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忙碌了一整天,三个月来,陈静每天在工作中充斥着被轻视、误解、冷嘲热讽、甚至恐吓威胁、威逼、辱骂等晦暗情绪中,一种漫无边际的惊恐与空虚充满她的心头,就像水里摇晃着的芦苇,轻轻一带连根拨起,再无生还的机会。在外的每一分钟陈静事事谨小慎微,生怕说错一句话,而带来一顿严厉的训斥或苛责的骂,自己毫无争辩的权力,一旦争辩后果则会更严重。拖着疲惫的躯体回到这个曾经温暖温馨的家,自己执意选择远大公司工作,原以为开辟出一个更广阔的职业前景,经济大环境的变化,随着P2P平台更多的爆雷,大小基金公司的理财产品三天二头的关门倒闭的消息满天飞。远程公司也难幸免,自己的小家庭也深深的陷进去了。
进了家门,餐厅的餐桌上留着自己的二菜一汤,不用看,老公和儿子已经吃好了,剩下的三分之一的饭菜是自己的口粮,一盆土豆丝,一盆肉丝炒蛋,一个蕃茄榨菜汤,伙食现在每况愈下,陈静看着伤感油然而生,自己无所谓,上初中的儿子需要营养,心里不免又一番自责,连累了老公和儿子。洗了手,坐下来吃饭,老公范林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这是他的习惯,应该是在看新闻。看到陈静进门到坐下吃饭,范林只是扫了一眼陈静,虽然只是扫了一眼,却很轻易就察觉到陈静细微的变化,脸上透着一丝疲惫,等到坐下,更是看上去全身乏力的样子,面容憔悴,看似老了几岁。然而家里的氛围随着三三二二的几批客户上门“维权”,范林不仅了解了基本情况和涉及到的巨额,从惊讶到惊恐再到惊悚的演变过程只花了三个月时间,范林没有玩过蹦极,但感觉就像蹦极,一路往下带来的惊险刺激感,如同坠入深渊,但没有快感只有恐惧,从不敢玩这类游乐项目,而现实生活却逼着自己玩了一把,要命的是这一坠,如临深渊,能不能救全家水火是未知数。
“老公,儿子现在上初中,正需要营养,我们自己无所谓,伙食上给儿子增加些好的菜,牛排、鱼虾少买点,还是要的,我知道救急垫付了钱,只是儿子的营养还是不能落下的,你说呢?”
“儿子晚上加了一块牛排,吃过了,你也想吃吗?”范林此问并不是关心,而是有些酸。
陈静哪能听不出来,只是详装不懂,“那行,那行!”
陈静草草用完餐,范林发出冷静甚而冷漠的声音问:“你今天一早上的处理结果怎样啊?”
“我也刚想和你说说早上的事,事情已经谈妥了,就是,就是……我先垫付一下他们的钱 。”声音迟缓而带着疲倦,说着瞄了一眼范林,猜测他的反应。
“这次又是“垫付”?垫付多少?”范林猜想又是这个结果。
“没多少?”
“没多少,是多少?遮遮掩掩干吗?是多少就多少?”范林看陈静心虚的反应恰恰证明这个没多少,应该不会少的,有了垫付叶老太首笔款起,把这个小家流动资金彻底清完,范林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次会更多。“是多少,你说啊?”范林追问,语气变的严厉了。
“是60万。”陈静的声音轻的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
“多少?60万,啊!”范林可听的仔细,相比陈静的声音,范林可是高八度了,惊愕住了,好嘛,这次是翻了一倍,他心里开始发慌,心头一股火苗燃燃升起。“自从这个理财出了问题后,三天二头有人到家里闹,帮你一起面对,做他们思想工作,赔着笑脸解释一遍又一遍,好言好语相劝,赔理又道歉,再三关照你,这种投资理财有风险,客户这些常识应该都具备,本应承担这种风险。而你倒好,首笔叶老太垫付的款项,不和我打一声招呼,你就把家里的流动资金搬了个空,事后口口声声说与我商量 ,这叫商量吗?你连通知都没做到,我不问你,你还不打算说是吗?掩耳盗铃还是驼鸟躲猫猫,藏得住吗?我问你这60万是哪来的钱?是不是把定活二便的存款取出来了?”
“我这不是刚回来嘛,想吃好饭和你说的,不是不说,是,是这笔钱,现在我们也不急着用,唐家兄妹都急的上火,当时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我也没办法,只能先让他们救急。”陈静嗫嚅道。
“好,好,很好,现在家里的底都被你兜了个底朝天,洗的干干净净,儿子的学习辅导费用,已经预算好的寒假游学费用,一家的生活费统统没了,你想干吗?喝西北风吗?”
“不是还有你我的工资吗?我相信远程还是有转机的,暂时我们艰苦一下,待月底官宣出来,回款的事情有眉目了,一切会好起来的。”
“陈静,你现在越活越天真了,远程现在什么情况,你比那些客户清楚明白多了,你们现在办事处的几个员工,天天联系,联系上了吗?有确切消息吗?是什么原因总经理和高管被经侦抓进去的?你我都清楚,经侦侦查接受刑事案件之后,经侦部门开展立案审查工作,一般在7个工作日内,作出立案或不予立案的决定,重大经济犯罪案件,可延长30至60个工作日决定是否立案,现在这些人被抓进去10天了吧,已经超出7天,说明什么?说明事情的严重性,远比我们相像的严重。我现在担心的是不要定个非法非吸,那就彻底玩完。’范林愤怒得瞪大眼睛,咬紧牙齿作憎恨状。
“就算你推测的合理,那么远大、远程公司还有那么多的底层资产,资产也完全能覆盖,也不至于血本无归,你老是那么悲观的想问题,不要自己给自己加大心里压力,好不好?”陈静心里一丝淡淡的怨气渐渐升上心头,她也是个倔性子,每天的神经紧绷,回到家也想缓缓,这样的谈话方式和语气在不断的升级,除了每每心情更糟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底层资产完全能覆盖?清单你看过了?律所公布了,债权债务厘清了,官宣也出来了?”范林连发的问,嘴角一丝冷笑。
“没有公布,也没有看到清单,但能证明这些资产没有吗?不是说了吗?底层资产罗列出来后,那么远程会给到一系列的解决方案,这些解决方案里,如果有适合我们的,那我们就去争取,如果真的有好的资产的话,那我们会去争取,那么现在只能等官宣出来。我知道,这段时间以来,让你承受了太大的压力,也帮我面对那些客户,可是你不是别人,你是我老公,我现在遇到事情了,碰到难关了,我也希望你能看到我每天顶着巨大压力,每天在坚持,请你理解我,不要再责怪我,我真的撑不下去了,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行了吧?”强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关不住了,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当然是你的错,当初叫你不要离开银行,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你听吗?你听得进一句吗?一个女人总是想着摸不着边际的事情,事业啊,创业有那么容易吗?我告诉过你,我们家一个在单位稳定收入是为稳妥,我现在接手这个企业,爸让我独自挑担,和大哥分开二年,订单少了一半,资金紧张,企业正常运转艰难,你这样一搞,这个日子还过不过?你想干一番大事业,你看到我现在就算接手老爷子的企业,技术、设备、团队各方面都有基础,还如此艰难,你以为凭一腔热情,梦想就会成真,你做梦吧!”
“当初是我没听你的劝,但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再提有意思吗?时间会倒流吗?我后悔有用吗?你不要再逼我,我也不想这样,我也希望过更好的日子,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有错吗?谁能想得到,算得到经济大环境下滑吗?”
“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没错,大姐请你看看自己几岁了,42岁了,你还能折腾出啥来?也是,你现在折腾到家都败完了,叶老太30万,唐家兄妹60万,加上我们原本定期200万,你也擅自作主转为这该死的理财产品,加上利息共300万了吧,你还在振振有词,做自己喜欢的事,你喜欢的事情就是拆家,啊?现在我公司资金周转那么紧张,真是急需这笔资金,现在可好,公司和家你都想拆了吗?”范林今天真的是气急了,言语上有些过激。
“你还讲不讲理,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你是我老公,你不理解我也罢了,你不能这样讽刺挖苦我,我天天看着每个客户的脸色,受尽委屈,回到家你还这样待我,你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却胆小如鼠,早上看到我被他们十来个人围着,你不下来帮我解围,在楼上冷眼旁观,你像话吗?说出去也不怕丢人。”陈静这句话算是戳到范林的痛处了。
“我胆小如鼠,我怕事,你那脑袋是方的吗?儿子早上还在家,等他吃完早餐送他上学,儿子不要上学了吗?你想让你的客户看到儿子,到时再围堵儿子吗?平日没事他可以自己上学,现在他自己上学我能放心吗?我只能选择从后门溜出去,大庭广众下,大白天的,自家小区他们还能把你怎么样?无非发泄发泄情绪,吵个架,还能打人吗?”
“是啊,你最好他们把我打死,打死了你的烦恼也没有了,也可以解脱了,所以你不下来,静看好戏,他们没有打死我,你是不是好失望啊,你没想到偏偏我拿出钱来解决,你当然生气,你当然要发火,钱比我重要多了,你心疼你的钱,钱我给了,不能要回来了,怎么样?”吵架时真的是口不择言了,陈静现在也被激怒了,边哭边吼。
“你口口声声说好商量,可你听进去我的话没有?你能好好商量吗?每次先斩后奏,事后通知我一声就好,现在拿哭哭啼啼来解决问题,堵我的嘴吗?现在倒好,变本加厉了,歪曲事实,口不择言了,钱不重要,你最重要,现在我可以把你当菩萨一样供起来,就可以了,什么事情都可以解决了是吗?”
陈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大哭着摔门而去,凭感觉往楼下冲,心头一股火焰腾腾燃烧着,悲愤交集。
从商量、沟通、发展到吵架、出走只是短短的三个多月的时间,一次次的升级,然后呢?范林也心里发慌,本能想追下去,但到门口止住了,心中的愤怒此刻却占据了上风,心想让她好好反思反思,一味惯着她的倔脾气可不行,这次要让她好好深刻反省。瘫坐到沙发上,胸口郁积的闷气无处散发,站起来对着客厅一角的沙包,一拳拳重重砸上去,儿子平时锻炼的沙包,此时正好范林发泄出气的工具,直到累了,冷静片刻后,抬眼看时钟到下课点了,儿子晚自修下课时间到了,下楼开车去接儿子。
陈静一路奔跑乱走,奇怪自己走的是回父母家的路,其实潜意识里自己没有别的地方可去,陈静明白闺蜜姐妹朋友几乎都是自己的客户,此时又能向谁倾诉,无人可诉,这是自己咎由自取。昏暗的路灯下,眼前似乎晃动着老公脸上的冷笑与冷眼,觉得老公无比自私,不仅没有设身处地为自己着想,想办法解围,没有,不但没有,不理解反而更多的苛责与冷嘲热讽,明知道自己在哭,夺门而走却并未追出来。如此冷情,多年的夫妻如此凉薄,陈静心里彻底凉了,越想越伤心,自己追求的是想过上更好的生活,可是,这一段时间来,不仅抬不起头来做人,每天过得惶惶不可终日,亲人和客户的,受着双重煎熬,这个深潭现在还没到底,而是继续往下沉,明天或者后天不知又是哪位客户追上门来,以后是不是自己要拆东墙补西墙过?
站在父母家的门口,犹豫了片刻,拿了钥匙开锁进门,陈静头发零乱,眼皮红肿,模样狼狈,深冬的夜晚冷风吹的脸色惨白,嘴唇发紫,嗦嗦抖抖的进了家门。老爸老妈静坐在沙发上,心情也是非常低落,没开电视,客厅安安静静。老妈一见女儿进来,见这状态,不用问也知道事关理财事情:“你这么现在这个时间过来,和范林吵架了?”
陈静点点头又摇头,并未答话。陈静妈看到这副狼狈模样,责怪的话语滑到嘴边也硬生生的咽回去,起身倒了盆热水,浸块热毛巾,示意女儿泡泡手取暖,擦擦红肿的双眼。陈静爸整个人也是唉声叹气的,神态精神不如往日,脸色倦怠,仿佛眼皮都抬不起来,看上去衰老了不少。
“你晚饭吃了没?是和范林吵架了还是客户?”陈静妈判断无非这二种现象。
“吃过了,范林责怪我离开银行,做这个理财,二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的,我天天在外面做孙子似的赔理道歉,他不但不理解,反而句句责怪,冷嘲热讽,冷言冷语。”
“你能怪他吗?范林不是和我一样,当初怎么劝你的,好说歹说让你不要离开银行,安生过日子不听,非要跑去做理财,现在你小家的钱财清空不说,我俩的养老钱也搭进去了。我老两口的下半辈子就指望这点钱,现在钱没了,你说怎么能不生气,怪他冷言冷语,我看不骂你算轻的了。平时看着你一脸聪明相,临了做这么件蠢事,害得一家老小不得安生,还有外面的亲朋好友的钱呢?你天天孙子似的,你老爸我活了这么大的年纪,现在上个街就像做贼似的,偷偷模模溜出去再快速溜回家来,生怕遇见亲戚朋友和熟人,去菜市场买个菜也不敢多聊几句,一分钟也不敢多待,真是作孽啊!”陈静爸把这段日子的憋屈总算逮到发泄对象,尽管自己不是真的忍心骂女儿,还是按捺不住冲口而出。
“老陈,你没见女儿都伤心成这样了,你就不能少埋怨几句,你凶她骂她,除了发泄些情绪一点用也没有,你不心疼她呀,钱钱钱,陈静上次也说了,不会血本无归,就算立案也还有底层资产,再说这钱也不是真的要不回来了,还是有希望的不是……”陈静妈还是心疼女儿,赶紧止住老伴。陈静爸一听更来气,立即打断陈静妈的话:“要不是你,这样宠着,她能捅这么大的娄子,事事迁就她,看看看,现在你满意了吧,二个败家玩意儿,一个老糊涂,一个头脑简单,怎么,时至今日,说她几句,你还想护着,还嫌闯的祸不够,说不得,得惯着,惯到自己也无法收场了,还护着,这个倔强的性格就是你从小惯得,不撞南墙不回头,现在这个烂摊子怎么收拾?”陈静爸怒目切齿,恨铁不成钢。
“你们不要吵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千不该万不该要去做这个理财,现在害得你们钱么钱没有,生活么也大受影响,是女儿不孝,是我的错,都怪我……”陈静忽然捶着沙发扶手爆裂似的大哭起来,哭声凄厉,边哭边诉,撕心裂肺的声音让人不忍心听,所有的委屈被压抑的久了,此时也只有号啕大哭,胸口的郁闷得于稍微缓解,歇斯底里的看着满脸怒火的父亲,怒睁着双眼捶打着自己头部,痛苦得不能自己。
“好了,好了,老陈你不要再说啦,你想逼死女儿吗?就算钱要不回来,那人也不要了吗?事情总归会过去的,实在不行,我卖房也行,怎么还不能过了,再说还不到那一步。”陈静妈自己的养老钱搭进去了,也是寝食难安,不过看到女儿这副模样早已心疼不已,哪还舍得责怪。只能安抚着让女儿平息下来,慢慢劝慰:“不怪你,不怪你,谁能预料得到远大集团这么大的公司,经营十多年都没事,可偏偏今年出事了,经济大环境谁能预料得到啊!什么事情都会过去的,我们一步步解决,不是月底会有官宣出来吗?就等着,嗯……”陈静妈似在劝慰女儿又似乎自我安慰,目前别无他法,希望远程能有好消息。
陈静心情逐渐平静了下来,慢慢调整自己的状态。
座机电话铃响了,陈静爸拿起话筒:“喂,是范林啊!”一手接电话一手示意陈静安静不要再哭。
“爸,陈静在家吗?”
“在的,她也来了不久。”
“让她回家吧,我刚接了浩浩回家。”
“好的,好的,挂了啊!”
放下电话,陈静爸说:“你看他不是挺关心你的吗?这会儿功夫就电话过来了,行了,我也不说了,你赶紧回去吧,省得范林担心,浩浩不见你也要找你的。”
“也不用那么着急,再坐会儿,你看看现在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一看就知道哭过,用毛巾敷敷眼,来喝杯热牛奶,缓缓情绪再走,不然我不放心。”陈静妈热杯牛奶给女儿,手轻轻上下抚着女儿背部,待她心情平复才放心让她回家。陈静知道自己现在是众判亲离了,这能怪谁,老妈虽然嘴上没有怪自己,事实已连累二位近七十岁的父母每天担惊受怕,寝食难安,自己闯的祸造的孽,于心何忍,锥心之痛。
离开父母的家,漆黑的夜里,仿佛现在的处境,不知还有多少猝不及防的事会发生。
第二天下午,陈静按几位大客户的要求,邀请了律师一起商量“快赢宝”催讨款项事宜,汾湖理财办事处办公桌前,汾湖团队的VIP客户齐聚在此,王丽夫妻,叶光夫妻,周律师等;下午陈静站着办处事门口,为了迎接每一位VIP客户的到来,早已沏好茶水,笑脸相迎,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心绪应对这次“重大会谈”,那种莫言的恐惧感时刻缠绕在心头,挥之不去。随着客户一个个的到来,每位客户的表情神色凝重各异,唉声叹气的,横眉冷对的,怒目切齿的都有,无一例外待陈静基本报以冷眉冷眼,没有好脸色。其实几位远程员工对待今天的“会谈”也是如临大敌,个个强颜欢笑,有了前车之鉴,今天有如临赴战场无异。
(八)
“有什么不放心,丁经理向来工作严谨,责任心强,来公司五年没有出过任何差错,日常财务工作审核把关尽心尽职,员工多想什么?是你多想吧,好了,我上周六刚把章转过去,并关照好好保管,仅隔了一天,就把章收了回来,你不想想,丁经理会怎样想我,一天一个样,我这个老总说话还算不算数啦!”李湖的态度很明确,不容商量的余地,生硬的话语句句像刀子戳在王丽的心上。
“我知道,理财款的事情是我的错,但我已经和你解释了很多次,我真心就是想多点收益而已,绝没有觊觎之心,真的别无他想,是我鬼迷心窍,现在款项还不能收回来。你怪我,埋怨我,骂我都可接受,但是你不能这样待我,好歹我们夫妻多年,女儿也7岁了,我承认我自己的不足,对待浩浩是我不尽心,浩浩可能因为是青春期,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他相处,往后我会用心待他,时间会证明一切。但今天你不能这样待我,无论怎样,你得给我一个弥补过失的机会,我们成这个家也不易,看在女儿的份上,求你原谅我,老公,我每天都很自责,内疚的心你无法理解,只怪自己猪油蒙了心,怪我!”说着眼泪无声滑落下来,泪眼看着李湖,一副乞怜的模样。
李湖放下手中的合同,看着眼前的老婆泪眼婆娑,抽了个纸巾递给王丽:“这样吧,过些日子,找个由头合适的时候交还给你,现在让丁琴交给你,总是不合适的,否则我这个老总说话朝令夕改,让人怎么想我,以后再说吧,你先出去吧,待会儿别人进来以为出什么事情了。”王丽心里明白此时不能与老公针锋相对,只能求软扭转,居然老公松了口,那就另择时间再说。心里完全明白李湖是要让自己交权,没收财务的审批权,哪怕软磨硬泡也要把章要回来,这不仅是审批权限,公司内每一笔款项进出自己都得清楚知晓,不收回章代表这个老板娘就形同摆设了,每每看到丁琴那双温柔似水的大眼睛瞄着李湖,就更想迫切收回这个权力,甚至想把丁琴一脚踹出去方能解气的冲动,这是一场心里的暗战,时刻不得松懈。
看着王丽走出门去,李湖的真实想法只是想暂时安抚住,不要在公司内起冲突,财务章由丁琴保管自己更放心,没有自己签字丁琴是万不敢转款出去,安全且更稳妥,此时早已对王丽有了防备之心。
下午陈静来到李湖和王丽的公司,走进李湖的办公室,一股寒气迅速包裹陈静的全身,王丽侧身坐在沙发的一角,目光呆滞,全然一副受尽委屈隐忍不发的神态,原本心里惴惴的神经绷的更紧了。
“坐吧,陈静。”李湖发出了居高临下的邀请,两眼严厉而喷着微火的眼神。
“公告已经看到了,你今天过来又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们?”李湖一开口不无嘲讽的问道,眼睛扫视过来,扫得陈静全身的不自在,微微调整了一下站姿,说:“李总,今天的公告对所有员工及客户发声,也表明远程强烈的还款意愿,以及对未来还款的信心,70岁老人特殊兑付方案的基础上,能看到远程的不放弃,一直在坚持,也让我们看到了好的一面,至少增加了信心。由于部分高管和员工进去了,催收工作和日常兑付进展缓慢,但还是在进行中。”陈静小心翼翼地解释。
“董事长在国外?法人是那个被抓进去的总经理?”
“是的,董事长在国外远程指挥工作,如果回来也得进去,对这个局面会更加不利。进去的人就是协助调查,不是行政命令,关在看守所的人不能超过37天的,要么立案转批捕,要么放,第三种可能转监护居住,这样就会延长侦查时间,最长可达6个月的,据总部消息在做保释工作,如果可以争取37天内都保释出来。”
“我就没见过欠钱还能欠的这么理直气壮,牛逼哄哄的,怎么给了这么一个方案,我就应该感恩戴德,这催收和兑付不是远程和汉远应该做的吗?卖产品的时候说好的固收呢?说好的保本兜底呢?客户在买“快赢宝”的时候,你们哪个产品经理不是这样承诺的?怎么不先说说远程之前承诺了多少回,打脸了多少次呢?这一百天在玩呢?董事长要是有担当的,就从美国回来,做人不要去学贾跃亭!!!天天都说经侦,经侦没介入之前,那几个月干嘛呢?没点问题,就跑美国几个月不回来,天天都说拉投资方、催收真把客户当傻子了?”半靠在椅子里的李湖,脸上的愠怒显现嘴角的一丝冷笑,咄咄逼人反问陈静。
“那我们要不要考虑报警?”王丽嘟哝了一句。
“关于报案与否,我们城市总咨询过经侦领导,答复说报不报案是投资人的权力和自由,但是他们不建议大家报案。如果老板没跑路,资金确实投入了实体,而且实体还在正常运行,根据上面指示的精神,一定要给企业运行盈利还本的时间。如果大家非要报案,非要闹事,那经侦就只能依法办案,依法办案就要抓人,抓人就要立案,立案我们就要查封资产和相关资金账户。查封资产后进行调查取证,企业就无法经营,受损失的还是投资人,调查取证时间一般需要2—3年时间,拍卖资产也需要1—2年,全部完事结案最快也得需要4-5年,资产拍卖能得到多少钱我们谁也不知道,最后到大家手里能有多少钱,经侦也没有底。”
“按你的逻辑,我们只有被远程牵着鼻子走,说啥是啥,方案给出一定得签,签了之后又可推倒重来,如此反反复复,一而再再而三,耍着玩呢?”
“经侦领导还说,现在他们压力也很大,不是投资人一来施压,我们就立马能解决问题。目前金融领域是重灾区,单单一个区今年4—8月份期间,发生问题的企业大大小小就有61家,跑路关门的有45家,投案自首5家,没跑路而且同意还钱的企业只有3家,大家没有赶上老板跑路的企业,或者人影都找不到了的企业,就已经算是很有希望了。经侦领导建议,大家对没跑路且有实体项目的企业,还是要给他时间,让他经营运作,让他发展,让他想办法挣钱还给大家,这样投资人也省心安心,我们也可以减轻压力。”陈静不敢接李湖的话,继续低声好言解释。
“还有这份公告出来的前三天,董事长在内部的视频会议中讲到,希望政府能体量民营企业创业的不易,为国家经济创新发展的贡献和全国3万民”快赢宝”投资人的心声,本着社会稳定发展的初衷,大事化小,首先释放诺远资产扣留的高管,让诺远恢复经营,择机处理资产,出台兑付方案,履行兑付方案,保护我们投资者的权益,暂时把诺远的主控人保出来。底层资产我没看过, 但这个底层是要经侦、律所、临时客户代表、投联会以及员工这么多方方面面的人确认的。”陈静迟疑了一下,说:“李总,你不要生气,我还有一个所谓的好消息汇报给你们,那就是浙江省地方金融监督管理局出具的2019(203)文件,《不予受理的告知书》,文件内容是:浙江省公安局已就“远程资产管理有限公司”立案侦查,调查工作正在进行中。根据《刑事诉讼法》、《信访条例》等法律法规之规定,咨询报案或了解案情进展情况等事宜,依法应向浙江省公安提出,质疑公安机关侦察工作的,应依法向人民检察院提出。公安机关侦察过程中,如有需我局协查事宜,浙江省地方金融监督管理局将积极协助公安机关开展工作,保护投资人的合法利益。这个告知书应该这一二天内就可在网上查看到的。”
陈静把手机里的告知书递给李湖看:“底牌只有董事长自己最清楚,律所做的只是报告不是资产负债表,有一点很重要,董事长要等催收完成和资产处置后才会回来,我们慢慢等吧!接下来就看远程的所作所为了。”李湖在这之前早已咨询过律师了,按目前的状况只能静等几个月,报案的投资人也不少,现在唯有静观其变。
离开王丽公司,到了大门口,陈静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今天的沟通结果比自己预想的要好的多,至少王丽夫妻俩能接受再等上些时间。说了那么多,感到唇焦舌燥,不给喝一口水,顶住李湖的冷嘲热讽,扛住所有的委屈,满身疲惫,所谓的工作焦头烂额,早已心里压抑的发慌,极度郁闷。到工作室向刘总汇报了沟通结果,了解几位同事的沟通情况。回到家已是七点多,老样子,留给自己剩下来的二菜一汤,已属万幸不能有任何怨言了,回想这段煎熬日子,真不是人过的,晦气的事情整日包围着,压得自己喘不气来,瞄了一眼,书房的门缝透出来的灯光,老公在书房。
从厨柜里拿出一瓶红酒,自斟自饮,不愿与老公说话,他心里一定也是极度郁闷,想想老公又何辜被自己拉进深渊,公司经营惨淡,自己没能帮上忙不说,反倒雪上加霜。自己也很想做个成熟理智的好太太,陈静也觉得对不住老公,心生惭愧。独自喝上闷酒,谁是谁非谁又能说得清?既然说不清,何不继续糊涂下去呢?自己不是那么无知,也不是那么软弱,更不是逆来顺受的性格,可事到如今,这个脑袋已然由不得自己。老公的冷嘲热讽和强硬的语调,自己针锋相对后,除了多一层伤痛之外没有任何缓解,更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片刻,一瓶红酒所剩无几,酒劲便弥漫四肢、脑袋,四肢有些微微颤抖,将瓶内剩下的酒全部倒进杯里,将酒瓶重重扔在桌角,嘴里开始喃喃自语,心里的怨气委屈,无处发泄,用拳头一下一下敲打着桌面,好想大哭,但还是抑制,不想影响左邻右舍,脑袋还是清醒的。
“呯 、呯、呯”的拍门声,一声比一声响,接着更是传来对着防盗门拳打脚踢声,不对,这个是有人在故意踢门,于是头顶的怒火腾腾窜起,原本一天下来又累又烦,借酒消愁,哪个不识相的?积压太久的火气,乘着酒劲,旋风般地冲出门,胸口窝着一团熊熊烈火,就算灭火器瞬间也灭不下来了,横眉竖目就破口骂:“哪个找死的,有这么敲门的吗?”门一打开,一阵寒风直面扑来,打了个寒噤,脑袋降温下来,人也清醒了不少,仔细一看,人更清醒了,不是别人,真的是越害怕什么越来什么,是张大姐,没错,定睛细看,就是张大姐和她老公。
张大姐看陈静开门出来,顿时像一头恶狼扑向陈静,双手揪住陈静胸前的衣襟,用力摇晃起来:“你这个骗子,骗子,骗我们说到月底公告出来,兑付方案也会出来,现在公告出来了,怎么样?现在倒好,连个期限也不敢说,没有任何承诺,也没有兑付方案,你是当缩头乌龟了是吧?现在是不敢说,还是装驼鸟,以为躲在家里不出来没事啦?躲在家里我也会把你拎出来,你这个不知羞耻的东西,你还我血汗钱来,今天你要不把钱还给我,我和你拼啦……”陈静被张大姐摇晃的晕头转向,四肢发抖,站立不稳,一手紧紧拉着边上的楼梯扶手,不让自己栽倒楼梯下去,自己反复斟酌排序做客户解释工作,看来顺序弄倒了,应该先去“刺头”客户那汇报,这种情形下自己已是非常非常被动了,不自禁的瑟瑟发抖,紧张中结结巴巴的道:“张大姐,你听我说,你不要激动,我已计划好明天去你那,向你汇报的,你把手松开,我们好好说行吗?”
“这可是我全部的家当,身家性命全部押在这里了,我们夫妻俩开个小超市,起早摸黑没有一天休息,攒了大半辈子的积蓄,就这样被你搅了个精光,我儿子马上要结婚,都是要用钱的节骨眼,你这个害人精,你这个祸害,我现在怀疑你就是远程的托,合起伙来骗我们的钱,你说,你到底拿了多少提成?多少佣金?你这样出卖自己的良心,你这个杀千刀的,你把我们害苦了啊!我打死你,我们同归于尽。”张大姐平时超市装卸货物习惯了,力气可不比男人的差,陈静怎么用力也无法甩脱张大姐的手,被摇得直翻眼睛,吸着冷气直喘。
“你不要血口喷人,不要污蔑我,投资是你们自愿的,我没有逼你们,投资时你也是通过各方咨询的,投资有风险,你应该不会不懂,是不是智商有问题?还不你也贪图高息,当然,我自己也贪,我也是贪图人家的高利息,如果不是大环境突然变坏,贪图的高额利息还是可以实现的,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问题啊;这个经济大环境我能作得了主吗?银行定期存款1.5%的收益,目前来说肯定保本保息,买这个肯定没风险啊,但你觉得放银行钱贬值啊;所以你才买远程的产品,出了问题你不能全赖我啊!当然银行也不是100%,因为破产了按照存款保险也就赔50万,你去看看银行的理财 3个点、4个点的,都会有风险等级,也不会写保本保息目前任何理财都不会写保本保息的。我没有骗你们,我自己的钱和我爸妈的钱也全都投进去了,这叫骗吗?”陈静气急怼了回去,这些话不说还好,这下可捅到张大姐的最敏感最痛的伤处了。
“好啊!终于说出来了,真的是存心设的套啊!卖产品的时候说好的固定收益呢?说好的保本兜底的呢?在买“快赢宝”的时候,你不是拍着胸脯这样说的吗?一次次的信你,打脸了多少次不说,今天躲不过去了?终于说了实话了,骗钱骗得这么理直气壮的,这么嚣张,我和你拼了,我的200万啊,整整200万啊!就这样被你骗完了,打你这个挨千刀的……”
“我骗你什么钱了,我骗你什么钱了?”乘张大姐说话间,陈静用尽全身力气推开张大姐揪着的手,张大姐一个趔趄退出几步远,陈静家住在三楼,门口那么窄小的走道,边上扶梯楼道台阶,这个趔趄差点让张大姐踏空摔下去。稳了稳身子,扑向陈静,一头撞向陈静的胸前,直接把陈静撞进门内,还没站稳,张大姐又连着双手推打在陈静身上,站立不稳,倒在门槛上,腰处搁在门槛上,疼得陈静眼泪打转,火气再也无法控制地爆发出来。拼命从地上爬起,也是对着张大姐疯撞,张大姐没有收住脚,撞个趔趄倒在丈夫身上,转而疯了一般推向陈静,相比两人体型和力气张大姐的优势明显,张大姐腰圆阔膀的,陈静体型纤瘦力道弱小,两人在地上摔成一团,张大姐秒速翻转跨身骑在陈静身上,一拳一拳的砸下去,嘴里骂着,砸得拳头火辣辣疼,每砸一拳头张大姐觉得解一点恨和解一点气,发泄,要发泄,四个月来寝食难安,每晚恶梦连连,辛苦大半辈子的积蓄打了水漂,夜夜吓出冷汗惊醒。陈静拼尽全力也无法推开骑在自己身上的张大姐,二手胡乱在空中乱舞,终究无力反博,只能喊“救命”的份了。张大姐老公一直站在边上不说话,看这架势要出人命了,来之前说好是理论的,现在演变成吵骂打架了,赶紧拖开老婆起身,正用手想要拖张大姐时,范林在屋内书房里听着外面酣畅淋漓地吵骂声,也是不想理,近4个月来一次次像上演电影一样的情景剧,心烦得很,原本坐视不理,肃静回避的态度。今天不同,听到陈静喊“救命”声,知道不妙,越想越不对劲,打开书房门,火速冲了出来,看到二人在殴打已躺在地上的陈静,熊熊烈火胸中燃起,一个饿狼扑虎式拼力推开老张,只听一声“砰,咚”一声巨响,老张一个斜式直接摔到了二楼的楼梯台阶的转角处,一头撞到转角处的墙角,顿时,脑袋开花,鲜血顺后脑勺缓缓淌下。
世界瞬间安静了二三秒,“老张”张大姐一声凄惨的叫声,推开陈静,飞奔下去扶起老公喊着:“老张,老张,你怎样啊?”老张用手摸了一下后脑勺,一看满手是血,一下惊得变白了脸色,马上用手按住后脑勺伤口处,有些晕乎。张大姐赶紧从口袋掏出手机,正要拨打120,范林见此迅速反应,三阶并作二阶跳下来走近老张,一看伤势血流不止,得马上送医院,说:“张大姐,别打了,我开车,马上送医院更快些!”二人扶起老张站稳:“我去拿车钥匙,马上下来。”范林三阶并作二阶跳上三楼台阶,冲进家门,拿起门口立柜上装有车钥匙的包,顺手带上门。此时,陈静瘫住在地上,感觉从肩膀至腰部每一寸肌肤都是火辣辣的疼,腰部更是刚才搁在了门槛上,隐坠的酸痛,一下子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感觉瘫痪了似的,这么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顿实捶,真人现实版人肉沙包,没力气动弹不了,心里的恨,眼里的泪水簌簌往下掉。范林顾不了多问,抱起瘫在地上的陈静迅速下楼,催促着说:“张大姐,你扶着张大哥跟我走,快!”张大姐虽怒火中烧,但清醒的是赶紧救老公要紧,惊吓之中听范林说快送医院,来不及多想,立即扶起老公一起随着走出楼道,跟着快步走向范林的车子。
范林以最快的速度安排陈静坐进副驾驶座,张大姐夫妇坐在后座,系好安全带急驰驶出小区。车内,张大姐不停在问老公:“老张,你觉得怎样?晕的厉害吗?疼的厉害吗?”又似喃喃自语,“你可不要有事啊!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都是这个害人精害得啊,老天爷保佑,菩萨保佑,保佑千万不要有事啊!”老张叹口气道“你这个火爆脾气啊!”一手捂紧后脑勺不再言语。陈静现在止不住地流泪,让眼泪尽情流,流个痛快,被老公扶上车后,一直沉默不语,这段时间以来,二人彼此伤害得也深,若是从前,哪怕和同事发生个摩擦小事,范林也会着急担心,关心不已,如今被自己拖累得焦头烂额,苦不堪言,一次次的解释、一次次的吵架也是麻木了,就算今天被人当成沙包打,也不愿喊一声,叫一声老公来解救自己,自己犯的错自己承受,怨不得人。
“你再开快点,到二院最近,是到二院吗?”张大姐焦虑万分,用力拍着前排的座背催促,恨不能让车子飞起来。
“是的,放心,到二院,还有四五分钟就到了。”范林两眼注视着前方,紧握方向盘,以上限速度为限,穿插在车道中抢行,不能途中再出状况。
张大姐突然惊醒,掏出手机向老公说:“我赶紧报警,范林故意伤人,看刚才的样子就是要杀人,报警可以让警察来为我们作主,故意伤害罪,让他去坐牢,把他们二人一起告,不信了,还没有讲理的地方了,恶有恶报,伤天害理,还没人收拾他们啦!”说着拨打110报警。车子猛然一个点刹,范林听到条件反射惊到了,车内的人不由得往前倾斜,张大姐的手机没拿稳“啪”的一声掉在底座上,“你要死啊,你怎么开的车啊,你想制造车祸撞死我们啊?”顾不得捡起手机,赶紧扶好老张双手抱紧他。“不要,不要报警,求你了!”陈静带着嘶哑的哭声喊道:“理财款我赔,我全部赔,医药费我全部我来承担!”车内静了,张大姐一听陈静这样说,脑子飞速转动,现在钱可以拿回来,可以失而复得了,那么报不报警呢?报警的话陈静肯定不会这么痛快拿出钱来,但是老张的伤势不知怎么样?还是到医院看了才能清楚,如果严重不报警也不行啊!看了一眼老公,老张没吭声,窗外二院的大楼在眼前,心说钱是要的,不过不能这么痛快答应不报警,万一陈静又要反悔怎么办?毕竟出尔反尔几次三番了,怎么也得拿捏住她,随即冷哼一声道:“老张伤势这么严重,我看不报警不行的。”一副不容商量的余地。“求你了,张姐,理财款我赔,我肯定全赔,到了医院我给你立字据行吗?”张大姐心想可以松一下口了:“到了医院看老张的伤势,我们还得商量商量。”范林强忍不发,需得克制再克制,心想若要再解释只会增加变本加厉的指责,若是发泄情绪针锋相对那么局面更糟,所以还是不出声为上。
(三十)
“大哥,姐夫,你们能不能不要往一个牛角尖里钻,我说了,这不是卖,是为了荣太更好的发展,怎么就不明白呢?我们再这样温水煮青蛙,哪天怎么死都不知道。”范林也有点来气了。
“我也想知道这到底是谁的主意?范林你先告诉我。”范春逼问一句。
“是5S辅导的老师,万分好意传递优太的建议方案。”
“怪不得,那我就懂了,这个糟老头子没憋啥好屁,这个糟老头子就是陈静引进来的,大哥你知道吗?”王剑憋了半天终于等到“兴师问罪”的源头,挑起这个话头的兴奋劲也上来了,对于陈静之前或许还在范林面前掩饰些,勉强应付上几句,今天就不想再费那劲了,根本不理会范林脸色是否难看。
“果然是她,范林我就搞不懂了,自从她来了之后,就没有太平日子了,三天二头出花样,这次挑唆你卖公司,是想钱想疯了是吗?”
“是不是她理财欠的债又来逼了,所以想法设法弄出点名堂来,一出又一出的,说公司管理不好、成本没优势,原来……原来真正的目的在这里,心机婊一个啊!”
“说的对,我想起来了,她理财欠的债还背在身上呢,王剑你说对,分析得有道理,范林你可不要糊涂啊,别上了这娘们的当,我可是你亲大哥,关键时一定要提醒你,还有你姐夫,我们都是掏心掏肺的话。”
“一个是我大哥,一个是我姐夫,你们不要一口一个娘们,心机婊的,难听不难听,陈静是我老婆,张老师不是她引进的,只是听了华力老板娘介绍,而后我也问了华力老板,事实人家辅导有效果,这次张老师也只是在中间传个话,让你们说的联合预谋、设计陷阱似的,想太多了吧?”范林有些上火了。
“大哥,听听,我说什么来着,陈静是她老婆,你是大哥有什么用,更何况我这个姐夫呢,范总怎么听得进去呢,现在连公司卖了都还要帮她说话,人家这水平,费尽心思我们哪能比……唉,还是老爷子有远见啊,女人不能参政,她到公司还不到一年,连公司都搞没了,不是祸水是什么?”王剑阴阳怪气,尖酸的话刺耳的很。
“啪”门被打开了,高音贝的吼叫声早已惊动了陈静,她在门外真的听不下去了,越听越寒心,火气“腾”的冒上来了,心头火冒三丈,明明俩人合起伙来搞荣太,倒打一耙不说,把自己污蔑成什么样了,实在是忍无可忍,受了那么多的委屈也被压抑得狠了,怒目圆睁喝道:“大哥、姐夫你们这样说我是不是太过分了,我陈静哪点对不住你们,这样没根没据污蔑我,你们良心不会痛吗?降本、5S管理范林全部清楚的,着手参与且经过他同意的,当着兄弟的面骂他的老婆是不是很过份啊?还有没有点兄长和姐夫的样?”
“看见了吗?就是一个泼妇的样,骂你还不服,怎么冤枉你,你没来之前我们兄弟之间和睦,现在被你挑拨的嫌隙不断,怀疑王剑贪污、吃喝玩乐乱花钱,更是污蔑我价格虚高供货给荣太,开发新供方替代掉森田,用心至凶险,心狠毒辣,哪一件哪一桩冤枉了你,设计把这些铺垫好,完了之后现在说公司没有竞争优势,教唆范林把公司卖掉,你来的正好,我索性当你面骂了,你这个娘们太厉害了,你是不把公司搞完不算完是吗?老爷子辛苦创下的家业要败完是吗?”
“范林你听见了吗?一口一声泼妇、娘们、心机婊,有这么骂自己弟媳妇的吗?我花了多少精力谈价格就是为了降本,让荣太有竞争优势,荣太内控管理弱,导致损失浪费严重,需要引进先进的管理理念,关于收购还只是提了个建议,最终决定权都是你范林说了算,我没有发表过一句话,大哥,你有本事就把成本降下来啊?就知道欺负自家人算什么本事?你这种恶棍式的姿态太让人恶心了吧?”陈静也是豁出去,再不出声真的认定她是蓄谋已久的。
这句话真好戳到范春的痛点,条件反射般从椅子上弹跳起来,大吼道:“你敢再说一遍,你再说一次,有种你再说一次,我没本事,和老爷子能创下这份家业吗?你有本事,你这么高的学历混不下去了,背了一身的债,不是范林收留你,你到大街上要饭吧,要脸吗?和我提有没有本事,笑话,你的本事是不是拆家、拆公司啊?”范春怒睁着充血的眼,挥动着双手,手指点到陈静的脑门上来,眼见着要动手啊!
“你还想动手打人吗?当着你兄弟的面说清楚看啊,是老爷子一手创下的家业,没有老爷子也就没有荣太,谁说要卖掉公司?谁敢动这个心思?自己不懂曲解人意还要强加于人吗?”陈静越说越激动,看着范春狰狞无比的嘴脸,满脸都是鄙视,浑身激动得一直颤抖,内心是害怕的,边说边往后退。
“好啦,陈静你别说了,你先出去,这里有我和大哥他们谈,你一个女人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范林喝止陈静。
范春听陈静口口声声说老爷子一手创下的家业,没提自己任何辛劳更发狂了,潜意识中范春一直把自己作为功臣自居的,听到耳朵里怎么那么的刺耳,想多没想,一脚踹飞椅子冲着陈静过来,陈静侧身躲过,好险,嘴里叫嚣着:“靠,我不懂,你懂,我踢死你,今天轮得到你来教训我们,你这个泼妇,还真拿自己当个葱了,教唆范林卖公司,我劈了你丫的,找死啊!”挥舞着双手直逼陈静至角落,范林赶紧冲过去拉住范春:“大哥,你这是干什么,陈静让你出去没听见吗?走,你非得进来干什么?”
陈静吓住了,眼前恍惚又出现张大姐的凶恶模样,两只拳头攥得紧紧的,嘴唇发白,已退无可退了,站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乘范林死命拉住范春的这空儿,四肢颤抖着移步走出门去,脑里不停转着,这种人渣真的是无法用常理来说服,极度自私,野蛮暴烈,做错那么多的事,不知悔改,范林一直在骗自己,大哥和姐夫还是和善的,关键时讲道理的,狗屁,这二个是一路货,王剑是如此,范春亦是如此。
王剑此时冷眼旁观着,既不劝架也不说话,暗忖自己挑起的导火索效果挺好,范春一点就炸的脾性用在这档口简直完美,很得意绕到陈静身上时正好这娘们撞上来了,看那陈静吓破胆的样,看她以后还敢得瑟,范春血红的双眼,暴怒时一下渗红的脸,青筋突起,恐怖得很,自己看了也有些害怕。
范林见陈静走远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哥当着自己的面如此明目张胆的欺负陈静,说明这件收购的事情对他影响太大,不仅大哥,王剑也是一样的,放开大哥让他坐下来,范春叹了口气,内心也是无奈至极,来回扫了一眼二位,妥协道:“大哥,姐夫,你们不能这样对待陈静,她说的没错,这些事都是我在负责,什么时候也轮不到她作主的,收购只是一个提议,就算要谈能不能达成一致还不一定呢,何况根本还没真正考虑过呢,你们在公司里闹这么大的动静出来,员工看了不是要笑话吗?算了,你们也别再闹了,收购的事不再提了,好不好?你们一个是我亲大哥,一个是亲姐夫,公司确实成本没有管控好,很多订单都丢了,你们要好好想想了,再不引起重视荣太的路会很难走下去……唉!”
范春见范林同意放弃收购的事,心里的石块落了下来,今天来闹的目的达到了,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阴笑。但王剑心里还是有堵的,陈静的存在总是碍了他的眼,闷着声道:“范林,能不能让陈静在市区找份工作,家里照顾也方便,还有外甥要中考了,照顾孩子更重要,到这里来也不方便,公司里闹得鸡飞狗跳的,这一年什么状况都发生了,是不是你也好好想想,还是请这尊佛回家吧,啊?”
范春接了话头:“王剑说的是实情,我也赞成这个主意,森田的成本我管控好、降下来,王剑管理好供应商,一起好好干,肯定能做好的,范林你也好好想想啊?”
范林沉默不语,只是唉声叹气。
下班了,陈静一直没走出财务室,范林只好过去催促一声,隔着一道玻璃门,范林就看到陈静满眼的怒火和满脸的鄙视,仿佛要把范林看透,站在陈静面前轻声道:“先回家吧,消消气,别生气了噢!”
陈静冷冷地看了一眼范林:“说说吧,你们怎么达成共识的?”
“还行,大家都各退一步,大哥和姐夫都表态了,保证降本和管理好供应商,至于收购的事本来也是个提议而已,以后再说吧,他们道听途说理解上有偏差,二个性格比较急躁,一上来吃相难看,没什么坏心的,别放心上了嗯?”
范林又是这么轻描淡写的想化解这一次次他们带来的伤害,如果说上半年的理财事件影响了夫妻感情的话,那么2018年前的范林可以说是一个好好老公,以前的同事都曾羡慕嫉妒过的,然而面对范家人的欺负,范林所表现出来的“冷漠”虚假关怀让陈静真正的寒心,心中的寒气开始漫漫弥漫全身,冷着脸冷笑一声:“这样恶劣粗爆的伤害一次又一次,你一句别生气了轻轻带过,就算家里养的宠物还得好好安抚一阵子,范林在你眼里我算什么?你范家人动不动就杀人放火,动不动就说弄死我,恐吓威胁是常事,你内心强大到什么程度可以装得下所有屈辱,还是因为你们范家人至高无上,可以随意凌辱这个家族里的外姓人,或者在你心里他们才是真正的亲人,而我这个作为至亲的老婆压根就是一外人啊?老婆被人这么欺负,在你身上从未有过愤怒,更可恨的是在你嘴里永远都在为他们说好话,是非对错简单明了,打死我也不信你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而你却是一副无动于衷,你重亲情,亲情大过天的话,那我还是你的至亲呢?你能解释解释我听听看吗?这么奇葩的人家奇葩的事,你作为一个正常人能解释吗?”
范林脸色有些难看,顿了顿道:“一个是我大哥,一个是我姐夫,你要我怎么办?你明知道他们二个急脾气、直性子,你还要和他们硬顶,这不是为难我吗?难道我和他们打一架吗?我今天若不喝止你,让你先走出去,真的会打起来,大家愤怒的状态下什么疯狂的事情都会发生,我们俩和他们二个打起来,你觉得吃亏的会是谁?”
“我说让你打架解决吗?我的意思至少你要和他们二个讲理,当着你的面这样欺负我,至少你要表明一种态度,你也要强硬些,不能让他们得寸进尺,做错事不知悔改,还一副恶棍的模样,明摆着吃定你我,你的立场不坚定,那么凡事都是由他们牵着鼻子走,他们今天的态度你不愤怒吗?你不心疼自己老婆吗?换了外人这样欺负我,你是不是马上冲上去理论了?为什么范春和王剑你就觉得没关系,还是认为是你大哥占了便宜无所谓啊,因为他是范家人……啊?”
“我没有和他们讲理吗?他们在愤怒中讲理有用吗?我和你说过不要硬碰硬,事后会和他们讲通的,在你进来之前我也在讲企业要如何发展,收购对公司的影响,但是他们一时不理解,那就慢慢来,你老是觉得我帮着他们,不心疼你,这也是太冤枉我了,既然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范林其实对大哥姐夫一点办法也没有,顾及亲情是一方面,胆小而懦弱才是本因。
看着范林怯懦自私的样子,胸口一团气在燃烧,萌发的怒火点燃了,愤怒地冲出“离婚”两个字,实在忍无可忍,这样的恶棍要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想想也是一种耻辱,再加上一个黑白颠倒、是非不分的老公,这样的日子没法过,二个人渣全然不知什么是礼义廉耻,要他们悔改那是笑话,怯懦自私的老公是靠不住,那么当断则断,不能犹豫了。
“离婚,你想清楚了,怪不得大哥说你不懂事,你以为我好过吗?我是三夹板,夹在你们中间我好受吗?大哥和姐夫跟着老爷子一起打拼的,我能怎么讲,你受这点委屈又怎样啊?我希望你考虑清楚再说话,不要拿“离婚”来威胁我,这一年来我受够了,你看着办吧!“范林这些话到是干脆利落的很。
懂了,原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说出离婚二字时陈静心如刀绞,听范林这么干脆的回怼,一手拍在桌面上恨恨道:“你就是狼群里的羊,羊群里的狼,欺软怕硬,没错,是我说了离婚,你也看着办吧!”
范林既然没有任何说辞,狠狠瞪了一眼陈静走出办公室。
陈静的情绪低落到极点满身冒着寒气,心头一紧,全身肌肉绷紧,开始哭泣,不恨范春和王剑的霸道凶狠,恨的是范林,她恨,是他一味的纵容和退让导致的,使得他们嚣张至极、无法无天。范林充其量是个窝里横,回味每一次为他们的事,范林都竭尽所能替他们说尽好话,不惜颠倒是非黑白,想想都是绝望,还能指望什么。过了好久,起身推开窗户一阵寒风吹进来,发热混沌的脑袋清醒了些,拿起手机拨打老爷子的电话。
一周后,老爷子出现在荣太范林的办公室,一头花白头发、精神矍铄七十多岁的老头,原本老夫妻俩在昆明租住民宿度假修养,接了陈静的电话赶了回来,面对着这个小儿子,无比爱怜又怨其不争,语重心长道:“林啊,你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父亲从小教育你与人为善,为人处事要重情重义,因为从小家境贫寒,教导你们兄弟之间亲情很重要,穷也罢富也好,亲情是放在第一位的,钱财地位都往后靠,你和你大哥的性格做父亲的非常清楚,他性格暴燥又贪婪,你善良、重情重义,所以把荣太品牌交你手上,无论人品与思路你大哥不能与你比,但你却理解上有偏差了,善良、重亲情不是让你无底限退让,价格虚高供货荣太、怂恿王剑串谋不该得的利益,助涨贪婪嚣张之势,导致的结果是荣太竞争越来越弱,森田不是在公平竞争中争取机会,而是靠霸王式的存在,森田能走多远?你想过吗?”
“事我也清楚,如果不是陈静出面,现在的关系不会那么糟糕,大哥和姐夫对陈静有成见,或许我不该让陈静来公司,搞得鸡飞狗跳,公司上下议论纷纷,影响也太坏,这个爸你也讲过,女人不该参与进来,也是我的错。”
“林啊,你还是没有听明白,不管做人做事都得讲一个理字,爸是说过女人不要参与进来,这是因为家族里除了陈静以外,其他几位要么是文盲、小学文化,主要性格也是简单粗暴,谈事从来不讲重点,以事论事、胡搅蛮缠最后争吵不断,反之看陈静做事无论从管理角度、成本分析判断、思维模式都是很不错的,没有什么不对,我认为很好,在家族里,儿子啊!你走入了误区,对人不对事,而对外你却思路清楚,这是为什么?范春和王剑太过强势,你胆小的性格正好拿捏住你,捏住你的还有重亲情这一条,林啊,亲情是相互的,一方得寸进尺、一方无底限让步,这不是亲情、这是愚亲了,最重要的一点是你把家庭关系搞浑了,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婚后都要记住,夫妻关系第一,子女关系第二,父母关系第三,接下来才是兄弟姐妹等,只有夫妻关系好,孩子才会幸福,家庭才会和睦,父母才会安稳。你作为丈夫应该明白,你和你老婆你们俩才是一家人,就算我和你妈真正意义上和你们也不是一家人了,我说的这个家是指作为一个经济独立的家,家庭里任何关系都没有夫妻关系重要,一定都要为夫妻关系让步,只有为夫妻关系让步了,这个家庭才能和谐,如果你偏重于其他关系,母子关系,父女关系,兄弟姐妹关系,你这个家庭想走向和谐非常困难,古话说,孤阴不长,独阳不生,夫妻间的关系才是一个家庭最最重要不可让位的关系,你明白了吗?”
“爸说的对,从小到大对大哥我基本都是听从他的,可能从小养成习惯了,也滋长了他霸道的品性,对于陈静今年以来发生的事情太多,我们夫妻俩之间还是有隔阂的,几方面的原因、这些事情出来后,我的判断或是对人处事还是模糊不清的,大哥对荣太一直以功臣自居,陈静在公司里的委屈我误定义为应该受的,所以她对我有看法了……”
“对这个儿媳妇,我是满意的,至少在公司的表现完全能成为你的贤内助,而不仅仅因为她是你老婆,人无完人,理财的问题也不是她主观意愿发生的,原谅她,相信她会吸取教训的。”
本网所有发布的剧本均为本站或编剧会员原创作品,依法受法律保护,未经本网或编剧作者本人同意,严禁以任何形式转载或者改编,一但发现必追究法律责任。 原创剧本网(juben108.com)版权所有,未经许可不得转载。 {$UserData} {$CompanyDa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