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牌局 - 农村小说 - 小说

一个人的牌局

父亲去世后，方华就要母亲从乡里搬到城里来住，甚至还搬出老人最疼爱的大孙女白雪一起做工作。但父女俩在老人的床边劝说了半宿，老人才勉强妥协，答应跟他们到城里住段时间。她边收拾东西，还一边说，只是住一段时间呀！

白雪刚好实习回来，爸妈交给她一项特殊的“作业”，带着奶奶在城里好好逛逛。白雪从小一直到初中，都和爷爷奶奶在乡里长大，和奶奶特别亲昵，所以对完成这项任务是乐此不疲。什么园博园、章华寺、玄妙观、古城墙，白雪带着奶奶逛了个遍。几天下来，奶奶虽然也没有拂孙女的一片孝心，但总又有点心不在焉。

“曙光照相馆在哪呢？”奶奶在心里憋了几天，一天终于趁儿子和媳妇不在，嗫嚅着嘴唇悄悄问孙女。

“怎么？恁嘎要照相吗？”

“不不！”奶奶微微红了脸，头摇得像拨浪鼓。奶奶年轻时是大队宣传队里台柱子，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一枝花。曙光照相馆曾经留下她青春美好的记忆！但白雪带着奶奶找遍古城的大街小巷，也没有找到那个照相馆。后来才打听到，那个照相馆早已被一家蛋糕店取而代之了。奶奶一听，好是失落。

“那会，你爷爷穿一件白的确良衬衫，下穿一条绿军裤，多俊啊！”爷爷是宣传队的“李玉和”，她是“李铁梅”。奶奶闭上眼睛，想起她坐在“李玉和”的自行车后，两人到城里曙光照相馆照相的情景。她手揽着“李玉和”的腰，脸贴在他的后背，心如鹿撞，六十多里碎石路，眨眼就到了。

“奶奶，明天我带你去松滋洈水去吧！”奶奶还沉浸在少女往事的怀想中，孙女的话把她从梦中惊醒。“不不不！我明天就回家了！”她回答得那样决绝，丝毫没有商量余地。

“妈，这不是恁嘎的家吗？”儿子方华刚好从厂里回来，推门听母亲又在说要回家，不禁生气了。“儿啊！我知道你们的好心，可老家我实在放不下啊！”老人边说边掏出手帕揩起了眼泪。

最终，儿子没有拗过母亲，还是无奈地把她送回了老家。

其实，老家还有什么值得让母亲牵肠挂肚的呢？

紧接着的一段时间，方华因为厂里一批活路要赶，有个把月没有回去看望母亲了。那天是个难得清闲的一天，他和妻子开车回到老家。为了给母亲一个惊喜，他们在离家还有半里路的村头老槐树下把车停好。方华和妻子提着大包小包走进院子，刚要高喊一声“妈”，还没张口，突然从虚掩的大门传来母亲和人嚷嚷的说话声：

“老头子，3我对了！”

“李大婶，看你帮我照顾老头子的份上，打张牌您和一盘！”

“哈哈哈......”

哟！母亲正在和人玩牌哩！方华和妻子推门进去，同时发出一声惊呼：“啊！”

哪里是母亲和人玩牌呀！原来是她一个人的牌局！

桌边有三张椅子，但有两张是空的。空椅面前放着装满米的碗，碗里插着牌。原来都是母亲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母亲看儿子和媳妇突然回来，慌忙站起来，不好意思地说，唉呀，你们回来也不先打个电话，让我早晨在笼里抓个鸡。她一边急急地收拾着散在桌上的牌，一边朝门外正在田边觅食的鸡呼唤着“咯咯咯......”

方华一把按住母亲的手说，妈，菜我们已经带好了。今天我俩就是回来陪恁嘎打牌的！媳妇也在旁附和着，对对对！妈，我们也要解解牌瘾了呢！

真的吗？老人像个孩子样，睁大眼睛望着他们。

“妈，还有更好的消息呢！我们在城里的厂马上要拆迁了，我准备把厂搬回来呢！”

老人一听，眼里闪出了泪花。她顿顿说，难怪这些时，喜鹊在门口树上叫得撵都撵不走哩！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