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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打工日记》

第一章：门卫+梦想

【日记】2007年2月18日

回首曾经，我虽历经两次高考，三次辍学，但从未放弃过自己真正的目标——出版著作，成为作家！

回首曾经，我虽学习成就优异，前景可观，但却大二辍学，人皆可惜，我却泰然自若——因为，我有目标！

回首曾经，我虽出版过古诗集《孤星远火》，并获得全国文学大赛一等奖，但却如石沉海，过眼烟云。至今，我仍在默默无闻中奋斗着，等待着。

回首曾经，我虽在文坛上奋斗了七年，可谓是朝不离夕，夜以继日，却着实平凡，无人问津。至今，我仍在希望中失望着，又在失望中希望着。

往事不堪回首，此刻，我正处在学业将近、工作未果的分界线上，我该何去何从？心中虽然胸怀大志，眼下实则一片茫然。我的梦想会随着时间而淡化吗？我的斗志会随着环境而消磨吗？我的决心会随着现实而泯灭吗？想来，不免疑虑重重。几经思索，反复琢磨，我明确的告诫自己：未来之路，人生之路，不论你正在做什么，决不能偏离了核心目标——为成功而奋斗！

时刻铭记：成功等于目标，其他的一切都是对于这句话的注解。

时刻铭记：你过去或现在的情况并不重要，你将来想获得什么成就才最重要。除非你对未来没有理想，否则做不出什么大事来。有了目标，内心的力量才会找到方向。大多数人失败与平凡的真正原因，并非他们没有能力，也并非他们没有机遇，而是在漫长的等待中，逐渐淡漠了目标，抑或偏离了目标，更甚者，已经完全遗忘了目标。

再一次提醒自己：今天开始努力，明天就会成功！追求目标吧！

第一回：青门引开篇入社会

诗云：

青门引

日出见清晨，眨眼却又黄昏。孤坐小亭水起波，旧时同窗，尽是雨中尘。垂柳如风月如勾，北斗照空门。身着昔日残衣，已而不是旧时人。

摘自《孤星远火》

自译：

就这样昏昏沉沉的过着，早上刚刚见过日初，现在又是夜晚了。我独自坐在玉黛湖的小亭中，看着水中的波浪，又想起了我曾经的同学，而现在已是各奔东西。离开了学校，我该何去何从，一时间，感觉世界很大，而自己却有如风雨中飘摇的尘土。垂柳有如风的形状，月儿弯弯，天色更晚了。孤单的北斗星啊，照着公园中少有人过的门槛，也照着寂寞凄凉而又孤独无助的我。我身上还穿着上学时的衣裳，然而已不是那时的学生了。

时值2007年2月，初春！

且说这年，我二十三岁，大二辍学，准备工作。回首去年，八月末，工业学院即将开学。这时，我却接道XX图书公司来信，道：“您的书稿《三言两语》，我们决定出版，请尽快交稿！稿费两万元！编辑——炎黄。”并再三电话督促。我权衡再三，毅然决定：放弃大三学业，在家专一写稿！这一决定，父母虽不赞成，但亦不反对。故此，我告别了学校生涯。但我一如在校之时，早起晚睡，废寝忘食，投入于写作之中。

此刻，我发出了这样的感慨，道：“成功，看似远在天边，其实就近在眼前。”历时半载，新书写作，大功告成。我暗道：“我的家乡好友，早已参加了工作，月薪千元，这样一来，我写稿半年赚两万元，等于月薪三千多元。想来，我是成功的。”一时间，我春风得意，不可一世。然而，好景不长。忽有一日，编辑炎黄来信，却道：“对不起，您的大作没通过，抱歉。”言讫，杳无消息。我闻言，如落冰窟，欲哭无泪。

此刻，我学业已失，出书未就，一介书生，茫然若失，不禁长叹道：“天大地大，为何无我立锥之地？”叹息声中，不觉间，春节已过。这日正午，北焦宋村，玉黛湖中，我、钱龙、孙鹰、李雕、吴虎、王豹六人，游玩于此。我等六人，年纪相仿，自小至大，亲密无间，自封绰号：北宋六杰！临近正午，我们来到玉黛湖小亭中，摆上食物与酒，迎着春风，举杯共饮。唯我除外，喝的是水，因刚入社会，从不饮酒。春光融融，寒风瑟瑟，寒暖交迸之际，我们六人浑不在意。

钱龙道：“咱们都大了，都应该工作了，不能再靠父母养活了。咱们要自己养活自己，再也不能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了。再说了，咱们父母都是农民，没甚本事，要成功，咱们只能靠自己。”我等六人，颇有感慨，相互附和，道：“是啊，说的很对。”钱龙道：“我提议，看看咱们‘北宋六杰’之中，谁是最失败的人。”当然，评论的标准是以工资的多少来计算。他们都已参加工作，我才刚刚下学，首当其冲，排在了第一位。其次是孙鹰、李雕。钱龙则成为了龙头老大，一时春风得意，喜不自禁。

我道：“子曰，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李白云，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杜甫道，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钱龙等人，双手掩耳，齐道：“行了行了，别念了，我们一听你念诗，就觉得头痛。”随即，吴虎道：“唉，写书有什么用，文集虽满腹，不如一囊钱。就像你，写了这么多年了，有个屁用，还不是落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下场。”言讫，拱起手臂，道：“我们几个，虽没有什么文化，但是有力量，有力量就能出力赚钱，养活自己。”王豹道：“对，咱们来掰手腕，看谁的力量大。”一番比拼下来，吴虎最终获胜，我则一败涂地。

我道：“我也离开了学校，马上进入社会，该干点什么工作呢？”钱龙道：“要不，到我们化工厂干吧，吴虎、王豹也在，一个月一千五百元，就是出力大，累了点。”吴虎、王豹同道：“不行，他这手无缚鸡、弱不禁风的书生形象，干不了。我敢保证，绝对干不了。”孙鹰、李雕争道：“要不，到我们保安公司来干吧，工资虽然低点，但很轻松，也不耽误你写书。”钱龙不屑道：“当保安，让我干我也不干，钱少不说，年纪轻轻，咱也丢不起这个人。”孙鹰道：“我们也不是长干，先干着，过个一两年再说。”权衡轻重，我道：“恩，那我也当保安吧。”

尔后，我们又举杯共饮。不觉间，众人皆醉，唯我独醒。李雕道：“我一喝酒，就想唱歌。”言讫，引吭高歌。钱龙等人，随声附和。歌声雄壮，志在远方。唱毕，我则道：“我一高兴，就想做诗。”当即，做诗一首，吟道——

楚河汉界

废水载春秋，残浪卷战国。一朝七雄去，百年秦背驼。举手挥剑分天地，汉界流楚河。

仁人兼志士，芳心本赤裸。成败千古事，生死看离合。挽弓策马争进退，星辰待雕琢。

摘自《孤星远火》

钱龙道：“写得好！星辰待雕琢！我们还年轻，未来难测。但我相信，只要我们肯于努力，就一定会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我道：“对，我一出生就占了五个之首，可谓天时地利，我更要成功。”吴虎道：“五个之首？哪五个？”我道：“我姓赵，赵为百家姓之首。我名鹏，鹏为鸟中之首。我属鼠，鼠为十二生肖之首。我出生在春天，春天为四季之首。我出生在正月，正月为月份之首。”王豹道：“话虽如此，是非成败，鹿死谁手，还要看我们今后的努力。”我们同道：“对，多年以后，看看我们谁是‘北宋六杰’之首。”遥望未来，一时间，我们壮怀激烈，热血沸腾，同道：“干杯。”当然，我喝的还是水，但憧憬之心，激动之情，毫不逊色。

玉黛湖中，垂柳如风，倒映水中。远山近水，波光粼粼，游船轻渡。小亭周围，薄雾缭绕，菊花待发。我们“北宋六杰”在此聚义，畅谈人生，抒情壮志，正是：鹏鹰雕振翅雄飞，龙虎豹气吞天下！

新年一过，在孙鹰、李雕的介绍下，我成为了一名保安，并被分配到了车管所。这天，与我同来上班的还有秦石璜、韩武、刘三国、高尚，再加上小队长夏朝生、副队长商周子，共是七人。夏朝生见人员凑齐，心下大喜，道：“听说过‘战国七雄’吗？咱们也是七人，以后就叫‘车管七雄’吧。”

每天上班前，我们都要列队训练。夏朝生年过六十，宝刀未老，朗声喊道：“立正。”只见高尚头歪在一边，夏朝生纠正道：“高尚，头不要歪。”高尚将头摆正，身子却歪了。夏朝生不急不躁，纠正道：“高尚，身子摆正。”高尚摆正身子，头又歪了。原来，高尚年方十六，提早辍学，不务正业，吃喝嫖赌，样样敢沾，打家劫舍，无所不能。自称小霸王，无人敢惹，总是歪着头，以彰显威风，时间一长，便成这个熊样。

夏朝生亦知训练只是形势，了解情况后，便得过且过，接着喊道：“齐步走。”众人犹可，唯独高尚，迈开八字步，抬左手，迈左腿，抬右手，迈右腿，滑稽之极。我小声道：“平时你也这样走路吗？”高尚道：“平时不，一激动就容易这样。”我一笑而过。夏朝生屡次纠正无果，只得作罢。

转眼间，到了上岗时间。我、刘三国、韩武被分配到了大厅，高尚与秦石璜分配到了前院，夏朝生与商周子分配到了后院。一时间，各尽职责，相安无事。我、刘三国、秦石璜、韩武年纪相仿，相处融洽。唯高尚唯我独尊，格格不入。

一周过后，我在大厅执勤。不多时，秦石璜到来，对刘三国道：“高尚找你，快去，不然，后果自负。”刘三国脸若圆盘，一脸稚嫩，犹豫了一下，走了出去。少顷，刘三国又走了回来，只见他脸颊浮肿，绯红似火。我问道：“怎么回事？”刘三国气喘吁吁，怯懦道：“高尚问我借钱，我说没有，他便揍了我两拳，扇了我两巴掌。”并愤愤不平道：“他这种人，有借无还，谁敢借他？”

当下，高尚没有借到钱，心下郁闷，便盯上了一同执勤的秦石璜。秦石璜颇有心计，编出一堆谎话，言说自己不是不借，实是无钱，并移花接木道：“刘三国肯定有钱，就是不借罢了。”高尚觉得有理，点了点头，骂道：“操，妈的，老子受不了了，连根烟都没有了。”说着，从垃圾桶里捡了一个烟蒂，又重新点燃，猛吸了两口。其神态，不胜惬意，飘飘欲仙。举止间，吞吐烟雾，悠然自得。

左等右等，终于到了下班时间。刘三国急忙对我道：“告辞。”言讫，一个箭步冲出，骑上自行车，飞一般离去。刘三国、秦石璜、韩武都是外地人，住在公司宿舍。高尚家在附近，但为了摆脱父母管束，亦住宿舍。高尚见我从大厅出来，问道：“赵座，刘三国呢？”当他们知道我的目标是成为作家后，便尊称我为“赵作”，后改为“赵座”。我道：“一下班，便走了。”高尚阴笑道：“嘿嘿，妈的，跑了和尚，还跑了庙？走，秦石璜，回宿舍。”言讫，与秦石璜一先一后，飞驰而去。

次日上班，我问道：“高尚昨天找你，什么事？”刘三国愤愤不平，低声道：“还不是为了借钱。”我道：“借他了吗？”刘三国欲哭无泪，咬牙切齿道：“借了他八十。”言讫，独自叹息。韩武悄声对我道：“昨天晚上，高尚一拳把刘三国的鼻子捣破了，流了好多血。杀鸡儆猴看，没办法，我也借了他三十。”

日升又落，月圆又缺，就此日复一日，任它时光流逝。我白日上班工作，早晚写作看书，自不必提，已成自然。且看高尚等人，高尚天天想着怎样借钱，以备吸烟、喝酒、娱乐。秦石璜明哲保身，总是与高尚站在一条线上，随声附和，狐假虎威。韩武与刘三国则东躲西藏，畏首畏尾，随时准备出一副穷酸模样，言说自己没钱，敷衍了事。

终于，挨到了下个月，工资发下。此乃我平生第一次发工资，虽然仅有八百元，却心旷神怡，喜不自禁。高尚等人，亦是眉开眼笑，这个曾为借不到钱而郁闷，那个曾为被借钱而苦恼。现在，一切迎刃而解。一周内，各尽其欢。

一周后，高尚便将一月工资挥霍一空。这日，门卫室中，只有高尚、秦石璜二人。高尚旧病复发，心痒难搔，又开始问秦石璜借钱。秦石璜闻言，从容应对，说道：“我家刚盖新房，外面负债累累，钱都寄回家了。家里若有钱，我就不会出来受这份罪了。”说着，摸了一下眼睛，挤出两滴眼泪，诚挚道：“就凭咱俩这关系，我若有钱，谁不借你，我也得借你，你说是吧？”

高尚听了，呆若木鸡，点上根烟，吞吐了两口，若有所思。最后，他还是想到了韩武、刘三国，他不敢向我借，因我是本地人，他认为外地人好欺负。想至此，高尚道：“你真的一分钱也没有了。”秦石璜发自肺腑道：“是呀，真的，不骗你，谁骗你谁不是人，是乌龟狗屎王八蛋。”高尚道：“算了，你去叫刘三国来。”

秦石璜如释重负，飞步跑向门外。恰在门口，只听 “哎呀”一声，秦石璜仰面一跤，又飞回了门卫室，跌在地上，叫苦连天。定眼一看，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刘三国。刘三国人高马大，只是一个趔趄，并未摔倒。他顾不上依旧在地上呻吟的秦石璜，疾步走进传达室，气喘吁吁，迭声道：“坏了，坏了，完蛋了，完蛋了。”高尚道：“怎么了，大惊小怪的，要镇定，天塌下来，还有地撑着呢。”刘三国道：“我能镇定的了吗？我的钱包丢了，钱全在里面，这可怎么办呀。”言讫，室内一片惊讶，叹息不已。

高尚听了，暴跳如雷，将烟往地上一扔，狠狠抽了自己三大耳光，道：“唉，早知道这样，你把钱全给我不就行了。”言讫，便不再同情刘三国，而是想着自己的事。思来想去，他把唯一的希望放到了韩武身上，三步两步，找到了韩武，软磨硬泡，借到了三十元，买了三盒烟，暂解燃眉之急。

接下来，韩武仿佛成了高尚的衣食父母，三天两头便要借钱。迫于高尚淫威，韩武孤身一人在此，有口难开，有苦难言，看着高尚将自己的血汗钱化为阵阵烟雾，心痛不已，却也无可奈何。思前想后，几经日月，韩武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辞职回家。私下里，韩武对我道：“不是他愿意辞职，而是被高尚逼得。”我听了，一阵心酸，出门在外，受人欺辱，人何以堪，但也是爱莫能助。虽然我是本地人，但像高尚这种无赖，不来招惹我，我亦没必要招惹他，亦是为了明哲保身，韬光养晦，只求相安无事，各得其所。

与韩武相处两个月，没有亲情，亦有感情。这日，执完最后一班勤，韩武轻声对我道：“再见。”然后，带上编织袋大包，离开了公司，踏上了回家的路。望着韩武远去的背影，我感慨万千，只能默默祝福，暗道：“珍重，愿你明天更好。”

令人诧异的是，刘三国每天早上都面包牛奶，异常逍遥，好生自在。我大为不解，问道：“你不是钱包丢了吗？哪里来的钱？”刘三国和我关系甚佳，毫不隐晦，悄声道：“我有那么傻吗，骗高尚这个王八的。”我“哦”了一声，恍然大悟。

这样一来，高尚犯愁了。两个队长，都年高望众，饱经风霜，阅历丰富，自不敢惹。刘三国钱包丢了，叫苦连天，无处下手。秦石璜终日哭穷，又是自己死党，徒费工夫。至于我，一来我是本地人，二来互不熟悉，亦无心招惹。该向谁借钱呢？须知，高尚已经断烟两天了。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公司传来消息，明天将派一个新队员上岗。

到了次日，新队员提早到来。只见这人二十五六年纪，身材硕壮，憨态可掬。高尚问道：“哥们，你叫什么名字？”新队员道：“钱树。”高尚听了，登时笑的合不拢嘴。钱树不明就里，解释道：“别笑了，我小名叫钱树，在家排行老二，大名叫钱两晋。不过，以后叫我钱树就行。”刘三国亦敞开心扉，道：“我也是，我小名叫刘备，在家排行老三，大名叫刘三国。”我、钱两晋、刘三国等人，同事一场，关系甚为融洽。高尚则格格不入，独行特立。私下里，对死党秦石璜道：“钱树，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有钱。”并感慨道：“钱树，你真是我的摇钱树，我爱你，爱死你了。”更让高尚兴奋的是，钱两晋居然亦住宿舍，这就叫做：肥水不流外人田，近水楼台先得月！

当天晚上，月黑风高，四周寂静。高尚、秦石璜、刘三国、钱两晋四人，同住一个宿舍。宿舍内，空间狭小，灯光惨淡。高尚在秦石璜、刘三国的目视下，歪着头，斜着步，走到钱两晋面前，对正在玩手机的钱两晋道：“钱大哥，兄弟手头紧，借你点钱使一使，行不行？”钱两晋人高马大，坐着都比高尚站着高，收起手机，不紧不慢，笑道：“行啊,你要借多少？”私下里，刘三国早将高尚为人告知，因此，钱两晋早有心理准备。

高尚皮笑肉不笑，慢吞吞道：“一百。”钱两晋异常爽快，道：“行啊，没问题。”说着，从钱包中掏出一百，晃在手中，道：“立个字据吧，并写上什么时候借的，什么时候还钱。如果到时不还，我直接到公司，从你工资里拿，如何？”

高尚见到钱，双眼放光，但一听到要立什么字据，便想到了歌剧中的那句台词：“杨白劳，大年三十了，你欠的债该还了。”登时大怒，双目圆睁，气喘吁吁。况且，高尚借钱，向来不还，让他还钱，简直是对他人格的侮辱。高尚越想越气，越气越想，最后，不堪设想，怒不可遏，大骂一声，道：“妈的，找死，你算哪根葱，敢惹老子，老子给你点颜色看看。”说着，便迈开八字步，飞起一脚，朝着钱两晋猛踢而去。正是：方将三国蹂躏毕，新来两晋又遭殃！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商周子收不义之财

且说夏朝生，姓夏，生在立夏一早，故名夏朝生，其人老奸巨猾，见利忘义。再看商周子，父姓商，母姓周，为其子，故名商周子，其人曲意逢迎，贪得无厌。这二人凑在一处，堪称狼狈为奸，一丘之貉。夏朝生新官上任，诸事不明。商周子年过四十，在此干了两年有余，老谋深算。于是，夏朝生拜商周子为‘商副官’，专为自己出谋划策。

第一天上班时，夏朝生这样对我们说道：“虽然我们仅是一名小小的保安，在这些车来车往的有钱人中，我们微不足道，我们不值一提，与他们那些豪车名骑相比，我们就像一只匍匐在地上的蚂蚁。但是，我们不能自卑，蝼蚁尚且偷生，只是生活的方式不同罢了，与那些欠债的、破产的、要饭的、乞讨的、吃不上、穿不上的相比，我们现在的生活，已经是天上人间了。知足吧，知足才会常乐。”言讫，神态安详，面色坦然。

商周子鼓掌不已，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赵座，你要学着点。跟着夏队长学点人生感悟，处事哲学，对你今后的写作大有裨益。”并补充道：“正像夏队长所说，虽然我们职位卑微，收入淡薄，但诸葛亮曾说，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我们的权利还是有的，并非一无是处。这么说吧，一辆车他停在这里，你认为行，就行，不行也得行，你认为不行，就不行，行也得不行，这一切完全由你说了算。”言讫，吹着口哨，自豪无比。

刘三国疑惑道：“他若不听，可怎么办？”商周子鼠眼一瞪，朗声道：“他敢？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刘三国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商周子双手抱拳，拱了一拱，道：“倘若有不听管理的，记下他的车牌号，告诉我一声，我即刻上报南北朝，让他老人家出面解决。”刘三国道：“南北朝是谁？”商周子一脸崇敬，手指屋顶，道：“南北朝就是车管所大名鼎鼎的南副所长。南副所长说了，什么叫车管所，一个字“管”，该管就管，义无反顾，别怯懦什么，如果你们实在管不了，找我，我来管。”言讫，目光炯炯，骄傲万分。

一日，车来车往，热闹非凡。不一会儿，一辆白色轿车缓缓开来，车内一个年轻小伙子问道：“师傅你好，我车停哪？”商周子向身后一摆手，道：“向后院走。”白色轿车缓缓驶向后院，夏朝生远远望见，火急火燎，喊道：“快走，快走，别堵了路，后院车辆满了。”这小伙子只好将车再度开到前院。商周子大怒，暴跳如雷，道：“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让你上后院吗？”这小伙子刚要开口，商周子猛一摆手，道：“啥也别说了，快走，快走。”就这样，这辆白色轿车像皮球一般，被二位队长前院后院踢了三四圈。

抑或年轻气盛，这个小伙子忍无可忍，道：“算了，改天再来。”说完，往后倒车，一踩油门，车猛地窜出，撞到了后墙上，蹭掉了一大片漆。接着，这小伙子头也不回，径直开出了车管所，估计是修车去了。商周子见状，叹道：“唉，你说说，你看看，你瞧瞧，年轻人就是不懂的爱惜，好好的一辆新车就这样糟蹋了。”

正因为空间小，车辆多，所以保安显得格外重要。职位不大，权利不小，正所谓是：县官不如现管！很多人因为没有停车位，或者在大厅中排不上号，一连几天都没有办完业务，为此心急如焚。急则生乱，有利可图，夏、商二位队长整天乐的合不拢嘴。一日，南副队长找到商周子，道：“小商，怎么回事，很多车主投诉说不让停车。”商周子一本正经，有恃无恐，道：“谁不让停了，可能那一刻，确实没有停车位了，没办法，这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南副队长叹息一声，道：“恩，这是个问题。”言讫，怅然离去。

又一日，早上七点左右，一个美女开车过来，见大门紧闭，问道：“师傅，几点开门？”商周子几乎把眼珠瞪了出来，满脸堆笑，道：“八点。”美女娇声娇气，柔声道：“门外是公路，车来车往，不让停车，我先进去好吗？”商周子略有为难，道：“这个嘛，还不到点呢！”美女打躬作揖，哀求道：“师傅，你行行好，昨天我来了一天，什么也没办成，所以今天一早便来了。”商周子本来眼小，笑的眼睛都没了，迭忙开门，迭声道：“进，进，进。刘三国，快开门。”美女连声道谢，开着红色轿车缓缓而进。

商周子示意刘三国，将门关上，并自言自语道：“真是美女啊，太美了，真是太可惜了。”刘三国道：“可惜什么？”商周子道：“要是我媳妇，那该多好，可惜不是啊。”言讫，闭上双目，做起了白日梦。正在商周子飘飘欲仙之际，一阵粗沉的敲窗声将他惊醒。只见门外站着一个四十开外、土里土气的村夫，粗声粗气道：“师傅，俺也进去可以吗？”商周子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公路上停了一辆大货车，遂面无表情，冷言冷语道：“不行不行，不到时间。”村夫道：“那刚才那个女的怎么进去了呢？”商周子悄声道：“你知道她是谁啊？”村夫道：“她还能是谁？”商周子故作神秘，道：“告诉你也无妨，他是我们所长的女儿，谁敢惹！”

村夫大为惊讶，道：“怎么可能呢，俺女儿啥时成了所长的女儿了？俺们是一同来的。”商周子听之，面红耳赤，无地自容，迭忙改口道：“你快走吧，她开的是小车，你开的是大车，我让她进去，已经是触犯所规了，不过车小，也不妨。你这么老大一个车进去，一眼就被领导看到了，领导要是来兴师问罪，我不成罪魁祸首了？”村夫再三恳求，商周子只是摇头，并设身处地的为村夫着想，道：“你快走吧，你这么老大一个车停在公路上，万一被交警看到，还不扣你分罚你款，再严重点，还不把你车拖走了。”村夫无奈，只得上车而去。

过了大约十分钟，刚才那个村夫又来敲窗，这一次，敲窗的声音轻了一些。商周子一看又是他，瞪大了鼠眼，焦怒道：“你怎么又回来了，还差半小时呢。”并一本正经道：“不是我不让你进去，国有国法，所有所规，咱们都是文明人，理应按法规办事，我也没有办法，你说是吧？”夏朝生正在沙发上闭目小憩，不耐烦道：“商副官，还和他罗嗦什么，甭理他。”村夫不言不语，不声不响，打开窗户，随手抛进了三盒烟，道：“辛苦了，辛苦了。”言讫，转身欲走。

商周子瞥了一眼，小眼放光，心道：“这可是好烟啊，一盒零售价20元，两盒就超过我一天工资了。”迭忙开门，喊道：“嗨，嗨，就担一回责任吧。行了，行了，你快进吧，停到后院，别让所长看见。”村夫得令，狡黠一笑，开车而进。夏朝生一跃而起，道：“早这么懂规矩，不早就进去了，还耽误这么多时间，浪费这么多口舌干嘛？”说着，走到门外。夏朝生前面开路，商周子后面跟车。这情形，这气势，恰如是，他们两人恨不得将偌大的汽车抬着走。一直将车护送到了后院，二人方才有说有笑，回到门卫室，依旧合不拢嘴。

三盒烟如何分呢？夏、商二队长，一人一盒，剩下一盒，放在桌上，谁抽谁拿。我不抽烟，自然无动于衷。高尚早已手舞足蹈，秦石璜更是笑逐颜开，就连韩武、刘三国也点上根烟，悠然自得。高尚道：“刘三国，你不是不抽烟吗？”刘三国道：“不是不抽，是没钱抽，反正不要钱，不抽白不抽。”夏、商二队长则走到门外，将二十元一盒的烟以十元的价格退还给了超市。即在不久前，车管所办公室装修，将一盆养了十年的仙人掌送给了门卫室，不出二日，二位队长便将它卖到了花市，得钱六十元，二人平分，并声称：“仙人掌浇水太多，一命呜呼，淹死了。”就此了事。平日里，二人收受贿赂，假公济私，并让诸位队员大开绿灯，已是常事，不在话下。

还有一日，商周子在门卫室执勤。一辆车在他身边停下，车上之人道：“兄弟，辛苦了，辛苦了。”说着，拿出一包烟往他手中递去。商周子将手往后一背，努了努嘴，笑道：“注意点，有摄像头。”接着，又往下努了努嘴，笑道：“哎，哎，哎，放口袋里。”原来，商周子的口袋被车挡住，不在摄像头范畴之内。这人会意，将烟塞进口袋，便匆匆驾车离去。商周子若无其事，依旧执勤，并显得格外认真。

下班后，我们齐聚门卫室。这时，商周子最后一个到来，一进门，便笑道：“今天收获可真不小，一个大老板开着一辆宝马车，随手便给了我一盒中华烟。来，来，都来尝尝。”众人拭目以待，尤其是高尚，眼珠都快瞪了出来，手舞足蹈，欢天喜地，连声道：“快点，快点，我都等不及了。”商周子笑道：“急啥，皇上不急太监急。”

说着，商周子将包装盒打开。秦石璜道：“停，我先闻一闻中华烟的味道。”说着，凑上鼻子，在烟盒口深吸了两口气，道：“恩，不错，好烟就是好烟，味道的确不一般。”高尚道：“我也闻闻。”说着，凑上鼻子，一阵犬嗅，并飘飘欲仙道：“恩，果然不错，好烟就是好烟，名不虚传。”商周子眯着小眼，笑道：“真的这么好吗？”趴上头去，亦闻了闻，道：“也没感觉有什么特别呢，肯定是你们的心理作用。不信，赵座，你来闻闻。”我道：“我不抽烟，不闻。”高尚道：“快点吧，先吃一支再说。”

商周子收起笑容，将烟盒开的更大，往高尚手中一磕。只见一个灰色的、细长的物体落在了高尚手上。高尚万分疑惑，道：“中华烟长这个样吗？不可能吧！”说着，又趴上头去嗅了嗅，自语道：“怎么这么臭呢？这到底是什么呢？”刘三国进前一步，观之良久，突然叫道：“这是狗屎啊。”高尚仔细辨认，果不其然，大叫一声，扔到地上，奔到厕所，洗漱不止。商周子迭忙将烟盒扔掉，道：“这是谁这么缺德啊。”众人纷纷作呕，同道：“李副官，可被你害惨了。”言讫，只觉一股恶臭，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唯我除外，正自得意的笑。

事后，众人问道：“谁给你的烟？”商周子道：“不记得了。”夏朝生老气横秋，怒道：“这种人，真可恶，若是知道他是谁，我让他一个月也办不上手续。”其实，不言而喻，心知肚明，平日里，商周子总是见钱眼开，见色而起淫心，肯定是把谁人给得罪了，故有此报。

数日后，时值五月中旬。这天下午，烈日当头，商周子头戴大檐帽，站在阴凉处指挥车辆，趾高气昂，不可一世。少时，一辆面包车停在了路边，车上坐了五个青年。商周子见状，大喝道：“这里不准停车，快走，快走。”车上司机恳求道：“就停一会，一会就走。”商周子道：“快走，快走，好狗还不挡道，何况是人，咱们要讲文明，做个遵纪守法的人。”其实，停在这里无妨，时常有车停靠。只不过商周子闲来无事，一来要行使一下手中仅有的这么一点权利，二来要展示一下那快要泯灭的威风，三来要打发一些无聊无趣的时间，硬说不准停车。

车内一个长发青年，勃然大怒，道：“不就停个车吗？凭什么不行，你这闲事也管的太多了吧。”商周子平日作威作福，收受贿赂，何曾听过这等刺耳之言，亦是大怒，道：“凭什么，我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一语未了，一个短发如无、双耳带环的青年，从车内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商周子鼻子，唾液横飞，骂道：“你他妈的给老子找死，把屁股擦干净再放屁。”开车司机迭忙阻止，道：“算了，走吧。”说着，便开车进了后院。就此，前院后院转了几圈，方才找到停车位。商周子见他们人多势众，遂不敢做声，唯闷闷不乐，郁郁寡欢。

两小时后，刘三国突然满院乱跑，大嚷大叫，道：“不好了，快到前院集合，商副官被揍了。”原来，适才与商周子争执的那几个青年办完手续后，气愤不过，趁其不注意，狠狠一拳打在他的后脑袋上，大檐帽都被打飞起来，落在两米之外。恰好一辆货车经过，高高的帽子登时平铺在了地上，样子格外可笑。商周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上又挨了十拳八脚。正在头晕目眩之际，这几个青年扬长而去，消失在了门外。这一幕，刚好被刘三国看到。因刘三国生性胆小，不敢声张，只得四处叫人。

我们七个保安齐聚门卫室，只见商周子鼻青脸肿，垂头丧气，一副狼狈形象。夏朝生老气横秋，问道：“谁打的你？”商周子满脸颓废，一蹶不振，道：“几个青年，因停车问题和他们争执了几句，便来报复我。”夏朝生道：“你还记得他的车牌号吗？”商周子道：“打懵了，没细看。”刘三国道：“我看了，一清二楚，记忆犹新。”夏朝生道：“多少？快写下来！我即刻上报南副所长，让他老人家给商副官报仇雪恨。”刘三国道：“一辆新车，尚未挂牌。”夏朝生听之，差点晕去，一脸丧气，道：“说了等于没说。，你咋不追上去将车拦下呢？”刘三国心道：“我傻吗？我拦车，不是找揍吗。”当下，辩解道：“我能跑过车吗？我刚追了两步，他们便仓皇而逃，无影无踪了。”

商周子被揍一事，因说不清，道不明，时日一长，便不了了之。南副所长安慰道：“再有类似之事，先将大门关上，即刻向我汇报，由我来亲自处理。下一步，我将给你们每位队员配备一部对讲机，在执勤过程中，你们要团结一致，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将不利因素化解到最小最少，能不能做到？”夏朝生宝刀未老，声音浑厚，率先喊道：“能！”走出所长办公室，商周子愤愤不平，道：“唉，这顿打，白挨了，倒霉啊。”

就在商周子被打不久，高尚向我借钱未果，又遭北宋六杰一阵恐吓，登时吓得三魂荡荡，七魄悠悠。正巧这日，夏、商二位队长空手而归，因一盒烟未收，一文钱未取，满脸颓废，心下郁闷。商周子边走边道：“唉，白忙了一下午，啥也没有得到。”走进办公室，夏朝生见高尚呆若木鸡，便大发雷霆，道：“高尚，我们都在执勤，你为什么脱岗？”高尚大哭出声，音调扭曲，喊道：“赵座找了很多人，要打我，我都快要吓死了。”言讫，泣涕横流，痛不欲生。

夏朝生闻言，找到我，不容分说，批评道：“赵座，我们就七个人，要团结一致，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咱们是一个集体，正如五根手指，只有攥成拳头才有力量，你说是不是？可是，你怎么这么不注重团结呢？”当日，夏朝生秉公执法，将情况如实上报。次日，保安公司贾大队长突然到来，对我道：“赵鹏，你不用在这里干了，走吧。”我听之，一阵心跳，暗道：“就这么被开除了吗？”想来，实是心有不甘！正是：真真假假辨真假，是是非非孰是非！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回：殷蛤蟆夜半醉酒

且说贾大队长去而复返，再度叫门。刘苟生闻言，顿时忍泣吞声，对裴二虎道：“甭管我，你快去开门。”裴二虎顾不得刘苟生，迭忙前去开门。贾大队长道：“不用开了，刚才查岗记录忘带了，你给我拿出来。”拿到记录本，贾大队长匆匆离去。

裴二虎将刘苟生从草丛中扶起，颤颤巍巍，如履薄冰，一步一挪，回到了门卫室。刘苟生吃了一片止痛药，道：“三点多了，我休息一会，就好了。”说着，便回到小客厅躺下，一来气闷，二来腰痛，睡意全无。裴二虎则坐在门卫室，没过多久，便鼾声大起，震耳欲聋。直到早上五点，刘苟生捂着腰，扭曲着走了出来。裴二虎依旧坐在椅上，歪着头，呼呼大睡。

半小时后，裴二虎醒来，见刘苟生坐在旁边喝水，便道：“刘师傅，怎么不睡了？”刘苟生矜持道：“睡了，刚醒。”裴二虎关切道：“你的腰，不疼了？”刘苟生道：“还有点疼痛，不过好多了。”言讫，一边喝水，一边叹息。裴二虎则玩起了纸牌游戏，无忧无虑。

临近八点，张大炮与殷泰山前来接班。张大炮见刘苟生腰痛，走起路来，扭扭捏捏，老态龙钟，便道：“他麻辣个逼的，老刘啊，才几天不见，我操他个娘的，怎么成了这副熊样了？”刘苟生爱笑别人，也怕人笑，谦虚道：“没什么，夜里巡逻，扭了一下。”

殷泰山上前，情真意切，言语中肯，道：“我说刘啊，腰疼要早看，你这腰都这样几十年了，总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刘苟生道：“看过了，只是看不好，不是不想看，而是没办法。”殷泰山道：“你总找些蹩脚医生，打听些小道消息，啥时才看好啊。有病，就要解决，不要讳疾忌医，不要掩耳盗铃，否则，到头来吃亏的只是自己。和谁过不去，千万别和自己过不去，赶紧吧。有句名言说的好，只会把今天拖到明天，就等于把人生拖进坟墓。相信我，到大城市，到大医院，一定能够看好。”

刘苟生叹道：“太贵了，看不起。”谈到钱，殷泰山属于两个极端。他最在乎钱，也最不在乎钱。在乎钱，是在他没钱的时候，总想借钱。不在乎，是在他有钱的时候，挥金如土。听刘苟生为钱叹息，不以为意，撇开唱腔，唱道：“钱财如粪土，莫要被钱困。要钱不要命，真是个傻蛋。生命诚可贵，全靠腰支撑。人垮精神不能垮，挺起腰来才做人。你说是也不是？你说对也不对？”说完，拍着口袋，教育道：“要钱做什么，有钱就花，没钱就借，什么钱不钱的，无所谓。钱是个什么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别把它看的太重。你若没钱，我先借你，十万八万，咱是没有，三百五百，轻松搞定。”说着，掏出钱包，道：“要不，我先借你五百，你先看腰，暂解燃眉之急？”

殷泰山说话时，一脸酒气。昨天刚开了八百元工资，一时高兴，早上起来便喝了两杯白酒。刘苟生表面谦让，只当殷泰山在说醉话，连声道：“殷师傅，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过一阵再说吧。”言讫，在裴二虎的搀扶下，一步一挪，走向了车棚，骑上电动车，回家去了。临别，对着门卫室，谦虚道：“对了，今天夜里查岗了。”张大炮道：“他麻辣个逼的，查他麻辣个蛋的，我操他个娘的，还不是一样的干。”

没钱时，殷泰山终日里郁郁寡欢，一旦有了钱，便高谈阔论。见刘苟生离去，殷泰山叹息一声，道：“刘苟生，这名字怎么起的？苟生苟生，苟且偷生。”张大炮笑道：“他麻辣个逼的，人家叫苟生，是要一丝不苟的生活，我操他个娘的，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看天上日出日落，看地上上班下班，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到了晚上七点，张大炮道：“他麻辣个逼的，殷老弟，我操他个娘的，你怎么还不睡觉？”殷泰山道：“我得下山一趟，买瓶酒喝。”言讫，便大摇大摆下山去了。

没过多久，殷泰山神采奕奕，摇头晃脑归来。走起路来，虎虎生风，风风火火，满头满脸，神采奕奕，灼灼生辉。走进门卫室，殷泰山道：“喝点不？”张大炮有糖尿病，叹息一声，摇头道：“他麻辣个逼的，朕有病，孤老了，寡人不消生受，我操他个娘的，你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殷泰山道：“要治病，我有个秘方，你听不听？”张大炮道：“什么秘方？”殷泰山道：“叫做以毒攻毒。比如说，你长青春痘，你偏要吃辣椒。比如说，你着凉腹泻，你偏要吃冰糕。比如说，你患糖尿病，你偏要喝烈酒。”张大炮怒道：“他麻辣个逼的，快睡觉去吧，我操他个娘的，听你的过差了年。”

殷泰山憨笑一声，摆摆手，走进小客厅，一直睡到十二点。张大炮大声敲门，道：“老殷，起了，接班了。”殷泰山一骨碌爬起，来到门卫室，看天上孤月独明，看地上人来人往，吟诗道：“有花方酌酒，无月不登楼。今夜花好月圆，正好独自饮酒。”张大炮道：“他麻辣个逼的，你喝归喝，可得小心点，我操他个娘的，万一查岗的来了，就麻烦了。”

殷泰山叠着两个指头，分析道：“据我所知，今夜绝不会查岗，原因有三：一是今天周六，领导们要休息，谁愿意周末工作；二是秋收时节，贾大队长正在秋收，没有这个时间；三是昨天才来，连续两次查岗，至今闻所未闻。仅此三点，便可得出一个定论，今夜大可放心，万无一失。”

张大炮想想也是，但仍不放心，道：“他麻辣个逼的，不怕一万，我操他个娘的，就怕万一。”殷泰山拍着胸脯，保证道：“你放心，绝对不来，若是来时，一切责任，全往我这里推。”张大炮摆摆手，道：“他麻辣个逼的，行了行了，我操他个娘的，好自为之。”言讫，关上小客厅门，躺在沙发上，酣然入睡。

一点过后，殷泰山关上大门，泡上一包方便面，拿出花生米、香肠，打开一瓶高度白酒，自斟自酌，吃的津津有味，喝的忘乎所以。深更半夜，月光皎洁，秋虫鸣叫，冷冷清清。殷泰山见此情景，心情大好，诗兴大发，吟诗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时光分分秒秒，岁月点点滴滴，就这样流逝着，川流不息。殷泰山坐在门卫室中，一阵惬意，边吃边喝，边喝边吃，不多一会，一瓶白酒已然下肚。只见他满脸泛白，双眼通红，口中似流涎，眼中欲滴泪，身子歪斜，如弱不禁风，脚底抹油，似空中慢步。

此刻，殷泰山已是飘飘欲仙，不知天高地厚，望着窗外明月，撇开唱腔，唱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曲唱毕，殷泰山站在门口，背倚西风，四处张望。正当此时，只见门外一辆车缓缓开来，走下一个人来。来者系谁？正是贾大队长。贾大队长见殷泰山全无困意，认真执勤，不禁感激涕零，差点热泪盈眶。哪知就在这时，殷泰山猛地睁大双眼，伸出一根手指，大喝道：“呔！深更半夜，月明星稀，何人敲门？呔！朗朗乾坤，清平世界，好大贼胆！”

贾大队长被这一声暴喝，大吃一惊，呆立不动，作声不得。殷泰山酒劲上来，心道：“这贼好大的胆子，见了我门卫大人，居然还不撒腿就跑，看来不拿出点真功夫，你不知道我马王爷有三只眼。”当下，殷泰山摆开架势，撇开唱腔，边舞边唱，舞的是太极拳，唱的是《中国功夫》。唯听他唱道：“卧似一张弓，站似一棵松，不动不摇坐如钟，走如一阵风。南拳和北腿，少林武当功，太极八卦连环掌，中华有神功……”

一阵南腔北调，几番花拳绣腿，殷泰山见来人巍然不动，威胁道：“我不是跟你吹，你快逃命去吧，和我较劲，你占不了便宜。出家人不打诳语，我练过气功，刀枪不入，你再不走，我可要发功了。”

贾大队长已然缓过神来，厉声道：“开门，开门。”殷泰山充耳不闻，迭忙跑回屋内，拿起一根拖把，歪歪斜斜走了出来，大喝道：“呔！你是何方毛贼，快快报上名来，我关云长不斩无名鼠辈，免得脏了我的青龙偃月刀。”贾大队长见状，哭笑不得，吭了一声，回道：“我乃贾大队长，奉命查岗，快开城门。”

殷泰山一听“查岗”二字，喜道：“原来如此，快快有请。”说着，回到屋内，按下开关。猛然间，殷泰山醒悟道：“不好，查岗的来了。”不及多想，将小客厅门拍的啪啪作响，口齿不清，连声喊道：“大炮，快起来，别睡了，查岗的来了，快醒醒，快醒醒……”

贾大队长来到门卫室，用鼻子一阵狂嗅，道：“好大的酒味，哪来的？”殷泰山打了个饱嗝，酒气冲天。贾大队长道：“对了，你是不是喝酒了？”殷泰山迭忙摇头，道：“不，不，你听我解释，我这是前天喝的。我为什么喝酒呢？因为有个朋友结婚。他为什么结婚呢？因为他年纪不小了。他为什么年纪不小了呢？因为他出生的比较早。他为什么出生的比较早呢？因为他父母结婚的很早。他父母为什么结婚的很早呢？因为……”

贾大队长一声暴喝，道：“够了，别再说些没用的了，你这是刚喝的酒。”殷泰山迭忙否认，语无伦次，前后矛盾，道：“不，不，你听我解释，我这人天生对酒精过敏，一喝酒就晕倒，严重了还能致命。”贾大队长不愠不火，似笑非笑，道：“那你为什么脸上泛白，双眼通红呢？”殷泰山一拍脑袋，道：“哦，对，对，对，对，对，我想起来了，夜里我有点发烧，曾用酒精涂抹额头降温。我为什么用酒精降温呢？因为这是物理疗法，安全可靠。我为什么不吃药呢？因为是药三分毒，不吃为上。为什么是药三分毒呢？因为这药……”

贾大队长板起脸，喝道：“啥也别说了，这是铁定的事实。我发誓，你一定喝酒了。”殷泰山见事已败泄，决定以情动人，问道：“贾大队长，你平时喝酒吗？”贾大队长从不饮酒，问道：“喝又怎样，不喝又怎样？”殷泰山道：“我有句名言，叫做不喝酒不是男人。”贾大队长眼珠一瞪，道：“我喝，我当然喝，但上班不喝。”言讫，心下自慰道：“我吃过酒糖，也算喝酒啊。”殷泰山道：“这就好办了，等下了班后，找个时间，我们爷俩痛饮一场。”贾大队长心道：“爷俩？你才比我大了几岁？”闻及此言，气的脸色发绿。

殷泰山自以为得志，拿出借钱的本事，撇开唱腔，唱道：“古人说的好，人生一世，草生一春，人不风流枉少年。古人说的好，春虫秋鸟，共畅天机，不会喝酒枉为人。古人说的好，酒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古人说的好，问君能有几春秋，一壶浊酒喜相逢。这不行，那不通，尽是伪君子！不抽烟，不喝酒，岂为大丈夫？你说是也不是？你说对也不对？”

贾大队长尚未开口，殷泰山连声说道：“对对对对对，对对对对对，你说的很对。”贾大队长心道：“这是我说的吗？是你自己说的吧，自言自语，掩耳盗铃，看来喝的不少。”殷泰山撇开唱腔，又唱道：“古人说的好，座中客常满，樽中酒不空。古人说得好，风流茶说和，酒是色媒人。古人说得好，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故乡。古人说得好，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你说是也不是？你说对也不对？”

贾大队长刚要开口，殷泰山连声说道：“对对对对对，对对对对对，你说的很对。”随即，又撇开唱腔，唱道：“古人说的好，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常将酒匙开眉锁，莫把心机织鬓丝。古人说的好，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相逢不饮空归去，洞口桃花也笑人。古人说的好，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古人说的好，人逢喜事精神爽，月到中秋分外明。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你说是也不是？你说对也不对？”

贾大队长摆摆手，道：“够了。”殷泰山又连声说道：“对对对对对，对对对对对，你说的很对。”贾大队长忍无可忍，大喝道：“对什么对？对个狗屁！我告诉你，这回你摊上事了，摊上大事了。你喝酒这事，我得上报公司，请听后处理。”

殷泰山一来醉酒，二来心急，见势不妙，上前一步，握住贾大队长的手，一如初见，寒暄道：“贾大队长，您贵姓？”贾大队长愈听愈气，说道：“我姓什么？我告诉你，我姓殷，叫殷蛤蟆。”

殷泰山拍了拍脑袋，揉了揉眼睛，道：“我叫殷泰山，你叫殷蛤蟆，咱俩同姓，五百年前，合当是一家。据我推算，咱俩的辈分，不是爷孙，就是父子，乃至兄弟，八九不离十，绝对差不了。”言讫，撇开唱腔，唱道：“古人说的好，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古人说的好，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古人说的好，割不断的亲，离不开的邻，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古人说的好，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唱毕，殷泰山说道：“我说殷蛤蟆，你就闭上你的蛤蟆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算了吧。你说是也不是？对也不对？”

随后，殷泰山自语道：“对对对对对，对对对对对，你说的很对。”贾大队长见时间不早，还要到别处查岗，心道：“古人说的好，天子尚且避醉汉。”当下，不怒反笑，笑道：“停，停，停，停，停，闭上你的蛤蟆嘴。你们小队长呢，张大炮哪去了？”殷泰山又拍了小客厅门数下，叫道：“大炮，查岗的来了，别睡了。”贾大队长闻言，怒上心头，心道：“好你个张大炮，身为小队长，居然知法犯法，将错就错，带头睡觉，看我不在总经理面前参你一本。”想讫，猛地将门推开，欲进小客厅看个究竟。正是：一人醉酒一人睡，大队长擒小队长！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回：郑老头三更偷窃

且说贾大队长打开门，打开灯，却见屋内空空如也。正纳闷之际，只见张大炮提着手电筒，从远处大摇大摆走来。原来，张大炮听到贾大队长到来，早就来个金蝉脱壳，从后门逃之夭夭。然后，从容不迫，围绕着公司转悠了一阵，谎称刚刚巡逻归来，以此偷梁换柱，瞒天过海。贾大队长道：“听老殷说，你在睡觉？”张大炮信誓旦旦，道：“他麻辣个逼的，谁睡觉了，我操他个娘的，听他胡说。”

贾大队长指着殷泰山，质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上班期间，你怎么纵容员工喝酒呢？你说说，你这小队长怎么当的？”殷泰山拍拍额头，对贾大队长道：“我说殷蛤蟆，你这名字咋起的，咱说句实话，你可别介意，这名字太难听了，不堪恭维，让人听了就想笑。我建议你，把名字改一改，当然，只是建议。我叫殷泰山，你叫殷华山，怎么样？”

贾大队长指着殷泰山，因为气愤，一时语塞，道：“这——这——这——，张大炮，你看看，这怎么说！”张大炮推了殷泰山一下，道：“他麻辣个逼的，你叫殷泰山，绰号殷蛤蟆，我操他个娘的，你这厮，醉的连自己都不认识了。”然后，张大炮解释道：“他麻辣个逼的，殷泰山这人没法治，拿个矿泉水瓶盛酒，我操他个娘的，我还以为喝的是水呢，就这样喝醉了。他麻辣个逼的，等我发现，我操他个娘的，已经晚了。”

贾大队长道：“唉，没办法，殷泰山不能在这里干了，我上报公司，把他调到别的单位吧。”按理来说，殷泰山醉酒一事，当被开除，但因保安公司工资低，待遇差，大缺人手，故不得已而用之。因这里是外企，要求严格，把他调往别处，免生事端。

贾大队长离去后，殷泰山道：“刚才那个人呢？怎么说走就走了？”张大炮既怜惜，又痛惜，道：“他麻辣个逼的，怎么连查了两次岗，我操他个娘的，你已经被开除了。”二人无眠，坐以待旦。天渐明亮，薄雾朦胧。殷泰山酒已清醒，得知真相后，默不作声，唯叹息连连。

张大炮倒上杯茶，喝了两口，劝道：“我说老殷啊，他麻辣个逼的，到了另一个公司，我操他个娘的，可千万别喝酒了。”殷泰山又叹了口气，撇开唱腔，唱道：“古人说的好，美酒饮到微醉候，好花看到半开时。渴时一滴如甘露，醉后添杯不如无。古人说的好，酒能养性还乱性，水能载舟亦覆舟。酒中不语真君子，把酒多言是小人。古人说的好，酒不醉人人自醉，祸不招人人自招。有酒有肉多兄弟，急难何曾见一人。”

张大炮道：“他麻辣个逼的，你怨天怨地的有什么用，我操他个娘的，我也是爱莫能助啊。”殷泰山一时无语，回想起曾经当超市老板的风光与洒脱，再看看眼下当保安的窘境与落魄，禁不住垂头丧气，叹息连连。良久，殷泰山打破沉默，撇开唱腔，唱道：“古人说的好，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古人说的好，运去金成铁，时来铁似金。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古人说的好，马行无力皆因瘦，人不风流只为贫。雨露不滋无本草，混财不富命穷人。古人说的好，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世事茫茫难自料，清风明月冷看人。”

唱毕，殷泰山走进小客厅，开始收拾行李，因心中悲愤，又撇开唱腔，唱道：“古人说的好，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为人莫做千年计，三十河东四十西。古人说的好，无限朱门生饿殍，几多白屋出公卿。茫茫四海人无数，哪个男儿是丈夫。古人说的好，深山毕竟藏猛虎，大海终须纳细流。但有绿杨堪系马，处处有路到长安。古人说的好，燕雀安知鸿鹄志，虎狼岂被犬羊欺。一举首登龙虎榜，十年身到凤凰池。”

不觉间，离下班还有两个小时。殷泰山道：“不行，我得走。人要脸，树要皮，反正不在这里干了，我也无颜面对这里人了。”言讫，匆匆告辞。翌日，殷泰山在保安公司的安排下，到了一家小型化工厂任职。

下次接班，张大炮走进门卫室，只见坐着一个白发老人。郝帅与董大争相介绍道：“这位是新来的郑师傅。”交班完毕，二人匆匆离去。

且看这位郑师傅，有道是：身材魁梧，但已阻止不了驼背的侵袭。步态矫健，却已发出了苍老的气息。尤其是那一头短短的白发，直让人发出了这样的感慨——青春不待人，岁月催人老！不过，他面皮却饱满而红润，没有一丝皱纹，似在拼劲最后一丝力气，向人们诉说——谁言未老先衰，看我宝刀不老！因他这副形象，私下里，我们都称呼他为郑老头。

张大炮倒上杯水，然后坐在椅子上，与郑老头平起平坐。因张大炮尊老爱幼，便恭敬道：“大爷，您多大了？”郑老头脾气大，肝火攻心，一听这话，已是怒火中烧，但因初来乍到，强行忍住，红着脸，道：“四十四，你呢？”张大炮长舒一口气，大叹一声，笑道：“五十五了。他麻辣个逼的，原来你比我还小啊，我操他个娘的，我还以为你八十了呢。”

郑老头听张大炮口气，甚不受用，但又不好发作，佯笑一声，解释道：“和你说啊，我有病啊，心脏病加高血压。去年刚做了心脏病手术，花了十几万，唉，积蓄都花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还有我这高血压，高的不得了，唉，都能晕过去，全凭吃药维持。”张大炮再声长叹，道：“他麻辣个逼的，我又何尝不是，刚给儿子买上楼，借了很多钱。我操他个娘的，这不，我还有糖尿病，也是天天吃药啊。”

郑老头问道：“公司给你开多少钱？”张大炮实话实说，道：“他麻辣个逼的，才九百，我操他个娘的，你呢？”郑老头道：“八百。”张大炮将茶杯往桌上狠狠一磕，愤愤不平，道：“他麻辣个逼的，远处不说，就看咱们身边这几个人，公司也太不公平了。我操他个娘的，像刘苟生、边大爷、你、我，这些上了年纪的人，都开八百，我每月有一百元队长费，而赵鹏、郝帅、裴二虎、董大，他们这些小屁孩，都开九百。他麻辣个逼的，我们都是干同样的活，我操他个娘的，为什么却待遇不同？”

越想越气，越气越想，张大炮拿起水杯，喝一口水，骂道：“他麻辣个臭逼的。”再喝一口水，再骂道：“我操他个贼娘的。”越喝越想骂，越骂越想喝，反复循环，经久不息，并时不时问道：“他麻辣个逼的，郑老弟，你说说，我操他个娘的，这到底是为什么？”

郑老头本就脾气暴躁，只因病情原因，不敢动怒。这一回，郑老头听到张大炮如此谩骂，忍无可忍，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别骂了，别骂了。”张大炮本想得到声援，反被泼了冷水，如何不怒，扫兴道：“他麻辣个逼的，我骂我的，我操他个娘的，又没骂你。”郑老头一听这话，脸色绯红，勃然大怒，猛然起身，指着张大炮，道：“你骂谁？你嘴给我放干净点，再骂一句试试？”

遭此突变，张大炮一脸无辜，道：“他麻辣个逼的，我从来不会骂人，我什么时候骂你了？”郑老头盛怒，大声道：“你麻辣个逼，你再骂？”张大炮浑身无奈，道：“我操他个娘的，你怎么骂人呢，你怎么这么不文明呢？”郑老头暴怒，大喝道：“我操你个娘，你再骂？”张大炮将双手拍的啪啪作响，道：“他麻辣个逼的，我招谁惹谁了，我操他个娘的，说也说不清了。”当下，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争的面红耳赤，吵的天昏地暗。

这时，制药厂员工孙吴与刘蜀，前来上班。路过门卫室，见里面吵声不断，便走进门卫室。孙吴道：“怎么了？”郑老头不认识孙吴，便道：“这位师傅，你来评评理，我刚来上班，他便骂骂咧咧，给我个下马威，这不是欺负新来的吗？”并不屈不挠道：“你以为，你这样我就怕了你吗？”

张大炮又将手拍的啪啪作响，道：“老孙，你来的正好。他麻辣个逼的，他口口声声说我骂他，我操他个娘的，我什么时候骂他了。”郑老头在孙吴面前，有所收敛，脸色绯红，道：“你还骂！你还骂！你再骂一句试试！”张大炮不再解释，怒上心头，道：“他麻辣个逼的，我这么文明的人，说话一向小心翼翼，做事都是三思而行，他居然说我骂他。我操他个娘的，真是没有天理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这是个什么世道。”并学着殷泰山，聊以自慰道：“古人说的好，他麻辣个逼的，欲加之罪，我操他个娘的，何患无辞。”

郑老头忍无可忍……

……

第十七回：穷且益坚不坠青云志

且说来者是谁？正是贾大队长。须知，公司规定，上岗抽烟，罚款一百。张大炮挨着窗户，眼疾手快，迅速打开窗户，将烟扔到了窗外。郑老头挨着门，又在贾大队长注目之下，心中甚慌。但其人老奸巨猾，将半截烟扔到地上，踩了两脚，开门时，故意将遥控器掉在了地上，然后弯腰去捡，顺便将半截烟捡起，轻轻的放到了口袋中，神不知鬼不觉。接着，便若无其事、光明正大的将门打开。

一进门，贾大队长道：“过年好，我来给你们拜年了。”张、郑二人同道：“过年好。”便没了下文，场面甚是尴尬。贾大队长叹了口气，道：“大年初一上班，真他妈的不是滋味。不光你们上班，我们当领导的也不闲着。”张大炮不冷不热，说道：“是啊，是啊。他麻辣个逼的，人家歇着咱上班，我操他个娘的，挣的钱还不如人家多。”

贾大队长闻听张大炮言语低俗，欲要批评两句，却猛然住口，吸了两下鼻子，问道：“什么味道？”郑老头谎言道：“刚才有个问路的司机，在这里抽了根烟，走了。”贾大队长问道：“你们抽了吗？”郑老头一脸诚恳，道：“我们从来不抽烟。”张大炮亦道：“对，对。他麻辣个逼的，抽烟不好，我操他个娘的，我早戒了。”

贾大队长又要批评张大炮口出脏言，却猛然想起一事，长叹一声。郑老头慢条斯理，道：“大过年的，叹什么气啊。”贾大队长道：“过了年，这工作又不好做啊。”郑老头穷追不舍，道：“为什么？”贾大队长道：“年前，公司又有二十多人递交了辞职报告，招工难啊。过年期间，你们打听一下，您们的亲戚、朋友以及认识的人，有没有没找到工作的。如果有，可介绍来保安公司。不白介绍，干满三个月，你们便可得到介绍费一百元。”

张大炮道：“他麻辣个逼的，就开这点工资，我操他个娘的，谁会愿意来？”贾大队长见张大炮又出言不逊，道：“以后执勤，咱可得注意了，说话要文明，做事要……”突然，贾大队长住口，吸了吸鼻子，问道：“什么味道？”郑老头打开窗户，道：“可能是烟味，跑跑烟就没味了。”贾大队长道：“不对，不是烟味，是胶皮味。快看看，是不是线路短路了，烧焦了。大过年的，可得注意了，别弄出什么大事来。”当下，他们三人低头四顾，各道：“没有啊。”

突然，张大炮亦道：“他麻辣个逼的，我也闻到了，我操他个娘的，哪里来的？”正纳闷之际，郑老头大叫一声，道：“哎呀，我的衣服。”只见他的口袋烧了一个大洞，露出一个烟头，兀自隐隐泛着红光。原来，郑老头的烟蒂在口袋里死灰复燃，正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贾大队长见状，哭笑不得，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张大炮坦诚道：“他麻辣个逼的，说实话吧，刚才我们抽烟了，我操他个娘的，怕你知道，他把烟藏在衣兜里了。”郑老头亦道：“是啊，以前我们从不抽烟，这不大年初一头一回吗？”贾大队长叹息一声，道：“这次就当我什么也没看见，下不为例，以后这种事坚决不能再发生了。”张、郑二人如遇大赦，喜出望外，保证道：“一定，一定。”

……

第二十一回：刘苟生拜师学艺

且说刘苟生听到有人叫门，登时又吓了一哆嗦。这一哆嗦，非同小可，差点把头从脖子上哆嗦下来，差点把舌头从嘴里抖落出来。更者，其腰一震，痛彻心扉，禁不住“嗷”的一声，惨叫而出。恰如芒刺在背，一时间，眼中挤出了泪水。前者郝帅说过，听到谁再说他与罗燕之事，便要和谁拼命。因此，刘苟生如此惊惧，亦非偶然。

来者系谁？细看之，不是郝帅，是殷泰山。刘苟生喜出望外，笑脸相迎，矜持道：“殷师傅，不，殷老板，百忙之中，大驾光临，稀客，稀客，欢迎，欢迎。”殷泰山不语，将手中烟蒂猛吸两口，扔到了门外，鼻孔冒着烟，嘴里吐着气，踉踉跄跄，一步一颠，走进了门卫室。

刘苟生腰痛稍缓，抹去泪水，拿过椅子，请殷泰山坐下。殷泰山毫不客气，一屁股坐定，猛拍脑袋，道：“我来干什么来，怎么忘了呢？”刘苟生道：“不急，慢慢想。”殷泰山眨了眨眼，道：“对了，对了，想起来了，我要喝水。”刘苟生迭忙倒上水，殷泰山一饮而尽，再要了一杯，又一饮而尽。

原来，殷泰山刚刚饮酒完毕，醉态百出，闭着眼，自语道：“今天碰上一老乡，在山下喝了一中午酒。这不，喝完酒，就想起你们来了，特意过来看看你们。”好久不见，殷泰山已是西装革履，显然春风得意。刘苟生见状，更加毕恭毕敬，殷勤道：“殷师傅，不，殷老板，殷大老板发达了，还记得我们这帮穷保安，真是三生有幸，感激涕零。”

殷泰山正襟危坐，趾高气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问道：“这个……那个……你们都过得还好吧。”刘苟生恭谨道：“回殷大老板，托您的福，我们都过的很好。”接着，叹了一口气。殷泰山不悦，问道：“大丈夫，当努力建功立业，何故叹息？”刘苟生道：“我不叹息自己，而是叹息郝帅。”

殷泰山道：“郝帅怎么了？是不是不在了？”言讫，便要拭泪。刘苟生道：“说哪里去了，郝帅和他媳妇分手了。”殷泰山迭忙收泪，道：“哦，吓了我一跳，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正中下怀，刘苟生喜上眉梢，却又故作深沉，道：“人家嫌弃他是个保安，没地位，没前途，挣钱少，难养家。”

殷泰山听了，一脸不屑，道：“那是，当保安，看大门，就挣这点钱，要是我是个娘们，也看不上他。”刘苟生据理力争，道：“但是，人家郝师傅，是个大帅哥。”殷泰山更加不屑，道：“帅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我这一辈子，最看不起这么一类人，长得帅，又挣不到钱，白痴一个，饭桶一个。”

刘苟生恭维道：“是啊，谁要是有殷师傅，不，是殷老板一半的本事，那就相当的了不得了。”殷泰山本来醉酒，加上刘苟生一阵恭维，顿然觉得飘飘欲仙，不知所以，唯闭上双目，回味，遐思，无限受用。

刘苟生问道：“殷师傅，不，殷老板，听说你去当大老板了，现在做着什么大生意呢？”殷泰山本来就趾高气昂，经一醉酒，更是不可一世，喜上眉梢，神采飞扬，睁大双眼，唾液横飞，道：“我现在，正在销售锅碗瓢盆，主要以盆为主。”说着，递上名片，只见上面写道：“泰山供销社，董事长兼总经理——殷泰山。”

刘苟生览毕，佩服的五体投地。随即，刘苟生将信将疑，道：“卖这东西，能挣钱吗？”殷泰山一听这话，义愤填膺，将双手拍的“啪”“啪”作响，道：“真是妇人之见！商场就是这样，东西无贵贱，关键在于你如何的营销，如何的赚钱。比如说，你卖黄金，卖珠宝，高贵吗？假如你卖黄金，卖珠宝，一月才收入一千元，甚至赔钱，那高贵有个屁用。比如说，你卖袜子，卖内裤，低贱吗？假如你卖袜子，卖内裤，一月收入一百万，那低贱又有何妨。这就是生意，学着点吧。”

刘苟生一阵羡慕，道：“殷师傅，不，殷老板，真是高见。”殷泰山兴致勃勃，眉飞色舞，道：“世界首富比尔.盖茨说，最有希望的成功者，并不是才华最出众的人，而是那些善于利用每一时机发觉开拓的人。华人首富李嘉诚说，如果在竞争中你输了，那么，你输在时间，反之，你赢了，也赢在时间。要我说，人啊，要动起来，把握时机，不能坐以待毙，坐吃山空，坐享其成，天上不会掉馅饼，天下也没有免费的午餐，一切都得靠自己的努力，去拼搏，去争取。你说是也不是，你说对也不对？”

刘苟生点头哈腰，俯首帖耳，谦虚道：“恩，很对，很对，了不得，了不得。”殷泰山兴致更浓，又喷出一股酒气，眨了眨眼，神秘道：“来来来，靠近点，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刘苟生大喜，上前一步，问道：“什么秘密？”殷泰山道：“知道我为什么卖盆吗？”刘苟生谦虚道：“不知道，洗耳恭听。”

殷泰山道：“告诉你吧，这东西属于家庭必备品，销量大，客户广。就像油盐酱醋一样，人人都需要。但是，卖盆还有一个更大的优势，知道吗？”刘苟生谦虚道：“什么优势？不知道，洗耳恭听。”殷泰山道：“油盐酱醋，都有保质期。而卖盆不同，没有保质期，时间长，慢慢卖，可以大量存货，低风险，是个有赚无赔的买卖。”

刘苟生听毕，连声赞道：“殷师傅，不，殷老板，了不得，了不得，太了不得了。经商法则一套一套的，不愧为大老板，人如其名，名不虚传。像你这样的人，有这样的头脑，想不成功都难。”并怀着忐忑之心，问道：“殷师傅，不，殷老板，你现在一天能赚多少钱呢？”

殷泰山酒劲上来，一脸不屑，撇开唱腔，唱道：“三百五百，那是小钱，还不够塞牙缝，不足为奇。万儿八千，唾手可得，直如探囊取物，轻而易举。十万百万，只要敢想，亦是不在话下，手到擒来。莫说赚钱难，莫道赚钱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莫知难而退，莫半途而废，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唱罢，兴犹未尽，殷泰山又吟道：“古人说的好！天下事有难易乎？为之，则难者亦易矣，不为，则易者亦难矣。人之为学有难易乎？学之，则难者亦易矣，不学，则易者亦难矣。”

刘苟生好奇心起，穷追不舍，问道：“那殷师傅，不，殷老板，你一天能赚多少呢？”殷泰山抓了抓耳，挠了挠头，揉了揉脸，眨了眨眼，道：“你真想知道？”刘苟生谦虚道：“恩，洗耳恭听。”殷泰山静了静心，缓了缓神，神秘道：“我不是吹牛，咱也不会吹，老实人不打诳语，你们也不是外人，咱就实话实说吧，上个月，我一个月生意都不怎么好。”

刘苟生似笑非笑，关切道：“那赔钱了吗？赔了多少啊？唉，这年头，看来生意不好做啊。”殷泰山眼珠一瞪，有若铜铃，勃然大怒，声如巨雷，道：“赔什么赔，若赔钱，我还干，那不成了傻子了？那时，我不叫殷泰山，就叫我殷蛤蟆。告诉你们吧，我的目标是一月赚一百万，才赚了二十万，你们说说，这不等于我赔了八十万吗？你们没见，当时把我气得，把这半边脸都打肿了，到现在一摸，还疼着呢。”

刘苟生闻言，连声赞道：“殷师傅，不，殷老板，了不得，了不得，真是太了不得了。”殷泰山居高临下，更加兴奋，手舞足蹈，唾液横飞，道：“昨天，我一天挣了三万，今天一早上，便赚了七千。如果不是遇到老乡喝酒，我现在又挣了三四万了。今天，算是赔大发了。不过，他乡遇故知，酒逢知己饮，也算值了。做人啊，不能眼中只有钱，还要懂得交往，懂得享受，这就是我的人生哲学。”

刘苟生激动不已，浑身振奋，满眼泪光，恳切道：“要不，殷师傅，不，殷老板，我也跟着你干吧，这保安我早就当够了。”殷泰山一脸骄傲，道：“要想干大事，就得自己干。石油大王洛克菲勒说，我一直视‘努力工作定会致富’为谎言，从不把为别人工作当做积累可观财富的上策，相反，我非常笃信为自己工作才能富有，我采取的一切都忠于我的伟大梦想，和为实现这一梦想而不断达成的各个目标。不过，你先跟着我学学，那倒可以。说句实话，当保安有什么出息，年纪轻轻不干点大事，整天缩在小屋内喝茶看报，简直荒废了岁月，辜负了大好韶光，于国于家于自己无望。”

刘苟生沉思了一会，道：“恩，殷师傅，不，殷老板，太有高见了，语出惊人。我得考虑考虑，也向你拜师学艺，学着做点生意。”殷泰山急不可耐，大声道：“还考虑什么，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赶紧吧，辞职了再说。世界首富比尔.盖茨说，很多时候，在机遇面前，如果没有果断的态度和及时的行动，那么，你可能将永远失去成功的机会。”

刘苟生有些犹豫，默默点头，道：“恩，你说的很对，不过，我就是怕……”殷泰山迫不及待，撇开唱腔，唱道：“前怕狼，后怕虎，何以成大事哉！雄赳赳，气昂昂，方为大丈夫也！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不要总是抱着一棵大树，等着洪水涨上来淹死，要提前把这棵树做成船，期待着乘风破浪，这就叫做未雨绸缪，决胜千里。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死皮赖脸的人叫蛤蟆，憋头缩脚的人是王八，公鸡和雄鹰最大的区别在于，一个只会在地上奔跑，一个敢于飞往高处，这就叫做事在人为，选择决定了人生。”

话音刚落，手机响起。殷泰山大大咧咧，接起电话，问道：“是我的亲表弟啊，有啥事啊，说吧，做哥哥的一定尽力而为。”其表弟道：“我的亲表哥啊，你借我的那两万元钱，啥时候还啊？”殷泰山保证道：“少则三五天，顶多下个月，一定还上。”其表弟道：“你快点吧，这句话我已经听了N遍了。”殷泰山再次保证道：“我发誓，N+1遍，这是最后一遍了。”其表弟道：“但愿如此，你快点吧，我要买车，急等着用钱呢。”言讫，依依不舍，挂上电话。

殷泰山收起手机，满不在乎，道：“看看我这个表弟，不就欠了他两万块钱吗，恐怕不还他了似的。整天念念不忘，唠唠叨叨，真是小肚鸡肠。像这种人，何以成大事哉！”刘苟生思虑再三，道：“殷师傅，不，殷老板，等我歇班时，先上你那里去学习学习吧。如果行，我也干。”殷泰山道：“行啊行啊，一言为定。我先告辞，后会有期。”说着，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次日早上，风和日丽。交班时，刘苟生不再叹息，不再抱怨，兴致勃勃，给殷泰山打去电话，询问地址。下班后，刘苟生转弯抹角，在城市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殷泰山。只见殷泰山西装革履，坐在一辆破旧的三轮车前，狠命的吆喝着。车上地下，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塑料盆。这里不是别处，正是集市一角。

刘苟生大失所望，大为吃惊，道：“殷师傅，不，殷老板，你的供销社呢？”原来，殷泰山爱吹牛，说大话，在欠债累累的情况下，他能把自己说成富家子弟，在略有收获的情况下，他能把自己比作世界首富。他这样做的目的，旨在抬高身价，让别人高看自己一眼。正是：总道是，老实人不打诳语，其实是，吹牛人不打草稿！

何况昨日，是醉酒之后，殷泰山虚荣心更甚，纯属醉后狂言，一派胡言乱语。至于昨日，他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早已忘得一干二净。只在今早，殷泰山接到刘苟生电话，方知他要来学习经验，便爽快道：“你来吧。”刘苟生来到殷泰山面前，满面质疑，手中犹拿着那张名片，上面写道：泰山供销社，董事长兼总经理——殷泰山。

原来，所谓的泰山供销社，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殷泰山自己。殷泰山甚为尴尬，撇开唱腔，唱道：“古语说得好！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古语说得好！苗从蒂发，藕有莲生。积土成山，积水成渊。绳锯木断，水滴石穿。是啊，尘土组成了大地，滴水组成了海洋，星星之火迅速蔓延，便可照亮整个世界。”

唱罢，殷泰山说道：“渺小并不可怕，因为，一切伟大的事物都是在渺小中诞生的，孕育的，成长的。最可怕的是，一个人一旦适应了渺小，不思进取，那么，便永别了伟大的机遇，消磨了伟大的斗志，扼杀了伟大的命运。你要知道，只有从小本生意做起，才有做大事业的资格。你看着吧，今天的我是如何创造明天的辉煌，你就是一个老大的见证。”

一来刘苟生求财心切，权且学之，二来殷泰山的说唱哲学，颇为心动，三来刘苟生心道，来都来了，看看再说。想至此，刘苟生便留了下来，成为了殷泰山的学徒兼助理。这时，集市上的人愈见增多，三三两两，络绎不绝。殷泰山道：“守株待兔，只能坐以待毙。”刘苟生道：“那该怎么办呢？”殷泰山道：“你得学着会唱，只有唱起来，才会财源滚滚。做生意是一门学问，博大精深，不能一言而尽。学着点吧，看我的。”

当下，殷泰山清了清嗓音，撇开唱腔，假声怪调，唱道：“都来看一看，都来瞧一瞧，买不买没关系，看不看在于你。我家的盆，品种多，颜色全，你要什么盆，就有什么盆。洗脸盆、洗脚盆、洗澡盆、洗衣盆、洗碗盆、洗菜盆、栽花盆、水果盆，还有那夜里的尿盆，更别说那招财的聚宝盆，以及那多功能的多用盆。大大小小，应有尽有。红橙黄绿，任您选择。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今日优惠价大酬宾。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此时不买，更待何时。过了这村，便没这店，现在跳楼价大甩卖。我家的盆，物美价廉，经久耐用，请您放心，包您满意……”

这时，有一中年妇女问道：“你的聚宝盆在哪里？”殷泰山停罢吟唱，迅速找出了一个中等大小的盆，笑道：“喏，就是它了。”中年妇女问道：“它为什么叫聚宝盆呢？”殷泰山让她看了一下盆底，笑道：“喏，这不写着吗？招财进宝！”中年妇女恍然，一阵嬉笑，又道：“那你的多用盆呢？”殷泰山指着一个大盆，笑道：“喏，就是它，可以给小孩洗澡，也可以在饭店里洗菜，还可以洗衣服，再不然，洗脚，洗脸，洗碗，当尿盆都可以，所以叫做多用盆。”人群听了，一阵哄笑。

经殷泰山一阵卖唱，三三两两的人围了上来，不过，十之八九不是为了买盆，而是前来免费听唱，觉得稀奇。这就是世界，你唱的最好，固然有人鼓掌。然而，如果你唱的最差，掌声反而最激烈。只有那一般的人，才会无人问津。殷泰山的唱腔，如何形容呢？有如蛤蟆叫春，更似乌鸦落水，沙哑、低沉、不着调，难听、刺耳、没人性，直让听者结舌，闻者呕吐。但正是物以稀为贵，瞬间聚集了一群人，一来二去，倒卖出去了不少盆。

殷泰山见状，喜不自禁，对刘苟生道：“古人说的好，使口不如自走，耳闻不如眼见。看俺的，再给他们表演一点实际的，有用的，货真价实的。”言讫，殷泰山拿起一个大盆，默无一言，高高举起，猛然间，使劲往地上摔去。接着，再举起，再摔下，如此反复了三五十次，累的气喘吁吁，额头冒汗。

殷泰山将盆示众，完好无损，撇开唱腔，唱道：“我家的盆，质量就是好。不怕摔，不怕碰，三岁买个盆，活到老，用到老。咱不是吹牛，咱也不会吹，好就是好，孬就是孬，这样的质量哪里找。耳闻是虚，眼见是实，用真心换取信任，用实力见证奇迹，别看小小一个盆，一千年之后，那就是一个宝……”

这一招果然凑效，一阵忙碌，又卖出了不少盆。殷泰山见状，笑逐颜开。一上午，就这样过去，殷泰山粗略一算，大约赚了三百元。刘苟生心道：“这样一来，殷泰山干两天，就抵得上我一个月的工资。”想毕，一阵羡慕，怦然心动。

这时，人已渐稀，集市将散。殷泰山三步两步，赶紧去上厕所。少时，三个女孩说说笑笑，一路走来，指着一个大盆，问道：“这个大盆，怎么卖？”刘苟生一阵谦虚，笑道：“三十元一个。”其中，一个女孩道：“这么贵，这么薄，结实吗？耐用吗？”

刘苟生耳濡目染，学着殷泰山，撇开唱腔，唱道：“因为贵，所以薄而结实。因为结实，所以薄而贵。如果薄，却便宜，必不结实。如果厚，却很贵，必不美观。所以说，薄与贵，这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不信，你们看着，我给你们示范一下。”并神秘道：“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说着，刘苟生举起这个大盆，狠命的往地上摔去。与此同时，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大盆四溅，裂成了五七八片，散落一地。正是：学说学唱学生意，自卖自夸自羞惭！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