可不文明,再说,你无缘无故,凭什么抓人?蹊田夺牛,好无道理。牛跛子的家你常来常往,他婆娘去哪里,你不清楚吗?拔了萝卜让出窝来,不方便也方便了。”
刘氏女说罢,扬长而去,围观的人七嘴八舌。
“是喝醉了酒,溺水死的……”
“这样的人,活着本来就没有意思。”
“对了,活现世不如死的好……”围观的人们在纷纷地议论着。
何雄仁高声道:“牛跛子,身上未见任何伤疤,可以认定他是醉酒落水淹死的,何能。”
何能答道:“有。”
何雄仁一声吩咐:“你去他老婆的娘家将她叫回来,收尸掩埋,其他人,散开,快散开。”
何能报信去了,何为,何志在驱赶围观的人众。
有人愤然地说:“什么世道?乃狼虎当道,封豕长蛇。可有天理?乃蜂虿有毒,而况理乎?”
崔金花坐在床沿上面对残烛,想着心事,只见她拿过一盒火柴,神态麻木地从枕头下抽出一把雪亮的匕首掖藏在怀里,喃喃自语道:“狗东西已经七八天没有回家了,牛跛子死了,厄运也快要到我的头上,哼,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听何为说,何雄仁和他们在保公所喝酒,老娘找他去。”
崔金花吹灭了蜡烛,屋内一片黑暗。
崔金花走进保公所,也巧了大门没有闭,她推门而去,越过院庭,可见保公所的堂屋里还亮着灯光,还听到有人在说话,崔金花悄步来到窗前向屋里看去。何雄仁抽着烟,何为、何志、三人坐在桌前磕着瓜子。
何能笑嘻嘻地问:“大叔,今夜您是回正宫朝阳院还是去西宫院。”
何雄仁笑了笑道:“崔金花是个刺猬蛋,哪一点也不如牛嫂,就是脾气犟了些,精神如此,也惹人喜欢,你小子快睡吧,我也歇一会,夜色还早。”
何能道:“天到定更了。”
何雄仁道:“有个爱管闲事的闫志兴,昨天我刚进牛家大门,突然飞来一块石头,要不是我眼明身快,非得被他砸碎脑袋不可。”
何能哈哈笑道:“怪不得大叔不敢去入宫,怕有人刺王杀驾,放心吧,委屈您老三五日,我定要那个多管闲事的姓闫的小子,他好比燕巢于幕,鱼游于鼎,亡不俟夕矣。硬是个钢刀,软是绳,影影绰绰去投井,除掉他为您老开通道路。”
何雄仁高兴地说:“知我者还是能儿,事成后,大叔赏你五十块大洋。”
站在一旁的何为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道:“大叔你能不能听我几句?”
何雄仁道:“说吧。”
何为念念有词道:“桀之亡,以妹喜;幽之灭,以褒姒。晋之乱,以骊姬;吴之祸,以西施。汉成溺,以飞燕,披香有“祸水”之讥。唐祚中淫于昭仪,天宝召寇于贵妃……”
何雄仁听得十分不耐烦走进东暗室,屋内灯光熄了。窗外的崔金花怒不可竭暗暗骂道:“何雄仁、何雄仁、你和你的保丁没有一个是好东西我要烧死你,我要烧死你们!”
崔金花将门锁上,爬上窗台,点起火来,秋风更紧,一瞬间,大火烧上了屋子,一刹那房草被点燃,乘着风势,越烧越旺,火光映红了半条街,火光也照红了崔金花的脸,她流露出得意的笑容,她走了。
“救火哇……”宁静的夜里一时沸腾起来。一犬吠影百犬吠声,整个青龙街呼声喊声交织在一起,大火烧着了整个房子,金蛇乱舞,浓烟滚滚,风助火威,呼呼大作,从四处跑来救火的人们,“救火哇,救火哇……”
救火的场面,一片混乱,一片喧哗……。
最后才有人从火场中将烧的焦头烂额的何雄仁和三名保丁救了出来,已是气息奄奄。
其中还有人幸灾乐祸地说:““强”中更有“强”中手,恶人自有恶人磨……”
天下的事就是这样,强食弱肉,羊落狼口那性命难保,那狼要是身落虎口,乃一样下场。何雄仁蹂躏牛嫂随心所欲,却在崔金花的手里栽了跟头,好好地看吧,倒霉的事还在后面了。
常家的客厅里,常老夫人和常自洁,刘氏女抱着大宝正在说话,一家人和和气气,有几分其乐融融的气氛。
常夫人一声长叹:“二锁,你哥他是自作自受,自然你要去看他,我也不拦你,去吧。”
常自洁道:“娘,不管怎么说哥哥是你的儿子,我的同胞,他已经入狱一个多月了。”
刘氏女道:“娘,何雄仁的妻子,崔金花是您的外甥女,她爹那县长是您的姐夫,是不是可以使些钱去打点打点,也许能救出兄长来。”
常夫人为难地说:“我心里也是这么想,不过,他是何雄仁的老婆,女人吗,嫁夫随夫,何雄仁与俺常家是仇人,是冤家,耳濡目染,没有仇也有仇了。还有,大锁打死了你的前夫,迫使你母子才走到这步田地,将心比心,心里难免还留有憋屈,常言道,不是冤家不碰头,我好为难哇。”
刘氏女微微笑道:“娘,您老不说,我也想到了,前日常自清失手打死了袁瘦猴,袁瘦猴是我的前夫,可是今天,我做了常家的二儿媳妇,谁长谁短,火热冰凉?远近厚薄,我心里还是有数的,审时度势,去搭救常自清我那大哥,我是责无旁贷。”
常夫人笑了,她啧囋道:“一个知情知理,贤孝的儿妻哇。”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几声吆喝声:“这是常自洁的家吗?”
常夫人大惊失色道:“不好又有人来找茬了。”
常自洁道:“我出去看看。”
常自洁刚要往外去,四名持枪的捕警已冲进客厅。
捕警厉声地:“你叫常自洁吗?”
常自洁疑惑地说:“我就是常自洁。”
捕警头目挥手令道:“给我拿下。”
那三名捕警向常自洁扑来,不容分说,给捆个结结实实。
常自洁怒道:“凭什么捕我?”
刘氏女毫无惧色,拦住四名捕警,历声质问道:“常自洁犯了什么法?”
那个头目一声冷笑道:“自己做得事,自己不知道吗,杀人放火,这是掉头之罪。”
刘氏女忿然质问:“他杀了何人,又放了谁家的火?”
那头目道:“火烧保公所,保长何雄仁,三名保丁险些命丧烈火之中。”
常夫人哭道:“老总,我儿子是无辜的。”
那头目:“有理去县衙说吧,我只管捕人不管审案,走,给我带走。”
常自洁被推推搡搡带出常家。
无妄之灾,或系之牛,行人得之,邑人之灾。
次日,刘氏女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叩响了何家的大门,门开了,崔金花走了出来。
刘氏女热情地:“大表姐一向可好?”
崔金花微微笑道:“哎呀,什么风将我的表弟妻吹来了,请,请,你可是稀客呀。”
于是二人向院内走去。她们进了客厅。
崔金花和颜悦色地说:“表弟妻,请坐。”
刘氏女道:“大表姐,请坐。”
刘氏女坐下,崔金花急忙又取些糖果于大宝逗道:“乖乖吃糖吃糖。”
刘氏女为儿子接下糖道:“谢谢大表姐,今日我是来求大表姐的。”
刘氏女说到这里已是泪如雨落,泣不成声。
崔金花安慰道:“妹妹,别难过,二表弟含冤入狱,我愿帮忙救他出狱,说实在的话,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常自洁是个读书人,不至于能去杀人放火,我是不相信他能做出这等事情来呢?”
刘氏女泪道:“虽然,常家和何保长有些误会和过节,也绝不会做出放火杀人之事来。”
崔金花怒道:“何雄仁头上生疮脚下流脓,是个坏到底的东西,可杀不可留。
刘氏女道:“他可是大表姐你的男人。”
崔金花愤然道:“他早日死,我也早日脱离了这个苦海。”
刘氏女苦涩地笑道:“何保长,家中有钱有势。”
崔金花骂道:“那个狗东西,他成事不足坏事有余,我真恨这把火没有把他烧死。
刘氏女:“……”
崔金花又道:“他们逮了常自洁,无非想讹你一把,这四个半死的人的治疗费。”
刘氏女叹道:“讹俺花钱不该逮俺去坐大狱哇。”
崔金花道:“自古是荒山杀人寻地主,你常家是青龙镇第一富户,只有讹你才能讹出钱来。”
刘氏女道:“我明白了。”
崔金花道:“你明白就好,你回去向姨妈说一声,备些银元,我回趟娘家找我爹放了常自洁就是了。”
第二日,崔金花去县衙找到她当县长的父亲,放了常自洁,常家却花费了两千块大洋。
钱乃万能,能买神,更能买鬼去推磨。
往日如此,今也是,你不信我忒信也。
医得眼前疮,剜却心头肉。常家为了搭救常自洁不得不备上厚礼,当然了只要的还是银元。崔金花去求她爹,那是水到渠成。
数日之后,何雄仁瞎了一只眼却带上了一架黑色的墨镜,何能,何志也烧成左跛右拐的两个人,只有何为健全,脸上却留下一块伤疤,他们四人敲响了常家的大门。“开门,开门……”
常自洁开了门,还未开口,何雄仁就嚷开了:“姓常的,老子大难不死,又活着的回来了,想来你家讨杯酒吃。”
常自洁冷漠地说:“俺家没有会喝酒的人来陪你。”
何雄仁一声奸笑道:“只要有酒,不用陪,走。“
三个保丁:“走。”
常自洁看这四个无赖直情径行向院内走去,随在身后,看了看,道:“真是青龙镇的好人材。何时才能真正的声罪致讨,看你们这个德性,名正言顺的四个大恶人。”
何能回过头来道:“二少爷,我叔侄四人没有死,这叫做天不灭曹。”
常自洁吼道:“庆父不死,鲁难不已。”
何志也回过头来道:“能哥,能哥,在二少爷面前,说别的算你能,要论咬文嚼字,能字可不能挨到你的身上来。”
何为道:“走吧,别在跟他闲扯淡了。”
他们来到了客厅。
何雄仁一声喝道:“沏茶。”
这时刘氏女走进来道:“常家的井快干了,只有人饮用的水,馿马牲口没有它喝的水,也没有泔水缸,街后的臭水塘里有牲口喝的水。去吧,别渴死了你们几个害人的畜生。”
何雄仁摘下眼镜,拿出手帕擦了擦他那只瞎眼道:“噢,二少奶奶,往日的媳妇熬成了婆,真算你行,二少奶奶?”
刘氏女不耐烦地说:“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三名保丁想要发作,被何雄仁拦住道:“大人休给小人怪。”
刘氏女一声冷笑道:“何保长,谁是大人?谁又是小人?你刚喊我是二少奶奶,我问你是奶奶大,还是孙子大?”
何雄仁欲要发火道:“你,你。”
刘氏女斥道:“何雄仁,你也该收手了吧,整穷了常家,饿死了常家人留你个瞎子,跛子能撑天,往天我不是常家的人,不替常家说话,今天我是常自洁的女人,就有个责任来掌这个家,你就明说明讲吧。来其何意?如实讲来。”
何雄仁道:“好,好,爽快,还是二奶奶爽快,我何雄仁就愿意和你这种爽快人说话。”
刘氏女指着常自洁,道:“我没有这个闲功夫于你唠叨,他是我的当家的,你就向他说来。”
何雄仁往椅子上一坐,拍了拍腰部,问:“二少爷,二少奶奶,你们看我身上少了件什么?”
常自洁还未开口,刘氏女脱口而出,高声道:“青龙镇就连三岁的孩子也都知道,何保长你少了一只眼,成了独眼龙。”
何雄仁拍桌怒道:“刘氏女,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刘氏女一声冷笑道:“我何曾骂你,你再摘下眼镜让我看看,怕你这辈子也长不出这只眼珠子来。”
何能忍耐不住了,咆哮道:“和你啰嗦做什么,拿钱来。”
常自洁问:“拿什么钱?”
何雄仁道:“一场大火没有烧死我叔侄四人。”
刘氏女忿然道:“那算你逃过了一劫。”
何雄仁道:“烧坏了我的一把盒子,三支步枪。”
常自洁冷笑道:“从善如登,从恶如崩,人间的路你走绝了,这是报应,缺德的事做得太多,会损寿的,一定会天诛地灭。世之贪夫,谿壑无饜?”
何雄仁道:“算二少爷这几年的书没有白读,骂人也是一套一套的。”
刘氏女嘿嘿冷笑了几声道:“常家要是不给呢?”
何雄仁道:“你们能有这么一个胆子吗?”
刘氏女向何雄仁走了几步,道:“常家人多,当然胆子就大了,不是你,将来的一个绝户。”
何雄仁满面通红,恼羞成怒道:“我是绝户?”
刘氏女道:“忠厚传家远,你如此恶毒能不绝户吗?”
何雄仁跳了起来吼道:“你刘氏女敢和我赌,我要是不绝户呢?”
刘氏女道:“赌,赌什么,你只管说。”
何雄仁拍桌怒道:“赌人。”
刘氏女冷笑道:“要赌人,你输定了,你和常自洁,他有两只比灯还亮的眼睛,你却瞎了一个,比孩子,我婆婆在后院带着一个就算是个养子吧,我的肚子里又怀了常自洁的一个孩子,你还赌什么,赌骰子,牌九,麻将?”
何雄仁已是被气得全身乱颤,脸色铁青,高声吼道:“赌,什么都赌,我就和你赌一场。”
刘氏女侃侃而言:“先赌什么,再赌什么,最后又赌什么,多少赌注,是赌君子还是赌小人?”
何雄仁已被刘氏女气得爆哮如雷,连声大吼道:“君子我赌,小人我也赌,先看骰子,再赌牌九,最后再麻将。”
刘氏女问:“那赌注呢?”
何雄仁道:“就赌你和我。”
刘氏女问:“就赌你和我又是如何解释。”
何雄仁道:“你输了就输给我做二房。”
刘氏女问:“你要是输了呢?”
何雄仁反口问:“我如何会输?”
刘氏女道:“也许输的就是你。”
何雄仁咬咬道:“我输了,就输给你做你的儿子。”
刘氏女放声笑道:“何雄仁,那就一言为定,不过空口无凭,依我之见,去请来青龙镇上有名气的人士以做个见证。”
何雄仁一声吩咐:“何为。”
何为一声答道:“在。”
何雄仁道:“你去请来青龙镇六位甲长,还有张有帽,刘老建,最后再将你婶崔金花一同请来,快去快回,不得有误。”
何为道:“是。”
何为急步而去,这回可吓坏了常自洁,只见他叫苦不迭地说:“宝他娘,你不能赌哇。”
刘氏女问:“为何不能赌?”
常自洁道:“你是个女人家,怎会赌博,何雄仁刚学会走路就会赌博了。”
常老夫人道:“依老身之见,何必去赌个你输我赢,岂不赌出仇来,不如心平气和地听我说个故事:
说得是有个员外想当众羞辱一个秀才,便在大街心拦住他道:“听说你博学多识,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那秀才知道来者不善,但也不能不理会,只好答应了。
员外问秀才:“请问,欲正其心必先诚其意,所谓诚意毋自欺也,是即为非,非即为非。如果有人骂你,你会怎样?”
秀才想了想,答道:“我会装作没有听见。”
员外哈哈大笑道:“竟然有人说你熟读经书,原来纯属虚妄,才智驽钝,充其量不过是个庸人而已。”
那员外说完大笑而去。
秀才的仆人埋怨主人道:“您真是难以理解,这么简单的问题我都可以回答,怎么您却装作不知呢?”
秀才说道:“此人乃轻狂之徒,若与他以理辩论,必会剑拔弩张,面红耳赤,无论谁把谁驳得哑口无言,都是口服心不服。小人心胸狭窄,必会记仇,这是徒劳无益的事,又何必争呢?”后来秀才考上了进士,这个员外想去拜进士为师,却被拒绝了。
这个员外好比何雄仁,先是羞辱刘氏女,结果还是自找其辱。
常自洁念念有词道:“人之所忌,其气焰以取之,妖由人兴也。人无衅焉,妖不自作。人弃常,则妖兴。是的,我哥哥常自清不去赌场,不失手打死袁瘦猴,又焉有其祸?”
何雄仁鼻耐烦地:“别来指桑骂槐这一套,我无心听它,还是赌博场上见高低,在赌技上分雌雄。”
再说何为气吁吁地跑进何雄仁的客厅,崔金花正在客厅里闲坐见何为跑来。
何为连声喊道:“婶婶,婶婶。”
崔金花道:“看你急得这个熊样,八成是何雄仁死了,报丧来了。”
何为道:“金花婶,保长叔和刘氏女在常家客厅赌博,还邀请青龙镇有名气的人前去观赌,他们的赌注是……”
崔金花问:“他们的赌注是什么?
何为道:“是他和她。”
崔金花不解地问:“什么他和她,细细说来。”
何为道:“刘氏女输了,就输给保长叔做二房。”
崔金花又问:“何雄仁要是输了呢?”
何为道:“叔……叔他,就输给刘氏女做儿子。”
崔金花掩口笑道:“世上也有这么赌得吗?那刘氏女怎么会赌博?”
何为道:“是啊,保长叔要我去请你去看看热闹,捧捧场子。”
崔金花幸灾乐祸地说:“去,我去。”
六家甲长还有一些知名人士走向常家,崔金花与何为也来到常家的大门前。这些人等不大会儿都来到了常家客厅,你言他语喧哗着……
何为走到人的中央高声道:“来者都是青龙镇有鼻子有眼的人物,今日何保长与刘氏女在此赌斗,先赌骰子,再赌牌九,最后赌麻将,赌注是刘氏女输了就输给何保长做个二房,何保长输了,就输给刘氏女做儿子,瓦屋不漏有(言)在先,请众位作个见证也就是保人。”
一个名叫张老帽道:“青龙镇是座古镇也是座名镇,我们这个镇出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我张老帽活到七十岁,还是第一回见到的这样的赌场,好,我先写个字据,也就是条约,要何保长和刘氏女签名划押,不得反悔。”
众人齐声道:“对,签名画押,不得反悔。”
张老帽写好了字据,来到何雄仁的面前道:“就请保长签名划押吧。”
何雄仁刚想去接字据,拍拍就是几巴掌向何雄仁的脸上打去:“你敢。”
何雄仁挨了打抬头看去,原来是崔金花。
崔金花吼道:“何雄仁,你不是在欺负刘氏女,狗东西是在欺负我崔金花。”
何雄仁吼道:“你给我滚。”
“媳妇,你不能赌哇。”常夫人急忙制止。
刘氏女泰然一笑道:“娘,放心吧,我不会输的。”
“你不会输?”客厅里一阵嘲弄的大笑。
张老帽高声笑道:“刘氏女,刘氏女,黄鼠狼要是能拉磨拉碾子,还要骡子马和驴做什么。”
刘氏女一声吼道:“大家住口,我刘氏女自然一言出口,驷马难追,我一定要和何雄仁赌,赌个输赢,比个上下,不过,我赢了也赢得没个面子。”
众人问:“怎么没有面子……?”
刘氏女一本正经地:“二十岁的娘,三十多岁的儿子,真让人见笑。”
张老帽道:“自是如此,就认个干娘吧。”
何雄仁怒道:“张老帽,张老帽,我们不是还没有赌吗。让我说,先赌骰子,再赌牌九最后去赌麻将,戏唱长了就不热闹了,依我之见就赌几把骰子。”
众人道:“对,就赌几把骰子。”
何为取来赌具大声宣布:“现在开始。”
潇潇洒洒起狂风,有恃无恐争输赢。
不知谁人赌技高?赌场战场一般同。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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