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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级别:独家授权与委托   作品类别:小说-其他小说   会员:fanhoulai   阅读: 次   编辑评分: 3
投稿时间:2010/9/12 15:50:41     最新修改:2010/9/12 15:50:41     来源:本站原创 
小说名:《长篇小说《血殇》第十五章》
【原创剧本网】作者:384282696

长篇小说《血殇》第十五章

农村的凌晨,还是有些凉意的。但也不会凉到把人冻醒的程度。孝严被那夏日清晨的凉给浸泡着,把身体缩成一团,却仍在睡着。
天快亮的时候,孝严懵懵懂懂地醒了过来。他打了一个冷战,四下里惶顾着。与其说他是被冻醒的,不如说他是被饿醒、渴醒的更确切一些。孝严醒来了,感到饥渴难耐。
他坐起身子,用手轻轻按摩着咽喉,艰难地咽了一口吐沫。
实在是太渴了。他走过去,蹲到坐便器的边沿上,揭开水箱的盖子,把上衣的袖子翻过来,用袖子里面稍微干净些的地方蘸着水箱里面的水,往自己的嘴里滴着。这样,那难闻的气味就被衣服上不太难闻的气味给遮住了许多,使他不至于立刻呕吐出来。
孝严用这样的方法为自己的身体补充了一些水分。他感到好受多了。
“最起码,我得到了两个重要的启迪或认识。第一,人的身体和人的意志都是具有伸缩性的。第二,人在平时不可以活得太仔细了。”
孝严通过自身的感受,得到了这两个具有真理性的认知。他尤其感到,人的适应能力真是不可思议的深邃。
想想看,一贯讲究的他,竟然能够咽下那样污浊、那样散发着恶臭的液体;这对他来说无疑是具有启发性的壮举。这启发就是,生存是第一位的、最重要的事情。
即使你的生命得不到应有的尊重,你也要坚强地活下去。任何时候都不能轻言牺牲。这不是怕死鬼的逻辑,而是真正勇敢者的逻辑。放眼全球,哪有那么多自由、平等、民主让你与生俱来地拥有然后取之不尽地享用?白日做梦,痴人说梦,异想天开,狗屁狗屁。
能活下去,就是胜利,或胜利了一半。自己这样受苦受罪好看起来像已经很怎么样了;但如果和那些艾滋病患者和他们的亲人所承受的痛苦相比较,自己这些经历简直不值一提。
孝严是相信党和国家领导人的。试想,如果一个伟人、一个政党、一个政府一再声称自己是人民之子(也有把自己当作人民的父母的),那么,他怎会把自己的子民(或自己的爹娘)置于水深火热之中不管不顾呢?怎么可能呢?
可以毫不客气地讲,别说是大规模的艾滋病疫情蔓延,即使是任何一种疾病的大面积传播,那肯定都是政府的责任。这是非常确定的,无庸置疑的,丝毫也没有争辩的余地。问题是这些地方官员不想让上边知道他们的无能,就千方百计地捂,不遗余力地盖。我惹了他们,揭开了疮痂,他们不高兴,这可以理解,但他们没有必要这样不加掩饰地报复,毫无顾忌地随便剥夺一个人的自由呀。
但是,有一点孝严心里清楚——自己暂且没有生命之虞。孝严根据自己的知识和理性可以判断出,他们目前还不至于毁灭自己的生命。他们不是不敢,而是没有这个必要。
要知道,我几乎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没有经过允许就进入疫区采访。只不过和几个男女,包括一个小孩谈了几句话。还有,就是拍了几张照片,而这些对任何人都构不成威胁。我的所作所为无非是了解一些真相,然后再把这些真相告诉上级领导和那些相对来说处于强势的人们,让他们来关心、帮助这些得了不治之症的农民,救助这些在身体上、心灵上受到巨大伤害的弱势族群。这于公安干警们并没有什么根本的损害。他们不会因为这些加害于我。
当然,如果往人性最黑暗的那一面去想,自己目前的处境明显是遭到了那些公安的报复。很可能会是那两个在县城关押、审讯他,想使用暴力却伤了自己手的警察,很可能就是那两个人在和我过不去。
他们想整人是很容易的。他们想不整人是很不容易的。这是他们的职业习惯使然。谁要是惹了他们,那还得了?那就是惹了法律、惹了党、惹了全国人民。那些手握权柄的人一旦遇到自己理屈词穷的当口儿,总会毫不犹豫地抬出“人民”这个任由玩弄的概念。如果再加上“全国”、“国家”这样一些凝重的词汇,那他们就可以更加肆无忌惮的把一个本应该受到尊敬的人置于最卑贱、最屈辱的地位,任意践踏他做人的尊严。如果哪个中央领导人抽空到随便哪个法院去认真地而不是敷衍了事地查上一查,就会看到一个个令人心惊、令人心堵、令人心寒、令人暴跳如雷的冤假错案。比比皆是。
治理者总有不被治理的理由,被治理者当然应该受到治理。这是他们的身份所决定的。然而,这些原本平等的自然人的身份,又是由谁决定的呢?是那些执掌了国家权利的人确定的。那么,是谁让那些掌权的人有权决定人们的身份,确定他们是否犯罪从而对人的生命予取予夺的呢?是国家的政治制度。掌权者不过是按制度办事,执法者不过是按法律办事。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有章可循,就是再错,又会错到哪里呢?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错,这一点是肯定的。人们一旦到达了某种高位,那他就不会犯法、犯罪、出错了。他们的利益,他们的安全,他们的行动,甚至他们的错误,全都应该受到公平、公正的法律和强大、庞大的国家机器的严密保护。自古就有“刑不上大夫”历史遗训嘛,这是民族传统嘛,这样做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嘛。
这也就是人们千方百计地想要往上爬,想要成为治理者、统治者的理由。这也是他们奋斗、成功——当然也是他们贪污、犯罪以至最终倾覆——的强大动力和根本原因……
孝严这样想着,不觉天已大亮。走廊里似乎有人走动,仿佛有人在很远的地方动朝他这里走来。孝严侧耳静听,果然是有人在走动,在咳嗽着。接着是刷牙和大口喷水的声音。然后,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又等了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孝严才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有人在向另外的人交代着什么。
很快,一个塑料袋从窗口扔了进来。孝严打开一看,是两个馒头和一个塑料瓶。瓶子上贴的是矿泉水的标签,可内容却完全变了。水是温温的,混混的。馒头比城里的大出许多,也是温热的。终于有人想起了厕所里面还关押着一个“犯罪嫌疑人”。
孝严很轻易地拧开了塑料瓶的盖子,闻了闻,没有什么异味,就试着喝了一小口。还好。他咕咕咚咚一气喝下了大半瓶。这不太热的白开水对于目前的孝严来说,不啻是琼浆玉液。
“太爽了,这水。”孝严立刻觉得振奋起来。他就着喝剩下的白开水,把那两个馒头狼吞虎咽一口不剩地吃了个精光。吃饱喝足。
现在,孝严把上衣和没有皮带的裤子穿在身上,等待着提审。他相信,自己肯定有机会走出这个令人深恶痛绝的、肮脏的“卫生间”。
可是,直到太阳快要落山,他才再次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他估计至少有两个人朝自己这里走着。
果然,两个个头高高的,身强力壮的警察走了进来。孝严把双臂抱在胸前,注意地看着那两个警察。
他们用命令的口吻对孝严说:“跟我们走。”然后便一前一后地把孝严带出了这个关押了他两天一夜的特殊监号。
他被带到一个更大一些的房间,那里有两张办公桌,桌子两边各有一把折叠椅。对面靠墙的地方,放着一个很矮的方木凳。墙上,照例挂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标语。
那两个警察进来以后,分别坐在两把折叠椅上,各人拿着一张报纸盖在脸上,认真学习起来。
他们没有让孝严坐下或其他的任何指示,无耻地保持着沉默。他们显然在等待着什么。
孝严就站在那里,看着这两个警察。他的心中再次升腾起愤怒来。这些狗日的,把一个无辜的人关押了三十多个小时以后竟然没有任何表示,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民警察?
孝严把裤子掖得更紧一些,就愤然朝门外走去。
还没走两步,那两个警察同时一跃而起,拦住孝严,厉声问道:“干啥,你想干啥?”
“那还用说,我想出去。”孝严忿忿回答。
“你想……你想的美。”一个说。
“你想出去就出去?你当我们这里是啥地方?旅馆?饭店?”另一个说。
“你们不要用这种老掉牙的台词了好不好?你们就不会来点新鲜玩意?我当你们这是啥地方,你们说你们这是啥地方?是监狱,是牢房,是集中营,还是地狱,阎王殿?”
“你他妈……”
“你是不想活了还是……”
两个人张牙舞爪地冲到孝严的脸前,威胁地举起拳头。
孝严毫无惧色,冷笑一声,说道:“你们俩吃得不瘦,咋呼啥?你们无非靠了这身衣裳。有本事你们脱下衣裳,咱到外面去,我让你们俩一齐上。”说着,径自走到桌子旁,稳稳地坐了下来。
那两个警察从来没有见过孝严这样的人,也没有见过这么豪气、这么凛然、这么对他们不屑一顾的犯罪嫌疑人。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下,好像在问:“该不该和这个阶下囚到外面一见高低、一决雌雄?”
其实,他们俩在县公安局已经听说过孝严的身手。他们知道这个省城来的作家不是一个好惹的主儿。要不然,他敢这样猖狂?
他们俩都明白这一点,也就很快泄掉了许多的底气。可是,看到孝严这么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心中自然不是滋味。
一个警察回过神来,对坐在椅子上的孝严大声吼道:“你是什么东西,谁让你坐我的椅子?你给我站起来。”
他说着,就要去拉孝严。孝严站起来,招架着。可是,那位伸手拉孝严的警察却突然停住了手。
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的突然临近,门口响起了一个威严的声音:“谁在那儿咋呼?”
屋里的两个警察赶忙站好,毕恭毕敬地对来者说道:“刘局你好。”
孝严立刻就知道这个进来的人就是被雪梅咬了胳膊的原派出所所长刘宪民。他现在升迁了、发达了,成为“刘局”了。
孝严看到他一脸的横肉,僵冷的心顿时沉了下来。他知道,自己决不能和这个人硬碰硬。这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家伙。
“好了,你们两个出去。我要单独和这位省城来的作家好好谈谈。”那两个警察刚要出去,又被刘宪民叫住。
“等等,你们去把他的东西都给拿过来,所有他的东西都拿来。好了,你们去吧。”
刘宪民对那两个警察摆着手,很不耐烦的样子。
看到孝严站着,就对孝严说道:“坐啊,你又不是买的站票。”
孝严一言不发,坐在了刘宪民对面。两人距离很近,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脸上每一个表情变化。
刘宪民好像并不急于问话,审视般看了看孝严以后,就把身体往后面仰着靠在椅子上,点燃了香烟,慢慢吸着。
他的样子威严而又从容不迫。
孝严知道,他其实是一个色厉内荏的人。他那因为酒色无度所造成的脱发、歇顶、眼帘松弛下垂以及重重的抬头纹,让人感到对于生命的不尊重。而他身上所散发出的呛人烟味、酒味,也让孝严一阵恶心,就不觉也把椅子往后挪了挪。两人似乎都在考虑着如何战胜对方。
正沉默着,那先前离开的警察之一回到了刘宪民的跟前,把孝严的挎包和所有的设备、证件都放在了桌子上。
“别往我这里放。是谁的你给谁嘛。”刘宪民皱着眉头对那警察说道。
警察把挎包和一堆物品往孝严这边桌上推过来,然后面对刘宪民而立,等待这领导的进一步指示。
“你可以走了。”刘宪民发话,警察无声离开。
“孝严老师,你……哦,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刘宪民终于开口问道。
“当然。叫我孝严就行了,至于老师,我哪里能够称得上你的老师呢,刘局长?”
“哦,你不用谦虚。我可以告诉你,你是这个派出所成立以后关押的第一个人。”
刘宪民皮笑肉不笑地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这让孝严一时不得要领。可自己一肚子的怨气是一定要出来的。就板着脸说道:
“你是说,把一个没有任何犯罪行为的人关押几十个小时,那个人还要说声谢谢?就因为关他的地方是新建成的?”
“好了,你不用那么大的怨气。他们的所作所为并不代表我们县公安局的意思,也不是我个人的意思。你看,我让他们把这些东西还给你,本身就是一种姿态嘛……我希望你能理解这一点。”
“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只不过被你们强行拿了去!”他心中这样想,嘴里却说道:“我理解。”
“那么,你愿意换上你原来的衣服吗?”
“当然愿意。”
“你要单独换呢,还是……哦,这样吧,我出去一下,你要是换完的话,就告诉我一声。我在门口为你放哨。”
“无所谓。都是男人,你愿意,就坐在那里好了。”
“不。我是很尊重个人尊严和个人隐私的。”他说着,果真走出了房间,把孝严一个人留在那里。
孝严还没有等刘宪民的脚步声走远,就迅速换上了自己原来的服装。他把皮带扎紧,感觉很好。
“还是穿自己的衣服好受一些。”孝严又很快地把自己的证件以及钱夹、手表、照相机等贵重物品检查了一遍。见那刘局长还没有过来,孝严就走到走廊上,大声招呼着刘宪民。
这时,走廊的电灯已经点亮。
“刘局长,我……”
刘宪民从走廊的尽头暗影里走出来,折返回房间。他仍然是那种不苟言笑的神态。
“孝严老师,我们都很忙,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办,你也该回到宾馆好好休息休息,洗洗涮涮。我们就长话短说,你同意吗?“
“当然。”
“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能配合。”
“但愿不是审问。”
“不是审问,是提问。”
“好,刘局长,你说。”
“首先,我要问你,你来这里采访,是公派的,还是私人的?”
“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你知道,我们作家是不……”
“请你不要绕那么大的弯子,我知道作家的工作习惯。你告诉我,你来采访有你们文学院的介绍信吗?有,还是没有?”
“你这样,还真的有点像在法庭上,不过我能够理解。你要问介绍信,我的回答是,没有。”
“好,就这样回答。第二,你都采访了哪些人?”
“你们不是都看了吗?照相机、录音笔都被你们检查过了。”
“孝严老师,我们说好了不耽误时间,你怎么不守信用?我再问你一遍,你都采访了哪些人?”
孝严忍着气,冷冷回答道:“很多。我记不清了。”
“你采访过一个叫陈雪梅的娘……女人,是吗?”
“噢,他的重点原来在这里……”孝严明白刘宪民的心思,就赶忙回答道:“是的,我采访……”
 “好。她都给你说了些什么?”
“她给我说了许多。当然,她也提到了你。”孝严说罢,眼睛紧盯住刘宪民。
孝严觉得自己应该变被动为主动。另外,这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这样的现场采访不是每个作家都能够碰得上的。我要让他说出一些别人说不出来的情况,我要让他的灵魂见光。我会找到办法的。
刘宪民显然注意到了孝严口气里所包含的其他含义。
“哦?我很想知道,她提到我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他往桌子上磕着烟灰,装作很轻松的样子问道。
“也没有什么,无非就是她曾经和你发生过的那些不愉快。”
“噢,你是说,她曾经咬伤我的那事。我不会和她计较。一个村妇嘛,没文化,素质低,行为自然粗鲁了一些……那,她还对你说了什么?”
“她说,她的丈夫得了艾滋病。”
“这我早知道。农民嘛,想发财想疯了,又好吃懒做,不想掏力,就去卖血……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你肯定知道,艾滋病是会传染的。”
“这谁不知道。我想问你,她还对你说了什么?”
“她说你……你曾经对她做了一些让她感到屈辱和愤怒,你应该感到丢人和羞愧的事情——假如你还知道羞愧的话。”
“放屁!哦,对不起,我是说那娘们儿完全是胡说八道。她以为自己长得漂亮,所有的男人都会对她动心吗?”
“是的。她的漂亮,不,她的美丽让任何男人都会为之动心。”
“这么说,你也对她动心了?”
孝严感到很好笑,怎么审问变成了对女人是否动心的心理讨论?他不想浪费太多的时间,就决定单刀直入。
“刘局长,你刚才说了,你知道雪梅的丈夫得了艾滋病,也知道艾滋病传染的途径,是吗?”
“我当然知道。”
“那么,你也一定知道,雪梅和她的丈夫之间也会传染。接下来,和雪梅有过接触的男人也会传染上……”
“你不用吓唬我,我和那……雪梅……那……那是他们结婚的第一天,雪梅还是个处女,她的身体是干净的,决不可……”
刘宪民突然止住了话头,可孝严也知道了原来所不曾知道的一切。他知道了雪梅为什么那么恨刘宪民,恨之入骨,恨到生啖其肉!
“除了精液,人的唾液,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吐沫,也会传染。我记得,雪梅咬伤你的胳膊的时候,并不在新婚之夜,你的伤……”
“住嘴,她奶奶的熊。我知道你他妈的想说什么。你别在这儿给我装孙子。我刘宪民可不是吓大的,我不会得他妈的什么狗X艾滋病,你知道吗,我不会,不会。”
刘宪民突然火山爆发般狂怒起来。他用力拍着桌子,大声吼叫着。
走廊上马上响起了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七八个干警“呼”的一下涌进了孝严和刘宪民所在的房间。
刘宪民看到一下子这么多人出现在面前,不但没有感到高兴和欣慰,反而更加暴跳如雷。
他对着那些干警们使劲挥动着手臂,大声喝道:“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啊?都给我滚。”
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见刘宪民那疯狂的样子,也都纷纷避让开去。他们边走边回头,希望局长能够平静下来。
还没等人完全走开,刘宪民就对孝严厉声说道:“你,站起来,跟我走。”
“到哪里?”
“别他妈那么多废话,叫你走你就走。”
“不,我不想和一个失去理智的人到任何地方。”
“啥,你说啥?你不想?你他妈的以为你是谁呀?走,不走我打死你,你信不信?”刘宪民说着,猛地从腋下掏出了一把崭新的“六四”式手枪,直顶着孝严的脑门。
“不要,刘局,不要啊,那是违反规定的,那是要犯错误的。”外面一个窥视的干警着急地大叫着就想近前。他显然不希望他们的局长犯错误。
“你给我走得远远的,听见没有?啥他妈的龟腚(规定)、鳖腚!老子不管那一套。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我现在有重要案子去办,谁也不准跟着我,谁也不准往局里打电话。谁要是违抗命令,看我不立马儿脱他的衣裳。”
孝严心中也很担心。他担心这个失去理智的疯子真的会朝他开枪。即使没有击中要害,落个残废也不值得——为了这样的衣冠禽兽。
孝严站起来,抓起桌上的背包,跟着刘宪民走出了这个新建成的、关押了他几十个小时的派出所,而且是第一个被关押者。荣幸之至。
天色黑暗下来。刘宪民把手枪拿在手里,开着一辆警用吉普车,一路疾驶。
“刘局长,你为何不往县防疫站打个电话问问呢?也许……”
“住嘴!”
汽车拐上了一条更宽一些的公路。
孝严现在倒有些同情起这位毫无道德、毫无善恶观念的禽兽样的男人。他觉得罹患绝症的刘宪民很是可怜。可是,自己并不能够确认刘宪民真的患上了艾滋病。那全都是自己的猜测,并没有丝毫的根据。无论从哪个角度讲,刘宪民都应该去证实一下这个对他来说是致命的信息。世界上是有所谓“万一”的嘛。
“刘局长,我爱人是省卫生防疫站的,我可以……”
“我叫你给我闭嘴你听到了没有?你再说话,我就打烂你的头。”他用枪指着孝严的头,大声咆哮着。
他熟练地驾驶着,两眼恶狠狠地瞪着前面的道路。
车灯下,柏油马路既平且直。可是,正在刘宪民高速行驶的时候,却突然踩下了刹车。
他把汽车停在路边,对孝严说道:“你坐在这里,不许动。动我就打死你,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我动你就打死我。我不动。”孝严冷冷地回答。
“还有,我不问你话,你不能吭声,吭声我就打死你。”
“哦……”
“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
“听到了为啥不吭声?”
“你说不问我不能吭声。”孝严装作很胆怯的样子。
“你他妈的混账东西……”刘宪民骂骂咧咧地拉开车门,跳下车去。关门以前,他没有忘记把车钥匙拔了下来。
汽车的前大灯是开着的。孝严可以看到,刘宪民把手枪和汽车钥匙一同收了起来,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面。
刘宪民拿出手机,走到汽车前面不远的地方,侧着身子,就着车大灯的光亮,按动着按键。
孝严悄悄把车窗打开一条缝隙,注意地听着刘宪民的电话。
“喂?是防疫站的严站长吗?我是公安局的刘宪民……我知道你下班了,不然我怎么不打你办公室的电话号码?谁告诉我,你就不要问了。你现在要回答我的问题……什么?喂,你他妈的……”
对方显然是受不了刘宪民的蛮横,挂断了电话。
刘宪民又拨通了另外一个人的手机。
“喂?黄院长,我是刘宪民……你好。我想问你,我上次去验血,你专门给我找了个医师……那化验结果是什么,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告诉我……我打过电话了,他个赖孙说不能将结果告诉病人,谁他妈的是病人?他怎么知道我是病人?我问你……不行,你得给我查……不行,现在就得查!我等着你的电话,五分钟以后你不给我个答复,我就到你家去。”
“老不死的,竟然瞒我这么长时间……”刘宪民嘴里骂着,合上了手机。他在汽车周围来回转着圈子,不时朝孝严这里看着。孝严从他的眼神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刘宪民在心中充满了仇恨。
孝严的大脑在飞速地运转着。他觉得自己现在到了需要立刻做出抉择的当口。这就是那种所谓的“生死关头”。
“看起来,他也许真的染上了艾滋病。要不然,那个黄院长和那个严站长不会那样说话。”
孝严想到这里,觉得事情真的严重了。这个霸道的、不可一世的公安局长一旦确知自己染上了不治之症,一定会失去理智,一定会更加疯狂地向所有的人进行报复。
那么,他首先最想报复的人是谁呢?毫无疑问,肯定是雪梅。和雪梅的家人。是雪梅让他染上了艾滋病的。
然后呢?
孝严想到这里,不禁头皮一阵发麻。他当然会向我开刀——一个敢和公安干警叫板的人。
这就可以解释,他为什么要带着我出来,而且不让他的手下跟着他,还不让他们向上级汇报。
可他为什么对我这么仇恨呢?因为我刚刚接触过雪梅;因为我要揭露那些血头、血霸,为广大百姓鸣冤;因为是我告诉了他那个噩耗——他有可能罹患艾滋病;因为……因为目前我是距离他最近的目标。
逻辑的力量使孝严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生命处在危险之中。
他紧张地思考着,盘算着,筹划着。
孝严看看手表,已经到了五分钟。这是刘宪民给黄院长定下的回电话的最后时限。
果然,刘宪民的手机响了。
“喂,是的……什么?什么阳……你是说,阳性?也就是说,我得上艾滋病……你他妈的什么也不要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知道省卫生防疫站……什么时候回来?几天是什么时候?告诉我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亏我还把你当成最可靠的朋友,你他妈的……我不管,这事说到底还是你的责任,还有你那些省里的朋友……你们要给我补偿,不然我不会放过你们……什么冷静,你他妈的得了那种病还他妈的会冷静吗……啥干啥?我想干啥,我想杀人、杀人!你知道吗……滚你妈的蛋,我不给你说了,我……”
刘宪民所说的每一个字,孝严都没有漏听。
那个黄院长和所有的人可能都不会相信刘宪民说的话,以为那一定是气话,是一时冲动,冷静下来就会好的,刘宪民仍然会像从前那样,和他们称兄道弟,呼朋唤友。
然而,只有在刘宪民的身边,亲耳听见他说话时的口气,亲眼看见他听到“阳性”这两个字时的那种震惊和暴怒,你才会知道他说到一定做到。他真的会去杀人。孝严相信这一点。
刘宪民发作了一通,站在汽车前面,看着车里的孝严,点燃了一支香烟。他深深吸了一大口进肚里,然后又慢慢吐了出来。
刘宪民的面部表情因为灯光的照射而显得阴森可怖。他的眼神告诉孝严,他正在思谋着什么新的、恶毒的计划。
孝严的身子倚在靠背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刘宪民的一举一动。他表面上一动未动,而实际上却在暗自活动着自己的手脚,犹如运动员即将进入决赛前的热身一般。
他已经做出了决定。他要逃跑。
这是唯一正确的选择。他不能像一块放在砧板上的肉,任由刘宪民这样穷凶极恶的人随意宰割。他不能成为刘宪民犯罪的牺牲品。而且,他还有义务保护雪梅和她的亲人。最少,他可以提前通知他们避开这个被绝望和恐惧裹胁着的狂怒的凶犯和暴徒。
刘宪民“呼”地拉开车门,重又回到驾驶席上。
孝严注意到,他只掏出了汽车钥匙。手枪呢?
汽车发动后,刘宪民仇恨地瞪着孝严,警告道:
“好吧,你现在可以说话了。不过,我先告诉你,从现在开始,你给我放老实点儿;你就忘了你是作家吧。老子今天心情不好,你可别摆你那臭X作家的架子了。狗日的,你给我说,作家到底有啥鸡巴用?”
孝严心想,我可以放老实点,但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我是个作家的。作家没啥鸡巴用,但可以让你这个恶棍尝点苦头儿,你信不信?
“你咋不说话,想和我对抗是不是?”
“不是。我哪敢和你对抗呢?我是想,看我能不能帮你……”
“你扯我那鸡巴蛋。你是想看我的笑话还差不多。帮我?为啥?你有啥理由帮我?在你眼里,我是一个强奸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棍,对不对?你想对了,我就是,你能咋着我?”
“刘局长,我要是说出来的我真实想法,你也不一定会相信……这样吧,我就说一些你肯定会相信的话来,你看咋样?”
“你说吧……我这会儿反正没事。”刘宪民说着,挂上档,慢慢起步。他在思考着什么,对孝严的提议显得心不在焉。
“那好。我就说了……我的爱人在省卫生防疫站,她是个血液专家,可以确定一个人是不是真得了艾滋病,并且,她还知道很多治疗艾滋病的方法和药物。还有,她认识几个外国专门研究艾滋病的教授和专家。刘局长,我说的这些,你信不信?”
这回,轮到刘宪民沉默了。说实话,孝严说的这些,刘宪民完全相信。一个作家不会在这个时候对他说一些无中生有的事情——虽然作家的工作性质之一就是无中生有——他相信。
“我信不信都没有啥球意义。别说是你老婆,就是全世界,也没有一个人敢说他能治好艾滋病——你敢说我说得不对?”刘宪民说着,没有回头,而是看着前面的路。
之前刘宪民已经把车速提高到每小时60公里,听了孝严所说的有关艾滋病的话以后,又把车速降低到每小时25公里。
除了车速明显慢了下来以外,刘宪民的态度和口气也改变了许多,已经明显是讨论问题的状态,改变了起初那种穷凶极恶的样子了。但孝严仍然是高度警惕着。因为他知道,所有突然听到自己身患绝症的人都会出现大起大落的情绪起伏。
车子平稳地、缓慢地行驶着。四周一片漆黑。显然,刘宪民比孝严想像的要有知识得多。说不定,他曾经对艾滋病有过了解和研究。
孝严没有立刻回答,他在选择恰当的语言以图安抚刚刚稳定下来的刘宪民。
“说话啊,你哑巴了?我问你我说得对不对?”可能是孝严的迟疑惹得刘宪民不高兴,说话又不耐烦些。
“对。你说得没有错,目前没有人能够治好艾滋病。但有很多国家、很多医生可以有效地控制艾滋病的发作时间。延长了潜伏期,也就延长了艾滋病患者的生命,提高了他们的生存质量。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你不信?”
“我信。所以,我要在有生之年把我所有应该做的事儿都做完……再说,我才不相信你会真心帮我。你之所以和我说这些,无非是想让我对你手下留情罢了。我说得对不对?”
“你说得对。可我确实能够帮到你。你只要和我到省城一趟就行了,我介绍你和我老婆认识,她会帮你……”
“住嘴。你……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做你的大头梦吧。我才不会让你老婆摆治我呢。该干什么,我他妈心里有数儿。”
刘宪民突然怒吼,让孝严吃了一惊。孝严还来不及反应,就立刻感觉到身子猛然往后一顿。是车速发生了变化。
刘宪民吼叫着突然换档、加油,把汽车开得飞快。
“刘局长,你这是要到哪里?”
“干啥,你问这啥意思?”
“我有点饿了。三十多个小时,我只吃了两个馒头,这会儿浑身没有一点劲儿了,还头晕……”
“头晕?那就对了。我也饿着呢。你受着点吧。等一会儿到了那小娘们儿家,让他给你烙油饼吃,再让她给你挤点奶喝,哈哈哈……”
孝严吃了一惊。他果然要去雪梅家。
孝严心中焦急起来。他知道时间不多了。如果刘宪民到了雪梅家,以他的疯狂加上雪梅的刚烈,一场血腥似乎就在眼前。
“还有多远?”孝严问道。
“不远,再有二十分钟就到。嘿嘿,你不知道,那小娘们儿的奶……”刘宪民淫笑着。
前面是一个拐弯,刘宪民放慢了速度。
刚拐过弯,就看见马路当中有一道挖开的路沟。刘宪民踩了一脚刹车,把变速杆拉到了空档的位置上。
机会来了。
就在车子的前轮刚挨近路沟的一刹那间,孝严飞快地拉开车门,纵身跳下了汽车,身子在地上打着滚。
“站住!”刘宪民大叫着猛踩刹车。汽车“吱”的一声停住了。
孝严下车后,并没有像人们通常做的那样拼命跑开,而是就地一滚,藏在了汽车的后面。他把身子蹲得很低,紧贴在车后厢上,踮着脚尖,仿佛短跑运动员蹲在起跑线上,等待着发令员那最后的枪响。这就叫做蓄势待发。
刘宪民迅速拉开车门,毫不迟疑地往车后跑来。他迈步的同时,快速从身上拔出了手枪。
从他下车到掏枪,总共还不到一秒钟的时间。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的身体和车尾即将平行的时候,孝严一个箭步冲上去,用身体和胳膊肘同时用力撞向刘宪民。
刘宪民像被大风刮起的树叶,“忽”地一下朝路边的深沟里飞了过去。孝严紧接着也飞身跃进沟里。
“啊……”刘宪民一声惨叫,被孝严重重地踩在大腿内侧。
孝严也随之跌倒在地。但与刘宪民被动的跌倒所不同的是,孝严的跌倒完全是自主的、主动的。因此,在刘宪民还躺在地上哼哼的时候,孝严就已经翻身而起。
孝严首先将刘宪民的身体压在自己的膝盖下,然后从身后擒住刘宪民的双臂。
“喂,你的枪呢,刘局长?”
“你他妈的这回……这回……”
“我他妈的这回怎么样?”孝严说着,腾出一只手,在刘宪民的身旁四下里摸着。
没有,仍然没有找到那把手枪。
“可是,我必须找到它,否则,我是跑不远的。他还会在一个小时以后到雪梅家闹事。如果没有枪,他根本不是雪梅的对手。”孝严从石头儿口中得知,雪梅原来也是练过多年功夫的。她、还有石头儿,以及武楼村的许多精壮青年,都是吴老辫儿的得意门生。
孝严在刘宪民身上摸着,很快就找到了他的手机、打火机。
孝严借着打火机的亮光,很快把刘宪民手机上的电池取了下来。然后,他把手机电池和打火机放进自己的口袋,只把那个不能使用的手机放回到刘宪民的口袋里。
“你他妈的姓孝的,你敢……你袭警、抢劫、破坏国家通讯设备……你……你这回死定了,你死透了,你完蛋了。”刘宪民的脸紧贴在地面上,含混不清地嘶叫着,威胁着孝严。
“是吗?好,我也告诉你,你今天也死定了,而且是比我先死。我叫你等不到艾滋病发作,我现在就送你上西天。”
“你……你敢?”
“我不敢,好,你试试看!你给我听好了,我现在命令你老老实实在地上躺着,不许动。动我就打死你。还有,我不问你,你不能说话;你敢乱说一句,我就立刻掐断你的喉咙。”孝严的声音是咬着牙,一字一句迸出来的,在夜色中显得十分可怖。
孝严说完,立刻起身,按着刘宪民倒地的方向,寻找他那把手枪的下落。
他的身子几乎伏在了地上,一点点搜寻着。同时,他还要侧耳倾听,提防着刘宪民的一举一动。
他并没有用太长的时间。当他再次点亮了打火机时,借着那微弱的火光,在离刘宪民两三米的地上,孝严很快就找到了那把锃亮的“六四” 式手枪。
刘宪民那里没有动静。
孝严不失时机,赶快跑到汽车旁,打开车门,把汽车钥匙从锁孔里拔了下来。放进自己口袋里。
回到刘宪民的身边,发现那家伙竟然真的老老实实地躺在那里,眼皮眨动着,连哼也没有哼哼一声。
刘宪民不是外行,刚才那闪电般的一击让他丝毫来不及反应。孝严的身手让他又惊又惧。
“好,你还算老实。既然你很听话,那我就免你一死。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你说,是我动手,还是你动手?”孝严蹲在刘宪民的身边,用商量的口吻对刘宪民说道。
“你……你不是作家?你想干啥?”
“说对了,我才不是什么鸟作家。你问我想干啥?没有啥。我在和你商量,看看到底该怎样惩罚你……”
“你,你可不要胡来。你别忘了,我可是公安局的副局长。你都说,我得了那种病,早晚都是个死,我还怕个啥?再说,我……我都这样了,你还想干啥?你赶快放开我,我就不跟你计较……”
“你个狗娘养的,你还敢嘴硬。告诉你,我既然敢和你干,就不怕你这鸡巴局长。你给我等着,看我不一刀一刀零剐了你。”孝严说着,迅速回到车上,从自己挎包里拿出录音笔,然后快速回到刘宪民的身边。
“刘局长,我突然想起来,你是个艾滋病患者,我犯不着和你狎气,也不用和你较劲,你反正很快就会病发而死。你是血液感染,很快就会发病,任何人也救不了你。我又何必弄脏我的手呢?你说是不是?”
“是啊,是啊。你何必……”
“你给我闭嘴。现在,我问你啥,你说啥。听见了没有?你要不老实,我就把你裤裆里的那玩意给摘了。”孝严说着,悄悄把录音笔的按钮推到了“录音”的位置上。
“你说,你是不是在雪梅结婚的那天晚上把她给强奸了?你说,你是怎么得逞的?她男人没有在吗?”
“是。我强奸了那娘们儿,那……”
“不行,重说。你强奸了谁?”
“我强奸了陈雪梅。”
“你是怎么得逞的?她丈夫当时在哪里?”
“我……当时就她一个人,她男人喝醉了……”
“她没反抗吗?”
“没有。我用枪指着她……”
“你说,你与那些血头儿都是啥关系?你是不是收了他们的保护费?”
刘宪民愣住了。他没想到孝严竟然知道这些事的。他曾发过誓,就是掉脑袋也不能说出和卖血有关的情况。
“你、你是干什么的,问这有啥用?”
“实话给你说,我是老三的朋友,你当年敲了他多少,你心里清楚得很,我可是六亲不认的……”
孝严从石头儿的嘴里听到过“老三”这个血头的名字,就顺手拿来煞有介事地吓唬刘宪民。
“老三……你打死我算了,这事我死也不会给你说。”
“好啊,你真有种不是?你不说,我还不想问了呢。你可看清楚了,我用这小机器比你熟练得多。”
孝严说着,哗啦一声,把枪上了膛。他用枪顶着刘宪民的裤裆,厉声喝道:“我再问你一遍,你要不说,我立刻就把你的蛋黄儿给打出来。我他妈的说到做到。”他的话是从后槽牙的牙缝中挤出来的,立刻让刘宪民不寒而栗。
“我说,我说,你……你把枪拿……拿开,好不好?”
“你到底收了没有?”
“我……收了。”
“你一共收了多少黑心钱?”
“一百多万。”
“到底多少?”
“我……我真不知道,都是黄院长经手的,钱都在他那儿。我没有多少,最多也不超过一百六七十万……他们得了大头儿……”
“你说,他们……除了黄院长,得到好处的都有谁?”
“你……你是老三的朋友,还能不知道?”刘宪民有些疑惑地反问道。
“是你问我还是我问你?你要不说……”孝严用劲把手枪往刘宪民那里顶了顶。
“哎呦,我说,我说……可是,这……我也记不清楚了。再说,我就是说了,你也不一定会记住。要不,我回头给你写出来?”
刘宪民的眼睛里露出卑怯和绝望的神色。他知道,他一旦说出那些名字,那就意味着他得了另外一种不治之症。他们早晚会知道是谁出卖了他们,到时候,他仍然是死路一条。
“可是,这家伙说不定是黑道上混的,要是真的在他手里……不行,我他妈现在不能死……”
这时,孝严又把手枪在刘宪民的大腿根部用力顶了一下。
“不行,你现在不说,就再也没有‘回头’了。你现在知道多少就说多少。”孝严的口气和平常的习惯大相径庭,始终是恶狠狠的。
“那好吧,我说。你……你把枪挪开好不好?”刘宪民急忙答应着,请求着。他到底屈服了。
尔后,刘宪民用了整整一个小时的时间,把官商如何勾结,如何草菅人命,如何获取暴利等等内情都说了出来。
孝严再次感到震惊。他没想到,牵涉非法采血的乡以上领导竟然多达七十余人。其中有些已经离休,有些已经升迁,有些调到其他省、市、县做官去了。还有的,刘宪民也说不出来具体的去向。
怪不得这些人要拼命捂盖子,这牵涉到他们犯罪的血腥事实。他们竟然如此不把百姓的生命当成一回事,竟然这样狂贪暴敛,竟然为了金钱不惜草菅人命,这……这哪里是人民的勤务员?这简直就是……
孝严顾不得去对这些恶魔般的官员和血头进行深入分析,他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他要尽快把这些人间惨剧公诸于世,以引起世人的惊醒,引起党中央、国务院的重视,尽快控制住这场将要殃及整个中华民族的巨大灾难。古人说苛政猛于虎;而恶吏也猛于虎,苛政、恶吏猛于瘟疫。正是这些官员的腐败才导致了艾滋病泛滥这样不折不扣的国难。
孝严把汽车开到了离开公路二十多米远的庄稼地边上,爬了进去,在汽车内捣鼓了一会儿。他下车后走到公路旁回头看了看汽车的远近,放心地点了点头。这就不会影响到交通,同时也不会引起过往车辆的过分注意。
做完这些,他又回到了刘宪民的身边。
“好了,你说得够累了,我也记不住。我就是记住了也没啥用。你放心,我不会起诉你。至于……刘宪民,我警告你,你在这里可别动,我去给老三打个电话,问他看咋处置你……看来,你最少也得吐出来百八十万的。你可记住了,你千万不要动啊。给,手枪还还给你。”
说着,他真的把手枪还给了刘宪民。
借着夜色的掩护,孝严扬长而去。
刘宪民等孝严的身影消失之后,闭上眼睛,在心里猛烈地、铺天盖地般咒骂起来。
“他要是不取走子弹,我他妈就是个超级王八蛋。”
刘宪民把手枪拿在手中,咬牙切齿地和自己打赌道。
他退出了弹夹,里面果然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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