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云江情雨》第54章
冬贞回到屋里,由于激动和兴奋,便哼唱着她最爱哼唱的那几首歌曲,以致做错了不少活, 下锅剩下的糊汤倒进了杂面瓦缸;洗手时倒的是电壶里的开水,忘记掺冷水,把手刺了进去,烫的发烧发红;切刺芥菜的时候切去了指甲盖。把自己埋怨了一通。批评了自己也不一定就不再出错了。烧火的时候,极力控制自己的心绪,不哼唱了,但却在想,想南罡想自己,想以前想现在,想中午想今晚,想眼下想以后。不要她想能行嘛, 她关闭不住思想和感情的闸门啊! 忽然间,她停下拉风箱的手抬头一看,糟啦,锅里的稀汤早都溢啦,多半锅溢的丢了一锅底。稀稀的带着点点星黄的汤液,流在锅台上,流在风箱上,流在锅台周围的地上、灰中和炭坑里。什么时候溢的? 她当然不知道。她把锅台刷洗净,把风箱上的用笤帚扫去,把周围地上用灰垫干,添足水,重新烧了起来。锅烧煎,只丢下菜和下杂面了,看母亲和哥哥还没有回来,坐在灶火又想起来了。
不知侄儿在这里呆多少天,南英妍作长远打算,又把侄儿安排在原来那间小屋子。
晚上,冬贞对母亲说,她要去干妈跟前睡觉,叫母亲不要给她丢门。康维则不知道南罡又来了韦家,更不知道女儿和南罡订情的事情,她怕女儿的病没有好净,去韦家不大合适,劝女儿不要去。冬贞一定要去,她便说不得什么了。
韦家一家人都入睡了。南罡知道冬贞一定要来,门开着。冬贞轻轻地从干妈身边起来,摸到南罡屋子外面。屋子里亮着灯光。她走了进去,站在门口,看着南罡甜蜜地笑着。南罡的目光迎了上去,走到她跟前,说:“贞! 你来啦! 床边坐!”冬贞坐在床边。南罡两手抚抹着冬贞的面颊。冬贞禁不住感激和爱戴之情,叫了一声:“罡哥!”扎入南罡怀里,把脸贴在他的脸上,哭了。泪水从两人的脸缝中流下。
良久,南罡取下脸,把冬贞的鬓发向后理了理,小声说:“贞妹!今晚我们应该高兴,不要伤情。来,躺到哥哥怀里歇一会儿!”遂把冬贞揽到怀里,掏出手帕要给擦泪。冬贞将头贴在南罡胸前,泪如雨下。南罡再也忍不住了,也淌下了眼泪,滴在冬贞的脸上,和冬贞的泪相汇后,洒湿了胸襟。两个人默然无语。好大一会,南罡抬起头,说:“贞妹! 抬起头,叫哥给你把眼泪擦嘎!”冬贞抬起头,南罡给擦起泪来,先擦双眼,后擦面颊。擦毕又紧紧地搂在怀里,下巴亲在她额头上,说:“贞妹! 哥理解你的心情,你淌出的泪是幸福的泪,感激的泪,也是痛楚的泪,苦涩的泪。今晚上,我们都不去寻找那些撂掉的伤感。我毕业了,要拿工资了,后面可以用我挣来的钱为你看病了。你的病也好些了,况且我们还有那些钱作后盾,你的病一定能好的。等你的病基本好转后,我们就请姑妈去婶娘那里公开提亲。两位老人如能允准,我们就登记结婚。我们的婚礼将是十分隆重的。”冬贞看着南罡,说:“罡哥! 我母亲如果不允准呢?”南罡吞吞吐吐的说:“那……那……嗯! 妹妹! 到时候再说吧!,想必老人会同意的。姑妈的面情她会看的吧?”冬贞说:“想必她会看姑妈面情的,万一她不允怎么办?”南罡心里毛乱了,说:“定真不允,我们总还是兄妹么! 只要妹妹的病好了,只要妹妹幸福。”冬贞从南罡怀里起来,坐到床上,看着南罡,说:“罡哥! 你不必担心,我是想到了最坏处才这么说的。我想我妈是会同意的,我干妈的面情她不能不看吧? 再说,到时候我会有办法的。”南罡问:“你有什么好办法?”冬贞说:“我可以说服她么!”南罡说:“说服不了呢?”冬贞转过身看着电灯。一会儿,又转过来看着南罡,说:“罡哥! 能说服我妈,我是你的妻子;说服不了我妈,我还是你的妻子。我心中只有你。我一定要做你的妻子。自我患病后,罡哥不抛弃我,把人类最纯洁的爱撒在我的身上,把最真挚的情播在我的心房,使我这微弱的身子从漫天风雨中走了出来,见到了太阳,看到了光明。我荒芜了的心田经春风抚抹,变成了一片绿洲,百花盛开万木争荣。我有了生活的目标和理想,看见了前景和希望。我的第二次生命是你给的。我们的爱情之花是你用血泪浇灌培育出来的。撇开我们原来的恩爱不说,刚这一点,我都应该以身相报。罡哥!我相信我们的爱情会以最美好的方式收获的。等我的病情基本稳定之后,我们就登记结婚。母亲赔啥不赔啥都可以,举行不举行婚礼也无所谓。”南罡说:“谢谢妹妹的一片真情!”冬贞说:“罡哥!你说反了,叫妹妹心里很不安。”南罡说:“贞妹! 针和药还有没有? 如果完了,明天哥去红旌医院给买。”冬贞说:“针和药都还有哩。”南罡说:“那就继续打继续服吧! 针是谁给打?”冬贞说:“冬满春。”南罡说:“那好,完了再买,不要中断。你睡去吧!”冬贞应了一声,慢慢地站起
身,深情地看着南罡退着往出走。走到门口,眼泪刷的又滚了下来,又扎入南罡的怀里。
南罡在大姑家里呆了一个星期。其间,冬贞一有机会就来韦家,帮干妈做活,和南罡说话。晚上又睡在干妈跟前。
这样以来,难免引起崔秀红和徐淑娟的注视、猜测和议论。尽管他们行踪诡秘,天衣无缝,未被发现大的破绽,可他们那羞涩的情波,不自然的微笑,怎能瞒过崔秀红和徐淑娟? 她们偷偷地议论着南罡和冬贞,认为他们配得。她们说给了婆母,南英妍却说这是没有踪影的事情,叫她们不要胡乱猜想,更不要对外宣扬,以免坏了两个娃的名声,也免得两家大人口青脸红,伤和睦大宗。韦谠国、韦光明、韦光炯父子仨是不大注意男女情事的。但崔秀红和徐淑娟少不了把她们的看法说给各自丈夫的。韦光明和韦光炯闻言,也觉得表弟和干妹配得,心里盼他们成,嘴里却说是没踪没影的事,不许她们乱讲。崔秀红和徐淑娟听婆母和丈夫的话,在外面从不说一句闲话。
一星明后,南罡分配的的消息下来了,被分到华阳小学。华阳公社在明阳公社的下游。华阳小学地处华阳川中段一个村边,前面是华阳大河,二十几里流程之处,便和云阳河相汇,同向云江大河流去。学校侧后有一条从深沟里泻出来的小河。从云阳到华阳小学,骑自行车要顺公路经京阳翻红芋岭至明阳与华阳分界处,再顺华阳河堰而下,绕一个大胳膊弯,一处三十多里。步行只翻过京阳与华阳共巅的青峰岭,跌下坡顺虎狼沟小河走四五里路就到了。从南武村走小路到华阳小学,全程只十多里,南罡没有自行车,只有翻青峰岭穿虎狼沟往返。
南罡要去学校报到。铺盖还在二姐家,所以,他先要去二姐家里。
走的前一天晚上,冬贞给南罡又拿来了一双条绒布鞋,和第一双一样结实一样精美,还拿来一个用七色彩线刺绣着鸳鸯戏水的红裹肚。南罡说:“贞妹!你身体不好,能纳过这么厚的鞋底吗? 我这双鞋不是还好好的嘛! 这新鞋我不拿。”冬贞说:“你拿上,放到你箱子比放到我箱子好。”说毕帮着把红裹肚给南罡戴上。南罡掏出三十斤粮票,说:“我把一百三十斤粮票没了,身上有七十斤粮票,给二姐买面时我添了二十斤,还给了我两个伯叔婶娘二十斤,这三十斤你接住,我走后,你给姑妈二十斤,你留十斤,出门或上街随便买的吃。”冬贞说:“我不出门,三十斤都给姑妈。”南罡说:“给你留十斤,去红旗医院买药,不买的吃些能行嘛?”
早上走的时候,和上次一样,冬贞站在屋内窗下,从窗眼中目送南罡出了楼门。南英妍送侄儿到村头,还站在那个土堆上,看着侄儿走远了,才向家里走来。
南罡翻京云岭、训女岭到京阳范家村二姐家里。吃过早饭,担着铺盖和木箱向学校走去。
学校规模不大,校舍条件也极差。原来有六个教学班,算他一共九个教师。学校停课一年多了,没有复课,自然也就没有教学任务和作息制度。教师愿来就来,说走便走,十分自由。但总得有看校的人,校长是外地人,是当然的常住户;会计是跟前人,是晚上的常住户;一个人还得做饭,所以,炊事员是白天的常住户。
南罡算是第二个常住户了。教师中,就他年龄最小,就他这一个中师毕业的公办教师。其他的,不是高中毕业的民办教师,就是初中或小学程度的公办教师。他的房子很简单,可喜的是有一架不新不旧不灵不哑的风琴。他不想在随便的年月里浪费时光,想借机多学点东西,于是自己管束起自己来。没有表,天一明就起床,洗漱之后,不是温习、钻研数、理、化等自然学科,就是阅读字典、词典、阅读文学书籍,习作。休息的时候,不是对弈,就是和老师们聊谈,要不就帮炊事老汉做饭。茶余饭后,总要吹几声笛,弹几下琴,唱几首歌。不图乐人,只图自乐。实际上不仅乐了自己,也乐了别人。一旦笛琴悠扬歌声飘荡起来,总有人明看暗听。晚上,琴鸣歌扬,村上的姑娘们总要聚集在他房子后面,闻听墙里的温馨。有的爽性潜入校内,爬到棂窗上,窥窃琴边的风流。
一天早上,韦光明来到华阳小学。招呼坐定之后,南罡问:“光明哥! 有什么事情? 我姑病了吗?”韦光明说:“你姑美美的。她打发我来叫你回去,什么事情我不知道。我想大概是给兄弟说媳子呀吧?”南罡笑了。他断定有事情,表哥在哄他。实际上,他的表兄就是在哄他。他的姑母和他的恋人又在哄他的表兄。韦光明看母亲和干妹的情绪不好,并不知道她们吐血的情况,更不知道她们的心还在淋淋滴血。
挨过早饭,南罡和表兄上了路。路上,韦光明问:“兄弟! 你在师范到底订婚了没有?”南罡说:“实话对表兄说,订了一个后来吹了。”韦光明问:“为什么吹了? 人家不愿意跟你了还是你不要人家啦?”南罡说:“人家变心不跟咱了,嫌咱家穷。”韦光明问:“你没看贞妹如何?”南罡说:“贞妹挺好的,美丽、聪明、朴实、勤苦、心好、手巧。”韦光明说:“如果你喜欢贞妹,就央你姑或你表嫂给你提这门亲事。”南罡说:“使不得吧? 表兄妹怎能成亲?”韦光明说:“说是表兄妹,又不是亲的,咋使不得?”南罡说:“光明哥! 兄弟一贫如洗,贞妹能愿意吗?”韦光明说:“只看兄弟愿意不愿意,想必贞妹是愿意的。兄弟如果愿意,就央你姑说的试。求不了官有秀才,籴不了米有布袋嘛!”南罡说:“兄弟当然愿意,她的母亲不一定愿意吧?”韦光明说:“怕把她兴死了! 兄弟哪一方面不好? 刚是家寒一些么! 她家还不是一样!”南罡说:“光明哥!兄弟才出学,手头还没积攒下钱。如果要提,就往后推一段时间。咱弟兄俩那里说了那里撂,回去不要给我姑我姑夫说,也不要给其他任何人说,以免掀起一股虚潮。贞妹的名声最要紧呀!”韦光明应了一声。
上了青峰岭,都出了汗,南罡背心已被汗水溻湿了。岭头上的风大,他们坐了下来,叫风飕着汗水。南罡说:“光明哥!你给我说实话,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我姑为什么要我回去?”韦光明说:“真的我不知道她要给你说什么话。不过,有这样一件事情。昨天半晌乎,咱家西边队长家的房着火啦,四间房着光啦。”南罡一惊,问:“光明哥! 咱们房……”韦光明说:“因为是东风,咱房没受多大损失。若在冬天,咱们会跟着带灾的。”南罡放心了,说:“不要紧就好。”韦光明说:“队长家着了火,你姑很不安。嗳!人家队长倒认得咱是谁嘛? 还讲说是本家人?”南罡说:“不管队长为人怎样,发生了天灾人祸,倒是应该同情的。你不知道我姑的性情嘛,对可怜人和遭难的人,她总是同情、帮助。不过,好人终有好报。这次,咱房没受多大损失,就是天道在保护着。下坡吧!”
走下最陡峭一段崖路。南罡说:“光明哥! 没救火吗?四间房能着光?”韦光明说:“我给你细说吧! 那队长也太瞎了,不说他对咱怎么样,只说他对集体对众人怎么样就知道啦。当时,他和社员在地里割麦,一个社员急乎乎地跑到地里,说谁家的房着火啦。你猜他是怎么说的? 他斥责那社员说:‘谁呀房着火啦,与你有啥关系? 快割你的麦!’那个社员说:‘好,准与我没关系!’社员们听他那么说,都反感了,不约而同的撂下镰床,向村里跑去。那个报信的社员没有走,坐到麦垛上吃烟。看社员们未经允许向村里跑去,他黑封着脸粗声喊道:‘站住! 都给我回来! 谁私自离开工地,扣三天的工分!’他再喊,社员们都不听他的,没有一个人回头看他。坐着吃烟的那个社员说:‘扣三天的工分太少,罚三十天的工分才差不多。’霍的起身,把烟头一撂,也向村里走去。气的他没有办法,一个人坐到麦垛上抽烟去了。一支纸烟抽了少一半,他一个本家妇女急乎乎地向他跟前跑着老远说是他房着火啦,要他快往回走。这一下他尻门子冒烟了,赶紧往回跑。跑回村的社员听说是他家房着火啦,有的放慢了脚步,有的回自己屋里去了,有的又退到工地上来了。他对回工地的社员说:‘咋可返回来啦呢? 快回村里救火呀!’他的话不灵了,没一个人听他的。他跑到门口一看,火势冲天,浓烟滚滚,尽是观火的神没有救火的人,一下子瘫软到地上了。一是着房的时候不对,人都到地里去了,听说从东边一问起火的,当时又偏偏刮起了东风;二来离井太远;三来没有几个实心着力给他救火的人。火势一旺,都不刺手了。所以房就没救下,他的老母亲活活地被烧死在里面。说没有人救火,当时却有几个人立在咱们房上,连韦焕柳那不是人的东西都在上面。大队的铜器家伙,人都说在他屋里,大队干部挨家问遍,他不承认在他屋里。后来,谠民叔又问了他第二次,他发咒说:‘在谁呀屋里不敢把谁呀房着了!’这么被天被火给亮了出来。他把房着啦.人们还不同情他。一些人不仅不同情他,还骂他太缺德。”南罡说:“哦! 有这样的事情,这就是他的不对了。人和人之间,即使有杀父之仇,碰到那样的事情,不用说都得去救呀!”他心里很毛乱:“队长房着火啦,姑母为什么心里不安呢? 韦焕柳为什么不去帮队长救火而要上到姑夫房上呢?莫非……”当他把着房、韦焕柳和那六百块钱联系起来想时,心里更虚了。
说着他们已到南武岭头。韦光明去路边上厕所。南罡在前面走,到了他房后,恰碰上二马娘。二马娘焦急地说:“四虎子! 听谁说你大姑呀房着了火,到底有没有这事情? 昨晚到现在,我熬煎的睡不着坐不下,真是这样倒咋办哩嘛? 我娃快上去看看,下来给娘报个信,叫娘知道嗄!”南罡说:“娘! 不是我姑家里房着了火,是她路西那一家,你老人家别操心。我光明哥叫我去来,在后头,就来啦,他把这事都给我说啦。”二马娘说:“噢!那娘就放心了。哎! 那一家人昨遭这灾呢?”这时,韦光明向跟前走来。二马娘看韦光明脸上没有不豫之色,更相信四虎子的话了。说:“四虎子!和你光明哥去屋里歇歇脚喝些水。”韦光明说:“妗子! 我妈要给罡说一件事情,专门打发我去叫他。我们得赶快上去。”南罡说:“娘! 就我光明哥说这,我俩就不屋里去了。” 往冬韦村走去。
一进韦家门,南罡直奔姑母跟前,问:“姑!有什么要紧事情专打发我光明哥去叫我?”南英妍心情十二万分不好,但看儿子在跟前,不便说话,苦笑着说:“罡! 没什么要紧事情,我娃在姑跟前呆惯啦,走几天了,姑好想,才打发你光明哥去叫你回来让姑看看,再问问学校里的情况,我娃惯不惯?”说毕眼泪却刷的落了下来。看姑母伤心落泪,南罡的心越毛乱,越害怕自己的猜断是对的。由低下头去,眼睛湿润了。韦光明感到诧异, 默立在那里:“母亲为什么这样伤心,一说话就扑簌扑簌的掉眼泪?” 一会儿后,说:“妈! 你咋是这人呢?罡才走了几天,你就想的不得了,非要我叫回来不可。叫回来了,他坐在你身边,你该高兴么,却落下了眼泪。像这样下去还能行?叫兄弟就不要到学里去,刚呆在你身边叫你看。”南罡说:“光明哥!我姑的心情不好,也不一定因想我才这么伤心。你不要再说什么了,让我姑先歇嗄!”南英妍抹着泪,说:“光明! 妈心烦的厉害,你做啥去,叫妈安静一会。”韦光明说:“妈! 我只是要你不要过分的伤心,那样会伤你的身体,并不是你儿责怪你。兄弟!哥地里呀!你陪你姑说话。”
韦光明一走,南英妍把两个孙子又支了出去,把躺在后面小屋子床上痛哭的冬贞叫了起来。南罡随姑母走到冬贞身边,要姑母坐到床边,他坐在桌前凳子上。冬贞坐起,泪如泉涌,哭个不停,只是没有失声。南英妍把冬贞搂在怀里,抚抹着头,泪水洒在冬贞身上。她们哭成了一双泪人。见此情景,南罡越发证实了自己的判断,但为使姑母和冬贞不过分的伤心,说:“姑! 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情使你们这般伤心? 你们的身体都不好啊! 姑! 贞! 都擦干眼泪,有话慢慢地说吧! 啊!”说着掏出手帕要给姑母拭泪。贤惠厚道且富有理智的南英妍,看侄儿在劝自己,又要给自己擦泪,接过手帕,抹着泪,心里在想,照这样哭下去总不是办法,得赶快把事情告诉给侄儿啊! 于是说:“贞! 我娃也不要哭了,不要过多的伤心。事情既出下啦,我们还是如实地告诉你罡哥吧!”谁知,南英妍这么一说,冬贞却哭的更伤心了。她从干妈怀里起来,一头扎进南罡的怀里,哭着说:“罡哥! 我把你害苦了呀!”听干女这么一说,南英妍的眼泪又扑簌扑簌的淌了下来,一边流一边擦,流不完擦不干。南罡知道自己首先应该做些什么,先要止住姑母和贞妹的眼泪,不能使她们过多的伤心,因说:“贞! 你和姑妈的身体都不好,有什么话慢慢地说,一味的哭有什么用? 眼泪能代替处理事情吗? 天塌下来有高汉子撑,你怕什么?抬起头! 啊!”听侄儿这么说,南英妍擦干了眼泪,说:“贞! 听你罡哥的话! 抬起头,叫干妈给我娃擦眼泪,啊!”冬贞抬起头,南英妍又拉到自己怀里,要给擦泪。冬贞从干妈手中接过手帕自己拭泪。南英妍看干女不哭了,说:“罡! 打发你光明哥专门把你叫回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不幸的事情。昨天,西边那一家失了火,一家人都急于出去看情势,看咱们的房。后来,看火势大了,你两个哥哥怕火孕到咱房上,就抽出咱几条被子,用水弄湿,蒙到屋脊上,房上还有焕柳等人。幸亏是东风,咱家的房倒还完整。干妈嘴里没说,心里在想,算你姑一辈子没亏苦人。可谁知,我回到屋里一看,箱子被撬开了,当时,我心里不由一惊,揭开箱子去看,果然不见那个烂布卷了。罡!我对不起你和贞呀! 六百块钱被贼偷去了呀!”她真想放声痛哭几声,可是不能啊! 默然淌泪。南罡虽判断是这事情,但他总希望不是这事情。当这事真的传进他的耳朵时,他不由一怔,如头上挨了一闷棍,半天说不出话来。南英妍和冬贞听南罡不说什么话了,抬起泪眼,看他惊呆不语,知道他的心情无比痛楚,反过来安慰南罡。南英妍说:“罡! 姑有罪孽,对不起我娃,对不起贞。我娃不要难过,这些钱,姑以后给你们慢慢地赔逐渐地还”。说毕低下了头。南罡禽着泪说:“姑! 孩儿咋能叫你赔呢? 侄儿只觉得咱们对不起我的老师和朋友们。嗳!可恨的贼啊!”说毕咬紧了牙关。冬贞抬起泪眼看着南罡,说:“罡哥! 这事不能怪姑妈呀! 她为我们把心操碎了。这些钱,我们一定不能让姑妈给赔,没啦就没啦,都不要着气和伤心,只要有人,只要我们是一心。全当师长没捐赠你。然而,总有那么一回事情,谁也忘不了的。只是,我们暂把他们的恩情埋在心底,而后,我们日子变好了,再给他们还吧!”南罡说:“姑! 贞说的很好,你老人家一定不要多心,千万保重身体。你是我在世的母亲,也是贞的亲母亲,你对我们的恩德,我们今生今世也报不完的。没啦就没啦,全当师长们没给我那笔钱。人是最宝贵的财富,只要姑妈的身体好。以后,我们还得靠你照看呀! 贞的病好多了,后面花不了多少钱就可以把病情控制住,剩下那些钱。还可以用一段时间,况且,我已参加工作了,就要拿工资,给贞看病没有多大问题。你和贞心情都放畅快些! 再说,没有三年不漏的草房。如果案子破了,少不了赔我们的钱。”南英妍说:“嗳! 倒是这样的。不过,我总觉得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的老师朋友们。我恨自己,为什么那么粗心? 人说我明细精到,明细精到的啥?简直是个糊涂蛋么!”冬贞说:“干妈! 罡哥! 你们说这事情该怎么办?给公社或派出所报案不?”南英妍和南罡默了一会,相互看了看。南英妍说:“谁去报案? 我去? 倒行,可你知道,你干大是右派,说这钱是我的? 人家不信不说,恐怕还会另招飞灾。你去? 罡去? 都不行。钱是在我屋里没的呀! 你俩都报不成。但不报,这口气却难咽呀!”冬贞说:“干妈! 我们的钱是有根有梢有底有面的,怕他们什么? 到时候,有凌校长和魏参谋长他们那些有位份的人为我们作证,还怕说不清嘛? 难道我们窝在肚里屈死不成? ”南罡默然无语,他在寻思。冬贞看着南罡,问:“罡哥! 你的意见呢?”南罡说:“姑妈说的话有道理,这个案是一定要报的。不报,窝在肚里觉得委屈是一说,更重要的,不利于打击邪恶维护社会治安。要报? 谁去报? 贞妹报不成,我也报不成。钱是放在姑妈家里被盗的。要报只有姑妈去报才行。姑妈去报案,因为姑夫的头上有顶帽子,出于成见,他们有可能不予重视,搁置起来,有可能怀疑那么多钱是从暗道来的。如果哪里发生被盗案件,还会认为我们那钱是盗窃来的,反说我们报假案掩人耳目。所以,姑妈去报案,说不定会给她老人家带来许多意想不到的麻烦,甚或还要遭难。当然,我们说的是实话,可别人相信你说的是实话吗?凌校长和魏参谋长的两封亲笔书信倒是很有力量的证据,然而怎么应用它们呢? 在别人怀疑我们那钱是盗窃来的并报了一个假案的时候,可以用它去证明我们的清白。如果现在报案就翔实以告,倒可以,以魏参谋长的位份压人家? 人家不予理睬,按兵不动,反说全力以赴侦破但找不到一点线索,可又能咋? 当然,很有可能破获。如果破获不了,说不定凌校长和魏参谋长他们又要给我捐赠。我们还能害结他们吗? 因此,这事我又不能给凌校长和魏参谋长他们说。看来,这事情是个很为难的事情。”冬贞说:“倒是这样的。那就不报案了吗?”看到两个可怜的孩子痛楚的眼睛,想起自己丢钱的差错事情,南英妍立刻觉得愧疚,又无比气忿,觉得自己犯了弥天大罪,于是什么也置于脑后了,说:“没了钱又不敢去报案? 难道真的窝在肚里屈死不成?我去报。”冬贞叫了一声干妈,把头扎进南英妍怀里,眼泪扑簌扑簌的淌了下来。南英妍说:“贞! 怎么又哭了? 要注意身体呀!”冬贞抬起泪眼看着南英妍,说:“干妈! 我担心报了案,真的另招飞灾怎么办? 不对了我们咽下这口说不清道不明的窝囊气算啦?”南英妍说:“贞! 干妈的主意定了,这个案要报,一定要报,不管有多么大的麻烦和风险。”冬贞说:“干妈! 女儿把你害苦了!”南英妍说:“贞! 不要再说这些话了。罡! 今晚上你写一个东西,姑去时带上。”南罡说:“侄儿晚上写。”冬贞说:“干妈! 我和你厮跟上去报案。罡哥! 到公社去报还是到派出所去报?”南罡说:“给大队、公社和派出所都报。派出所我和光明哥去。姑! 你和贞注意观察周围每一个人的变化,特别注意那些平时有坏手脚的人的变化,为破案提供些线索。”南英妍说:“贞! 你罡哥说这话是对的,后面咱们都留心着。”冬贞点了点头。
云阳公社革委会,于地区革委会和县革委会成立前半年前就成立了。韦谠民再不是以前的韦谠民了,他已被结合进大队革委会,拟职主任,只是没有审批下来,但他已经开始管事情了。
当天晚上,南英妍就把丢款的事情说给了韦谠民。
第二天吃过早饭,南英妍和冬贞去公社报案。公社革委会主任杨仁庆、副主任凤中哲和童志平都没在,只有第三副主任苟天雄在。苟天雄原来也是教师,和韦谠国在一个学校工作过。六四年调到云阳公社,见过韦谠国几面,问过其表现,都说表现很不错的。当初,韦谠国就是苟天雄一手打成右派的。南英妍寻主任,一个干部把她和冬贞引到苟天雄房子。南英妍看是苟天雄,想退出去,却不好往出走。苟天雄看冬贞如天仙一般,生了许给他儿子的想法,于是便客客气气地招呼她们坐下,恭恭敬敬地泡上茶,递到她们手上。接下来,便问她们是什么关系? 要反映什么问题?问话的时候,差不多只是看冬贞。冬贞把脸转向一边。南英妍说是冬贞她的干女儿。既不喝水,又不想多呆,把材料一递。苟天雄看毕,南英妍又给了几句话,和冬贞出门。
这天,南罡和韦光明又去派出所报了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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