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农村沉疾诟病宣战
导读:这是某些农村人爱慕虚荣所产生的带病案例,是村忨仕宦权谋路上折射出的愒念印记,是朋党与异己的羞耻演义,是社会前进脚步遭遇丑陋现象掣肘溢出的呻吟,是正义与邪恶博弈产生的阵痛,同时也是选民趋炎附势、吠形吠声的产物,是当下中央“乡村振兴”战略路上必须消弭的基层沉疴……
(正文)
一、弁言
1、公元一九八〇年高考完不久,语佑到县教委查看考试成绩,结果总分与录取分数线相差两分,只好名落孙山。这天,性格有些内相的他,从教委大门出来,怅怅走在儒林大街,遇尔睃街两边妆饰华丽的店面及广告牌,还有穿着各异的行人,对喧嚣嘈杂仿佛有点厌烦,于是向一辆过往三轮摩托车招手。三轮车停到他身旁。他奄忽上车,郁闷地跟司机低音说:“去沙坪底。”
三轮车在县城街道穿梭一阵,语佑很快告别鳞次栉比的店铺与城市聒噪,通过荣昌桥,进入县城南郊城南村。
车刚过荣昌桥,语佑就看见呈“凸”字形的纸厂大门主楼及两边平房正面插满红、黄、蓝、绿等颜色彩旗在迎风飘扬,两个硕大砖砌圆柱用铜箔装饰,其上各挂“湘南城步造纸厂常委委员会”;“湘南城步造纸厂党委纪律检查委员会”金色牌匾。柱子左右两边人行道分别摆放花篮,两块木板镶边呈四十五度角斜放于花篮旁,上写“向来宾致敬!向来宾学习!”;“祝各位上级领导身体健康!万事如意!”等金黄色正楷大字。地上摆满未放的烟花爆竹。大门上方横空拉起红色绸缎横幅:“热烈庆祝湘南城步造纸厂建厂三十周年”,绸缎两端分别扎制大红彩球垂吊于人行道上方。大门内侧,十几个红色大氢气球分两排井然排列,托起彩带标语随风飘晃。整个大门内外站满等看热闹的闲人和工作人员,二十几个身着礼服的人手持乐器在等候迎接嘉宾,一场隆重庆典即将开始。语佑无心欣赏这空前庆典场面,继而怅然往家而返。
城南村紧靠巍巍群山,坐落于山架坡地,由蒋家团、乌家冲、沙坪底等三大片组成,地势南高北低,成马蹄形。清澈的巫水沿东、北、西三方平缓流过。东边是白蓼洲村,北边紧挨县城,西边是土漆村,三面均以河为圻。这里百分之八十的耕地属冲积形成的沙壤土,质地肥沃,县政府先后在此兴建了:造纸厂、机械厂、玻璃厂、砖瓦厂、木材公司、供电公司等工矿企业。
沙坪底是城步出了名的富足之地,由神山爿、石冲口、王家冲、杉口冲、羊角寨、蒋家皂、王家枞山、皂角冲、塘冲、刘家皂、刘家塝大禾疃、瓦厂等几片组成。地势属神山爿最高,在县城也能依稀辩出芊芊植被的翠绿菱角。县造纸厂、木材公司、供电公司就建在沙坪底土地上。这里的当地村民百分之百是饮用神山爿的山泉水。另外,这里随着环境改善,外地姑娘嫁入和外地小伙入赘此地的人也在成倍增长,加之工厂里的工人是五方杂处,特别是随着社会的改革开放,年轻人外出打工走南闯北,带回的语音便是南腔北调,于是乎,这里就汇集着五洲四海的语言腔调与方言,成了一锅语音大杂烩。
语佑,家住刘家塝大禾疃,处造纸厂、木材公司、供电公司间隙之间,地理环境与交通条件极好。
三轮车缓慢减速,停在上刘家塝小路岔口边。语佑从车内钻出脑壳,顺便向四周打看,视线最后落在植被茏葱的羊角寨山上。
2、杲杲阳光普照着大地,语佑只身怅惘走在回家田边路上。
这里与县城有所不同,纸厂围墙依然可见“打倒‘四人帮’!”;“化悲痛为力量,紧跟英明领袖华主席大踏步前进!”; “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等几个时段的政治标语。稻田里穗浪起伏,一只田鹨在孜孜不倦的欢叫。水圳边,金伯威在筑埝灌溉稻田。猝然,田埂边发出几声“叽、叽”的青蛙惨叫,田中所有青蛙聒噪声顷刻戛然而止。语佑衣裳嫳屑,好奇捡起一根树枝轻轻扒开草丛,原来是条大王蛇在残忍的活吞青蛙。
语佑没看几下,委顿的继续往前走去。
陡然,纸厂方向响起一阵猛烈爆竹声和烟花爆炸声。宗辉和金书荣急忙从家好奇走出,朝纸厂方向奔跑而去。
语佑与迎面走来的宗辉、金书荣二人在田边路上相遇。
宗辉冷眼瞟望语佑:“语佑,毕业了?”
语佑淡然而婉嫕地:“毕业了。你们……”
“我们去造纸厂看热闹。”金书荣兴高采烈张开两个手弯,抬得很高,一边跑着,一边抢先回答。
“看样子没考上大学吧?”宗辉不露声色,冷冷地问。
语佑傻傻的坦然:“没有。”
“没考上好哇。村里又多了个好劳力。”宗辉怪怪的说着,与金书荣亟亟跑去。
3、纸厂大门边,宗辉和金书荣走过厚厚爆竹纸屑,挤进看热闹人群,发现城南村王书记、周村长也排列在嘉宾队伍中,正往厂内前往。他们在‘报到处’签名后,领到属于自己的纪念品。宗辉和金书荣见此,眼中流露出对权力的羡慕。
“侄,造纸厂没有邀请你们这些队长?”金书荣提起精神问。
“队长算个什么?”宗辉努动着上下两片嘴唇,目光一直盯着厂内嘉宾队伍,语气进一步展示出对权力的向往。
“当今社会还是当官好啊。当了官,管吃管拿还管用。”金书荣脸上挂着对权力的贪恋,嫉妒地。
“那是当然,并且官当得越大,越被人尊崇,拿的也越多。你今天看到的还只是表面现象咧。”宗辉将上下两唇习惯性翘了一下,对高层权欲的贪图与渴望更是昭然若揭。
“我不明白,除了这些,你还能看到哪些?”金书荣好奇地。
“当官还有一种特殊殊荣。人只要当了官,就会常被人喊去吃香的,喝辣的,人家手上的红包就会死往你兜里塞,不想被人尊重还躲不掉。”
宗辉早在‘文革’期间,曾被定为第二批上北京接受毛主席接见的红卫兵代表,只是那次没去成。但是后来他就坚信自己的仕途命运不会比别人差。
4、傍晚,日曛从神山爿山顶斜射到刘家塝土地上。
语佑家,屋柱子柁头㫰挂着芹菜和萝卜种子。
屋内,语佑逊志时敏,正与父母商量:“爸,我想去复读。”
王有才听儿子要去复读,脸一下子跌了下来:“你……怎么又想起要去复读了?”
“我想去碰碰运气。”
王有才铁青着脸,坐在桌旁吃着饭,好长时间没有回答语佑,空气凝固一般。
语佑先吃完饭,婉瘱看着父亲:“爸,你同意我去复读吗?”
王有才重重放下碗筷:“复!复!人非得上大学吗?在城郊种菜就养不活自己?我不也养大你们几个吗?”
语佑看父亲发这么大火,于是想起:‘天之道,不争而善胜。’的名言,镇定看着父亲,什么都没说了。
艳梅停止吃饭,心里很不是滋味,无助看着丈夫,压抑地:“老头子,看你凶的。老四,都不敢在你面前说话了。”
“你懂什么?老四多读三年高中,三个哥哥已经有意见了。还让他去复读,他三个哥哥不说我们做父母的偏心眼才怪。”
“爸,算了。我不去复读总可以了吧。”语佑一副善解人意模样,知道八九不离十,自己的命运已经将自己拴在沙坪底了。
听完语佑的话,王有才气顺了。艳梅也重新开始夹菜吃饭。
按理说,语佑刚从学校返乡,该是满脑子理想抱负才是,可他理想抱负虽有,就没那么热血沸腾。在他看来,自己既不能顺利考上大学,用更多知识填充大脑,那就只能知行合一,造福村民。他对事物的发展变化十分看重条件是否具备,认为凡事只需嘉言懿行顺应争取一下即可,无需强求。
王有才一生最值骄傲的是妻子一连给生了四个儿子,并个个肚子里多少装了些墨水,前面三个大的现都成家立业,孙子孙女有的已进入高等学府。他家人口虽多,可就是出了名的本分人家,四个儿子从不主动招惹别人,有时别人挑衅他家,他也总是宁愿破财消灾,息事宁人求平安。
大儿子语和是党员,时下城南村半边户正闹分田问题,曹书记使性子企图推脱书记一职,镇里曾二度来人作语和思想工作,要他出任城南村书记一职。
语和个子很高,且形销骨立,但他知书达理,爱面子,懂感恩,常常服软不服硬,自尊心特强。他是曹书记介绍入党,要他接替曹书记职位,总担心得罪曹书记,于是也谦让着学起了‘三顾茅庐’,可是镇里人只来过他家两次就不见第三次了。
这事王有才后来才知道。就为这事,他曾埋怨过语和。还好沙坪底人都不知道这一党内秘密,不然会成沙坪底笑柄。
不一会儿,三儿子语良和三儿媳翠玉腆着大肚子进来了。
“爸、妈,还是吃饭啊?”翠玉面带微笑,向公公婆婆打完招呼,便手撑腰部小心翼翼坐到凳上。
“你们吃饭了?”艳梅随便问。
“三哥,日后你和大哥、二哥,可要多传授一点种菜技术给我。”语佑坐在桌旁说。
“种菜有什么好学的。”语和说着,和语祥来到父亲厨房。
“大哥,我毕业了,在家闲着,不学种菜学什么?”
“就凭你写得一手好文章,在家继续写文章不就得了。你可是我们村历史以来惟一在报纸登过文章,领过稿费的人。”语和自以为荣地说,脸上充满自豪感。
“这算什么?不就是几篇新闻稿吗。”语佑谦虚地。
“新闻稿就不叫文章了?照你说,人人都可写,大家都可去领稿费喽。为什么在我们村别人都不去领稿费呀,为何只有你一人去领?”语和越说越来劲。
语佑被夸赞得不好意思。
语祥随波逐流坐着,一语不发。
王有才再次跌脸,不以为然朝语和白眼:“语和,我说你……说话怎么就不牙疼?有你这样谝老弟的?人就像莫知识,莫修养似的就会谝,老大不像老大的样子,甚至连田里种的菜也不如人家种得好。做人要情高致远,休休有容懂吗?”
“好了,老头子,你也该骂够了。灶上的水都烧开了,你快去洗澡吧。”艳梅见此连忙起身,劝说:“老头子,我去打水了,你快来。”她说着,离去打水。
王有才懊憹离开,进到房里。
“语佑,队里今年冬天要改选队长,要不让爸的队长位置让给你,先当当队长,看从政怎样?”语良也终于开口说话了。
“当队长也叫从政呀?”语和轻薄地。
“你就只认为自己对。现在不是有很多乡政干部是从农村基层招上去的吗?”语良继续坚持自己观点,据理力争。
“那至少也得是书记、村长、秘书。”语和脸上透出一种不屑表情。
“这事人人都懂。进村委班子得有根基,得一步一步的来。”语良毫不自弱。
“你俩都别争,语佑这次高考落榜,证明他的命运肯定会把他死死的拴在沙坪底。” 语祥忽然硬梆梆地说。
语佑恬静听完大哥、三哥的对话,心里暗暗迸发出对政治的热情,便想:自己飞不出沙坪底这个地方,就为地方百姓做点什么总可以吧。于是友善地:“好了。大哥、三哥,你们都别说了。我自己的路该如何走,自己知道。我还是先拜你们为师,把菜种好,以后再顺其自然。当然,往后要是有人愿为我搭建为村民服务的平台则是更好,至少我可以丰富人生阅历,深层次体验生活,为淬砺人生打基础。”
5、深秋,拂晓,山城儒林镇南郊蔬菜基地上空晨星寥寥,月儿西下,朣朦中,西边黑色山体婆娑有形,神山爿最北端封神殿上空,一团白云似的山雾在飘荡。忽然,一只猫头鹰断断续续在叫,深幽的寒光使整个山体显得阴森、恐怖。东边,嵬嵬龙须界山脊上方呈现一丝鱼白微光,辛劳的菜农们头带灯具,早就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他们有的已将新鲜蔬菜摘进菜篮子,准备赶在曈昽时刻上市批发销售。
封神殿紧挨公路,崖面向北,阳光寡照,崖底植被稀少。
其实神山爿是因封神殿而得名。解放前,方圆百里只要有干旱,就会有人来此求雨,有时还挺灵验,所以有人就把整座山叫神山了,‘爿’指的是这一片。解放后随着科技与文明不断进步,科学理念不断渗进人的头脑,古老迷信渐渐淡出人的意识氛围,特别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人们处于史无前例的改革开放时期,高科技文明更是突飞猛进,人的思想与身边环境变化日新月异,对过去迷信行为乏味了,觉得敬雕塑的木菩萨,不如敬活着的人现实,所以封神殿这个名词在当地人脑海里也渐渐淡去了,取而代之的则是神山爿。
巍巍神山爿,山体从南岭山脉绵延而来,山上谡谡长松茂密如葱,松鼠、飞鼠、以及各种鸟类、蛇类时常眷恋此地。其中有一种动物形状似蜥蜴,稍扁,四足有两个扁平手爪,体外有鳞,粗糙,双眼能三百六十度洞察身边猎物,体表颜色能随环境而变换,人们总弄不清这稀奇古怪东西到底属何等动物。后来是读书后生,根据它能变换颜色,保护自己,才把它定为变色龙。
神山爿山脚仅居住三户人家。过去巫水河下游没筑水坝时,潺潺巫水从封神殿左边流过,若凝眸远望,滂湃的河水像直逼神山爿而来。而今巫水河因下游不远处修了个水电站,将巫水拦腰截断,使得荣昌桥以下水域流水迟滞。
白天,神山爿不知为什么,早晚总有一些乌鸦要聚集在此叫上一阵,或从山体上空飞过,像是故意要来混淆当地人听觉一样。
溘然,宗辉家,牖洞亮起了灯光。
宗辉房内,灯光下,妻子金花钻出蚊帐,起床了。
宗辉昏眩眄视金花,倦意地:“你起这么早能发财啊?”他隔着蚊帐,看着妻子站在桌前抓起紩补花衣穿在胴体上。很快,他闭上双眼,又贪婪的睡了。
宗辉有很强的控制欲,走路总低着头,一副旁若无人摸样,紫黑的脸生性不苟言笑,但是严谨、审慎的外表又很难掩内心的诡秘和狡黠,平时总想从别人身上俘获什么,喜悦之时,脸部表情最多只将嘴角肌肉轻轻收缩蠕动几下,从不外露更多信息给别人,怵惕别人从面部表情俘获自己内心世界里的信息。他的弱点就是心胸褊狭,疑心太重。
金花心地善良,尽管丈夫怎样对她,总是逆来顺受,无怨无悔。她身躯矮瘦,乳房小而簏簌,外表皮肤常被阳光晒成褐色,头发灰白粗糙而又鬇鬡鬅乱,衣服上总有被油或泥黵过的痕迹,一天到晚,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总是栉风沐雨,任劳任怨,早晨常常忘了梳头,头上就像顶了个刺蓬窝。这不,她此刻又忘了梳头,正边走边扣衣扣去了厨房,紧接着,厨房内便传出鐤罐盖碰撞的声音,以及猪的嚎叫和鸡鸭欢歌……
宗辉很快又甜甜的沉入了梦乡。
6、梦里,皓月下,白云千岛湖山影若明若暗,水面微波粼粼。宗辉独自乘着一叶小舟,在烟波浩淼的千岛湖水面欣赏湖光月色。他特别感谢上苍,在自己不惑之年将这般人间仙境恩赐予他独赏。他怡情悦性默默欣赏着,全然被陶醉。小舟随皓月跟进至一片狭小水域,猝然间,繁星下,眼前水域变成金光大道,小舟也成了三十米长、七八米宽的大船,船上坐满他熟悉的男女村民约三十余人,全都由他引领,喁喁随行……
湖岸边树木棽棽。语和、语祥、语良、语佑等四兄弟在小路上疲于奔命的追赶着,始终笨拙地瞠乎其后。
语佑气喘呼呼,声嘶力竭地:“宗辉哥,我们来了,你等一等我们好吗?别扔下我们不管,我们接受你的领导行吗?”
船上人对岸边追来的人视而不见,并互相冷笑。宗辉傲然挺胸伫立船艏。他不知是没听到语佑等人的呼喊,还是故意置之不理,总摆着一副啸傲姿态,专心致志在欣赏前方美景。
7、清晨,朝阳曈昽,菜田里有不少人已从街市卖菜归来。
宗辉家,廊檐下摆放一架风车和一个打谷机,以及犁、耙等农具,廊檐墙壁钉子上挂着牵牛的绳子和牛鼻桊,蓑衣,斗笠等,宽宽的屋檐显得窄窄的。
今天金花没有上市卖菜,也没去菜田劳动,而是在家做早饭。
屋外,蒋奶奶从淑珍家襭了一升黄豆回来。她将黄豆放到房中木扁桶内,随后来到堂屋,与丈夫及儿孙们一同在桌旁等着吃饭。
蒋奶奶寡言少语,宅心仁厚,很少跟人搀和别人事。
金花端来一碗白菜放在桌上,吩咐说:“冒珂,你们不晓得舀饭吃,还要我帮你们舀?”她阴郁说完,又重新返回厨房。
冒珂刚初中毕业,是个温顺的好后生,正准备报名参军。他听从地开始到饭鼎里帮家人装饭。
冒美水嫩红润,芳年十三,留着学生短发,一副怕事、谨慎外相。她也从厨房端出两碗菜放到桌上,然后坐在桌旁等着吃饭。
“宗辉,你的梦醒了没有?吃饭了哩!”冒公不阴不阳地喊。
“你怎么这样……”蒋奶奶善意埋怨丈夫,并从冒珂手中接过一碗饭率先吃了起来。
宗辉不紧不慢从房里出来,甜甜地:“爸,说到做梦,天亮时我还真做了个梦。”
“没出息的,做梦发财了?”冒公边吃饭,边阴冷地。
“我的梦可能与出息还真有关。”宗辉欣喜中渗出神秘,自信不疑坐到桌边。
“道来听听。”蘧然,冒公的好奇心展现在脸上。
“我梦见在白云湖坐船赏月,一群村民喁喁相随。”
冒公肃然起敬,放慢吃饭速度,情随事迁地曼声琢磨:“依算命说法,坐船赏月必有官运,更何况你后面还趋之若鹜,喁喁跟着一群村民。对,你最小也会统率全村。古有周公吐哺,天下归心。你就虎虎生风,来一回‘毛公吐哺,举村归顺’吧。”
“看你们俩伢子美的,一个梦竟让你们乐成这样。你是周公啊。你会解梦?”蒋奶奶看似在泼冷水,其实也在暗暗为之高兴。
“你的命金尊玉贵,就算没得这个梦,也要有博取功名的上进心,不能安于现状,只是满足一个组长。你要通过努力舞弄民粹,通过与镇干部更进一步走近,争取早一天有更大出息。要不就让我们为你的人生仕途做些铺垫,帮你清除一切阻挠步入美好仕途的人和事?”冒公喜上眉梢,自信满满,认真地。
宗辉含笑,默默应承着父亲。
“爷爷,你要为我爸铺垫什么呀?”冒美娇憨地。
“我们全家要让你爸出人头地,为冒氏家族争光。”
“爷爷,出人头地就真那么好呀?”冒美纯真地问。
“古人云:‘劳心者治于人,劳力者被治于人’。历朝历代都一样,是人都想当官,更何况现在中国处于太平盛世,凡当官者,都能沉湎享乐,哪怕比芝麻还少的官,社会好处也不会比一般黎民少占,总能吃香的,喝辣的,白吃白拿,高人一等。所谓一人当官,鸡犬升天。家中只要有一人当官,就能使整个家族跟着沾光受益,同时别人还会对你和你的家人敬畏三分,光宗兴祖哩。人啦,一辈子若是无权无钱,那就只能等着被人瞧不起。宗辉,现在农村已经分田到户,若要把权力基础巩固好,手中权力就会朝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方向发展。你就好好努力吧。你们兄弟仨就你能为冒家光宗兴祖了。”冒公勖勉有嘉地。
冒公身材魁梧,年高七十,读过两年私塾,年轻时当过甲长,也曾单枪匹马下到宝庆府打赢过一场官司,是有名的“爷辈諓嘴”。
宗辉站在父亲身旁,听着父亲的勉励,心一直在憧憬、遐想,脸上始终呈现对权力神往的面容,并不时努动嘴唇,有趣憨笑。
“爷爷,什么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呀?”冒美打趣问。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是过去中国社会一种君主制度。简单地说,就是‘子承父业。’自古洎今都没变过。”
“爷爷,新社会怎么还有用于继承的权力?”
“怎么没有。你还少,很多事你不懂。作为掌权者,在村里有支配集体利益的权力,并且在实施支配集体利益过程中,受益者往往会回馈执权者,听从权力使唤。另外掌权者还可把控党员发展对象,打造利己政治生态,增加嫡亲和挚友入党比率,形成家族权威集团。当这种权威集团一旦成型,人就能历届选举称心如意,顺利通过上级党委、政府任命。丫头,等着吧,当下时代会验证我的话,你比爷爷要多看几十年这样的时代。”冒公说着,脸又多出一丝伤感,叹息自己已然老了,恨自己生不逢时,有舍不得这个时世的意思。
“爷爷,你在未来日子里将怎么去铺垫,帮我爸实现仕途梦想?”冒珂急迫插嘴。
“这是个秘密。我只能告诉你,我们将为实现这个秘密而竭尽全力,击败各个对手。你们千万别跟外人说漏了家里的秘密。我们冒氏家族不仅要自己团结,而且还要团结和巩固与我们沾亲带故的村里人。在沙坪底葭莩之亲我们有很多,只要能攀亲的我们就要逐个加以巩固、利用,直到帮你爸实现仕途梦想为止。”冒公说着,两眼直盯桌上碗中的菜,上半身不时前后微微晃动,自信地自言自语:“沙坪底这群人大多是我看着长大,人的思想都很单纯,平素几乎都没得多大主见。想当初,他们的婚姻都是凭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定终身。而今我想只要有人去他们耳边吹吹风,鼓动鼓动,他们就必然会跟在我们后面跑,特别是他们的利益没有直接受损,我们采用‘将欲取之,必先与之’策略,他们必定会紧跟你爸,说不定还会死心塌地。”
“爷爷,你好神秘。我爸的对手是谁呀?”冒美似懂非懂坐在爷爷身边,双手撑起下巴伏在爷爷腿上,两眼执拗仰望爷爷的脸,天真、娇憨地。
“丫头,爷爷不能全告诉你。等你长大了,爷爷希望你能多用脑子,遇事反复思考、多加分析。”冒公看到孙女懂事模样,笑脸中,深深的皱纹里藏着一种幸福和慰藉。因为他从冒美话中同样领悟出了冒氏家族的兴旺与希望。(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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