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       

 

                         针  锋  相  对  

 

                             第一章

 

       2001年9月11日上午7时

        虽然天色早已经大亮，但波士顿国际机场的候机大厅里依然是灯火通明，熙来攘往。不同国籍不同年龄不同肤色的旅客从四面八方涌到这个宽敞明亮的大厅里再从这里飞向四面八方。

        查尔斯和茱莉紧紧地抱在一起。两人都闭着眼睛，舌头在对方的口中肆无忌惮地探寻、搅动、缠绕。他们象是一对新婚燕尔却要劳燕分飞的情侣旁若无人地亲吻着。所有看见的人们都对他俩投以理解和同情的目光。“人生自古伤离别”嘛，何况一对新婚伉俪。岂不知他们已经是结婚六年的老夫老妻了。他们那可爱的五岁女儿凯珞琳现在躺在自己的床上睡得正甜。

        两名阿拉伯男子背着简单的旅行背包往这边走来。当他们从身旁经过时，查尔斯似乎嗅到了一种异样的味道。他睁开一只眼睛，斜乜着那两个身穿高级真丝服装的阿拉伯男子。也许是职业习惯使然，查尔斯禁不住多看了那两个人几眼。

        他看到两个人都很年轻，而且都留着阿拉伯男子惯常留着的络腮胡须。那两人也许是被查尔斯和茱莉的热吻所吸引，不约而同地扭头看着这两个忘情的M国人。两个阿拉伯人在转过面孔的时候相视一笑。这一笑却让查尔斯看到了。他感到很不舒服。

        非常清楚，那两人的眼神中表现出明显的讥讽和嘲弄；甚至，查尔斯还能感到一种近似于残忍的幸灾乐祸。

        查尔斯的身体不由变得僵硬起来，同时他迅速地把舌头从妻子的口中撤了回来。他推开了激情澎湃的茱莉，两眼看着茱莉的背后。这突然的举动让茱莉感到不可理解。

      “嗨！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

        “亲爱的，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你哪里不舒服吗？”茱莉说着，伸手重又把查尔斯紧紧地抱在怀中。

        “不。真的没什么……只是……”查尔斯含糊地说道。

        他再次推开妻子，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他的目光仍然在追随着那两个阿拉伯男子。他说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是有一种突然而至的惊悸。他无法回答妻子的问题。

      “只是什么？”茱莉追问着丈夫。

        查尔斯没有回答。茱莉顺着查尔斯的目光看去。她什么也没有看到。四周都是脚步匆匆的旅客。机场的播音员小姐正在不紧不慢地催促着人们，提醒大家飞往洛杉矶的航班就要起飞了。

        那两个阿拉伯人已经顺利地通过了机场安全检查，正随着其他旅客向登机口走去。在临消失的一瞬间，他们再一次回过头来看了看查尔斯夫妇。这一下，那两个年轻阿拉伯人的模样就深深地刻在了查尔斯的脑海之中。

        茱莉什么异常的情况也没有看到。她抬腕看了看手表，还有五、六分钟时间。是告别的时候了。

        “亲爱的，我们只不过分开一个星期，你用不着这么失魂落魄的……你不想再吻我了吗？好吧，那可是你的损失。查里，咱们就再见吧。怎么样？”茱莉用手指梳拢着有些蓬乱的披肩长发。

        “再见……我爱你，茱莉。记着给我打电话。”

        “我会的。照顾好凯若。”

         两个人再次匆匆地吻了一下对方 。查尔斯怀着一种让人发冷的忐忑不安的心情目送妻子往登机口走去。

         查尔斯用锐利的目光往四周扫视着。没有任何让人感到不安的情况发生。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人们的脸上似乎都带着平静和满足。

        “也许是我太敏感了。这都是让那些阿拉伯人给搞的……”

        查尔斯在心中寻找着理由对自己解释着。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尽量放松自己的心情。

        他驾驶着自己那辆已经不算很新却仍然性能良好的凯迪拉克往市中心驶去。

        “也许是我太多虑了？不，我不这样认为。”查尔斯开着车，忧心忡忡地想着那两个阿拉伯人和他们那讥讽的、幸灾乐祸的、近乎残忍的微笑。他有着一个老练的情报人员所惯常具备的那种直觉。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他仍然相信自己刚才在机场看到的那两个家伙象是一对伺机作案的恐怖分子。

        “如果他们真是恐怖分子，我该怎么办？要知道，他们和茱莉一个航班。”虽然查尔斯的工作就是和恐怖分子打交道，但想到这里，仍然觉得浑身不自在。

        “上帝保佑茱莉！”他非常爱自己的妻子，他现在最不愿意的就是设想自己的妻子被恐怖分子劫持的情景。然而他的头脑中偏偏不可遏止的连续出现了恐怖分子用手枪抵在茱莉的太阳穴上对飞机上的乘客大声地吼叫着的镜头。

        “也许这只是我的臆想。哪会这么巧！我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失去茱莉。凯若更不愿意……”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查尔斯心情立刻轻松了许多。小凯若现在一定在和巴巴拉嬉闹着不肯起床。巴巴拉是他们雇请的临时保姆，和小凯若相处得很好。

        汽车轻快地在高速公路上飞驰着。从机场到他家只要二十几分钟就可到达。噢，前面已经可以看到自家的小楼了。

        这时，他的手提电话响了起来。

       “嗨……茱莉！”查尔斯惊奇地叫道。

        电话中他听到了茱莉压低了的嗓音。可他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茱莉，你怎么啦？喂，你能大声点吗？”

        听筒里似乎听到了一声妇女的尖叫。查尔斯不太能确定。声音隐隐约约的。他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妻子那里一定出事了！

        电话里似乎沉默了片刻，是茱莉在调整通话方式。果然，当听筒里再次出现茱莉的声音时，就变得清晰多了。

        “听着，查尔斯，我只能对你说一遍。我们被劫持了！四到五个阿拉伯男子，手中拿着短刀。不，没有其他武器。他们已经控制了飞机。好了，我不能再往下说了……他们已经发现了我！嘿，他在朝我走来……啊！……”茱莉在电话中极其悲惨地叫了一声。紧接着，听筒里传出“啪！”的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电话被什么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查尔斯的心象是被人猛地刺了一刀，骤然缩紧！

       “茱莉、茱莉……”查尔斯对着话筒拼命地呼喊着。然而，除了妻子刚才那一声惨叫尚在耳边萦绕以外，听筒里听不到任何声响。

        查尔斯把手机扔到旁边的座位上，脚踩刹车的同时猛打了一把方向盘。汽车紧贴着路边的基石就地转了180度，发疯般向着市中心急速驶去。那是他工作的地方——M国中央情报局波士顿情报站。

       “我要拯救我的妻子和那架飞机！我要我的茱莉活着！噢，她一定会的！”查尔斯的眼中立刻布满了血丝……

 

   

        “快说，你在和谁打电话？你都和他说了些什么？”

        一位身材魁梧的阿拉伯青年一手持刀，一手用力地往上揪着茱莉的衣服领子。他叫瓦谢哈，是一个性子暴躁的穆斯林。他对着茱莉大声吼叫着，几乎要把茱莉的身体拎了起来。

        在茱莉的记忆当中还从来也没有人在这样近的距离对她如此的大声吼叫过。更何况又是一个阿拉伯人——一个丧失了理智的、极其强悍的、满嘴冒出吐沫星子和难闻臭气的阿拉伯男子！

        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被那男子嘴里喷出的气味熏得受不了，茱莉感到一阵阵反胃。她极力把自己的脸扭向另一侧并拼命地抑制住想要呕吐的念头。她尽量用平和的语调对那位把她身体提离地面的男人说道：

       “我在和我的丈夫说话；我告诉他我所乘坐的这架飞机被劫持了。被你们……”

       “你是干什么的？我是说你的职业？”瓦谢哈担心自己的英语不够熟练。其实茱莉完全能够听得懂他的话。

       “他的发音非常准确，肯定受过高等教育。”茱莉心想。她清了清嗓子回答道：

       “我是波士顿地区的地区检察官。”

        “好啊！嗨，看我逮到了什么啦？！伙计们，我这儿有一位地区检察官。”瓦谢哈大声地对飞机上的人和自己的伙伴叫喊着。

       “好啊，你代表着法律是不是？那么好吧，我们劫持了飞机，我们都是劫机犯！我们这是犯了重罪！你来对罪犯进行指控吧！来呀！”瓦谢哈说着把茱莉放了下来。

        茱莉喘着气，轻轻地揉着被瓦谢哈弄疼了的脖子。她很冷静地对瓦谢哈说道：

       “对不起，现在不是适宜的时间。这里……也不是适宜的地点…… 很抱歉，我无法满足您的要求。”

        “抱歉？要求？你真的以为你和你们M国的法律能够把我们绳之于法吗？呸！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你们象出入自家的后院那样随便入侵其他国家，践踏别人的领土，毁坏别人的家园！你们依仗自己的国力在全世界推行强权政治。你们为了掠夺石油而不惜牺牲无数阿拉伯人的性命！你们是不折不扣的凶手、杀人犯！”

        “你在和她罗嗦些什么？她是他们死心塌地的帮凶！你难道看不出她眼睛里流露出的轻蔑和仇视吗？”机舱前面挨近驾驶舱的地方，一位蒙住半边脸的阿拉伯男子大声对瓦谢哈说道。

        他前面的地上坐着已被他们捆绑在一起的机组人员。和他在一起的还有另外两个年轻人，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握有一把锋利的匕首。 他们正在全神贯注地看守着他们的俘虏。机舱的中间还有一个人拿着一把仿真手枪来回巡逻，密切监视着机舱里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那些蜷缩在座位上的乘客们如果知道他手中拿的只是玩具手枪，就不会吓得瑟瑟发抖了。

        “你刚才说什么？这里不是合适的时间和地点？那么，你还有别的时间和地点吗？你以为你还有指控别人的机会吗？我告诉你，你的生命将要在十分钟——不，将要在八分钟内结束！你就赶快跪下来祈祷吧，你这个白种婊子！”瓦谢哈对同伴的劝告并不理会。他继续对着茱莉数落着。他似乎越说越气，竟然叫骂着用力地去按茱莉的肩膀，想要迫使茱莉跪在地上。

        茱莉感到了疼痛，就用力往前耸了一下身体，想要挣脱那双按住自己的手。瓦谢哈没有提防，那只抓着衣领的手一下子就把茱莉的衣服给扯了下来。茱莉顺势扭过身来用自己的膝盖狠狠地顶在了瓦谢哈的档部。

        瓦谢哈疼得怪叫了起来，甩手给了茱莉一个响亮的耳光，鲜血顿时从茱莉的嘴角流了下来。

        瓦谢哈愤怒地用阿拉伯话大声地诅咒着、叫骂着。他使劲把茱莉的上衣从后背拉下来，用一只衣袖绞住茱莉的双手。

        接着，瓦谢哈腾出一只手猛然扯下了茱莉的胸罩，用力甩到了过道上。茱莉的上半身赫然裸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茱莉顿时感到全身的血液一下涌到了脸上！她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就使劲反转过身躯对着瓦谢哈的面部猛啐了一口吐沫。瓦谢哈顿时恼羞成怒，用手里的匕首往茱莉的两乳间刺去。

        “啊……”茱莉一声惨叫，疼得几乎要昏迷过去。她的身体瘫软在地上。

        “我要杀了你，你这个臭婊子！”瓦谢哈狂怒地吼叫着。他弯下腰想把茱莉从地上拎起来。

        可就在这时，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乘客突然从座位上跃起，飞起一脚踢中了瓦谢哈的胸部。瓦谢哈卒不及防，一下子摔倒在地上。那中年人上前用膝盖压在瓦谢哈的脊梁，伸手要夺瓦谢哈手中的匕首，却没料到有人正从他的后面向他袭来。

        那个端着仿真手枪在机舱中间巡逻的阿拉伯青年看到有人袭击自己的同伴，就飞快地向他们打斗的地方冲去。他扬起手中的手枪用枪柄朝着那位中年人的后脑勺猛力砸去。那位中年男子顿时闷闷地哼了一声后就象一只巨大的口袋般倒了下来。

        “喂，各位女士、各位先生们，你看他多勇敢！他是一个幸运的家伙，他得到了奖赏。因为他可以昏睡着离开这个世界。而你们将要在恐惧中死去。你们看到了吗？那里就是你们的坟墓！”他指向飞机的璇窗。

       在飞机的正前方，人们隐隐约约地看到了那个举世闻名的地标性建筑——纽约世界贸易中心的双子座大厦。

       “啊！他们要让我们的飞机撞向世贸大厦！天呐……”机舱里顿时响起了一阵惊惧的呼叫声！人们被惊呆了！

        五千米……三千米……两千米……世贸大厦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人们几乎可以看到大楼窗户里人影的晃动。是的，看到啦！飞机上的所有乘客都看到了大楼里一位带着眼镜的胖女人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两秒钟以后，纽约整个城市的上空响起了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这声音是那样的响亮，就象是午夜一声惊雷，把全世界的人从各种梦中彻底地惊醒！五十多亿人从此以后再也无法在这个蓝色星球上找到哪怕是片刻的安宁！

 

      

        2001年9月11日上午8时

        “怎么，我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默罕默德·哈里冷冷地看着这个身材健壮的机场保安。

        华盛顿国际机场的黑人年轻保安罗伊仔细地查验着手里的这本护照。上面注明的年龄是十九岁，阿联酋人。

        “我今年二十三岁，而他却只有十九岁。可他……他老得简直就象是我爸爸！”罗伊有些纳闷地想道。

        “这家伙的年龄决不止十九岁。今天上午是怎么啦，已经有六个阿拉伯人从他面前经过，都是持有留学签证护照的留学生。”

        他记得六个人当中有两个是阿联酋人，三个是沙特阿拉伯人，另外一个则是巴基斯坦人。每个人都穿戴一新，好象很有钱的样子。他们要乘坐同一个航班。这个航班是华盛顿飞往洛杉矶的航班。机型是波音757中型客机，飞机上有来自不同国家、不同城市的58名乘客和6名机组人员。

        “他们难道都约好了要乘他妈的这架飞机？再说，我怎么看这些家伙也不象十八或者十九岁。这些靠石油发财的富家子为什么都是这样阴沉着脸？象是正在走向刑场的死囚！”罗伊心中想道。

        他心里对这些阿拉伯人非常反感却又无可如何。护照、机票都没有毛病，他没有任何理由继续刁难这些连上帝都不相信的家伙。 

        “给你，安拉的子民。”罗伊把护照和机票递还给哈里，嘴里满是讥讽。

        “谢谢。愿真主宽恕你。”

        “宽恕？呸！我有什么要你们的主宽恕的？你们这些肮脏的阿拉伯人！”罗伊心里骂着。他忘了就在昨天还有一位白人青年骂他是“肮脏的黑鬼！”；他差点没把那家伙揍扁。

         哈里似乎读懂了罗伊内心的想法，面色阴沉地注视了黑人保安好一会儿，直看得罗伊心里发毛。然后。哈里接过自己的护照大步往前走去。前面，有他的亲兄弟默罕默德·布曼和另外四个来自阿拉伯世界的穆斯林兄弟。

        罗伊猜得没错，他们都是一伙儿的！

 

 

         一切顺利。飞机起飞了。哈里和其余五个穆斯林兄弟全都顺利地登上了这架从华盛顿开往洛杉矶的航班。现在他们和其他所有的乘客一样受到了空中小姐的热情款待。

        机舱里非常平静，只有两个银行职员模样的中年人在谈论着M国NBA 著名球星迈克尔·乔丹即将复出的新闻。两个人的声音起初只是窃窃私语，接着就是侃侃而谈，后来就变成了疾言厉色的辩论。

       “不！我不这么看。乔丹有着最为完美的体育精神。他舍不得他为之奋斗了一生的篮球事业。他是M国历史上最伟大的球员。”

       “他不复出也不影响他的伟大。相反，倒能够使这种伟大更趋完美——因为他在使自己成为伟大球员之后又给了别人成为伟大球员的机会 。”

       “从平凡到伟大是需要激烈竞争的。乔丹复出会让许多人产生竞争的动力。况且，只要成就了伟大，就不需要再追求完美。因为几乎所有的伟大都不是完美的。他为所有的M国人提供了一个榜样，一个实现M国梦的楷模。”

        这两位中年人的争论颇具哲学意味，引得前后左右的乘客听得津津有味。空中小姐微笑着把各种饮料送到了乘客面前。谁也没有察觉到机舱里有什么异常的动静。

        哈里和他的弟兄们交换着眼神。随后，他象是接到了什么人的命令，猛然抱住了刚要经过他面前的空中小姐。

        “啊！”机舱里传来一声尖利的叫喊。几乎是在同时，其余几个阿拉伯人象闪电一般冲向驾驶舱。

         “统统不许动！你们被劫持了！”这声音不啻是一声惊雷，几乎把所有的乘客都吓得灵魂出窍！

         驾驶舱内的五个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人把匕首搁在了喉咙上。

        “不许动！快离开座位！”哈里的弟弟布曼大声狂吼着冲上前去，一把拉过驾驶员。自己闪身坐到了驾驶席上，用非常熟练的动作操纵飞机  。

        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十秒钟。然而就在这短短十秒钟的时间内，这架M国联合航空公司的飞机就改换门庭，成了阿拉伯人手中的武器。

        五个机组人员被这些阿拉伯人极其熟练地捆住了双臂，并在他们用力地推搡之下踉踉跄跄地离开了驾驶舱。

       “蹲下！”一个劫机者大叫道。

         那些机组人员顺从而又无奈地蹲在了驾驶舱外。

        “坐在地上！”在阿拉伯人的大声呵斥下，五个机组人员几乎是同时坐在了地上。

        其中一名鼻梁上架着眼镜、身着笔挺西装、打着真丝领带的阿拉伯小伙子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似乎对行动的结果很满意。他往后退了两步，打量着这些已成为他阶下囚的机组人员。

        这些优秀的机师全都是M国人。他们都伸直了腿坐在那里，谁也没有试图进行反抗。因为他们看到空中小姐的脖子已然被刀子割开了一个血口，鲜红的血液正顺着刀刃往外流淌着。

        穿西装的小伙子往上面推了推眼镜。随后，他仿佛一位追求完美的艺术家要对自己的作品作最后的修改。他下了手。他把五个机组人员腰间的皮带解了下来，蹲下身子把五个人的腿脚全部捆在了一起。

        “好啦，我们大家都可以暂时休息一下了……”他转过身子，看到了哈里仍然在抱着那位有着曼妙身材的空中小姐。他走了过去。

        “好啦，哈里。瞧，你已经抱得够久了，我们这位小姐已经被你的激情弄得脸色发红了。”他说着轻轻地把哈里的手臂从空中小姐那丰满的胸部挪开。

        空中小姐双手用力地搓揉着她自己的喉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的眼睛仍然充满恐惧盯着哈里，心中不禁对这位文质彬彬的男子产生了莫名其妙的好感。那人对哈里使了一个眼色，哈里悄然退下。

        他摸着空中小姐的脖子，从口袋中取出一袋纸巾拿出一张来，轻轻为空中小姐擦拭着伤口。空中小姐闭上了双眼，嘴里喃喃地说道：

      “谢谢、谢谢你！”两道泪水顺着空中小姐的面颊流了下来。

        机舱里的人们默默地看着这极不谐调的一幕，谁也没有吱声。他们根本弄不清这几个劫机者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命运。

       “各位先生，各位小姐，我很想说的是，你们几乎全都是无辜的。我向真主起誓，我们并不想伤害你们，可是……让我们祈祷吧……”

        那人说着竟然背对着驾驶舱的门跪了下来。他把双臂交叉放在胸前，紧闭双眼，嘴里念念有词。

        那些乘客被眼前的这种情景弄得面面相觑。机舱的后部有一位考古学教授，他基本上能够听得懂阿拉伯语。他侧起耳朵仔细地听着那个人的祷告。他认为别的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听到了下面的一句，也就是最后一句：

        “安拉，我们世间唯一的主，我们最最贤明、最最伟大、最最圣哲的主啊，再过一分钟，我们就会贡献出我们的牺牲。我们为了维护您的圣名、您的领地和您的子民；我们为了把那些亵渎您的M国人赶出阿拉伯的土地，即将以您的名义向他们提出警示。愿真主保佑我们，安拉！”

        教授听到这里，微微地皱起了眉头。他听出了这位文质彬彬的阿拉伯青年祷告中的全部含义；同时也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坚定和诀别。  

        他下意识地往飞机外面看了一眼，不禁大惊失色！

        这是纽约！那举世闻名的双子座建筑，那早已为千万人所熟悉的纽约世贸大厦南面的那一座大楼正在冒出滚滚浓烟。北面的那座尚且完好无损。而自己乘坐的这架飞机则正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北面的那座大厦撞去！

        突然，教授被巨大的恐惧所紧紧包围，他顾不得面前的恐怖分子手中的利刃，脸色苍白地失声大叫了起来：

       “啊！快看呐，我们要撞上世贸大厦啦！天呐！上帝……”

         飞机上所有的人几乎都看到了眼前的情景，他们全都张大了嘴巴，脸上全都没了一点血丝，他们的眼睛几乎全都要瞪出了眼眶！他们的一生当中从来也没有象现在这样接近死亡！

        然而，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位满脸书卷气的阿拉伯青年的脸色却显得异常平静。在死神那巨大的黑色翅膀下，如果走近去看，你还能够从这张安详的脸上看到一丝幸福而又满足的微笑。

          接着，飞机上所有的乘客全都下意识地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轰！”一阵巨大的声响在耳边响起。六十四条鲜活的生命在这一声巨响当中顷刻间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