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9月11日上午9时

        在M国总统的度假地戴维营总统官邸前面那块巨大的草坪上，总统小布虚和妻子若拉正在悠闲地喝着咖啡。早餐摆在桌子上，牛奶正冒着热气。布虚边喝咖啡边翻看着当天的《华盛顿邮报》。那条日本首相参拜靖国神社的消息再次被刊登在国际新闻版上。他注视着报纸上孝犬纯一郎的照片。在心中揣摩着孝犬此举对亚洲各国的影响。

        “亲爱的，你应该把牛奶喝下去。”妻子若拉在旁边小声地催促着丈夫。

         “唔……”小布虚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他在想象着自己如何面对这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日本首相。

        再过几天他就要按照预定的日程到日本、韩国和中国进行正式的国事访问。尽管在内心深处他并不赞同孝犬的举动，可也对他的做法深表同情。孝犬这样做无非是为了换取日本右翼势力的支持。要知道日本的右翼势力在其国内政坛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孝犬纯一郎要想在动荡不安的日本政坛站稳脚跟就必须去参拜，他要向那些在日本历次侵略战争中丧命的军人们的亡魂顶礼膜拜。这是政治需要。就象M国历任总统在竞选中或宣誓就职时先要发出反华的叫嚣那种惯常的做法一样。

        “噢，他还会去安抚这些曾经饱受侵略之苦的国家的舆论的。我几乎可以肯定他会那样做。我就正是准备要这样做的。”

         布虚想到这里不禁微微一笑。他想起了那位英国著名首相的关于国际关系的那句著名的论断：在国家与国家的关系上，只有永恒的利益而没有永恒的敌人，当然，也没有永恒的朋友。

        这就是国际政治。他自己心里非常明白中国——中华人民共和国在当今世界上的重要性。只有傻瓜才会轻视中国的存在。毫无疑问，他和他的后任们将要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为中国问题大伤脑筋。

         他并没有为自己上任初期那些攻击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言论产生过丝毫的后悔，他知道中国政府拿他没有任何办法。但他也知道无论如何自己所面对的是一个愈益强大的东方巨人。为了M国和他个人的利益，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和中国恢复邦交正常化并利用M国强大的军事、经济、科技力量去影响中国，以加快资本主义全球化的进程。

        他想着那句名言，心里琢磨着自己怎么能够也象丘吉尔那样说出一些令世人难以忘怀的、格言一般的警句而让自己成为不朽。

        若拉又一次催促着布虚。布虚正要端起牛奶，却听到桌上的手提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

        布虚急忙放下杯子拿起电话。

        “嗨，我是布虚。什么？连续两次受到攻击？你能确定吗？”布虚的声音由于激动而显得颤动不已。他伸手对着若拉使劲地摆动着，示意妻子不要打断他的通话。

        “你是说，两次撞击之间相隔了十八分钟？那你们为什么没有立刻通知我？我要你们立即赶到这里来向我汇报详细情况。什么？你说我这里也有危险？这……这……那好吧，我会的。再见！”

        若拉看着脸色苍白的丈夫，心里预感到一定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她的心中顿时也焦急起来。她看到丈夫轻轻地把电话放到桌上，身体重重地靠在椅子背上，双手机械地放在了桌上。他的嘴唇、他的手以及他的整个身体都在不停地颤抖着。

        “亲爱的，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让你这样吃惊？”若拉小心翼翼地问道。

        “恐怖……这太恐怖啦！我简直难以相信！这些……家伙，他们竟然劫持飞机……”他的身体仍然在颤抖。

        “噢……只是劫机嘛……吁……”若拉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情顿时感到轻松了许多。

        “他们劫持飞机撞向了世贸大楼。两座！他们还要将飞机开到戴维营来。他们要开飞机来撞我们！”

        “啊！”若拉大吃一惊。她终于明白了一向沉稳的丈夫怎么会一下子变得这么惊慌失措！她迅速地站起身来，顾不得桌上尚未用过的早餐，一把拉起丈夫向别墅跑去。

        布虚下意识地跟着自己的妻子，机械地迈动着脚步。他的大脑中一片空白。奔跑中他似乎看到一名身穿笔挺军服的警卫向他们跑过来。他象是条件反射一般拉住了妻子。

       “亲爱的，我，我们要保持镇静……”布虚声音颤抖着说道。

        他的脚下被草坪绊了一下，身子打了个趔趄。他们夫妻二人停住了脚步。若拉一只手拉着丈夫，另一只手捂在自己的胸前。她的心头仍然在“扑通扑通”地跳着。看到那位带着上尉军衔的警卫跑过来，若拉立刻对他说道：

       “上尉先生，请你传达总统的命令，通知所有安全人员进入戒备状态并且立刻启动防空系统！”

       “是！总统夫人！”警卫对着总统和第一夫人敬了一个礼，飞快地向别墅跑去。

        当布虚夫妇跑到别墅里总统书房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人马整齐、戒备森严了。一扇经过伪装的房门敞开在那里，两个身穿笔挺军服的青年军官上前搀扶着总统和夫人下了几级台阶，进入了一个隐蔽的电梯间。

        电梯间里非常宽敞，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正对着电梯门摆放着两个豪华的沙发。总统和夫人互相搀扶着坐在了沙发上。两个警卫则环伺两侧。没有一个人说话，人们只能听到极其微弱的、蜜蜂哼唱般的“嗡嗡”声。

        不知经过了多长时间，电梯终于在离地面三百五十公尺的地方停了下来。他们一行人走过了一条长长的走廊，来到了一个硕大无比的房间内。房间的墙壁全都是由金属构件构筑而成。环绕房间周围全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机器和电子设备。毫无疑问，所有这些设备全都是当今世界上最为先进、最为顶尖的。二十来个男女正在那里紧张地忙碌着。

        布虚总统坐在中间的一把转椅上。若拉站立在他的身边。他默默地坐在那里，脑子开始慢慢地恢复思考的功能。

        他觉得自己表现得很不好，不是自己一直以来所希望的那样。他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离一个伟人所应该表现的实在是差了很远。

       “那么，从现在开始我要注意自己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我要让自己的光辉形象印在每一个M国人——不，印在全世界人的心中。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不会有多少人有幸碰到这样的机会。感谢上帝为我提供了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布虚几乎就要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

         若拉轻轻地抚摩着丈夫结实的肩膀，很为自己的果断而自豪。她觉得不管这个世界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丈夫的安全都是第一重要的。因为丈夫的安危不仅是他个人的事情，而是关系着全M国、甚至全世界。

        “而我，及时地把丈夫拉到了这座防空掩体内。想想看，如果丈夫在别墅的草坪上遭到恐怖份子的袭击，那将会产生多么严重的后果！”

        这个掩体是用来应付核战争的。这里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若拉完全没有想到此时此刻丈夫的心中正在埋怨自己差点毁了他的形象。布虚的心中正在策划着一个巨大的计划。他现在完全可以不用为自己无力扭转M国持续衰退的经济去抓耳挠腮。他在等待了八个月的时间以后终于可以在全世界的政治舞台上大展拳脚、大出风头了！

        “我将要在电视上宣布全国进入战争状态。我要立刻下令关闭全国所有的机场……哦，这将是M国建国以来的第一次！我将按照宪法赋予我的权利立即成为海陆空三军总司令！全世界的目光将要集中在我一个人身上！我要创造出一系列历史第一！”想到这里，布虚激动得全身颤抖！

 

        “总统先生，您好！”第一个走进来的是M国总统国家安全顾问赖逊。她不仅是M国历史上第一位获得这个职位的黑人，而且也是M国历史上第一个获得这个职位的女性。

        “总统先生您好！”又有几个人走了进来。他们是M国副总统彻尼、国务卿鲍尔、M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威廉·纳尔斯海军上将、M国国防部长拉斯菲尔。紧接着是联邦调查局长、中央情报局长。他们各个都是神色凝重。

        布虚站起来和他们一一握手。一位军官把他们引到了另一个房间。这是一间布置得非常豪华的会议室，椭圆型的会议桌的正中央是一盆盆怒放的鲜花。鲜花丛中放着一台有四个屏幕的高清晰彩色数字电视机。人们可以从各个角度观看屏幕上所显示的内容。

        落座以后，布虚对所有的人们微微点头示意。大家也都理解地向他示意。然后，布虚用低沉的语调转向赖逊说道：

       “请您把情况为大家说明一下。”

       “是的，总统先生。就我所掌握的情况来看，这次事件是一次有组织、有预谋，计划得非常周密的恐怖主义袭击事件。一个多小时之前，M国航空公司的一架波音737飞机和M国联合航空公司的波音757客机在今天早上遭到恐怖分子的劫持。他们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世界贸易中心的双子座大楼，即6号楼和7号楼。在相隔了十八分钟以后，两架飞机全都准确地撞在了大楼的上半部。

        目前，两座大楼均因受到飞机的剧烈撞击而损伤严重，估计很快就会全部倒塌；大楼下面有许多地下设施。象地铁、地下商场、地下娱乐场等等。首先受到攻击的南楼火势蔓延。北楼也已经起火，消防队员正在全力扑救。我认为现在应该立即通知消防人员和附近所有人员迅速撤离现场……”

        “嗨，为什么看不到画面？我说，请立刻把电视讯号转到这里来，立刻！”布虚打断了赖逊的报告，两眼紧盯着那台有着四个屏幕的高级电视。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密密麻麻的雪花。

        他接着对赖逊说道：

       “赖逊小姐，请你继续。”

      “没有了，总统先生。我所得到的就是这些……”

         布虚转向中央情报局局长罗伯特问道：“博比，你能为我们提供些什么消息吗？”

        罗伯特迎视着总统的目光，迟疑了一下，然后用同样低沉的嗓音对布虚说道：

       “很抱歉，总统先生。我们没有得到过任何这方面的警告。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他接着对众人说道：

       “目前，我恐怕还不能为大家提供任何信息。我感到很抱歉，各位先生……哦，还有女士们。”

          对罗伯特的回答所有的人都感到很意外！

        “那么，大家有什么看法？”布虚转向其余的几位高级幕僚问道。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一番，最后一致同意总统的提议——立即宣布全国进入紧急状态。

        “总统先生，我们所得到的情况也就只有这些。我想大家都会同意赖逊小姐的意见，那就是立即撤离现场的所有人员。大楼的倒塌是不可避免的……另外，我想提醒各位的是：这是M国自建国以来第一次在本土以内遭到敌人的袭击！还有，我没有想到，对如此严重的事件，作为M国最大的情报机构竟然一无所知！”国防部长拉斯菲尔消瘦的面颊上泛起了两片淡淡的红晕。他很激动但又表现得非常镇静。他话中的意思非常明显。

        他准备把他自上任以来就一直强调的那些关于“我们的危险来自我们内部，来自五角大楼”的论点做进一步发挥。可还没有来得及张嘴，电视突然接通。拉斯菲尔只得不甚情愿地闭嘴。

        大家一起把视线集中到了电视屏幕上。画面上可以看到两座大楼正在冒着滚滚浓烟。

        华盛顿国家电视台的一位黑人女记者不顾危险，正站在离双子座大楼很近的马路边一辆红色消防车前面，手拿麦克风对着镜头向全国的电视观众报告着最新的消息。

        高压水龙头向上喷射着巨大的水柱。天空中正刮着微风。那水柱被风儿吹着仿佛下雨般飘落在女记者的身上。她的双肩、头发、脸颊全都被水打得精湿。水滴顺着面颊不停往下流淌，给人一种凄凉悲壮之感。

        突然，世贸大厦双子座的南楼轰然倒下。几乎是在同时，北楼也雪崩般倒了下来。那位女记者带着惊恐的表情扭头瞪视着正在坍塌的大楼，嘴里发出了极度惊恐的呼喊。

        然而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几秒钟之间。那位尽职尽责的黑人女记者就这样在极度的恐惧当中随着两座巍峨的大楼一起消失了。就这样在M国总统和他手下一大群高官的眼前消失了……消失在滚滚的浓烟中，消失在万吨的瓦砾下！要知道，这两座大楼里至少有五万人在那里工作！

        电视信号再次中断。会议室里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他们都没有料到这惨绝人寰的悲剧竟然发生在自己的眼前！他们手中握有全世界最大的权利，他们拥有全世界最先进的武器，他们有最新的导弹防御系统，有全世界最先进的卫星监视系统，有全世界最先进、最强大的电子侦听手段！然而他们却无法阻止眼前悲剧的发生。此时此刻他们竟然显得那样的无力、无助、无奈！

        包括布虚在内的所有人都楞在了那里。一时间，整个房间内都鸦雀无声。

        停了足足五分钟以后，布虚率先从极度的震惊和极度的恐惧中清醒过来。他环视左右，所有的人都在注视着他。他在心中掂量着词语，他要让自己的这句话载入史册。良久，他终于嘶哑着嗓子开口说道：

       “战争，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