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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级别:授权发表   作品类别:小说-古装武侠小说   会员:JUANER   阅读: 次   编辑评分: 3
投稿时间:2009/10/23 16:00:21     最新修改:2010/3/22 15:54:13     来源:本站原创 
小说名:《第三章 篾龙投转人身》
【原创剧本网】作者:冯森
第三章 篾龙投转人身
 
     上古时期钱塘水中,一条彩色巨龙游弋……身子忽变大忽变小,忽变粗忽变细。许多鱼虾游来游去,与它相安无事。这就是当年那条竹篾缆绳修炼成龙,又得火龙真人替它开了双眼后,它修炼起来更是如鱼得水。它已不食鱼虾活物之类……后来习得导气辟食之功,每日只觅些水中苇草之类果腹。此时它已把身子修炼得能大能小,可粗可细……”
       一天夜里天空有月亮穿过云层……火龙真人驾云现身,于钱塘伏龙潭水面,他施个召龙诀。那篾龙便头游出水面,对火龙真人点头不已。“没想到你很用功,修炼得如此之好……”火龙真人免不了一番夸奖,“我今日是来检验你的,你须将法身变得极细极微,息了邪念,方可游过那道水闸……”火龙真人一扬手,水中一道白光闪亮现。
       火龙真人:“这是横拦水中一道无形的闸,白光闪亮,人类的肉眼看不见,所有鱼虾等水族动物碰撞这道白光,便立即转头游开。”
篾龙点头………巨龙游摆几下,忽不见身形。只见一条金光穿越那道闪亮的白光。倏忽又见巨龙现身,且亳发无伤。
       火龙真人大悦,乃伸手一招,龙便一跃水面,将自己身子绕成大圈,抱住真人。真人拍拍它的头,道:“难为你苦修数百年,功夫已做到八九成光景。如今该去转一转人身,方可升天膺敕,位列仙班。”
       那龙似有难舍火龙真人状,并不离开。
       火龙真人说:“凡是异类,想要成为神仙,必须是通过人身才能修成,你明白了吗?”
       那龙点头。
       火龙真人双手绾住龙头,向它颔下一按,一粒晶莹透亮的龙珠落入真人掌心。
       火龙真人探得龙珠后,便将袍袖一展,一把将笨重的龙躯直推入它的老巢伏龙潭去。火龙真人口中念移山之咒……运来一座大山,将这龙身压住。 那龙躯体被压,龙的魂样儿兀自张开大口,朝火龙真人手中托着的龙珠看,盘绕真人身上。真人手托着龙珠,身挈大龙(影状),宛然一个大龙的引魂之幡。只是那影影绰绰的龙魂忍不住频频回首伏龙潭。
       火龙真人立即朝它头顶一拍,厉声喝道:“你还舍不得你那丑陋霉腐的竹篾绳儿么?”
那龙魂随定火龙真人,以口朝珠,似噙住宝珠状,蜿蜿蜒蜒、隐隐约约地游行。那龙魂随真人大约游行了三百多里,天色才发光。天空现鱼肚色。往下看,有河流、村落房屋、绿树篱笆,狗吠鸡鸣,炊烟袅袅。
一个十五、六的岁女子挽着一篮衣服来到河边,将衣浸水,捶洗。
       火龙真人降住云头,指着那河畔浣衣女子说道:“孽龙!可见那河边的姑娘么?她将成为你的母亲。这是一个善良女子,我今送你入她的腹中,使她感而成孕。如此,一来不污你的法身,二来显得你的出身与众不同,也算你苦修一场。机缘到来,我再来度你。好生去罢!”说罢,举起龙珠向那女子掷去。
        蓦地半空中起个霹雳,一阵金光直奔那女子口中。那女子大大惊骇,“啊”呀一声,晕倒在河边。
        真人靠近那女子,附耳说道:“胡秀春听着,念你纯孝,送此神龙作你女儿,好生养育,将来自有好处。”
       那胡秀春在昏迷中听见此话,竟然点头而醒。 醒时,一轮红日正照面前。
       村子里众多村人纷纷议论刚才那平空雷鸣之事。
     “怎么回事?出太阳还打雷?”
     “那雷就打在河边。”
      一对老夫妻欲往河边去,嘴里说道:“我的秀春在河边洗衣呢,还没回来?”
       众人随胡家夫妇跑着。
      胡秀春手持衣物呆呆在河边坐着。
      众多村人围住胡秀春,问她,
     “秀春,刚才你可听见打雷了?”
     “那雷就打在河边,好大的声音……”
     “春儿,你怎么啦?”她的父母十分着急。
     众人见她一副愣怔相,又看看她父母,便嚷道:“不得了,一定是给大雷惊迷了!”众人便扶起她,要搀扶她回去,她的爹娘拾起衣盆,跟在后面。胡秀春这时神志突然恢复了,她掠掠头发,挣脱别人的手,笑道:“刚才发晕了,可能没食早饭。”
      爹娘:“春儿,你没事吧?”
      “我没事,爹娘不必担忧。”胡秀春与爹娘赶忙向众村人道谢。
      这回去的一路上,大家却纷纷议论:
      “天是不会无缘无故打雷的……”
      “刚才在河边打那么吓人的雷,必有奇兆……”
      “……”
       有人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胡秀春,在背后指指点点。
 
        胡秀春在自家门前晾晒衣物,忽觉腹内有物震动,她一手捂肚子,警觉地四处看看,没人。她面呈放心状。
    “春儿,快来吃早饭!”娘在房内喊她。
    胡秀春已晾晒好衣物,眼却望着河边方向,若有所思。
    “春儿,方才你不是饿晕了吗?怎么还不快来!”
    胡秀春一愣,“啊,来了!”她忙放好空木盆,走进屋内。
胡秀春的爹娘正在堂屋里喝粥。桌上有一碟咸莱,一碗是胡秀春的粥,冒着热气。
       胡秀春坐下时,腹内有物震动,她不觉一手去捂肚子。
       胡秀春娘问:“你怎么啦,肚子疼?”
       胡秀春爹看着她。
      “没事,我饿了。”胡秀春赶忙端碗喝粥,“呀,呀,好烫!”
自从那天打雷以后,胡秀春就经常感觉到腹内有物震动,弄得她寝食难安。月光如水泻进窗棂。胡秀春躺在床上,轻轻拍打腹部,说道:“你动静小点好不好?”
        胡秀春转辗反侧,回想那日在河边发生的事情……低语:“据仙人之言,似乎不嫁丈夫也可成孕,我爹娘正盼个孩子,这下好了,我因此誓不嫁人……不过这是安慰亲情罢了,我一个女子,怎能传递香火?而且仙人说,这是一个女孩儿,虽说待她长大后嫁个好女婿,亦可传宗接代,祖宗血脉不至自我而断绝……只是别人不知底细,我又不能将此真相对人分说,生下孩子了,四邻八舍议论必多,那时我更加百口难辩,岂不羞死人了!”
        胡秀春每日如此思索,差点揉碎芳心。
        面黄肌瘦的胡秀春四肢无力,斜倚在木椅上缝鞋帮。胡秀春的肚子日渐膨胀,有五六月了。
胡秀春爹抽着旱烟,看她一眼。胡秀春娘端着饭菜进来,说:“春儿,今天我做了你最爱吃的油焖笋,你一定要多吃些。”
        胡秀春懒懒地说道:“我不想吃。”
      “春儿,你到底怎么啦?总是吃不下饭,而且每日大门不出,外边的活计全都让你爹干了,莫非……”娘说到这儿就住口了。胡秀春爹又看胡秀春一眼,便对娘使个眼神,“要我拿碗去么?”两人就去到厨房。
胡秀春娘忧虑地说:“春儿就像怀孕的征兆……可她规规矩矩的,何来暧昧的事情?”
        胡秀春爹说:“是啊,肚子怎会这么大?会不会是得了什么胀病?……咱们还是先问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一家三口坐着吃饭。胡秀春爹看一眼秀春,对胡秀春娘努努嘴。胡秀春娘细声细气地问:“春儿,你看看,你肚子拱多高了?又整天不舒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秀春埋头吃饭,不吭声。
        爹将筷子猛地朝桌上一搁,哐琅响声,吓得胡秀春抬起头,望着他。
       “凡事都有个来由,你这肚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自己应该最清楚,是村里何人造下的孽,你说出来,爹会替你作主……”
      “这不干村里任何人的事。”胡秀春一个劲地摇头。
       爹又说道:“那就是得了什么胀病……去请个医生瞧瞧。”
       胡秀春一个劲地摇头,“爹,娘,别去请医生了。我肯定没得病……这是那天河边打大雷以后闹下的毛病,我就有些不舒服,现在又觉好些,再过一阵就会没事了。”
       听她如是说,爹娘也就不吱声了。
 
一天早晨,胡秀春娘端盆衣物回来,她走得有些累。胡秀春看着不忍心,便跨出门槛,“娘,你歇会,我来……”
        三五成群的村邻正指着胡秀春,窃窃私语。
        胡秀春挺着怀胎十月的大肚子,羞怯地低着头晾衣服。
        娘见状便很生气了,涨红了脸,心虚地说道:“有什么好瞧的,我家春儿是生病了,她平素行为怎样,众人是有目共睹的……”
        那些乡邻听胡秀春娘如是说,便不得不散去,但嘴里仍在嘀咕:
       “是呀,谁是奸夫?咱们都没发现……”
       “或许是生病了,可这人又好好的,像生病吗?”
       这时胡秀春爹扛着锄,手拎一捆新掐的青菜回来了,浑身汗涔涔。
       胡秀春望着爹娘,眼眶湿润,继而泪珠差点涌落,肚里物件一阵震动,她不由干呕几下。
       娘忙对她说:“你快进屋去。”
       胡秀春抚着肚子思忖一会,便说:“爹,娘,快进屋去,我有话对你们说。”
       胡秀春和爹娘走进屋内,胡秀春突然给二老下跪,可是腹大又跪不下去。
       慌得二老又忙将她搀扶着。“我实话对你们讲了……”胡秀春嗫嚅:“清晨我正在河边洗衣服,突然晴空霹雳,一道金光扑向我,只记得当时很惊骇,“啊”呀一声,就晕倒在河边……”
       胡秀春爹叫道:“哇!莫非是仙人入怀?”
       胡秀春说:“是一条神龙。我清清楚楚看见也听见一位仙人对我说,送此神龙给我作女儿,还要我好好养育。”
       胡秀春娘说:“老胡,竟会有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情?”
       老胡说:“怎会没有?这天下的奇事本来就多,难道你就没有听说李老君投胎玉女之事么?看来我这个孙女不是一般凡种,是有大根基的人。啊哟哟,”他说着就站了起来,来回踱步,“玉女生老君祖师是从胁下而出……胁下而出,”他指指胁下,不由焦虑地说:“我儿若也如此,该上何处请产婆?”
         娘却欢喜地说:“如果是仙人降胎,定有仙人前来照应的。”
        “那到也是。”老胡又说:“现在赶快去对乡邻把这个原因讲了,把此事说开去。我家向来不得罪人,人家也没有证据说三道四败坏我春儿的名声。
        于是老夫妻俩忙出门去宣说此事,胡老夫妻俩的身影行走在村宅之间的歪七斜八的路上。他们走一会,见人便打招呼,停下来,说话。有人惊喜,仰面朝天看一下,然后对他们打揖恭贺;有人先是笑笑,转身便撇撇嘴。
        胡秀春怀仙胎之事,已传得全村人皆知。有相信的,有不相信的,总因事不关己,便不去考查此事的真假,即使怀疑胡秀春的人,因找不出奸夫姓氏名谁,也不敢乱说什么,总之人人心存疑虑。不料这日却是胡秀春临盆之日。
胡秀春爹娘向村人宣说自己女儿怀有仙胎之后,满心欢喜进门,见女儿坐在木椅上,难受至极。二老十分惊慌。
    “有东西向上,向上来……啊啊,顶住胸口了……”胡秀春一边喘息地说,手一边比划。
    “我去请村里的产婆!”老胡叫喊一声,匆忙跑出去。
    “春儿,喝口水,你好了些么?”
    胡秀春摇头,“还在往上顶……娘,我好难过……”
    娘只能替她轻抚肚子,不停地安慰她,并将她扶进卧室。
    老胡领个五十多岁的接生婆进来。“怎么样了?”老胡着急地问躺在床上的女儿,转身揖手又求那产婆,“沈婆婆,您看秀春秀是……”
    沈婆先是问问,只见胡秀春一脸愁容,嘴里哼哼:“有个东西往上顶,直往上顶……我好难过,好难过……”
    沈婆便抚抚那大肚子,然后皱眉头:“寻常产妇肚子疼,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往下坠,而你家秀春却是痛楚向上,这胎儿不往下生,往上走,会从哪里出来?没见过这种生孩子的……”
    老胡便说:“沈婆婆,您听说过从前玉女生老君祖师是从胁下而出,你看秀春……会不会也是从胁下而出?”
    “听说过。”沈婆又说:“这万一真从胁下生出来,这胁下却找不到一个大窟窿呀,再说从胁下生,如何接生?哎,我没见过这种生法,不会收生,……”那沈婆实在也弄不懂这奇产的理由,便推却道,“这生孩子是人命关天的事情,若有个差错……老婆子我担当不起”只得对老胡夫妇揖手告辞。
    沈婆一番话令胡老夫妇益加惶怵。
    这时胡秀春阵痛越紧,已咬牙切齿、目眩神昏,就要晕厥的样子。
    “怎么办?这春儿怎么办哪?”胡老夫妇急得团团转。
    胡秀春娘突然说:“秀春怀的是仙胎,咱们何不赶快祈求仙人呀!”
    老胡点头称是。胡老夫妇赶忙设下香案,燃香叩拜,虔心恳求。
    “那位送胎的仙人哪,请您快快下凡界,我儿胡秀春就要生了……”
    “仙人哪,请您救救我家春儿吧……”
 
        胡秀春家屋外,火龙真人驾云而来,从天而降。火龙真人倏忽变化身形而成为一个腿跛面黑的老年道姑。道姑对着胡家,手执铜板一甩打,叫道:“专接难产呃!专治怪胎!”
胡老夫妇正拜得起劲,忽闻外面有人敲着铜板,高声叫喊:“专接难产呃!专治怪胎!”
        两人大喜,忙从地上爬起来。
        老胡说:“这时偏偏有人自称专治怪胎,岂非巧事?想是我春儿孝心格天,天遣仙人来救护她的……”他轻搡老伴,“快,还不快出去看看!”
        胡老夫妇惊喜地奔出门去。
阳光下,一个腿跛面黑的老年道姑,敲敲叫叫地已过去二十步远。胡秀春娘没命地追去。她上前跪下,哀求:“仙姑救命!仙姑救命!”
       道姑:“救命?你不好好的吗?”
       胡秀春:“是,是救我女儿的命!”
       老胡:“我女儿生孩子,生、生不出来……仙姑救命!”
       道姑:“可是平常产还是怀个怪胎?要是平常产,什么坐臀生、手脚先出来呀,这不干不净的,不关我世外之人的事,若是什么怪胎,倒是可以去看看。”
       胡老夫妇:“正是怪胎。仙姑,请。”
       道姑笑道:“生男育女,瓜熟蒂落,何必急成这个样子?贫道今日沿江而行,还未曾做成一桩生意,恰巧就碰上你们这等怪胎,也算是咱们有缘。”于是便一拐一拐地走在前面。胡老夫妇嫌那道姑走得太慢,跟在后面跑着,却仍落道姑之后,总差几步。那道姑却不用人指点,竟自大摇大摆拐进胡家。
       老胡对老伴说:“嗯,看来她可不是一般人。”
       多位乡邻也聚来胡家看热闹。胡老夫妇刚到门口,就听见秀春大叫一声:“痛死我了!”
       胡老夫妇听这一声,吓得魂消胆裂,也顾不得那道姑,直奔女儿床前。
       胡秀春双眼上翻,两足挺直,似乎一缕幽魂已透出躯壳。
       胡秀春娘不由大哭大叫起来:“秀春我的儿啊,怎么丢了我走了!春儿,你死得好苦哪!”
       她这一哭喊,外面的乡邻就一齐拥了进来,反把那道姑挤在后面,不得上前。
       老胡正在伤心,猛见那道姑对着尸体冷笑。老胡怒道:“你这道姑好没良心,人家死了正在伤心,你还嘻笑……”
       那道姑厉声道:“你们请了贫道来,也不曾请教什么,却自顾乱哭死人,把我冷落在此。”
       老胡一怔,娘却突然觉悟了,忙丢下秀春,跳下床来,分开众人,直挺挺对那道姑跪下,只是磕头哀呼。老胡也照样跪下哀求。
       道姑一阵大笑:“请起,不要如此多礼。贫道既到你家,和小姐算是有缘,如今她命在旦夕,贫道怎能见死不救?快,取一碗净水来!”
       姑道喝一口水,对秀春尸身喷去,喝道:“你这顽龙还不出世,却待何时!”话音刚落,秀春目动口张,手足动弹。
       胡老夫妇不由大喜道:“哇,春儿有救了!”
       众人啧啧也称怪事。
       秀春一下子坐起身来,一个恶心,“哇”的一声吐出一个肉球跌在地上。其声又脆又清,好似金质一般。这肉球先不过弹丸大小,那道姑朝它喷一口水,它就膨胀大至刚才的十倍。
       众人正在惊诧之时,只听见砉然一声,好似天崩地裂,霎间肉球裂开为二,里面跳出一个唇红齿白面目玲珑的女孩儿。口中噙着一粒小如芥子,光彩闪烁的小珠。
        那道姑急忙上前把那小珠取出,向自己口中一塞,一仰脖子,把珠咽下肚去。
       胡老夫妇和众人都看呆了……不料这时床上的产妇大叫肚子饿了。
       “啊,做饭,我去……”胡秀春娘这才记起女儿来,慌得忙问她,“春儿,你还难受吗?”
        胡秀春:“不觉怎样。娘,快弄饭吧,我饿死了。”
        娘说:“你产后太虚弱,怎么能够吃饭?”
        姑道叫道:“不要紧,肚子饿了自然就得吃饭。不但小姐,连贫道也正要讨杯喜酒喝。”
        胡老夫妇道:“那是,那是。”
        他俩托邻人煮饭,并弄一桌素酒,然后娘摊开一块布,抱出肉球内的孩儿,准备包裹她。老胡正要收拾那个剖开的肉球。
        道姑忙阻止道:“这东西你们碰不得,让贫道替它找个地方安置。”说罢抬头一看,见床边有一个木制的米桶,吩咐将米倒出来。道姑将那肉球捧了起来,双手一合,仍旧变成一个圆圆的肉壳,竟然天衣无缝,看不出一丝痕迹。道姑又从自己嘴里吐出三寸长短的金针,向肉球刺七下,刺成七孔,丢进木桶内。她笑道:“这是孩子的东西。这个东西将来大有用处,无论要什么,只要孩子一取马上可得。记着,要好好保存。”
        胡老夫妇请她去外屋休息喝茶。道姑便随他们出去。
这时胡秀春家堂屋里已挤进来了不少看热闹的邻人。
        道姑与老胡相对而坐,饮茶。老胡:“师太,宝庵在何处?法名可是——?”
        道姑:“出家人呼牛呼马,一由人便,本来就用不着什么名字的。施主叫我什么就是什么。至于住处,更没一定,横竖无缘难会,有缘终究是离不开的。”
       “那是的。师太说话大有玄理,令老夫肃然而生敬意……”老胡乃问道:“小女不夫而孕,以口降胎,又系卵生,不知吉凶如何?还祈明示。”
        道姑大笑道:“我又不是仙人,怎知这些道理?想必施主存心长厚,小姐又系纯孝之女,老天爷何等慈悲,难道会送个坏家伙来倾陷你的家财,破坏你的家风么?”
        老胡也就没再说甚,只是再次道谢。
        一桌素酒摆上桌,胡老夫妇请道姑随便用些。那道姑也不客气,杯到酒干,饭来肚送,吃得四大皆空。那道姑起身,说声“道谢”,便急急出门。
        胡老夫妇慌忙相送,门外已不见那道姑踪迹。
        胡秀春娘埋怨老胡,“这道姑是仙人啊,怎不留她多坐一会,好让我问她几句。”
        老胡却说道:“仙人怎能在你家久留?想来我们这孩子倒是真有造化的,将来定比人家男子还强。她来历怪异,又得仙人前来接生,我们只要听仙人的吩咐,好生教养她,日后自然后福无穷,何必硬和仙人胡缠呢。”
天气晴好,树影婆娑。胡秀春坐在自家屋外缝制一件小衣服。秀春娘择菜。老胡抱着孩子,逗她玩耍。这个从肉球里蹦出来的孩子,一个月之后就能说话,把全家人喜欢得像得个宝似的珍爱她。因她是一条飞龙前来入胎的,胡老爹为她取名:胡飞龙。
        老胡抱着这个玲珑小巧的女孩,问她,“谁是奶奶?”
        她伸出手指,指向奶奶,并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奶奶”
        老胡又问:“你娘在哪里?”
        她伸出手指,指向秀春,并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娘。”
        一家人眉开眼笑,欢叫着:“飞龙。飞龙。”
        “天在哪里?”
        “天。”小小孩儿指上头。
        “地在哪里?”
        小小孩儿指下面。
        老胡兴奋地拢紧她,拍拍她,“飞龙,来,爷爷教你认字。”他顺手折了一段树枝,蹲在地上写了“天”字。“这个字,就是天字。”老胡又指指天空,“你看,天字这样写,一横,再一横……”
 
         十年以后,胡秀春牵着扎着鬏鬏辫背着书包的胡飞龙去村里的私塾学堂上学。胡秀春母女俩站在黑瓦白墙的学堂前,见木门开启,有三两个十来岁的男女童生进入。
        胡秀春:“飞龙,见师长要行礼,对同学要和气,上课专心听讲……娘教你的话可记住了?”
“今日讲《黄帝篇》……”一个蓄着几寸长 胡须的老先生正在讲课:“黄帝即位十五年,喜天下载已……”捧着兽皮书念的先生,停顿一下,瞟一眼学生。
         十来个与胡飞龙年龄相仿的孩子坐姿表现各各不同。男孩顽皮,逗疯。胡飞龙看着兽皮书,坐得很规矩。一个穿着锦缎衣衫的男孩,将前面一女孩的头发拧起来,用麻线拴个结,又将麻线系在桌腿上。几个孩子偷偷地捂嘴笑。
        “……忧天下之不治,竭聪明,进智力,营百姓,焦然肌色gan mei(音:赶每),昏然五情爽惑……昼寝而梦,游于华胥氏之国。”先生顿然提高嗓门,叫道:“丁家富,你在干什么?”
         那个穿着锦缎衣衫的顽皮男孩,赶紧坐正,嘻嘻:“没干什么。”
        先生并未发现什么,便瞪他一眼,继续念书,“……神游而已。其国无师长,自然而已。其民无嗜欲,自然而已。”先生踱步,“……黄帝既寤,怡然自得……闲居三月,斋心服形,思有以养身治物之道……朕知之矣!朕得知矣!”先生有些眉飞色舞。
        “啊呀!”那个被丁家富作弄的女生,因身子动作,感到头皮疼痛,不由大叫一声。
        学生哗然。胡飞龙见状,只是抿嘴而笑。
        先生怒问:“是谁干的!”
        顿时鸦雀无声。无人承认。
       先生手持竹板,拍一声,又怒道:“是谁干的!”
       仍无人承认。
       先生皱皱眉头,想想,然后指着丁家富,“你,站起来!”
       丁家富:“不是我干的!”
       “我没问你这个?”先生:“我问你,刚才我念到哪里了?”
       丁家富搔头皮,捧书寻找词句:“这个……这,好像是‘不知亲己,不知疏物’……”
       学生大笑。
       先生:“胡飞龙,刚才读到什么地方了?”
       胡飞龙站起来:“朕知之矣!朕得知矣!”
       先生指着丁家富:“你上来!”
       丁家富走到讲台前。
       “你看看胡飞龙,听课多专心。胡飞龙每次作业字迹工整,而你呢,鬼画桃符,每次都敷衍我!今日提问又答不上来,”先生很是愤慨,抓起竹板,大声喝道:“你说,你今日该不该打?”先生未等他反应过来,捉住其手,猛击一阵。
       丁家富一阵“啊哟哟”叫唤,却恨眼望着胡飞龙。
       先生又说:“丁家富,请你将刚才我讲的《黄帝篇》简短地复述一下。”
       丁家富眼望先生,摇头。
       先生问所有学生:“谁能将刚才我讲的《黄帝篇》,简短地复述一下?”
       学生互望,没人作声。
       先生:“我教的学生都如此差么?可悲矣,可叹矣!嗯,胡飞龙,你来讲!”
       胡飞龙站起来,侃侃而言:“黄帝,乃我华夏人之祖先也。登帝以后,因受到天下民众的拥戴而感到高兴,于是就追求耳目之乐,满足口鼻之欲;又因忧虑天下混乱,管理百姓,就竭尽聪明,用尽才智,结果黄帝弄得面色焦黄憔悴,性情迷乱,昏昏沉沉。一日黄帝白日睡觉神游华胥国,见那里的人民秉性十分淳厚,没有嗜好,没有欲望,一切只是顺从自然而已……黄帝梦醒之后,有所思悟,乃独处三月,内澄心灵,终于从华胥国之神游中获得启迪,而找到调养身心治理万物的道理……”
       先生抓起竹板,拍桌,大声称赞:“说得好!说得好极了!”
      “丁家富,你为何就什么都回答不出来?”先生疾声道:“你说,你该不该打?”
       立在先生旁边的丁家富吓得直哆嗦。
       “你说,你该不该打?把手伸出来!”
       丁家富揉抚手,只得将那只未被打过的手伸出来。
       先生一边打一边说:“胡飞龙如此优秀,你哪点比得上她!同是我的门生,你不觉悲哀不觉羞耻吗?”
丁家富“啊哟哟”地叫唤,心中充满对胡飞龙的仇恨。
 
云彩满天,夕阳西移。三三两两学生归家。丁家富邀约两个同学,躲在树丛里嘀咕。 胡飞龙蹦蹦跳跳走着,她的身影也在跳跃。
        丁家富三人朝胡飞龙掷土块。小土块落地,碎开。胡飞龙被击中。胡飞龙扭头转身去看……丁家富三人将头埋进草丛,而丁家富的书包挂在树枝上。
        胡飞龙厉声道:“丁家富,你出来!”
        草丛中丁家富三人推推搡搡,都不肯出来。
        胡飞龙走到他们跟前,质问:“你们为什么这样对我?”
        那两个同学指着丁家富,说道:“是他,不是我们。”
        丁家富爬起来,怒目,咬牙切齿地说:“是你刚才害得我挨先生的打,现在我就要打你!怎么啦?我就要打你!”
       胡飞龙气得不得了,忍忍,没作声,继续走路。
       丁家富又与两同学嘀咕。于是三人一齐大声呼喊:“胡飞龙,没有爹!胡飞龙,没有爹!……”
       胡飞龙不作声,捂耳跑。
       三人追她不舍,边跑边叫喊:
      “胡飞龙的娘没丈夫!”
      “胡飞龙是私生儿!”
      “胡飞龙不配上学堂!”
       胡飞龙一边跑一边流眼泪,胡飞龙跑得直喘气,才停下脚步,朝后面瞧瞧,丁家富等人并未追来。胡飞龙稍停片刻,擦干泪水,正正书包,走进自家屋里。
        胡秀春爹坐在堂屋里抽旱烟。胡秀春娘与胡秀春在厨房正准备晚饭。胡飞龙进来,脱下书包,无言语。老胡:“飞龙,下学了。”
       “嗯。”胡飞龙应一声,也不打开书包做作业,而是绞手指头玩。
       老胡:“你这孩子今日怎么哪,下学回来不欢笑也不念书?”
       胡飞龙鼓足勇气,说:“爷爷,从明日起,我不上学了。”
       “为什么?”老胡很奇怪。
       胡飞龙嘤嘤啜泣。
       老胡惊疑,乃道:“飞龙,又是谁欺负你了?告诉爷爷,一定替你出气!”
       胡飞龙兀自摇头,“爷爷,这是说不得的事。反正从明日起,孙女不上学了。”
胡秀春在大门口编织柳条篮,一地细柳条。三五村邻正在乡间道中行走。从远处传来丁家富等人的呼喊声:
      “胡飞龙,没有爹!”
      “胡飞龙的爹是前村张驼背!”
      “胡飞龙的爹是后村崔跛子!”
      如此的喊叫声此起彼伏,惹得邻居纷纷聚堆议论。
      正在专心干活的胡秀春听见这喊叫声,猛抬头,瞥见外面景像,便低下头,两泪交流。胡秀春放下手中活计,默然不语进屋,坐着,不苟言笑,双眉蹙起,额上显出几条皱纹。
胡飞龙给她端水来,“娘,你老吃不下饭,喝口水吧。”
        秀春娘从厨房出来,边揩手边说:“飞龙真是个懂事的孩子,秀春,你就喝点水吧。”
        胡秀春只得接了,勉强饮一口。
胡老夫妇躺在床上,哀声叹气。
        老胡:“你没听见这几日外面怎么议论秀春吗?这飞龙不去学堂了,秀春又是个失魂落魂的样子。”
        秀春娘:“唉,就是听见了……老头子,咱们春儿可是怀的仙胎哇,生飞龙那时,这乡邻可都是瞧见的……怎么还信别人胡说八道?”
        “是啊,我也琢麽这事……是何人如此缺德呢?”老胡忧虑:“春儿娘,如今咱俩健在,尚可支撑秀春飞龙她娘俩,倘是日后咱们走了,她娘俩可怎么办?”
        胡秀春娘:“别净胡说这倒霉话!天塌不下来,该活的人就会活着……”
胡秀春和胡飞龙母女俩睡在一屋,同一张床上,两人分头而睡。  胡秀春已睡熟,飞龙却翻来复去……月华依稀透射进来,窗外树影摇晃。
胡飞龙心想:“娘不嫁而产之事,还有我的如此奇怪的来历,怎么众人都说得驴唇不对马嘴?众说纷纭,去题千里。唉,我又不敢请问爷爷奶奶与我娘,只得天天闷在心里。嗯,以后找机会总是可以问得出来的,若是我娘并无不端之事,休怪我胡飞龙对你不客气!”胡飞龙猛地坐起身,捏紧拳头,恶狠狠地低语:“丁家富!我要你好过!”
 
        不久村庄内瘟疫流行,死人无数。胡秀春的爹娘在这次瘟疫流行中不幸亡故。多众乡人身穿白衣,被麻戴孝。执幡、撒钱纸、抬棺……哀声四起,整个村庄笼罩在悲伤与恐慌之中。
        胡秀春家堂屋里,地上放着两副木板,各躺一蒙着白布的尸体。胡秀春胡飞龙跪着大声哭泣。
       “爹、娘,你们忍心丢下我和飞龙走了?呜呜……我苦命的爹娘啊,儿还没有尽孝道……”
胡秀春胡飞龙身穿白衣,被麻戴孝加入送葬队列,她们都哭得双目红肿,面呈哀色。
        胡家二老的丧事办完后,胡秀春与胡飞龙在堂屋内相对而坐。胡秀春:“飞龙,爷爷奶奶走了,唉,以后你要好生过日子。”
        胡飞龙:“娘,我会听你的话,会孝顺你的。”
       “嗯。”胡秀春眼眶里噙着泪水,“飞龙,你可知道你娘是没有嫁人的么?你可知道你这身子是从何而来的?”没等飞龙讲话,她又说道:“你娘为什么不嫁人?既不嫁人,为何无端生你?又把你抚养到这么大呢?”
        胡飞龙眨眨眼,也很伤感。便说道:“娘,怎么今日问起这个话来?孩儿要是能够明白此中原委,早有法子使我娘不那样愁眉苦脸过日子了。”
        胡秀春闻此言,不禁恸哭起来。
       “娘,娘,你别哭了!我到底是不是你生的?我是怎么来的……”
       娘依然哭着。
       飞龙给娘跪下了,哭道:“娘,不管怎样……我都会孝顺你的。”
       胡秀春望着她,也不去拉她起来,只是惨然地说道:“无知的畜生,连你自己也不晓得你这身体是从哪里来的,可叫我做娘的怎能知道呢?”
       “畜生?”胡飞龙呆呆地望着娘,也不敢起身。
    胡秀春又是一阵哽咽。又过了一阵,胡秀春站起身,说:“你跟我来。”
    胡飞龙随她去卧室。胡秀春从枕头里摸出一张纸来,朝地上一掷,大声说道:“你要知道你出世之事,尽在这张纸上。”说罢头也不回,掩袖奔了出去。
     “飞龙吾儿……”胡飞龙不由捧着那张写了密密麻麻字的布纸仔细跪读,看着看着不觉出口说道:“仙人?……龙?”胡飞龙泪流满面,哭道:“娘, 原来是这样……”那张布纸在胡飞龙手中抖动。胡飞龙抽抽咽咽一会,用手抹抹泪水,继续看:“若不是因为你这孽畜,我也不会听许多闲话,在这世上受无穷的冤苦。趁如今我的爹娘都已过世,我对上的责任既了,所以也得给你一个交代,免得你活在人世上受我做娘的受不了的冤苦。从此你既可以做个清白之人,我做娘的也可早完孽债,免得再在这世上受罪。汝有仙根,必成大器。娘乃女流,见识不多,已不足以教汝,汝自勉力。娘在你得生之处去了,若不相舍,可在此处等我尸身上来,葬我于高山之上……”
        胡飞龙大惊失色,爬起来,呼叫:“娘!娘!”胡飞龙慌忙跑来跑去在家中寻找娘。
    家里根本无胡秀春人影。
        胡飞龙又看手里那张纸,念道:“娘在你得生之处去了,若不相舍,可在此处等我尸身上来……娘在你得生之处?尸身上来?”她思想一会,叫声:“河边!”胡飞龙将那张纸扔在桌上,跑出家门。
 
        天色晴朗,河水微微泛波。胡飞龙从远处奔来,声嘶喊叫:“娘!娘!你不能死哇!”
        乡邻被胡飞龙的叫哭声惊动,相继从家中而出。被惊动的乡邻越来越多,不知发生了何等大事,相互探问。一群乡邻尾随胡飞龙跑来。
胡飞龙伫立岸边,喘息哭泣:“娘!娘!你不能死哇!”她眼望大水,水波不兴,万籁无声。
        倒是打探热闹的人却挤满一岸。好心人关怀她,“飞龙,出啥事了!”
        胡飞龙说:“我娘跳河了。”
        邻友人等便去持了各种器械,帮她寻觅。有人放绳子测水下深浅,有用竹竿向各处探觅,也有泅水下寻……都说,不见尸身。
        胡飞龙大哭,忽然纵身入水,亲自去掏摸。
       一时众人大发喊声:
       “飞龙,去不得!”
       “飞龙,你不会水……水会淹死人的!”
       有些人却说:
       “她不会被水淹死的。胡飞龙是什么人?你们忘了,秀春生她时的情景……”
       “她是神龙入胎,哪有龙会怕水的?”
       河水中水波晃荡,水草摇曳,只见胡飞龙爽快地游来游去。水面上无数大小的汽泡咕嘟咕嘟……无数大小鱼虾龟鳖之类吓得纷纷逃避。胡飞龙在水底游来游去,双目清明,一草一虫都瞧得仔细。
        许久未见胡飞龙出现,吓得岸上人个个摇头,叹息,说:“好端端一个孝顺的孩子,这下可没了命也!”
忽见水面上泛起一阵波浪,夹着许多白色泡沫。胡飞龙双手托着一具尸体,蹿出水面。
        众人都惊诧不已。在惊叫声中,几个汉子入水,帮助飞龙。
       众人见状,又替她喜慰,乃道:
      “毕竟是孝女,有神灵照应。”
      “不会水的人竟能从水底找得到母亲尸体,没有神助行么?何况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
       众人一边议论,一面欢欣鼓舞吆吆喝喝,等飞龙游到岸边,大家一齐帮忙,捞起尸体。
       胡秀春的尸身直挺挺躺在岸上,头发湿漉漉已散乱,神色安详,腰间系着一块石头。
        有人说:“秀春,你是何苦来哉啊……”
        飞龙伏在娘身上,恸哭。
        众人解下秀春腰间系着的石头,又有七八人抬着她往家去。
        飞龙随其后行,抽抽咽咽。
        胡秀春尸体蒙一块白布停放在堂屋内的一块木板上。飞龙哀坐在旁边。
        众人议论,这买棺成殓的一切用度从何而来……
        飞龙拿起娘的那张遗书,说道:“我娘说了,仙人要我从顽壳求之。”
        有人接过那张纸看,念道:“……家中极贫,无物可变,忆仙人谆嘱,可从床后米桶中汝顽壳求之。”有位大婶叫道:“我记起来了……肉球,就是那个肉球!”她去卧室寻找。飞龙及多人也进去卧室。
        那位大婶指着床后米桶,叫道:“飞龙,快来!肉球就在里面。”
        掀开木桶盖,见到一个亮晶晶的圆球。胡飞龙将它捧起来:一个亮晶晶的圆球,有一处有七个孔洞。
        那些见过这肉球的人,众口一致地说道:“不错不错,那个仙人的确有过如此吩咐。飞龙,你不妨暗暗祈求,想必仙人一定会照应的!”
        胡飞龙注目一会圆球,不由脱口而说:“这是我自己的东西,何必祈求他人。”说罢,毫不犹豫伸一指入孔洞,那孔洞似有弹性,便立时放大,可容一指插入。飞龙将手放进去,果然探出一锭银子。
       有人说:“哇,这买棺材的钱有了!”
       飞龙问:“还需些什么?”
      “素衣孝服。”
      “香烛纸钱。”
       “还有鞋帽。”
       飞龙便一探再。探……凡居丧应用之物皆一一探得出来,堆满一床。
       众人个个称奇道怪,
       “飞龙,今后你不会受穷了。”
       “这玩意可神奇了,要甚有甚。”
       “嗨,有这稀世之宝,就是要造王宫也容易”。
       飞龙望着众人,若有所悟:“当真?要甚有甚……”
       然而飞龙低头看着娘的尸身,又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众人七手八脚帮忙成殓秀春。有人拿着银子,说去买棺材;有人替秀春穿寿衣;有人帮飞龙戴头纱。
 
        七日之后,山顶的新坟已拱起。墓前有水果米饭等供品。立有牌位:慈母胡秀春之墓。雨潇潇风嗖嗖,胡飞龙跪叩母亲。胡飞龙:“娘,孩儿要替您报仇!孩儿这就去寻那仇家,望母亲阴灵相随,照看着孩儿。”她又叩一拜,大叫一声:“孩儿去了!”
胡飞龙家堂屋内木案供奉着三个灵牌。清晨远处传来鸡呜,胡飞龙提着那木桶从卧室出来,揉揉两眼,然后从木桶里捧出那圆球。伸手从圆球中探得利刃一把。刀变大变长,有尺来许,寒光闪闪。胡飞龙对着母亲的灵牌,说:“娘,我去了。”胡飞龙持刀跑出去。
村中大户人家宅院,高墙,飞檐,院内套有内宅,门宅横额有“丁宅”字样。门前有四个家丁守卫。有一家丁指指前方,“喏,那胡飞龙来了。”
         领头的说:“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子,何苦用得着如此严加防备?”
        又一家丁说道:“她的娘已经跳河,死了。”
       “死了?”众家丁皆摇摇头。
        领头的说:“这小女子是真孝女,等会你我断断死伤她不得,害了她,必遭天谴!懂么?”
        胡飞龙持刀奔来,嘴里叫道:“丁家富,我宰了你!”
        众家丁持刀棍拦住她。
        胡飞龙叫道:“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领头的说:“小姑娘,我等受主人之禄,决不能让你进去,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丁家富造谣中伤逼死我娘,你不持道义,你们还有天良吗?”胡飞龙举刀一阵乱砍,尽管她毅然而来,勇气十足,却哪里敌得过这些训练有素的武士呢。略一交手,胡飞龙的手脚便被他们刺伤两处。众家丁停手,胡飞龙也打不动了,喘气怒目,抚抚手臂,看一眼,仅是皮肉伤痕。
        领头的说:“对不起,我等真不忍心伤害你。小姑娘,快回去吧。我瞒住东家,就说你没来过……”
        胡飞龙见自己也打不过他们,又极不甘心,咬牙切齿的样子,只得一拐一拐地离去。
胡飞龙坐在家堂屋里,那从圆球中探得一些药水,抹抹伤口,又俯在母亲的灵牌下,痛哭流涕:“娘,儿无能啊,今日未能替你报仇……娘,孩儿定要去求拜名师学些武术,再去行刺……”
 
        那日太阳落山的时候,村庄的屋顶披着一层余辉。胡飞龙依然俯在母亲的灵牌下,痛哭流涕一番,等天色渐渐暗淡,月亮升起来,月亮穿行云层,天光忽明忽暗。仍俯在母亲灵牌下的胡飞龙,因体力不支,神情疲卷,嘴里喃喃念着:“娘……娘……”终于昏沉过去,宛然入梦。
        忽觉耳中有人唤她,“胡飞龙,你的师尊到了,还不起来迎接法驾。”
        胡飞龙慌忙睁眼,只见满室香烟缭绕,一位仙人,神情庄严,手持宝剑,足下生莲而至。室内顿然亮如白昼。她见这位仙人,觉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什么,一眼瞥见母亲的灵牌,就不再思忆,竟自匍匐膝行,近至仙人脚边死命叩头出血,涕泣有声:“仙师救我!仙师救我!”
        “起来吧。”火龙真人含笑问道:“你可记得起我?”
        胡飞龙回忆,半晌回答不出来。
        火龙真人微微叹气,道:“我们相离不久,哪来这么多魔障!”说罢从衣袖中取出一面小圆镜, “你好生瞧瞧!”
        胡飞龙战战兢兢双手接过那圆镜,圆镜中现出……钱塘水滩群舟失事,人畜器具落水,只剩一条竹篾缆绳。竹篾缆绳腾空而起成龙。火龙真人送她投生。火龙真人化道姑收生,取去她口中小珠……胡飞龙手持圆镜,恍然大悟,忙对恩师叩头不已。
        火龙真人口中吐出一个东西,喝道:“还稀罕你这玩艺,还给你!”
        火龙真人手中,一粒光圆莹润,大如绿豆的神珠。
       “此乃我前生修炼的丹呀!”胡飞龙慌忙接了,立时放入口中,“呱”的一声,咽了下去。
        火龙真人笑道:“再去看你的顽壳,可在那里?”
        胡飞龙从桌下拖出那木桶,“咦——肉球呢?我的肉球去哪里了?”
        火龙真人说道:“有了真的,还稀罕那假的做什么!”
        胡飞龙心中明澄地点点头,“师父,徒儿明白这个道理。一个做人的躯壳,实不值得留恋。”
        火龙真人大喜,便又说道:“从今你已功成,人仙两界尽你游行。不久玉皇大帝敕旨,你与西方灌口老龙配成夫妻,一同受职,诞育子孙,统辖四海。我担心你法术不多,会惹众仙讪笑,今授你五行遁法和三十六般变化,以及召神谴将驱鬼役妖诸法。记住,使用这些道术,只许伤身,切不可杀人。修成之后,你便可出入幽冥,登天下地,周游四大部洲,往来三山五岳,无拦无阻,任意逍遥。”
        胡飞龙听得眉眼都溢出笑意。
        火龙真人:“今日教你诸法后,你可潜入东海专心修习。到时我再前来领你去朝参玉帝、老君祖师、各大金仙与你师叔缥缈真人。还有缥缈真人的徒弟西方灌口的老龙,哦,它将来便是你的夫君。缥缈真人正在为他传授许多法术……你要加紧努力修炼,将来若本事不济,不但配不上人家,连我这老脸也输给你师叔了。”
       胡飞龙脸色绯红,忙叩头谢恩,“弟子受师尊天地之恩,再造之德,怎敢不精进修习,辜负师尊玉成之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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