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儿女英雄传
·白新怀
一 “老子抗不了日”
大青山虽然是一位饱经沧桑的母亲,但却掩饰不住她的慈祥与秀美。她盘膝而坐,怀里拥抱着她心爱的孩子——百什户村。
百什户村位于察素齐镇正西北二十里处,是大青山井沟的南口。村东一里许有朝代沟,二里处有白石头沟,三里处是宽阔而险要的大万家沟南口,长年溪水汩汩,灌溉了二十多个村子肥田沃土。村西一里有面沟,二里处是小万家沟,再往西是上达赖沟。这里的每一道沟都可深入到大青山的腹地,自古以来是兵家必争之地。赵武灵王元年至二十八年(公元前626年——公元前298年)间修筑的赵北长城于山脚下东西穿过,更显得这里古老而神秘。
此时已是日上三竿,百什户村象一个熟睡的婴孩,静静地躺在母亲的温暖怀抱,突然,村里骤然骚动起来,街道上尘土飞扬,战马嘶鸣!鸡飞狗跳,嚎哭叫骂声不绝于耳。闺女媳妇急急躲藏于草垛和山药窑里,来不及躲藏的,赶紧从灶间锅底抓把黑灰抹在脸上,惊慌失措地等待着噩运的降临。
伍德子脚踏一双日本高筒马靴,鞋钉在石头井盘上磕得嘎嘎响,扯开嗓子指挥他的部队抢粮抢鸡抢女人:
“刘长命带人到村西头,狗不吃到村东头,二肉蛋到当街,给爷好好的收。有人的不打锅,没人的人家打锅,两个时辰内争取结束战斗!”
于是,这些穿着各种样式衣服的兵丁再次把村子翻了个底朝天。
一个时辰过去,大榆树下的石头井盘边,堆了一些抢来的东西,粮食、粉条、鸡、衣服、被褥。因为没有抢到大烟土,二肉蛋绑来一个学生模样,长得细皮嫩肉的小后生,他叫王永会,是就读于归绥城的学生。
“你们这些挨刀货、枪崩货、传头子(瘟疫)毒不死的,抓我的孙子损了八辈子阴德的,快还我的孙子呀!”一位头发雪白的老太太披头散发地扭动着小脚追了上来,她是王永会的奶奶。
“这老不死的,还敢骂人,掌嘴!”伍德子怒道。
狗不吃抢上前去,左右手开弓就是几记耳光,王老太太被煽倒在地,嘴里鼻子里全是鲜血,王永会见状,抬脚去踢伍德子,被刘长命和二肉蛋剪了双臂,死死地绑在了大树上。
其时,一部分村民被赶来了,大家都敢怒不敢言。
王老太太嘴里喷着鲜血,继续骂道:“你们是牲口养的,难道家里没有父母姊妹。放着日本人你们不打偏偏来祸害老百姓………”一股血团涌入口中,王老太太昏死过去。
“奶奶!奶奶!”王永会急呼,嘴却又被刘长命堵上了。
“哈哈哈哈,”伍德子仰天大笑,“老子的自卫军抗不了日还抗不了你们?”接着指着村民的脸又道:“你们都是奴隶性质,爷们打吃饺子骂吃肉,不打不骂啃个干骨头。今天告诉你们,这后生里通日寇,破坏抗战,若想让他活着回来,三天后,上山送来两千块现大洋了事,不然的话………”
“嚓”的一声响过,伍德子的马刀砍断了头顶粗大的榆树枝。
“德哥消消气,德哥消消气。这孩子有啥不对的地方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他家只有奶奶孙子二人相依为命,去年他爹死在日本人刀下,求求您饶了他吧!”此时,一位中年村民上来求情。
“呵,谁的裤裆烂了,跑出来个你?你是谁,瞎参乎个甚?”伍德子瞪起了三角眼。”
“我叫胡官仁,是本村的,求德哥饶了孩子吧!”
“爷看他就是有钱的主,没钱咋能念得起书?!今天的财神爷咱请定了!”
“德哥,你有所不知,他祖孙二人全靠几亩薄田读书生活,真的没有钱呀,要不限十天,给200块现洋吧?!”
“不行,你让爷们吃西北抗日吗?限五天,送五百块现洋,办不到别怪爷们翻脸不认人!”
一声唿哨响,伍德子的队伍在一片尘土中开拨了。
王永会被扔在马背上,强行带走了。
这天,从山里来了一位陌生的中年人,头顶二道蓝白毛巾,身穿老蓝布黑夹袄,大裆单裤,脚踏一双牛鼻子千层底布鞋,一副庄稼人打扮。此人操山西口音,满面笑容,和蔼可亲。见老年人就叫大爷大娘,见年轻人称兄道弟,彬彬有礼。百什户村的胡官仁,王永会,刘才旺见此人言谈举止,气度神形与众不同,遂与之交谈,此人自我介绍道:
“我叫邱如刚,山西口里人,来此探亲未遇,身上的盘缠路费被土匪洗劫一空,只好讨吃叫街流浪过日子,今天适逢三位大哥,乃是天定的缘分啊!”说罢,凄然落下热泪。
胡官仁三人听罢,对他非常同情,于是领邱如刚到胡官仁家吃饭。饭后,胡官仁对邱如刚诉说了绥远沦陷后的悲苦生活。又讲了昨天“官土匪”自卫军伍德子洗劫百什户,打伤王老太,掳走王永会,被请财神遭勒索的事情,众人泪如雨下,胡母更是泣不成声。邱如刚见此情景,也是泪流满面,道:“乡亲们,不要哭了,哭是没有用的。咱们老百姓得想个办法,不能永远受人宰割!”
王永科道:“咱们都是庄户人,老人们常讲,苦吃不死人,忍耐就能存活,可现在咱已无立锥之地,有什么办法可想呀!”
刘才旺也道“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咱就是受欺负的命呀!”
邱如刚却说:“人不能认命,李闯王,刘备刘玄德都是素民百姓,可他们却能真刀真枪打天下,薛平贵、薛仁贵也是讨吃叫街的,而后却能辅佐帝王打天下,天无绝人之路,人不能总是认命,咱老百姓更不能坐着等死…………”
一席话说在了众人的心坎上,大家都认为邱如刚是个有见识的人。
当晚,邱如刚就住在胡官仁家。
第二天清晨,胡官仁要进沟割柴禾。邱如刚道:“官仁呀,我本是流落外乡的受难之人,初来你家就受到深情相待,无可报答,今天,我跟你进沟一起割柴禾表表我的心意。”胡母道:“咱们都是受苦受难的苦命人,吃顿饭算个甚。你千万不要取心啊!”邱如刚执意要去,胡官仁只好应允。早饭后,二人带上柴刀绳子动身割柴,刚出家门,邱如刚提出要把昨夜谈话的王永科,刘才旺都叫上走。胡官仁见说,感到话中有话。于是相约王、刘同行。进了沟,四人都上坡割起柴禾来,只见邱如刚手提柴刀扭扭捏捏不象个“庄户人”胡官仁就手把手地教他。
“老乡,你在口里没有割过柴禾吧?”休息的时候,胡官仁问道。
邱如刚坦率地说:“我原来是太原成城中学的老师,我并非来此探亲,路上也没有被土匪抢劫一空………”
“那么,你到我们村干啥?你是做甚事的呢?”三人惊奇不已。
邱如刚道:“我们是共产党,毛主席领导的八路军,奉命从山西雁北地区来大青山建立抗日根据地,和穷人一齐起来共打日本鬼子。光我们成城中学师生就来了320名,官仁哥,你们欢迎我们吗?”
百什户的村民早些日子虽然听说大青山里来了抗日的八路军,但从未见过面,今天他们三人亲眼看见了八路军派来的邱如刚,大家都异常的高兴。
“用什么办法抗日?”三人以渴望的心情向邱如刚请教。
邱如刚介绍了国内的形势,延安的现状与情况,共产党毛泽东的抗日主张。特别还介绍了山西平型关、娘子关、侯马、晋北等地区打击日寇的情况。听到这些胜利消息,大家都眉飞色舞,心里痛快极了。
邱如刚道:“对敌人作斗争,咱们得有个组织,组织起来大家才能行动一致,才能互相配合。军民团结一心,才能把敌人赶出中国。”说着,他拿起一根荆条,用手轻轻一折,断了。又拿起大把荆条,让三人用力折断,三人使尽力量也折不断。邱如刚哈哈大笑:“三位大哥,这就是组织起来,军民团结一致才能打败日本帝国主义的道理。”
三人也会心地笑了。
邱如刚提出要组织抗日救国会,通过抗日救国会来发动群众,组织群众,宣传抗日。组织游击队打击敌人。他说:“毛主席制定了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政策。人不分老少,不分贫富,地不分南北东西,不分民族宗教。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有人出人。全国都动员起来,四面八方的打击敌人,咱四万万同胞一定能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
邱如刚充满信心的舞动着拳头,三人都听得入神了。
“为今之计,咱们首先要把被请财神的王永会救出来,我们得想一个好办法。”邱如刚说。
“兄弟,你领我们干吧,你说咋办就咋办!”胡、王、刘此时心里有了主心骨。
四人背上柴禾回村,路过孙膑庙,四人在孙膑的泥像前对天盟誓:“我等四人愿结拜为兄弟,并参加抗日救国会。要同生死,共患难。不怕苦,不怕难,不怕死,赶不走日本鬼子誓不罢休!”四人的誓言在庙梁上轻轻回荡。
邱如刚道:“从今起咱们就是抗日救国会的会员,都是革命同志了,革命同志不准暴露组织,不准出卖同志,谁要违反,必定受到抗日军民严厉的制裁。”
“海枯石烂,抗日到底永不变心!”胡、王、刘同声表态。
二 亮剑
伍德子大名伍点元。是王有功部第一支队长,与第二支队长刘子德(龙镇子),连长李福英(愣新正)共同辅佐王有功。日寇沦陷绥远,伍点元与刘子德啸聚山林打家劫舍为匪,王有功踣而复起时,王、刘又披上了抗日自卫军的外衣。
伍德子手下得力的五个人被称为五虎上将,分别是震山虎王瑞、笑面虎额尔齐召·乃莫气、独眼虎刘长命、吊眼虎狗不吃、东北虎二肉蛋。
这天半前晌,伍德子正与五虎谈论三天前从百什户抢回的财神爷王永会的事,一个士兵跑进屋来报告:
“掌柜的,有一家娶亲的花轿从北面顺沟下来了,稀罕不稀罕(抢不抢)?
伍德子笑道:“太阳从西边上来啦!谁说咱“卧龙岗”是三岔口的孙二娘店,经常路断人嫌,这不,娶亲的都要从咱团部圪蛋路过!”
“掌柜的,娶了她!”笑面虎额尔齐召·乃莫气眉飞色舞。
“娶了她!”伍德子拿定了主意。
“娶了她!”
…………
喽罗们欢欣鼓舞。
一声忽哨,在吊睛虎狗不吃,东北虎二肉蛋的带领下,十多名士兵一窝蜂地向娶家卷来。
花轿落地,花容月貌的新娘被首先赶来的东北虎二肉蛋掀去了红盖头,吊睛虎狗不吃马上痴迷在那里。说时迟,那时快,轿夫迅速抽出短枪,黑洞洞的枪口顶住了东北虎的胸口和吊睛虎的脑袋,二虎手中的八音子手枪也被缴获。那貌美娇小的新娘杏眼圆翻,双睛冒火,谁也没有想到她会从衣襟里抽出一把菜刀来,奋力向东北虎二肉蛋的脑袋砍去,东北虎脑袋一歪,菜刀削去了二肉蛋的右耳。“哎呀呀!”二肉蛋惨叫一声,带着满脸鲜血,扭头欲跑,早被新郎拿来绳索,杀猪似地按倒在地绑了起来。
新娘还想砍杀,被娶亲的人夺去菜刀制止了。
十多个兵士被娶亲的汉子们缴了长枪,举起双手跪在地上。
新郎命令匪部兵士互相用战带绑了自己人,然后,写了一纸短信,命一名俘虏给伍德子送信。
伍德子正在家里等待发财的好消息,却见外号叫圪狸的兵士惊慌失措地跑进来道:
“掌……掌柜的不……不好了,弟兄们叫人家包……包饺子了!”
“甚?”伍德子瞪起了三角眼。
笑面虎接过圪狸手中的信来,轻声念道:
点元兄台:
我等远日无冤,近日无仇。本不该结梁子于当今,只因向日兄请我弟王永会上山作客,今弟欲接永会回家,愿将二虎与尔等十名弟兄与王永会走马换将,请速定夺。
阴山二红侠书
伍德子王点元一听,马上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请了个财神却惊动了阴山二红侠。
阴山二红侠者,乃老五红与小红鞋的并称。二人结为异姓兄妹,以行侠仗义,杀富济贫而闻名于阴山南北。二人皆手使双枪,身怀绝技,指东打西,百发百中。
老五红姓张,蒙族,鸟尔素人。曾劫什兵地任财主粮仓,放粮与百姓,百灵庙举义、投老一团、辅佐韩伍。为土默特旗闻名遐迩的义士。
小红鞋,乃是“金翅雕”云春梅的义妹。领鼓匠班吹尖子,善演二人台。民间传其有飞檐走壁之神功!一双小红鞋鞋底暗制马掌一副,踢人时百发百中让敌人受重创于脚下。
读罢信件,笑面虎额尔齐召·乃莫气道:“进一步惊涛骇浪,退一步海阔天空,为今之计,只好扯乎(收手)了!”
于是,伍德子领着笑面虎额尔齐召·乃莫气、独眼虎刘长命亲自到后院去取王永会。
后院是一长排马厩与监房。伍德子等人刚进院,就听见有嗲声嗲气的声音从监房里传出:
“我的小亲圪蛋,姐亲亲你。来,小白脸蹭蹭姐的奶子………”
伍德子一听,恶气直冲脑顶,一脚踢开监房,只见三姨太小凤仙正抱住了王永会的双肩,伸脖子去亲王永会的嘴巴,王永会被绑了双臂,努力仰面躲开小凤仙的强吻。伍德子抢上前去,狠狠地打了小凤仙两记耳光:“贱货,骚逼,真能丢老子的脸!”
小凤仙嚎啕大哭,抱头跑到了自己的屋里大哭不已。
王永会被扶上了马背,由震山虎王瑞牵着马缰走下沟来。伍德子远远望见二虎被人狼狈地绑着,杀猪般地向他嚎叫:
“掌柜的,救救俺们!”
下到沟底,二德子与众喽罗列队站好,笑面虎额尔齐召·乃莫气大声道:
“阴山二红侠,久闻英雄大名,在下有礼啦!我们掌柜的爱惜好汉,故特来亲自与二位走马换将,对永会小兄弟失礼之处还请多多担待。红侠您枪响,咱就同时放人,请吧!”
新郎官抱拳道:“既走江湖道,便尊江湖礼。失敬了!”抬手一枪,双方同时放人。笑面虎在红鬃马屁股上抽了一鞭,新郎官这头轿夫踢了吊睛虎屁股一脚,二虎与十名兵士拔腿便跑,王永会很快地被马驮回娶亲队伍。
“扯呼!”伍德子众人纷涌归寨。
王永会被众人解了绑绳,扑嗵一声跪倒在地,向新郎官磕头谢道:
“感谢阴山二红侠出手相救!”
“小兄弟可别谢我,我可不是甚么阴山二红侠。”新郎官急忙把王永会扶了起来。
轿夫摘去帽子,王永会惊道:“官仁叔、永科哥、才旺叔,原来是你们来了。”
“此地不可久留,咱们回村再说吧”胡官仁牵了匪兵的红鬃马,扶王永会上马,众人得胜而归。
原来,新郎新娘并非“阴山二红侠”其人,而是邱如刚与本村的娥娥嫂子装扮的。为了不给百什户村树敌,邱如刚想了这个借力打力的办法。
曲娥娥,明眸皓齿,端庄秀美,性情刚烈,是善岱镇保同河村远近闻名的美人儿。十九岁嫁于百什户刘家为媳。日寇占据善岱镇后,筑炮楼,修工事,强化地方统治。这天,曲娥娥回娘家保同河小住,得知炮楼里的日寇枪走了娘家的猪,执意要将猪要回。邻里乡亲劝她道:“听说日本人烧杀抢掠,奸淫妇女成性,万万不可去送死!”
曲娥娥道:“日本人他也是人吧?!他吃猪肉,我要回个下水也可以。”遂独自前往。
孰料曲娥娥羊入狼口,被十多个日寇轮奸了整个夜晚,悽惨叫声让周边居民胆颤心惊,直到第二天中午,曲娥娥才拼命爬回了娘家村里。然而,就在曲娥娥受辱当夜,娘家又遭鄂友三部强征粮饷大烟。粮食衣服又被洗劫一空。老父亲挨打后躺在炕上不能动弹,几天后含恨而死。
曲娥娥发誓,只要有一习气在,杀鬼子,宰顽军,报仇雪恨。适逢邱如刚、胡官仁等用计救人,所以娥娥嫂子挺身而出,假扮小红鞋刀劈东北虎。
此次解救王永会,八名八路军战士参加了这次行动。
三 宝塔山的指示
八路军初到大青山,智取枪支马匹,用计解救王永会的事情,很快在周边地区传开了,更有街谈巷议将此事传得神乎其神,说八路军是神兵天降,个个都能飞檐走壁,有飞毛腿神行太保戴宗之神功,杀富济贫,专与土匪、日本人作对,于是好奇向往之心
八路军李支队的二位领导于占彪和高鸿光在邱如刚的陪同下与胡官仁、王永科、刘才旺三人见面。彼此一见如故。他们代表李支队向百什户的人民表示慰问,宣传抗日救国会的道理,讲解了抗日救国会的任务后,宣布百什户抗日救国会成立。
于占彪说:“我们八路军是共产党毛主席领导的红军改编成的抗日军队,是穷人的军队,天下穷人是一家,共产党就是穷人的大救星。
我们来自五湖四海,都是阶级弟兄。抗日救国就得团结奋斗,团结奋斗,才能求得穷人解放。未来的中国是穷人的天下!“
在老爷庙召开的抗救会成立会议上,决定胡官仁、王永科、刘才旺三人共同负责领导工作,邱如刚辅导他们。于占彪和高鸿光反复地向三人交待政策和工作方法。规定每人稳妥地秘密地发展三名会员。一人成三,三人成九,九人成二十七,就象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不久,发展了王永会、刘天河、姚亮、杜仲和、银民忠、孟天贵、胡海威、刘忠小、李国玺等二十多名会员。组织不断扩大,力量日益雄厚,影响波及到整个周边地区,小万家沟、祝拉沁、黑蛇图、 上达赖、白音察汉、忽拉格气、妥妥岱、达尔计、西柜、西梁、沙尔沁、窑子湾等自然村也逐步发展了二百多名会员。这些村的救国会搜集敌伪情报,破坏铁路,抢运粮食,巩固根据地,抗日烽火在阴山南麓,大青山脚下很快形成燎原之势。
肩上扛着枪,
手榴弹挂胸膛。
挺着个胸脯儿前进!前进!
好似群猛虎下山岗。
见敌人莫惊慌,
急忙爬在大路旁。
找目标,瞄准枪,
乒乒乒,乓乓乓
打得敌人发了慌,
丢下子弹和军粮。
小车推来大车拉,
唱着歌儿进村庄。
汗淌淌,乐洋洋,
未几,八路军八十多人排着整齐的队伍,唱着响亮的战歌进驻百什户村,村民们听到嘹亮的歌声都围拢到东圪堵来观看,青少年更加喜悦。新选的村长姚亮和救国会的会员给八路军端茶送饭,表示热烈欢迎。由于老乡们屡遭伪军、自卫军和土匪的骚扰,所以起初对八路军持观望态度。但是住了不多几天,看到八路军不打人不骂人,说话态度和蔼客气,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买卖公平合理,纪律严明,人人抛去了戒心。八路军还帮助老乡担水、扫院、割柴火、收割庄稼、打场、耕地。卫生员给患病的老乡治病送药,分文不取。更加受到人们的热爱,老年人说:“天下哪有这样好的军队啊!”部队的干部战士平时还教青少年唱歌,以振奋人心:
工农兵学商,
一起来救亡,
拿起我们的锄头和刀枪
姚亮的公开身份是伪村长,同时又是抗日民主行政村村长。胡官仁、王永祥、胡挨仲三人分别负责宣传、武装、生产方面的工作。当日伪政权向村里派粮、派物的时候,姚亮经常前往伪政权,想方设法与之周旋,减免粮款。有时则去日伪军部去送好似真实的假情报、过时情报,以取得日伪的信任。
接着又成立了妇女会,儿童团。曲娥娥发动妇女缝军衣,制军鞋支援部队。儿童团则由最年轻的救国会员李民旺负责指挥站岗放哨,盘查来往行人,严防敌特潜入根据地刺探情报。
八路军南平川武装工作队进驻百什户村的消息不翼而飞。这消息自然地会被土默特的地下党组织所得到。
一天,沙尔沁村的蒙古族农民李定定只身来到百什户村,因为邻村上下种地接畔久有往来,所以和姚亮、胡官仁谈起话来犹如家人一般。双方毫无顾忌。李定定问起驻在这里军队的情况,姚亮说“八路军是从前的红军改编的,是咱们穷人的队伍,归共产党领导,是毛主席和朱德总司令指挥的。专门为抗日打鬼子来咱们这里。八路军太好了,就象咱们的亲人一样。我们的祖辈先人也没有见过这么好的军队呀!”定定听了也乐得合不拢嘴:“带兵的官叫什么名字?他是哪里的人?”定定又问。姚亮道:“队长叫姜文华,是湖南人,听说还是经过二万五千里长征的老红军呢,一点儿官架子也没有。”
胡官仁接着说:“自从八路军进了咱们村,日伪军、自卫军、土匪都不敢来欺侮老百姓了,百什户老百姓算是得救了。”
李定定羡慕地说:“八路军能去我们沙尔沁住多好啊,我们村的老百姓也盼他们去。吃、穿、住我敢负责包起来,希望你们对姜队长谈谈。”
姚亮说:“定定,你叫乡亲们放心,姜队长说过周村都要去,中国的土地都是咱中国人的,我们一定要把日本鬼子全部赶出去。”
临行时,定定再次嘱咐:“千万把话传给姜队长,欢迎八路这早点到沙尔沁去。
过了两天,正当夕阳西垂,晚霞笼罩,百鸟归巢的时候,李定定独自一人再次来到百什户村。姚亮和胡官仁迎回家中,李定定尚未坐稳就开口问:“前两天我说的话你们告诉姜队长没有?”姚亮道:“我们跟他谈了。”定定追问道:“姜队长怎么答复的?”姚亮道:“他很高兴,特别是听说你是个蒙老乡就像得了喜了,乐得双手急拍大腿,埋怨我们为什么不早点领你去见他。”李定定也着急地说:“我这次就是特意来见姜队长的,你们快引我去吧!”
于是,姚亮和胡官仁马上引着定定到武工队队部。见面后,定定说:“姜队长,我们沙尔沁的蒙汉老乡早就盼你们能去我们村。”姜文华会意地说:“我们全国各族人民共同生活在中国的土地上,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应该说心里话。我们中国的少数民族比汉族人民受的压迫更深重。深重在哪里呢?你们比汉族人民多一层民族压迫,所以毛主席制定了民族政策,主张国内各族人民一律平等,对少数民族要给予照顾优待……。”定定不等姜文华说完,插口:“姜队长,你的话在我们村里也有人这样说过。”
姜文华道:“你听谁说过?”
定定:“我们村有两个从外蒙回来的人!”
姜文华喜出望外,激动地说:“我早就想见他们!”
定定从毡帽的夹层里取出一张纸条递给姜文华,姜文华马上向里屋走去。
里屋,秘书王威正在编写一封文件,姜文华把纸条给他看,上写:“你们是不是当年的红军,请告:”署名“贾力更。”
回信只有两个字:“是,来!”
姜文华把回信交给定定。定定告别而去。
姜文华双眼望着定定远去的背影,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贾力更”三个字在他心上镌刻已久,贾力更正是党中央毛主席和司令部所指示的,他们必须抓紧时间要找的地下党负责人啊!
离开延安的时候,党中央毛主席对李井泉、姚喆、姜文华等大青山游击支队干部郑重指示,要千方百计找到杨植霖同志的游击队和从蒙古国派回来的贾力更、奎子璋(奎壁)等同志。不久前,部队已与杨植霖的游击队胜利会师,现在又有了贾力更的信息,这怎能不让他兴奋不已呢?春季延安辞别主席的情景,姜文华至今历历在目:
在延安的窑洞前,主席买了土鸡,备了薄酒为他们壮行,并且,还为他们讲述了主席记忆中的贾力更。
主席从桌上的盘子里抓了几把大枣,放在李井泉、姚喆、姜文华等人的手里,点然了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望着延河边宝塔上振翅南飞的大雁,意味深长地说:“那是一九二六年的事了…………
贾力更,原名康富城,又名巴音巴图,一九零七年五月十二日出生于内蒙古土默特左旗把什村。八岁入私塾,十六岁进土默特高等小学。一九三四年(民国十三年)春考入蒙藏学校插班学习,次年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旋转入中国共产党党员。
一九二六年,一个春寒料峭、大雪飘飞的早晨。贾力更、李春荣、麟祥、云继珍、任殿邦、赵文翰一行六人离开家乡向广州进发。他们途经北京、武汉到上海,改乘海轮南下,于三月下旬抵达目的地。
三月的广州正是风光旖旎,气候宜人的季节。四季常青的满城林木和争妍斗艳的花卉,使贾力更饱览了秀美的南国风光。凭吊虎门,白鹅潭等古战场,瞻仰三里元抗英遗迹和黄花岗七十二烈士墓,贾力更豪气满怀,慨然赋诗:
虎门炽烈浩然气,
三元怒潮剑戟森。
白鹅潭前忠骨恨,
七二英烈憾冥门。
南国豪杰屠龙手,
北域雕弓铁马风。
千里风尘为共和,
敢笑宋江鬼迷心。
座落在珠江之滨中山四路的番禺学宫。红墙绿瓦,绿树如荫,是座庄严而古老的建筑和幽静典雅的所在,毛泽东主办的第六届农民运动讲习所就设在这里,这是一所新型的政治军事一体化学校,在大革命时期曾培养出许多出色的干部。
一九二六年五月三是,农讲所正式开学。贾力更和学员们穿着灰色军服,坐在绘有犁头的红旗下聆听了毛泽东所长的第一堂课。
开学后,来自全国二十个省区的三百二十七名学员完全按军事体制编为一个总队,下分两个中队和六个区队。贾力更、李春荣等人和后来从黄埔军校转入农讲所的高布泽博、王建功编在一个区队里,过着完全军事化的生活。
贾力更对农讲所设置的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等二十五门课程都认真学习,细心领会,受到了很大教育。特别是毛泽东讲授的《中国农民问题》、周恩来讲授的《军事运动和农民运动》、肖楚女讲授的《海丰农民运动》,使贾力更得到了马列主义与中国革命相结合的革命理论的进一步武装。
操场上,三十几名学员在此试摔跤。
摔跤,即角抵、相扑、掼跤的异名。据《清牌类钞·礼制》载:“布库,相扑为戏也,徒手搏击,分曹角力,伺隙蹈暇,不专恃匹夫勇,胜者有厄酒、羊臛之赐,立饮无算。”土默特人相承本族遗风,儿童及青年间相扑为戏,随时较量,俗称“撂跤”。
贾力更来自内蒙,几位山东学员要与他一比高下。
贾力更伺机而动,闪转腾挪,几个回合,几位山东学员被他摔倒在地。
众人看得精彩,另几位学员不分籍别,一起同上,贾力更跳出圈子,摆脱拘泥,敏捷应对,将众人撂得人仰马翻,气喘嘘嘘。围观的人掌声擂动,叫好不断。
飞檐下毛泽东所长看得出神,问身旁的周恩来道:“此人是谁?”
“吉尔格勒。”周恩来道。
“仿佛没有这个名字在学员中。”
“蒙名叫巴音巴图,贾力更是他的汉名,是蒙古吉尔格勒的谐音。”周恩来作进一步的解释,“绥远来的学员,就读于蒙藏学校,受教育影响于李大钊、邓仲夏……”
“不愧是成吉思汗的子孙!”毛泽东赞叹道。
在紧张学习的日日夜夜,绥远籍学员受到了毛泽东特别的关怀和爱护,毛泽东所长知道绥远学员不习惯吃大米饭,就让庶务部设面食组,使他们能吃到适口的饭食。由于气候炎热,蚊虫很多,毛泽东怕学员被蚊子叮咬生病,经常在晚上睡觉时把他们的蚁帐放好。有时,贾力更与学员在校门里水池洗澡,毛泽东看到了,担心他们不适应南方水土气候,急喊:“快上来,水凉,会生病的!”
一次就餐时,毛泽东与贾力更坐在一起,谈起绥远土默特地区风土人情,贾力更道:
“土默特地区有‘三件宝’:山药、莜面、大皮袄。并且有四个‘再好不过’,那就是:
“坐席好不过个红烧肉,
待客好不过个热炕头。
抽烟好不过个大烟斗,
喝酒好不过个二锅头。”
“哈哈……”听罢贾力更的叙述,毛泽东爽朗地笑道:“我以为我们湖南的红烧肉好吃,绥远的红烧肉看来也很不错嘛!”
过了一段时间,贾力更果然在外面搞回了二斤猪肉,亲自烧了一盘红烧肉让毛泽东品尝,毛泽东高兴地说:吉尔格勒的红烧肉果然好吃,香而不腻,好吃得很哩!”
………………
呜———呜———
宝塔山的上空再次出现了敌人的飞机,警报声骤然响起,打断了主席的回忆,姚喆、李井泉、姜文华等人劝主席尽快撤入防空洞,主席不慌不忙的站起身形,闲庭信步地走向防空洞,笑言道:“敌人害怕咱的草原雄鹰横空出世,不让我给你们讲故事了!”
四 沙海狼嚎
“一定要找到贾力更!”
一只重拳重重地击在桌案上。那是一纸电文,桌上的电话水杯等什物随着振动。
电文称:
据可靠情报,共党重要人物贾力更近期从蒙古归国,黑石联队。命你等配合德穆楚克鲁普、李守信蒙古军、羽山公馆等通力合作,寻找从蒙古国潜入的共党要人贾力更!
上肥原机关长
黑石的脸上,肌肉颤动几下,手把座椅,转身用双目紧紧地盯着墙上的太阳旗,太阳仿佛在淌血…………
译电声嘀嘀不断,黑石感到,一座大山向他的肩膀压来。
黄沙漫漫,逐浪涌向天边。太阳当头,火一样灸烤着行人。
这是1937年8月份的一天,沙海驼道再次承载了一人一驼。这是一位30多岁的中年汉子。一身旅蒙商人打扮,头戴一顶草帽,飘带系于帽端,上身黑布夹袄,穿一条丝绸大裆裤,脚踏一双低腰蒙古快靴。
正是人困驼乏之时。
当汉子喝尽皮囊里的最后一滴水时,太阳已然西斜,一人一驼影子被拉的奇长。骆驼已不想继续行进。
汉子摸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在干裂的嘴唇上沾沾水渍,用缰绳使劲抽打骆驼,一人一驼继续前行。
半个时辰过去,体力极度透支的汉子突然双目放光,用鼻子嗅嗅,似乎闻到了水草的味道; 而那峰骆驼,也高耸了颈项,立刻来了精神,随着它的主人,快步向前行进。
天已昏暗,但在一片低洼的沙窝里,一片一丈见方的泉水隐然可见。
芦蒲寸草拱卫了泉水,久违了的湿气向一人一驼袭来。
一人一驼正要冲向水草甘泉,然而,惊人的一幕惊现眼前,汉子与骆驼骤然惊悚。
泉水边,一位络腮胡壮汉光了膀子,手把一柄大砍刀,正与四匹豺狼对峙。
狼来回跳跃腾挪,眼睛闪动着亮光,壮汉俯身防护,满脸惊恐的神色。背后已是泉淖,不能再退分毫。
突然,汉子的骆驼惊嚎一声,与此同时,两只飞镖划出两道红线,一支射入一狼后背,一支直中一狼尾部,四狼惊嚎一声,箭一般向东逃避,瞬间又一道红线从汉子手中飞出,尾部中镖的狼颈部又中一镖,沙丘上跃起落下,便再也不动了。
被狼困住的络腮胡汉子单手操刀,络腮胡子仍在颤动,如在梦中,呆如木鸡。
汉子与驼风一般地卷到泉边,急切地饮那泉水。
络腮胡如梦方醒,跪倒沙窝,不住向中年汉子磕头,中年汉子自顾喝水,饮驼,用皮囊取水,如同没有看见络腮胡子一般。
沙丘上,汉子取下红绸飞镖,在狼身上将血渍擦去,将镖收起。
“敢问英雄高姓大名,多谢英雄救命大恩!”络腮胡跑上沙丘,继续磕头。
“我是包头徐记皮毛坊的二掌柜,谈不上什么救命大恩,路遇而已,你是?……”
“恩人,我是大盛魁的驼队小掌柜,名叫雒老六,人称胡子驼,我们的驼队正在东面一里处歇脚过夜,我独自一人过来取水,不意险些丢了性命,承蒙英雄相救,没齿难忘!此处狼兽出没,不宜久留,英雄到我营地歇息如何?”
徐二掌柜道:“我是单人行路,去你那里宿营也好!”
络腮胡见说,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扛了死狼,将水置于驼背,抢过驼绳,兴高采烈地把徐掌柜领到宿地。
一轮弦月高悬夜空,沙海渐渐弥漫了清冷。远处传来了凄然的狼嚎声。一堆篝火在沙窝里闪动,火堆旁横七竖八地躺了一些疲惫不堪的男人,骆驼已被卸下驮子,缰绳串在一起,一个个伏在地上倒嚼,咚铃时而叮咚几声,使死寂的沙海夏夜凭添了几分生机。
雒老六高兴地将死狼扔在篝火旁,向众人介绍了二掌柜,并讲述了刚才惊险的一幕。
众人个个称奇,都来谢过徐掌柜,唯独一个扁脸瘦身的男子脸上掠过一丝阴影。
“今有稀客,且是我的救命恩人,弟兄们做饭麻利点,招待二掌柜!”
扁平脸道:“二掌柜既是皮货世家, 不如二掌柜露上一手,把狼皮剥了吧!”
“二掌柜是稀客,怎能让他沾个血手?!”雒老六道。
“我来!”二掌柜二话没说,接过短刀,割去狼头,划开四肢,去掉狼小腿,让人拽了两条去皮后腿,嗤拉几声,狼皮赤条条的剥去,众人赞叹不已。
很快,狼肉的香味便在沙海里飘荡,火苗在吊锅下噼噼啪啪地响,雒老六端起酒碗,袒露着毛茸茸的胸膛对二掌柜道:“二哥我雒老六敬你一杯,若非你来,我此时已成狼口之食,大恩不言谢,我先干为敬!”咕咚,一碗酒下肚。
为人娶不下个好老婆
不如受苦拉骆驼。
卸下驮子把骆驼喂,
眊一眊妹子把心火去,
一把拉住骆驼缰,
我问哥哥凉不凉。
麦子不如麸子多,
为朋友要为拉骆驼的哥。
唱着唱着,扁平脸瘦子停下来,沙海深处又是几声狼嚎。
“二掌柜,您也是跑驼队的人,也来唱一段如何?”
二掌柜接下来唱道:
黄黄的骆驼白鼻梁,
我爱哥哥好心肠。
我拉骆驼妹开店,
路上路下好见面。
听见骆驼叫一声,
你走长绳我担心。
卧下个骆驼铺下绳,
吊起咚铃揪走妹妹的心,
稍尾子骆驼带咚铃,
要命鬼就是你一个人。
“咳、咳、咳,二掌柜唱得好,可二掌柜既是一个驮队的头去大库伦(乌兰巴托),咋就一个人回来了?”扁平脸又说。
“我得了一场大病,没法行路,我的驮队一月以前就回包头了!”
“看二掌柜的手倒像个握枪行伍的。”
“这位哥是在盘查我吗?”二掌柜正色道。
“李兰拽,就你多逼嘴,狼肉也堵不住你的烂嘴头子!你别以为大掌柜收留你跟了我驮队爷就管不了你,信不信爷扯了你的嘴!二哥别尿那个灰圪泡,大盛魁还轮不上他个喝泔水的作乱!”胡子驼雒老六唾沫星子夹着酒气直奔李兰拽而去。扁平脸李兰拽哑然,被众人罚酒一碗倒头便睡。
五 真龙天子
走沙海,过草地,眼看就到丘陵地带。沿途不时看到三教九流,商贾百姓都向南山行进,路人都道,图图召真龙天子现世,四方百姓都去朝贺。
徐二掌柜不禁觉着好笑,脸上现出一丝可笑样子。扁平脸李兰拽看在眼里。
图图召始建于万历12年,传由三世达赖喇嘛索南嘉措筹建。自天子现世以来,召前车水马龙,商贾云集,叫卖声早晚不停。戏台设在山门外的旷地上,闻名塞上的小红鞋戏班在这里登台献艺。
驮队在乔家客栈住了下来。吃过午饭,虽然人困马乏,但喜欢热闹是人的天性,众人擦把脸,都来到了庙前来看个究竟。
李兰拽乘人不注意,在一山西货郎担子前驻足。
戏台上《柜中缘》唱得正入高潮,台下叫好声不断。然旦角小红鞋一眼看见李兰拽与山西货郎碰面,眉头瞬间紧锁,但很快神形回归角色。
李兰拽悄然将几张钞票和一张纸条递给了小货郎。
二掌柜虽然仍在与驮队的伙计谈笑风声,但李兰拽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当西天收尽最后一抹晚霞的时候,天渐渐暗了下来,真龙天子接受朝拜的时辰就到了。
图图召后面的峭壁上,挂了黄绸龙缦,龙缦下是石桌石凳。石凳上有虎皮覆盖,石桌上摆满了各种新鲜果蔬。一位年轻后生举了黄罗伞盖候在那里。
电石灯小马灯排列两厢。将龙座至山脚照如白昼。
三通鼓乐声过后,真龙天子在两位十五六岁的女孩陪同下在虎皮龙椅上落座。
山脚下黑压压地跪了一片人。三呼万岁声震耳欲聋。
礼毕,天子身穿唱戏用的龙袍,头戴皇冠,站起身形,朗声道:
“孤乃双龙镇秀才蒋立根是也!奉天承运,顺天地之造化,出世拯救万民于水火。今有蒋姓者中正,本非龙而虎,未能擎华夏之穹庐。只可作我蒋姓真龙现世泽民之铺垫。孰真孰假,尔等可见孤之作为!”
于是侍者数人命熄灭两厢灯火。蒋立根除去身上龙袍,站立龙座之上,只见蒋身上荧光闪耀。坡上坡下马上三呼万岁。
此时鼓乐声又起,当人们抬头再见天子时,龙座已空,天子嫔妃已经不见。
伙计们啧啧称奇,俱各回到乔家客栈,待众人熄灯睡去,二掌柜换上一身黑色夜行袄裤,蒙了面,将被子枕头摆放成有人睡觉的样子,插了门栓,由窗户跳出跃上屋脊,悄然消失在夜色之中。
图图召经堂后的大佛殿内,依然烛光明亮,东厢房的窗纸上烛光人影摇动。蒋立根除去龙袍内衣,舒服地坐在浴桶里,热水温馨可人,水面浮动着深山采来的花蕊。侍寝的二位女孩为蒋搓洗。
此时,一条黑影金钩倒挂于屋檐,手蘸沫唾捅破窗纸,将里面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大殿的几案上,堆放了许多的火柴,而蒋立根的身上,全然被火柴涂过,“嫔妃”为他洗过身子,露出了本来的肤色。
真龙现世满身荧光,原来如此!都是火柴磷石的作为。
夜行人一招珍珠倒卷帘翻身跃上殿脊,很快回到乔家客栈。
识破真龙天子假相,二掌柜越墙爬上了客栈院内的大柳树上。此时,几条黑影已立在他所住的房间门前。
寒光闪过,黑影已将房间门门栓用匕首拨开,三条黑影进屋,两条黑影把守门外。
此时,二掌柜已移至屋顶,由房檐上倒挂了身子,扑、扑两刀,结果了把门者的性命。
二掌柜迅速下房,窜入房间,指东打西,将正在砍自己铺盖和枕头的三条黑影捅倒在地。
二掌柜点燃油灯,手托灯碗撕去一刺客的面布,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此人正是扁平脸李兰拽。
李兰拽一气尚存,瞪大双眼道:
“你,你是———贾———贾力更吧!”
二掌柜点点头且问道:“你是谁,谁派你来杀我的…………”
李兰拽脸上掠过一丝阴毒的笑意,牙咬舌根,一口鲜血喷在贾力更的脸上,头一歪,顿无气息。
院外,脚步声正紧,贾力更断定,至少有十余人向他而来,而这些人个个都是经过训练的武士。
贾力更取了褡裢,飞身上房,只身向图图召而去。身后几条黑影迅速追来。
贾力更从菩提殿上飞身而下,刚要进垂花门,门后一只有力的纤手叩住了他的手腕,贾力更出左手直取对方的双目,对方以左手将贾力更的走势削去,与此同时,贾力更认出,此人正是戏班子的旦角小红鞋。
小红鞋不由分说,将贾力更的手牵了,奔向经堂殿后的大佛殿。关好殿门,惊醒了熟睡的蒋立根,蒋与两位侍寝女孩吓得抱作一团,小红鞋将大佛身后的香烛纸类去掉,对贾力更说:“贾兄若无去处,可到防共二师韩伍处找我义兄老五红,切记!”
贾力更还想说什么,洞口已被堵上。贾力更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洞中摸黑前行,过了一会儿,有台阶向上升去,半个时辰过去,贾力更拾级而上的去路已无,推开头顶的石板,他跃出山洞,只见头顶月明星稀,夏夜凉风习习。眼前是石桌石椅,天子现身时的虎皮龙椅尚在,华罗伞盖尚存。
山脚下的图图召尽收眼底。召庙最后院的大佛殿已是火光冲天!
六 死别更惊心
厚和市的北门,戒备森严。
城门顶上,挂着一个木笼,木笼中,是一颗带血的人头。
门侧,一纸告示盖了关东军的大印,上书:
“共党匪首贾力更者,反满抗日,今被斩首示众。另仍有余党吉尔格勒在逃,特悬赏大洋一万元,吉匪到案,即赏不误!”
告示下另付贾力更画像一副,脸上的黑痣特别显眼。
就在此时,一只大手抓住了贾力更的衣袖。
“徐二哥,你让兄弟我找的好苦呀!”贾力更正惊讶之时,发现来人正是大盛魁驮队的雒老六,雒老六道:“贾哥,此地不是讲话之所,借一个地方说话。”
他们在一片小树林里驻足。
雒老六道:“那天乔家客栈发生了血案,日本人到处抓贾力更。我驮队的李兰拽被杀,我想他与死去的四个蒙面人是日本人的人,经大掌柜之手混进驮队专门寻找贾力更线索的。后来他们没有找到贾力更,把自称真命天子的蒋立根缉捕请功。城头上挂的就是蒋的人头。日本人放火烧了大佛殿。现在我知道了,徐二掌柜就是恩公你贾力更。现在日本人、伪军,乃至自卫军的人都在找你,你可要小心从事啊。恩公不知日后有何打算?”
贾力更说:“我要进城,有许多事要办,和你的驮队一起进去行吗?”说话间,贾力鼻下已多了一部胡须。
咚铃叮噹,大盛魁的名号更是响亮。贾力更手牵骆驼缰绳,与驼队大摇大摆地混进厚和城!
此时已至10月。与贾力更先后回国的勇夫张禄、阿拉腾扎布按照从蒙古国起程时的约定会合于厚和市。
“炸毁敌人的发电厂!”他们作了周密的计划。
然而,侦察一个月时间,组织两次爆破,均因敌人戒备森严,无法下手。贾力更的脚被铁钉扎坏,鲜血灌满了鞋袜。
这天,贾力更尾随两个守卫电厂的小头目来到了小饭馆。
贾力更要了二两稍麦,与伪警邻桌而坐,几杯酒下肚,伪军便把话题扯在了发电厂的警戒上。
“我们可得小心点,电厂出事,咱的脑袋就得搬家。”
“没那么悬乎,大同卧虎湾弹药库存储弹药枪械千万,都没人算计,咱这小小电厂能出啥大问题!”
“罗兄,小心能使万年船,小心点狗咬不着,可不能大意呀!”
“也倒是在理,听说共党闹得挺凶,我们也不得不防!”
“………………”
贾力更听罢,结帐后匆忙离去。
这天,贾力更身穿暗棕色的蒙古袍,肩着褡裢,走进土默特旗打尔架村。在一家院门前驻足,扶了扶压在眼前的礼帽,目光四望,确认无人跟踪,闪身进入院内。
“额吉,我回来了!”炕上坐关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见贾力更进来愣在那里。
“你是………”
“我是富成呀,你的女婿康富成!”
“你是富成?”老岳母端祥着来人,摇摇头,“不是。我家富成脸上有痣,你不是!”
“额吉,我脸上的痣已经让治病的先生取了,你看,这儿还有刀痕。”
贾力更拉过岳母的手,摸自己的手术创处,并将唇上的胡子剥去。
岳母昏黄的眼睛仔细注视了良久,握住贾力更的手,嘴唇挂缩,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而后悲怆难抑,“哇”的一声嚎啕恸哭起来。贾力更一时慌了手脚,扶了岳母的双肩道:“额吉,别哭,富成回来你当高兴才是。”
然而,岳母越哭越是伤心,泪水鼻涕流了满面,不住地摇头,哽咽着,双唇抖抖地说不出话来。
“额吉,您别哭了,伤了身子咋办呀。”岳母定了定神道:“富成呀,这八年——你知道不知道?——娜高——月善——你的儿子月善——梅梅——梅梅——都没了——都没了!”
“额吉,你说甚了?”贾力更听到岳母的话,如晴天霹雳击顶一般,晃了几晃身形,头脑一片空白。
“娜高——月善——梅梅——都——没了——”
“这是咋回事呀!”贾力肝胆欲裂,泪若泉涌。
岳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数落了事情的经过。
1929年,贾力更出国不久,归绥大旱,老百姓在青黄不接之时卖儿鬻女,难于糊口度日,接着是瘟疫蔓延,“传头子”夺人性命无数,晚上烟囱里还冒着青烟,早晨就有人家绝户了,妻子娜高、女儿梅梅和儿子月善先后传染上了伤寒,都躺在炕上发高烧。官兵、土匪又常常来骚扰逼迫她们交出吉尔格勒康富成,不准她们母子三人请先生看病。父亲康海明整日提心吊担,今天被“请财神”勒索钱财,明天又被以“通共”之名吊打。母亲神经受到极度刺激,整天跪在菩萨座前烧香磕头。不倒一月,娜高母子三人撒手人寰。娜高断气时还睁大双眼喊着:“富—富成——你——哪——圪——兰——”
“额吉——您——别——说——了——”贾力更呜咽起来,喉结不停地蠕动,“娜高、梅梅、月善,我对不起你们呀——”
夜风侵入破旧的门缝,贾力更随之而颤抖,想起娜高的贤惠体贴,梅梅月善的天真可爱,他五内俱焚。
深夜,踏着冷冷的月光,贾力更走出打尔架。在荒芜的田地里,他扑通跪倒,将为娜高买的羊毛围巾、为孩子们买的蒙古牛肉干一并点燃。泪水又在他铁青的脸上滑过。火苗扑的一声窜起,燃了他的头发仍浑然不知,他低声哽咽道:
“娜高,你围上这条围巾,来世我康富成结草衔环也要与你终身为伴。梅梅月善,你们就把阿爸给你们买的牛肉干吃了吧,阿爸对不起你们呀……”
七 叫花子自有乞丐帮
“呜,轰隆轰隆、轰隆轰隆,”列车车轮敲打着铁轨,开往北平的列车停在了大同车站。
随着人流,车上走下来三位客商,他们分别是贾力更、阿拉腾扎布、王计蝉。站口戒备森严,他们从容地走向出站口,日本兵一一检查男子旅客的手掌,以此断定行人的身份。贾力更将车票递在鬼子面前,鬼子问道:你的,什么的干活?贾力更掏出伪土默特旗署开出的护照道:“我们买卖人的干活!”两名鬼子看罢护照,按倒三人的头,看罢发根,用日语道:“贾力更脸上有黑痣,头顶有疥疮,这三个支那人没有。”贾力更在蒙时学过日语,鬼子对话听得清楚,便愈加镇定从容。鬼子命伪军搜身,贾力更抬起双手,手中油黄光亮的烧鸡送在鬼子面前,烧鸡色味诱人,阿拉腾扎布手中的酒瓶在阳光下闪光。鬼子咂咂嘴向烧鸡注目,眼睛又溜向烧酒,而后目光又从烧酒转向烧鸡:“哟西,烧鸡大大的好!”贾力更将笑脸送在鬼子面前道:“太君,烧鸡、白酒大大地好,咪西、咪西!”此时,手中的烧鸡已塞在鬼子手里,两瓶烧酒从阿拉腾扎布手中取过,递在另一名鬼子手中。鬼子小眼眯成一线,兴然挥手:“开路!开路!”
出站后,三人坐了洋车,来到四牌楼附近,住进了高升旅店,包了房间安顿下来,对刚才的经过仍然觉得好笑。
阿拉腾扎布提起一只酒瓶,摇了摇道:“多可惜,那么肥的鸡喂了狗。还好,这宝贵未少分毫。”
“老阿,小心烧了手!”贾力更忙道。接过酒瓶,放到房间旮旯暗处,“咱们身处狼窝,需事事小心才是。明天我摸摸情况,而后见机行事。”
原来,那瓶中装了硫酸,只要再有汽油,即可制成威力很大的定时炸弹。
当东升的太阳将这家大户人家门楼前的下马石烤暖的时候,一位讨吃子脱光上衣,将腰子铺在石头上,用要饭碗来回碾压那件内衣,腾出手的时候还不住地在身上挠来挠去。抓住虱子时,双手大拇指甲一挤。讨吃子脸上现出一丝惬意。
“不种芝麻吃香油,
不种高粱喝烧酒。
东京收了往东走,
西京收了往西走。
东西二京都不收,
黄河两岸度春秋。
讨吃子抬头看时,见另一位同行立在他面前,“你唱的讨吃调挺好。”停下捉虱,讨吃子向来人道。
“讨吃叫街刮野鬼,不一定哪天就夜倒卧了,有甚唱的好不好了。”叫街汉道。
“你是生客,哪来的?”
“绥远来的,听说大同的饭香、面广。”
“噢,来这里有甚抵挡(凭啥,靠啥)?”
“在家靠朋友,出门倚老大。我这儿有虱子笔,老哥不妨试试。”叫街汉掏出虱子药,在讨吃子的腰子内衣上来回涂画。
虱笔味道难闻,果然,一会儿功夫几只虱子就死了。
讨吃子接过虱笔,高兴地说:“这个好,这个好。你是生主,恐怕吃亏受气,我引见你去见俺们竿子头吧。”
叫街汉高兴地说:“我是薛平贵遭磨难了,以后有好处绝对忘不了哥。”
破庙里,叫街汉见过竿头,奉上几泡大烟。
竿头听过讨吃子介绍,要了三支虱笔,语气虽有缓和,却又道:“你有甚本事,敢闯俺的地盘。
叫街汉道:“在厚和市我是那里的帮主。”
“既是帮主,就该有使讨吃棍的本事!”说着话,竿头手中的打狗棍已劈向叫街汉的头顶。
听风声辩方向,叫街汉不躲不闪,手中讨吃棍向上平举,接了竿头一招。
竿头一声叫好,手中棍子又扫叫街汉下路。
叫街汉棍立身侧,挡了竿头的走势。
竿头打狗棍顺势上提,棍头直取叫街汉眉心。
叫街汉不慌不忙。手中棍金蛇缠身,搅乱了竿头递来取向,竿头握棍不住,打狗棍脱手而去, 在叫街汉棍头转了几圈,如风车一般,而后,插入庙堂泥像前的香炉灰中。
群丐齐声叫好!
竿头脸色由青变白,“使使打狗棍法试试看。”
叫街汉操棍在手,不再垂首驼背,闪展腾挪,指东打西,使的却是漠南武社火套路,弄得破庙灰尘翻飞。然双脚靸着破鞋却不曾飞出。
竿头道:“这么看来,你是来踢棍头的!”
“哪敢哪敢,落难之人能讨几口草料(指饭食)就管荣乎了,哪敢冒犯老大,从今以后,老大叫我冲南蹶起,我也不敢向北扭腰。”
“哈哈哈哈”竿头道:“从今以后,俺捞浮油,不叫你喝泔水!”
众丐谈起一天的收获见闻,叫街汉将话题故意引到卧虎湾。从而得知,有几个乞丐在卧虎湾做苦力装卸军火。
叫街汉不是别人,正是贾力更!
八 虎口起惊雷
几天的一个晚上,贾力更换了装,回到旅店,把侦察到的情况向同志们介绍了一番,然后说道:“看来通过些乞丐,混进军火库当搬运工,趁机爆破是完全有可能的。现在,要紧的是设法搞到汽油。”他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老阿和小王也作些补充,于是,一个行动方案就制订出来。
次日中午,他们分头来到四牌楼前,装作逛商店的样子,慢悠悠地蹓跶着。一会儿,一辆汽车停在路边,司机关好车门进了一家饭馆。贾力更向小王使了个眼色,小王立即尾随司机进了饭馆。几分钟后,他走出来向贾力更点了点头,意思是司机已经开始吃饭。贾力更回身向汽车走去,同时老阿也迎面向他走来。两人在车前刚照面,贾力更说:“金掌柜,多时不见,发财,发财!”老阿也说:“ 是你呀,唐老板,买卖兴隆吧?”两人象多时不见的老相识,靠在车头上谈起了生意经。说着话,贾力更敏捷地拧开水箱盖,把一包白糖倒了进去,又把盖子拧好。接着两人扬了扬手走开了。
司机吃罢饭,钻进车门开动马达就走。可是,汽车却象病牛一样,喘着粗气走了一小段路便停下了。司机赶忙下来修车,鼓捣了好久,车刚起步又不动弹了,如此反复数次,司机无计可施,急得满头是汗。这时贾力更走过来问道:“车出毛病了?”司机说:“倒霉,修了半天就是找不出毛病来,要耽误装货了,唉。”贾力更说:“不要急,我帮你看看。”“您?”司机看着面前的商人有点不大相信。贾力更一边卷袖子一边说:“老弟,以前我也是干这个的。”拿起工具来熟练地干开了。他查了电路又检修油路,突然“啊呀”一声,对司机说:“水箱这么烫,快,换水试一试。”司机急忙去打水。换了水,车果然发着了,机器运转正常。司机跳下车来说:“谢谢,您可帮我的大忙啦。”掏出香烟恭恭敬敬地递给贾力更。贾力更掏出打火机来,咔咔咔,连续打了十几下,怎么也打不着,便说:“又没油了。”司机忙说:“油箱里有的是,您灌点吧。”贾力更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说:“使不得吧?”司机说:“没关系,您有瓶子吗?”恰在这时,小王拿着几个空瓶子急急忙忙跑过来对贾力更说:“唐掌柜,家里来了客人,快回去吧,我去打酒买肉。”贾力更说。“知道了——哎,把酒瓶给我一个。”他接过瓶子递给司机说:“师傅,要不妨事,就少给点吧。”司机痛快地给他灌了满满一瓶。贾力更说:“谢谢。”司机坐进车里,说了声再见,开车走了。贾力更和小王相视一笑,拿着汽油回旅店去了。
下午,贾力更带着小王出去侦察,得知敌人的一列满载军火的火车,已经停到卧虎湾的岔道上,便匆匆赶回旅馆。他和老阿商量以后,再次化装成乞丐,于当晚到破庙去了。竿子头见他来了,扔掉手里的烟蒂问道:“你是咋啦,咕咕鸠打断脖颈——灰头聋拉了?”贾力更一屁股坐下,唉了一声说:“讨吃要饭,真比登天还难,这两天实在饿灰了。头儿,求您可怜可怜,给咱想个办法吧!”旁边一个乞丐说:“军火库又雇搬运工了,要不让他去吧。”竿头问他:“你能受得了那个苦吗?”贾力更说:“给钱就干,再苦也比饿死强!”竿头说:“好吧,明儿保你当上搬运工。不过……”贾力更忙说:“哪能忘了您,挣的钱有您一半!”竿头笑了:“好,这才象样儿!”
夜间,贾力更悄悄来到旅店附近的小巷里与老阿碰头。他向老阿布置了任务,约好接头时间和地点之后,立即赶回破庙,和乞丐们挤在一起躺下了。
第二天上午,贾力更果然当上了临时搬运工。他来到卧虎湾军火库,只见到处都是鬼子的岗哨,戒备实在森严。在入口的岗亭前,经过严格的检查,搬运工们被领到岔道的火车跟前,一个鬼子军官杀气腾腾地说:“统统地卖力,金票大大的给,捣乱的不行,杀了杀了的!”接着,在鬼子监督下开始搬运军火。从岔道到库房,足有二里多路,上百斤的弹药箱压在肩上,搬一趟就累得气喘嘘嘘大汗淋漓了。贾力更本来是荒身子,干这样的重活,加上连日的奔波劳累,体力消耗很大,因而搬起沉甸甸的弹药箱感到特别吃力。几趟下来,汗水已湿透了破布衣衫,两条腿象灌了铅,每往前跨一步都要费好大劲。但是,他咬着牙,硬是坚持着。监工的鬼子见他很卖劲,满意地说:“你的,苦力大大的好。”贾力更装出一副笑脸,心里却说:“等着吧,用不了多久,老子就会把你们送上西天!”他一边搬运弹药,一边细心地观察。在巨大的库房里,装子弹、炮弹和手雷的木箱由鬼子指挥苦力码放在三处,中间留有五尺左右的通道,弹药箱一行一行地排列着,中间又有尺数宽的小过道。鬼子就在这些过道里来回巡查。看着堆积如山的弹药,贾力更想:“这些杀人武器投到战场上,会给中国人民造多么大的灾难啊!”他恨不得立刻把这座军火库化为灰烬。巡查的鬼子又过来了,贾力更装出认真的样子,对鱼贯而来的搬运工们说:“伙计,轻点放。”“来,放整齐些。”鬼子满意地点点头往别处去了。贾力更瞅准这个机会,装作码放弹药箱,迅速搭成一个仅可容身的空洞,外面再用箱子堵严,立即离开了这个地方。
傍晚收工出来,贾力更简直累垮了。他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破庙里,正在供桌前抽大烟的竿子头问他:“累散架了吧?来,抽口烟解解乏。”贾力更躺到烟灯前说:“猫儿喝烧酒——够呛。”接过烟枪来吸了一口。停了停,看看天色不早了,便说:“头儿,您的烟真灵,果然不乏了。我出去再打闹点东西。”站起来走出了庙门。
在朦胧的月色中,贾力更大步流星地赶到城西一个乱坟滩里,和己经等在那里的老阿接头。他坐下来问道:“小王呢? " “在那边警戒。”“东西带来了吗?”老阿拿出两个瓶子来说:“这是汽油,小瓶里是硫酸,这是麻纸。”贾力更接过来装在身上,低声说:“明晚实施爆破,你和小王明天午后出发,到古店站等我。”老阿问道:“有把握?”贾力更说:“引爆不成问题,军火库的几座库房相距二三十米,弹药库一爆炸,彻底摧毁军火库问题不大。你们必须按时撤出,要轻装!
老阿摇头说:“不行,太危险,我留下接应你!”贾力更说:“人多了反而不便,我懂点日语,情况也熟悉,没关系。”他握住老阿的手说:“就这样决定了!”老阿依依不舍地说:“老贾,小心啊!”在夜色掩护下,他们从相反方向离开了乱坟滩。
早晨,在飒飒秋风中,贾力更披着烂皮袄,夹在搬运工中间到了岗亭前,若无其事地接受鬼子的检查。一则几天来他已给敌人留下好苦力的印象,再则他身上的汗臭直冲鼻子,因而鬼子只是简单查看了一下便放行了。这样,贾力更藏在皮袄袖筒里的爆破用品便顺利带进了军火库。
这天,贾力更搬运弹药箱更加卖力,他想着即将实施的爆破,压在肩上的弹药箱也不觉得沉重了。太阳落山前,一列车弹药就要搬完了。贾力更背着一箱炮弹走在十几个搬运工之前,垫在背上的烂皮袄忽煽着,他快步走进弹药库,放下弹药箱,回头看了看,几个鬼子正在门前闲聊,他敏捷地钻进事先准备好的空洞中,掏出盛汽油的长颈瓶子,在瓶颈深处严严实实地塞了好多层麻纸,然后把小瓶里的硫酸倒进去,盖好瓶盖,把瓶子塞在炮弹箱之间,探出头来,见四下无人,纵身出来,用弹药箱把空洞堵死。之后,他到别处装作摆放不整齐的弹药箱的样子,瞅空和别的搬运工一齐走了出去。
收工后,领上兑换工钱的牌子出来己是掌灯时分。贾力更在车站附近的小饭馆匆匆吃了饭,赶紧来到旅店附近,看看无人,翻墙进去,洗洗脸,飞快地换了衣服,依旧是商人打扮。收拾停当后,他到柜台前付了店钱,说次日要到张家口去。而后回到房间躺下来休息,他要等到十点左右听到爆炸声才撤退。等待中,他心情很不平静,“万一不起爆,必须设法潜入军火库引爆。”想到这里,他翻身下地,检查了一下备用的硫酸和汽油,重新躺下闭目养神。等啊等,由于过度的疲劳,他睡着了。突然,朦胧中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巨响,他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知道爆破己经成功,是撤的时候了。他迅速收拾好东西,跨出门来,和店掌柜说了声要去会一个朋友,迈步走到了街上。
这时,轰隆隆,啪啦啦,爆炸声己响成一片,大同城北的夜空完全被烟火映红了,城里的鬼子和伪军也乱成一团。贾力更乘机赶到东城墙下,从水道钻出城墙,身后传来了凄厉的警报声,他知道鬼子开始戒严了,转过身,一阵疾走,绕过火车站,沿着铁路向北奔去。
后半夜,他穿过山涧,来到古店站附近,与等在那里的老阿和小王会合了。老阿激动地抓住贾力更的手说:“老贾,成功了!”贾力更说:“此地距大同不远,必须赶快离开!”小王望了望车站说:“没有客车,怎么办?”贾力更沉思片刻说:“咱们扒货车走。”老阿表示赞同:“好,就这么办。”于是三个人潜入车站,等了一会儿,一列货车由南开来,他们乘火车进站减速之机,飞身上了车。隐蔽好身子,贾力更听着断断续续传来的爆炸声,望着大同冲天的火光,脸上浮起了胜利的笑容。
九 虎踞龙盘霞满天
察素齐的同兴义酒馆,三只酒盅碰在一起说:“为我们的买卖大发干杯!”
“干!”
回到归绥,贾力更、阿拉腾扎布,王计蝉首先为自己的胜利庆贺。
这边高兴异常,邻桌的二人却愁眉不展。一个个头大,一个个头小。
“咳!”一声长叹,“哥你说,那把什板申没听说有姓贾的吧。”大个子道。
“都是那何野老圪泡发神经,今天哥又挨了那日本人耳光子!”
“你说贾力更是不是蒙古人吉尔格勒?”
“我也闹不清,日本人更闹不清。”
“把什板申的蒙古人不是姓康,就是姓丁,怎会有姓贾的呢?”
“哎,给日本人当狗真难!”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咱生是满洲国的人,死是满洲国的鬼!哪朝哪代有轻而易举就能打天下的?”
贾、哈、王虽在喝酒,贾力更却将邻桌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三人结罢帐,贾力更对阿拉腾扎布和王计蝉道:“咱各自回家看看,三天后都到奎壁那里会合。”
于是三人各自走开。
大个儿和小个儿特务在前面走,贾力更在他们后面暗暗跟踪。很快,二特务进了警察署,出来时却是头罩二道蓝的白毛巾,身穿黑色夹衫,脚踩老蓝布布鞋的农民打扮。二人肩扛铁锹,出镇走了五里路,来到了把什板申村边,在康家场面附近来回转悠。过了一会儿,村口走出两位农民汉子,一位身材高大,气宇轩昂,另一位结实持重。二人迎住大小个儿特务道:“你们从哪里来,来这儿干甚?”
“从察素齐来,接水的。”
“今天轮哪个村儿浇地?”
“今天把什板申浇地才头一天,你说哪一天该察素齐接水?”
来人支支吾吾,难以回答。
“你们根本就不是接水的!到底是干什么的?”大个村民正色道。
二人对视一下,无言以对,袖间摸出特务证道:“我们来此侦察八路军和游击队!”话间就要掏枪。
说是迟那是快,二农民手急眼快,先发制人,黑洞洞的枪管已顶在二特务的头上。并缴获了特务的手枪。拖进一处院落,用麻绳将二特务捆了个结结实实。
“老实交代,谁派你们来的,来干啥了?”大个农民开始审问。
二特务闭口不答。
“树林哥,先把大个的剜开屁眼儿,象鄂友三那样逗肠子,看这个圪泡说不说!”
逗肠子是鄂友三杀人的一种刑法,先将受害人的肛门剜开,将直肠栓在树上,两人架着受害人跑,将受害人的肠子拉出来让其残痛而死。杨树林果然取了匕首,将大个儿特务的裤裆一刀挑开,大个儿特务急忙告饶,“我说,我说!”
二特务你一言我一语,如实交代了他们的任务,原来,日本厚和市特务头子何野命他们来把什板申侦察贾力更的踪迹,限五日之内找到贾力更的下落。卧虎湾爆破军火库,令土肥原贤二都为之而震惊,命绶远关东军极速破案。
于是,把什板申成了特务汉奸重点侦察的地方。
“我就是贾力更!”贾力更从从照壁后闪出身来,站在了四人面前。
“贾力更?哈哈,真是二圪墩回来啦!”二村民高兴的跳了起来。二圪墩是贾力更的小名。
两特务瞪大眼睛:“这就是华北关东军煞费苦心要找的贾力更?”
“大个儿万虎、丁树林,你们干得漂亮啊!”
“二圪墩,你回来干啥了?你的肩头可扛着日本人花几十万现洋要买的吃饭家俱哩!”
“我回来是送这两个家伙上路的!”
“可不是,这两家伙陷害了不少的抗日军民,死有余辜!”丁树林道。
“杀了狗日的!”大个子万虎道。
于是,二特务被拉到石灰沟就地处决!
“咱们村是是非之地,万万不可久留”云万虎对贾力更说。
“我看看我阿爸就走!”贾力更道。
“准备到哪里去?”丁树林说。
“去善岱找奎子璋。”
“不妥,”云万虎道,“熟地方你万万不可去。你到我结拜沙尔沁的李定定家隐蔽一段时间吧。”
贾力更沉吟良久,答道:“行!”
在李定定家住下后,经过李定定联系,奎壁、勇夫、赵诚、张禄等人先后来到沙尔沁,他们一边开展工作,一边寻找党组织。
这天,李定定再次侦察归来,断定百什户新来的部队就是当年的红军,于是,贾力更写了一个纸条,上书:“你们是不是当年的红军?请告。”待李定定拿回回信,奎壁、贾力更欣喜若狂,回信道:“是,来!”
此时已是鸡叫三遍之时。
同时,李定定还捎回百什户村村长姚亮的话:“驻百什户村的是八路军派出的武装工作队,队长姜文华正在寻找从蒙古国回来的蒙古族同志,希望赶紧来联系。”贾力更激动地紧紧拉住勇夫的手道:“终于找到咱们的部队了,终于和上级联系上了!走,到百什户去。”两人马上起程。
当他们来到百什户村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东方一抹红霞映衬着晨光的美丽。贾力更和勇夫的心里,升腾起一股日出般的自豪与希望。
姜文华和秘书王威热情地接待了贾力更和勇夫,姜文华道:“党中央毛主席寄希望于你们从蒙古国回国的同志。还讲了贾力更同志在农讲所的故事。这次武工队开辟南平川的工作,首要任务就是要找到你们。这下好了,终于和你们联系上了。”
贾力更提出,要尽快面见支队首长并汇报请示工作,于是姜队长派邱如刚和一名小战士把他们护送到了万家沟支队政治部。
中午,在万家沟村一所民房里,贾力更、勇夫和支队司令员李井泉、政治部主任彭德大会面了。他们彼此握住对方的手不停地摇动着:“早就盼望能和你们联系上,以后有你们参加,根据地的开辟和巩固更有把握了!”“我们也盼望着部队的到来。你们来了,群众就有抗战的主心骨了。”
支队首长象欢迎久别重逢的老战友一样盛情款待贾力更他们。炕桌上摆满了罐头、饼干、香烟等战利品,大家围坐在一起,热烈地交谈着,不时发出阵阵爽朗的笑声。“老贾,你怎么这样消瘦?”彭主任突然问道。勇夫接过来说:“他呀,出生入死干了一锤子大买卖!” 接着把爆炸日寇军火库的经过介绍了一番。“嘿,了不起,老贾,你真不愧是孤胆英雄!”彭德大竖起大拇指称赞道。李司令员也说:“我们在越过平绥路以前就听说了这件事。原来是你们干的,炸得好,给了日寇一次狠狠的打击!”贾力更谦逊地说:“我们不过是零敲碎打地搞了几下。主力部队一来,绥远的抗日斗争就可以全面展开了。李司令员,我们把工作情况汇报一下吧。”于是把一年多来他们的群众工作、兵运工作和对伪职人员的争取工作等情况作了汇报,最后,贾力更说:“一年多来我们苦于得不到党的指示,现在有了组织上的领导,李司令员,给我们分配任务吧!”李井泉说:“你们做了许多工作,为今后斗争的开展打下了很好的基础。至于工作,别着急,够你们干的。根据上级指示,一旦和你们联系上,就请你和奎子璋同志参加特委的工作,现在就算正式通知你了。关于开展这里的斗争,请彭德大同志谈谈吧。”
彭德大在炕上摊开一张地图,指着大青山地区说:“在这里开辟抗日游击根据地,就好象在日寇背上插入一把钢刀,我们既能和晋西北根据地呼应,又可保障陕甘宁边区的北翼,牵制住大量故人,使之不能南下西犯。更重要的是,可以打通国际路线,大青山抗日斗争的意义就在这里,这是党中央的英明决策。”贾力更与勇夫交换了一下眼神,急切地说:“我们是当地人,人情地理都熟,给我们分配任务吧——动员兵员、筹集给养,只要是有利于抗日,有利于实现党中央战略意图的,干什么都行。”李司令员说:“既然如此,彭主任,你给他们谈谈吧。”彭德大说:“在这里,有自卫军、土匪、 汉奸、伪蒙古军,情况错综复杂,给我们的工作造成许多困难。这里又是民族地区,根据党中央动员蒙古族各阶层人士抗日的指示,动员蒙古族群众,开展伪蒙军和伪政人员的工作,对击破日寇‘以华制华,分而治之’的阴谋,扩大统一战线有着特殊意义,所以——”贾力更和勇夫几乎同时说:“那就把这些任务交给我们吧,我们在这方面已经有了些基础。”“好,就交给你们。”李司令员说,“至于别的工作,如后勤供应等等,也是要搞的,还需要进一步研究部署,以后你们和彭主任直接联系”。彭德大拿出一些文件来,交给贾力更,说:“这是党中央的有关指示,你们先看看吧。”贾力更说:“我们召集奎璧、李森、赵诚等同志研究一下开展统一战线、筹集物资以及群众工作的措施,立即着手工作。彭主任,以后要请你多批评指示啊!”彭德大拉住贾力更的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哪里,你是老革命嘛,好多事还得倚重你们哪!”说罢,大家相视一下大笑起来。
十 狼嘴里的羊羔
年底,万家沟沟口两侧的村庄笼罩在一片惊恐之中,古城、把什、沙尔沁等村的牲畜,几乎都被绥远民众抗日自卫军三路掠走,有些已被屠宰。各村的农民都为自家的耕畜担忧,来年开春耕田种地该如何是好。于是,他们都到百什户要求八路军能为他们追回牲畜。
自卫军系国民党所属杂牌队伍,其总司令部第三、四路均驻万家沟一带。大青山支队挺进绥远后,严格执行统战政策,与其建立了友军关系。鉴于自卫军成份复杂,土匪、泼皮、破落户皆而有之。由支队军方出面,倘遭拒绝,极有可能影响两军关系。因而支队首长斟酌再三,决定让贾力更狼口夺羔。
贾力更得知其事,慷慨允诺:
“我去!”
接受任务后,贾力更在把什村召集有关村长商量索要耕畜的办
法。大家认为,十大区赶走牲口,与土匪请财神是一样的,不用钱赎恐难要回来。贾力更同意大伙的看法,说:“我们据理力争,以最小的代价把牲口要回来,放心,一定能办到。你们分头悄悄准备东西,我明天就进沟。”当晚,他把本村青年、抗日骨干贵树找来,问道:“听说你认识十大区的矛招财?”贵树点点头说:“是我在云社堡种地时认识的,本姓张,外号矛招财。如今当了十大区的团长,谁知还认不认咱。”贾力更说:“认识就好办。贵树,你敢不敢和我进一趟大沟,去找矛招财把人们的牲口要回来。”贵树摇摇头说:“东西到了他们手里,就象羊羔进了狼嘴,哪能要回来?”贾力更说:“不管是狼嘴还是虎口,掏也要掏出来,何况他们还打着抗日的旗帜。”停了停问道:“你只要在矛招财面前给我引见引见就行,怎么样?”贵树挺起胸说:“富成哥,行。小日本都敢抗,还怕去十大区。”贾力更赞赏地说:“好,来,咱们合计合计要牲口的办法。”
次日早晨,贾力更背着钱搭子,与贵树冒着寒风进了大沟。小晌午,他们到达矛招财的驻地交城铺。矛招财正躺在炕上抽大烟,并不搭理来人,只顾吞云吐雾。待其抽完一个烟泡,贵树上前说:“张团长,辛苦了。还认得我不?”矛招财抬了抬眼皮,拖着长声说:“噢,是贵树子,你不是在归化城念书吗?”贵树说:“日本鬼子一来我就不念了。”矛招财嗯了一声问道:“那你跑到山里来做甚?”贵树指着贾力更说:“团长,我给你引见一个人,他是我们村的——”矛招财截住话头,打量了贾力更一番问道:“你是干甚的?”贾力更放下钱搭子回答,“国土沦陷,只好在家务农。”矛招财放下烟枪说:“看你也不象个庄户人,原先在哪里高就呀?”“归化城教书。”矛招财坐起来瞪大了眼睛:“什么?你是日本人的探子吧!”贾力更笑了笑说:“团座,这种玩笑可开不得啊!”矛招财从枕头下抽出枪来冷笑道:“谁和你开玩笑!来人,拉下去敲打敲打”贵树着急了,大声说:“团长,别——”贾力更拦住贵树,平静地说道:“我不愿给小日本当奴仆才回家种地的,问心无愧。团座,听说贵部是抗日的我才敢来,你要怎样就怎样吧!”贵树也说:“团长,他要是探子我能引他来?我敢拿身家性命为他担保。”矛招财把手枪扔在炕上说:“那么,你们来此何干?”贾力更从钱搭子里掏出几条香烟和一块三四两重的鸦片说:“初次见面,这点薄礼请团座笑纳。”矛招财脸上露出了笑模样:“说吧,究竟有甚事?”贾力更坐在炕沿上说:“受乡亲们的委托,来向团长求个情,请团长把各村的牲口发还吧。”矛招财呼一声坐起来叫道:“发还?说得轻巧。老子出生入死抗日,拉几头牲口算什么!”一甩手,又躺到烟灯旁。
贾力更和贵树交换了一下眼色,拿出小烟袋来抽着,对矛招财说:“团长,我是个半路出家的庄户人,有一事不明,不知能否请教一二?”矛招财嗯了一声算是答应。贾力更问道:“庄户人种地靠什么?”矛招财随口说道:“还用说,牲口、籽种和粪水。”贾力更立即接住说:“是呀,没有牲口怎么耕地?种不下去还能有收成?老百姓没收成,拿甚供给贵军?”矛招财一时语塞,顿了顿蛮横地说:“反正我得要给养。要牲口,没门儿!”贾力更见对方说到要给养,便说道:“其实,乡亲们谁不盼望打败日本鬼子,他们是支持抗日,愿意给抗日部队输送给养的。不过,他们每年能有多少收成,团座是清楚的。他们既要应付日伪的赋敛,又要竭力支持贵军和八路军抗日杀敌,时不时还要遭受土匪的抢掠,所以希望体谅乡亲们的困难。”矛招财说:“我体谅他们,谁体谅我?”贾力更接着说:“团座也知道,各村对贵军摊派的粮款从没拖欠过,象吆赶耕畜这样的事,恐怕贵军总司令也未必首肯吧?如果贵部给养困难,乡亲们勒紧裤带也愿供给。不知需要多少。”矛招财略一沉思说:“好吧,卖给你一个人情,送三十石小米来,把牲口赶回去。不过,马匹都得留下,征作军马。”贾力更毫不让步,坚决地说:“团座,您这可是额外的摊派。乡亲们够困难的了,眼下只能凑十来石粮。至于马匹,您也知道,咱们这一带马是主要耕畜,没了马,别说来年不能种地,就是冬季往城里拉煤,上后山打换也干不成。打闹不回来,拿甚供给军需。为团长计,不能不顾民心啊! " 矛招财皱了皱眉头说:“那么,依老弟之意呢?”贾力更说:“承团座看得起,我以为,让各村给贵部送十石粮食,再给团座诸位送些烟酒略表敬意,怎么样?”矛招财搓了搓手说:“好吧,就这样。不过马还得留下十几匹,都记在各村大户名下。”贾力更见已无讨价还价的
余地,便道:“好吧,就这样。我能不能赶上牲口出沟?”
“牛骡可以赶,马匹等送来东西再说!”矛招财道。
贾力更和贵树当即将近百头牛骡赶回农家手里,而后以十石小米和一些烟酒换回了除十余匹的全部役用马匹。至此,各村村民悬着的心才算放下。
十一 鱼水情深
朔风凛冽,雪花飞扬。大青山里,土默川上,一片茫茫。群众都穿上了棉衣、皮袄。可武工队的干部战士依然单衣裹身。昼夜站岗放哨执行任务。乡亲们看在眼里,痛在心上。为此,抗救会的会员们召开了紧急会议,刘天河、胡官仁,姚亮等人向乡亲们提出武工队员受冷冻的问题。
次日清晨,姚亮、胡官仁、刘天河、刘才旺、胡挨仲、王永科、王永会、曲娥娥等人来到武工队队部。姜队长起身欢迎:“今天一早就来了这么多同志,莫非出了大事?”
姚亮道:“现在已是寒冬十月了,乡亲们好赖都穿上了旧棉衣,烂皮袄了。可咱们子弟兵还是身着单衣,我们心里难受啊!”
姜队长感动地说:“我代表指战员谢谢大家。我们从雁北地区出发时是七月里,部队为了便于行军作战而轻装行军未带棉衣。现在气候冷了,后方的补给一时送不上来,目前司令部在想办法,可能短时间内还解决不了,所以只好忍耐一下,把站岗放哨执勤的时间缩短,增加班次,勤换班,勤换人,坚持等待后勤供应。
听了这些话,大家更受感动。姚亮说:“姜队长,你们远离家乡来此抗日,为的是救中国,现在百什户就是你们的家乡。乡亲们不能看着你们冷寒受冻。我们商量好了,大家自动捐款集凑起来给咱们的战士买棉花、买布匹。每人缝一套棉衣。”姜队长感激地说:“亮叔,乡亲们的心意我领了,非常感谢。但百什户村子小,人口少,而且特别穷,哪里有力量捐这么多钱啊……你们是不是想强迫群众出钱啊?这可不行,我们有纪律,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不准侵犯人民的利益!”姚亮忙道:“姜队长你放心,我们不会强迫群众出钱的,我们打算跟周村的村长商议,叫他们也动员各村的老乡,十来个村子都出力,集凑起来钱的问题就解决了。”姜队长再三叮嘱:“对周村的村长说,千万不可强迫摊派。要有专人负责,立起帐薄,以后我们后方的补给送上来,原数归还群众。
次日,妥妥岱村的冯富祥,沙尔沁村的李定定,小万家沟的孙俊,祝乐庆、忽拉格气等村的村长都来到百什户村。姚亮家里包了饺子,热情地招待大家。姚亮给每人倒满了酒,举杯道:“自从八路军来到百什户后,尊老爱幼,帮助群众解决困难。他们为我们抗日锄奸保平安,周围的老乡也得到了安宁。现在老百姓都穿上了棉衣皮袄,可是八路军穿的还是单衣单裤,眼下已有个别战士冻坏了手脚,往后一天比一天冷,数九寒天会冻死人啊!”冯富祥马上说:“咱们得想办法解决这个困难。”
李定定道:“没有八路军谁给咱们抗日保平安呢!”
孙俊也说:“那时节日伪、自卫军、十大区、土匪独立队又会来欺压咱们老百姓了。”
姚亮一听大家的心思都打在一个点儿上了:“所以,请大家共同商议,请诸位回村动员乡亲们,人人出力,家家出钱,把集凑起来的钱买布买棉花,不足的款由我们百什户包起来。同时我们村的妇女负责连夜缝好,每人一套棉衣,一双棉鞋。等着战士们的身子缝,叫他们穿得合合适适的。”几位村长听了非常同意,都说:“亮哥的意见太好了,就这么办吧!”
第三天,各村村长都带上钱款齐集百什户村。姜队长说:“这么快就把款集起来了,乡亲们情绪怎样?有困难吗?”
冯富祥说:“老乡们一听是给八路军做冬衣,都争着给送钱。”李定定说:“老乡们说冻坏了八路军我们心上过不去呀!”
姚亮把各村的捐款让王永会立帐登记。一算计缝一百套棉军衣,做一百双棉鞋还有剩余,余下的款可买到一百付棉手套。
晚上,救国会的会员都到齐了,姚亮紧锁了眉头不说话。胡官仁问:“亮哥,前几天愁没钱,不能缝棉衣,现在有了这么多钱咋又愁起来了?”
姚亮道:“大家想一想,买三四百丈布,四五百斤棉花,在察素齐会引起敌人和特务的注意。再者城门把守严密,用什么办法才能运回村呢?”
此言一出,众皆犯愁。此时正给大家做饭的曲娥娥道:“我们先把每个战士的身体量好,然后组织咱们的会员,分成几个标准各多少套。带上“良民证”,单个儿去察素齐买布买棉花,既不会引起敌人的注意,又能顺利出城门。”大家都乐得拍手叫好!
在曲娥娥的带动下,不到十天,武工队的干部战士人人都穿上了崭新的棉军装、棉军鞋,戴上了棉军帽,暖暖和和地执行任务。战士们派代表每村每户去感谢乡亲们。乡亲们说:“看见你们穿上新棉军装,我们的心也暖和起来了。”
十二 萨托游击队
李支队的司令部驻在大万家沟,穷人的腰杆硬了,抗日的情绪也更高了,各村抗日救国会、妇女会、儿童团都积极地参与了抗日救亡工作。然而,部队的给养需用量大大增加。也给百只户人民增加了负担。姜文华召集全村的救国会员开会研究,决定到敌占区把征集到的粮食运到根据地,并把运输的任务交给了抗救会。
黄昏时候,武工队与抗救会人吃饱,马喂足,运粮队悄然出发。姚亮一组到朝号村,刘天河一组到哈素村,胡官仁一组到云社堡,王永会一组到参将村。在武工队的掩护下,向事先摸底后的财主富豪征取粮食。半夜时分,运粮队征集到了粮食,统一集合得胜而归,突然,路侧响起了枪声。邱如刚一边指挥武工队员抵抗,一边掩护粮队迅速隐蔽在庄稼地里。
枪声停了下来,月光明明亮亮地照在田野里,薄雾萦绕了麻子地和高梁地,只听到夜鸟的咕咕声,而后沉寂无声。
“百什户家,你们灰狗日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真是磨的天响了,竟敢来川底抢粮。你们已经被警察和我的家兵包围住了,快点放下粮食回个哇,子弹不长眼,不要让你们的媳妇成了寡妇!”此时,对面有人在大声喊话。
“你是谁?”胡官仁道。
“我是陈玉祥,我有人有枪,刁人的事还轮不上你们,不要活人眼里入指头,回个哇!
邱如刚知道了对方是些杂牌武装,于是把群众与武工队搭配起来,分成三股,传令下去如此这般,“叭”的一枪,将大地主陈玉祥
的礼帽揭去,陈玉祥立马尿湿了裤子,扭头上马便跑,武工队与群众高声大喊:“缴枪不杀!”伪警与家丁都说八路军大部队来了,不敢应战,纷纷败逃,直退铁帽村仍惊魂未定。
此役武工队与抗救会员无一人伤亡。缴获马四匹、长枪五支、杂牌队死伪警察二人,死陈玉祥的家丁一人。
月亮洒下一片清辉,武工队与抗救会的战士乡亲一个个兴高采烈地得胜而归,王永会拿出腰间的竹板,即兴唱起了快板书:
恶霸老财陈玉祥,
养了家兵养恶狼。
伍德子是他后老子,
小日本来了认亲娘。
刁钻古怪坑乡亲,
得了钱痨不纳粮。
来了克星邱如刚,
剜了心嘴子起了粮。
起了粮,还克良(过意不去),
送来马匹和长枪,
你说日秧不是秧(可笑的意思)!
日秧——不———日秧
多次血与火的运粮斗争,百什户人体会到枪杆子的重要性,大家纷纷要求成立游击队,要像老李森金小才一样领上人马去打鬼子。
武工队的领导高鸿光修书一封,派胡挨仲、王永会二人到大万家沟李支队司令部去找支队首长白如冰。白如冰勉励他们好好干,并指出:“抓枪杆子要擦亮眼睛,千万不能发生误差!”且命军械库发给他们步枪4支,冲锋枪4支,子弹手榴弹若干,高鸿光把自己的八音子手枪也发给了他们。
于是,孟天贵、胡喜福、孟中元、张二喜、张润栓、孟金栓、韩福成、胡挨仲、王永会等十几名精壮后生被挑选出来,在黑牛沟接受军事训练。八路军王学楷连长与贺指导员组织训练工作。姜文华给大家上政治课,讲毛泽东主席的游击战术。步法训练、射击要领、射击安全、地形地物的利用、进攻与撤退、夜间行军要点等,都举一反三地予以训练,最后进行了实弹射击和爆破实习。
终于,萨托游击队成立了!
在村间戏台上,高鸿光和姜文华讲了话,并举行了授枪和宣誓仪式。
“孟天贵!”
“到!”百什户孟天贵接过八音子手枪,“现任命你为萨托游击队队长!”台下一片欢呼。
“薛占海!”
“到!”八路军干部薛占海被任命为指导员。
“白什户刘天河当上了交通员; 百什户人胡海威任一班班长; 把什板申人丁艮豹任二班班长; 百什户人张进财任三班班长,妥妥岱人要板墩任四班班长。
萨托游击队组建后,活动范围东至厚和城,西至美岱召,沙海子,双龙,萨拉齐。南至托县五申一带。
从此,破袭战,麻雀战、抓特务、惩汉奸撬铁路、割电线、萨托游击队很快名声大振,令汉奸特务胆颤心惊,厚和市日本顾问铃木佐吉震怒不已,恨恨地骂道:“中国人良心大大地坏了!死了死的。”
十三 龙王出府
抗战时期,土默川盛户大烟土,时人称其为“黑金子”。在武工队和游击队筹集的物资中,“黑金子”是其中一种,它可以换回白金子,买回部队所需的东西。不但是大青山根据地财政的一项重要来源。就是对延安和晋西北根据地也是一个很大的支援。
在筹集物资的过程中,武工队和萨托游击队除了随时和日伪军作战外。还得时刻警惕伪乡长,伪村长和那些认敌为友的大户人家暗下毒手。这些人不但拒绝交纳抗日粮款,还充当日寇眼线。抓捕我方人员,在此困难环境中,武工队和游击队除作基本群众工作的同时,与敌伪进行了针锋相对的斗争,对罪大恶不大者,予以打击为辅,争取教育为主的方略对待。对死心踏地卖国求荣者,该杀即杀,决不心慈手软。
此时,正是五黄六月天气,太阳热辣辣地悬顶高照。一位担着小担的货郎手摇拨郎鼓,肩披长褡裢,头顶草帽,一摇三晃地来到百什户武工队驻地,货郎唱道:
针头线脑顶针子,
头绳蓖梳剃头刀。
七尺布头裹小脚,
五尺花布做小袄。
贯馅麻糖圪料料,
玻璃圪板儿哄小小。
………
听到唱声,姜文华一眼就认出是贾力更来了。忙迎将出来,把贾力更的担子接过,让进屋里,倒了一盆凉水让贾力更洗脸,并为他沏好了山茶。
贾力更呷了一口茶水,说道:“里素村的梁八斤为富不仁,横行乡里,日本人一来就当上了维持会长。他的儿子是黑石部队的特务。父子俩恶贯满盈,人人切齿痛恨。我们送延安的学生青年若被他获息,潜在危险更是不可估量。”
姜文华沉吟片刻,道:“处绝了他!”
“只是此人诡计多端,居无定所,且自养了兵丁,只能智取,不可举动太大。”
“以贾书记之计?”
贾力更俯首低声,告诉姜文华如此这般,姜文华拍手称妙!
六月初八,把什板申的龙王庙热闹非常,龙王庙对正的古戏台上,《借东风》唱得正是精彩之时,“咚、哒”随着二踢脚的响声,鞭炮噼哩啪啦一阵骤响。
“南平川里素家来请龙王啦!”有人在吆喝。
果然,两只肥大的绵羊犄角系了红绸,被连推带拉地赶进庙来,在东厢“领牲”房间,两羊被浇了冷水,毛巾在羊背上胡乱搓擦,羊遇惊遇冷,立即猛抖,脏水立马溅了众人一脸一身。众人很是满意,认为“领牲”成功。龙王收了他们的祭品。于是入大殿参拜叩请龙王出山。
龙王庙始建于光绪二十六年归绥大旱。正殿三间,内供三尺多高之龙王坐像一尊,其面黑里透红,眼大如铃,络腮红颜,身着红色披风,威严端坐神堂,使人望而生畏。
绣垫上,跪了五条壮汉。一位是文静儒雅的奎壁奎子璋,另一位是粗犷不羁的金小财李森,再一位是牛高马大气宇轩昂的云万虎,再者二位是南平川里素村的二位村民主事。
云万虎是蒙汉社送龙王出府去里素的陪者。
是年干旱异常,以致于黑河断流。善岱、铁帽、里素、大岱虽土地膏腴,饱受黑河水润泽,但奈何天无一丝云彩,地无半分水气,干涸了河道,枯裂了垄亩,请把什龙王出府救急是里素人唯一的期待。
龙王庙正殿旁有小轿一座,内坐有“出府龙王”塑像一尊,并有随行銮架一副。专供天旱时,外村人众来把什板申请龙王“出府”为其祈乞降雨之用。
“龙王出府喽!”
随着云万虎一声吆喝,抬轿、敲锣、打鼓之人都头戴柳条圈儿,虔诚地奉龙王出府。把什板申之乡绅及里素主事亦煞有介事地为之。两厢有銮架随行,且不允许女人观望,说是怕“阴气冲磕”。龙王所到之处乃至沿途村社街镇,民众都要摆祭品、端水碗,举行“街敬”。
龙王到了里素村,早有望风者回报彩讯。于是,在村外乡绅财主迎将出来,后面有百姓跟随,呼啦啦地跪了一片。轿子停下,龙王接受乡民士绅参拜。与此同时,云万虎悄声问里素请神主事道:“谁是康八斤?”主事道:“戴瓜皮礼帽,穿马褂的那人便是。
康八斤五十多岁,白皙的面皮。请龙王是村间天大的隆重要事,所以必须参加露脸,他只顾叩头礼拜。不意一只枪筒死死地顶住了他的软肋,此人底气十足地低声道:“不许声张,跟我走!”
康八斤发现骤然事变,不得不随了来人。请龙王的另几人亦置龙王不管,拥了李森和奎壁。径直向西北而去,李森的枪管仍然死顶康八斤肋部,很快地穿入一片高梁地。
奎壁道:“我们是八路军游击队,你父子认贼作父,横行乡里,今日请你进山一趟!”
“贵军饶命,贵军饶命,康某从命就是,从命就是!”
走了五里多路,善岱镇已极目可望。康八斤见李森等人已松懈了警觉,于是撒腿便跑,大个儿万虎紧追不放,眼看就要追上,伸手抓其衣背之时,康八斤突然转身,一道寒光直奔万虎而来,万虎侧头闪过,康手中的匕首又直奔万虎胸部而来,万虎侧身转向,让过锋芒,右手去扣康八斤的手腕,康的手中刀划了一道弧线向上收回。万虎的脸上瞬间现出一道划痕,鲜血马上流出。与此同时,万虎出脚踢向康手腕,康的手中刀“嗖“的一声,飞向田畔的大柳树。
康八斤没了兵刃,甩腿跑向河槽,万虎见其已跑到河槽岸上,若纵身跃下,就有逃走的危险,于是,枪出腰间,叭叭两枪,康八斤滚落河槽。
康八斤毙命,奎壁道:“康八斤之子康安效命于黑石,其父出事,其子很快就会赶来,我们若北撤,必遭追击。须反其道而行之,去独立坝隐匿。”众人点头称是,于是,云、李、奎三人取了康八斤的匕首,顺河槽向北疾行三里多路,而后钻入路西小柳林,反方向冲西南而去。
康安闻听其父出事,迅速引领一小队鬼子,一个连汉奸伪军特务,骑自行车的、骑马的伴着滚滚尘烟向里素村杀来,本家侄儿康二梆浪领其哥找到康八斤毙命之地。康安找到其父尸身,马上放声大哭,声言不杀奎子璋誓不为人。寻踪觅迹,人马很快向善岱、什拉村杀去。
云、李、奎三人向西南方向行进三十里路,来到独立坝村,悄然越墙进了姜二婶院内。妇救会骨干姜二婶四十多岁,此时正与村里的几位动委会成员研讨对付敌人开展工作事宜,三人的到来,让大家很是高兴,然正当姜二婶准备为他们做饭的时候,就有人跑来报告,声言一队日伪骑兵正由村东向村里奔来,情况马上变得异常紧张。
此时,姜二婶家已聚集了二十余人。以前,奎壁等人多次在她家隐蔽都未出过差错,然而此次人多,她的院中连个适合隐蔽的地方都没有,万一敌人闯进来可就糟了。
姜二婶让大家别动,马上出去望风。
奎壁见情况紧急,为了不给村里老百姓造成损失,马上命令大家准备行动,越墙从村西撤出去。
就在此时,姜二婶从大门外进来,“咣当”一声将大门关上。她看见大家要行动,决然道:
“哪里也不要去,就在院里呆着!”云万虎正要对她解释,她却先开了口:“大天白日往出撤,能不被敌人发现?人家是骑兵,咱是徒步,还有不吃亏的?”大家佩服她的分析,脱口道:“那该咋办?”
“我有办法。”姜二婶从容道。看着她那胸有成竹的样了子,奎壁和李森等人的心安定下来了。于是,又想她想与鬼子汉奸斗争的故事来了。
那是去年夏天的一天,姜二婶召集同周村妇救会会员在家里开会,商议支援抗日的事情。忽然日本鬼子的几名狗腿子荷枪进入院内。大家一时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只听姜二婶低声对大家说:“不要动,听我的!”只见她手里指天划地,口里念念有词,出言全是口里人方言,“相公”长,“玩童”短地顶起了大仙,看到她装神弄鬼的样子,其他人立即明白了姜二婶的用意,就围住她,倒茶的倒茶,奉烟的奉烟,祈求大仙镶灾祛祸,问起吉凶来。狗腿子们见众人虔诚地求仙拜佛,也怕手中凶器冲磕了大仙,担心没有好下场,就悄悄地溜走了。从那以后,周村人称姜二婶为“姜大仙”。于是她就利用这个公开的身份开展抗日工作。
可这一次,她怎样应付敌人呢?只见她悄悄地对奎壁说:“你们安安稳稳地在家呆着,千万别出去。”她让大家藏在院中的秫秸里,信步走将出去,“咣当”一声,关了院门,并从外边上了锁。
不大一会儿,就听到嗒嗒嗒的马蹄声和鸡飞狗跳的声音——敌人进村了!院中每一个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喉咙眼儿,云、李、奎不由地将枪端在了胸前。
“乡亲们,皇军进村了,快出来迎接啊!”在混杂声中,大家听见了姜二婶的嗓音,这声音虽然是发自一个普通农村妇女的口中,但在独立坝村民的心目中,却是一道动员令。大家都很清楚,一定是有了特殊情况,所以就按姜二婶的‘命令’行动起来。于是又听到‘热情’的招呼声:
“老总,来吧,我家有白面、鸡蛋。”
“老总,我给你遛马。”
过了一会儿,村子里又渐渐安静下来了。
原来,在姜二婶的安排下,各家各户把鬼子和伪军三三两两地‘请’到自己家中,有的给烙油饼炒鸡蛋,有的给吃面条,就这样,这一队杀气腾腾的敌人被分割开来,一个个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抓武工队的事早丢到瓜哇国去了。只将个领路的康二梆郎急得在村里团团转。众鬼子汉奸在村里折腾了大半天,得意洋洋地翻身上马,尘土飞扬中开出村外。
当姜二婶回到院中的时候,大家都向她围了过来。只见她拖着疲倦的身子步履蹒跚地走向众人,眼里却充满了得胜的喜悦。大家都说:“姜二婶,你真有办法!”她嫣然一笑:“那是有你们在给我壮胆啊!”
十四 伪警署长
回到万家沟司令部,彭德大主任高兴地把他们迎入屋内,“锄奸队回来啦!”
屋内,两个身穿鬼子军装,腰挎东洋刀的日本人正用日语交谈,老李森眼尖,一眼认出是贾力更与福岗留,道:“这两个灰猴,穿了鬼子的衣服不怕老百姓喝你们的血?!”
贾力更道:“小财哥这回又立大功了,骂人骂得又顺耳又好听,咋,轮着你们虎口拔牙,就不允许我们化装进城?!
福岗留道:“小财哥的大大地好,合我们日本人的脾气,我们反战同盟大大的喜欢你。”
李森正欲回话,彭德大指着另外三人道:“这位是我们民运科长王喻山同志,这位是百什户刘天河同志,是托萨游击队的交通员。这位是萨托游击队的孟天贵队长。”
云万虎高兴道:“他们三人我都认得,都是使枪的好手!王瑜山的人头还被挂在旗杆上示过众呢,《蒙彊日报》更是为自己大吹大擂了好长时间呢!”
彭德大道:“敌人杀了乞丐王雨珊来瞎吹嘘,我们的英雄这不是好好地活着吗?你们这次除去康八斤,对敌特汉奸震慑很大,确实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不少伪乡村头面人物主动和我们拉关系。但是,善岱周围的工作却很不顺利。原因是那里的警察署长处处和我们作对。惩处里素伪乡长康八斤后,他虽然有所收敛,但是,依仗镇内二百余名军警和一小队鬼子的实力,仍然千方百计阻挠我们在那里筹集物资、征收大烟税。善岱镇镇长是我们的内线,还有王富同志负责联络,因而对这个伪警署长的情况了如指掌。此人是东北人,姓于名德水,东北沦陷后,为了吃饭,混迹于伪军中,走上了卖国求荣的道路。“七七”事变后来到绥远,当上了伪警察署长,虽还没有血债,但为搜刮钱财也做了许多坏事,民愤很大,我们决定以软硬兼施的办法,把他争取过来,为我所用。奎壁、云万虎、李森同志在善岱一带名声很大,此次翦除康八斤伪乡长,更是引人注意,所以这次行动交给王瑜山,刘天河,孟天贵三同志来完成。奎壁同志请把你们除去康八斤的经过向大家汇报一下,以便为更好地完成新的任务积累经验。“
于是,奎壁介绍了这次锄奸灭康行动的全部经过和值得重视的细节。
“了不起,姜二婶真是智能双全的指挥员!”彭主任听到姜二婶的故事后,十分激动,不由得伸出大拇指赞叹不已。
眼看快要中秋,人们从四面八方来到善岱镇赶会,归武地区最著名的小红鞋戏班被请来演出。戏台位于老爷庙旁。王瑜山、孟天贵、刘天河、王永会等10余人个个当地老乡打扮,他们把白布衫搭在肩上,露出里边的红腰子,花爪爪。一路走,一路扯起“烂席片”,唱了东又唱西:
“眼看籽眼手摇耧,
脚踢坷垃口喊牛。
卸了耧犁打啦咚,
妹子拢马缰不离手。
一行人由红旺子作向导,从什拉村出发,陆续混进了善岱镇。
善岱镇原是黄河古驿路重镇,是漠南塞上的水旱码头,善岱庙会古而有之。街上叫卖声不绝于耳。三三两两的伪军闲游乱逛,赶会的人都怯生生地躲避着他们。康二梆郎死了伪乡长二叔,其哥康安安排他当了伪警察,混迹于善岱镇泼皮破落户之间。康安命他时刻查找大青山武工队的人,以便为其父报仇雪恨。其时康二梆郎牵了自家的黑狗,向人自诩是日本人赐他的大洋狗,大摇大摆地走出了警察署。警察署门口,两个岗哨有气无力地站立两厢,如鸪鸪鳩断了脖颈,灰头耷拉,一看就是大烟鬼。“拉狗的就是康八斤侄子康二梆郎。”红旺子告诉大家:
“小心这个狗腿子,”王瑜山告诉大家。
“怎么才能抓住于署长呢?”王瑜山正在想办法。红旺子碰了王瑜山道:“来了!”
康二梆郎出来未久,伪警署长便走了出来,两名岗哨连忙行礼。于得水身穿便服,鼻梁上架着付墨镜,大模大样地来到街上,当其离门岗二三十步远的时候,王瑜山将此署长迎住,迅速用手枪顶住他。
“识相点,打狐子为皮(青帮黑话)!”署长正要出声,王瑜山用枪戳了他一下,“老实点,我们是八路军,现在镇上全是我们的人,你若高声一句,就要你的狗命!”低声而有力的警告让于得水不寒而栗。
“兄弟不敢“你千万别开……枪……”于得水吓得全身不住筛糠,并结结巴巴地求饶不已。
“你跟我到镇外走一趟!”王瑜山命令道。
“可、可以———哪儿都可以。”署长应允着。
西城门,署长于得水喝退了守门的兵丁伪军,与刘天河携了手,出了城门走在了通往保同河村的路上,署长的表情不住的变化,时而愤怒,时而悔恨,时而绝望,最后,里素伪乡长康八斤被处决的可怕场面出现在他的眼前,又见王瑜山等人把他押进高梁地,登时吓得面如土色,犹如稀泥一般瘫倒在地,“八路军爷爷饶命,八路军爷爷饶命——”
“八路军优待俘虏,你是知道的,除非像康八斤那种死不改悔的人!”刘天河道。
“是,是,兄弟……兄弟知道。”于得水正要站起来,见孟天贵手端双枪,二目如电,黑着脸盯着他,马上又瘫坐垄间。
王瑜山道:“……爱国不分先后,只要放下屠刀,回头抗日,人民是欢迎的,共产党八路军是既往不咎的。如果继续为日寇卖力,与人民为敌,里素乡长康八斤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
“再也不敢了,小人愿为贵军效力。”于得水见八路军没有杀他的意思,心里踏实多了。
王瑜山道:“今后我们的人要到这里来活动,只要你够朋友,我们不会给你出难题。不过,你要给我们捐抗日粮、交抗日款,并协助收大烟税!”
“一定,一定,”署长一迭声首,“照办、照办!”
“你写个保证,这是军事协议!”刘天河拿出了纸笔,王永会早将印泥送将过来。
于得水抖抖地写下了保证书,书曰:
我于得水感恩八路军不死之恩,日后愿贵军效犬马之劳,此誓至死不变,天日可鉴。凡日本关东军者,为我血海寇仇,不共戴天。若日后余不尊此约,背什么枪中什么弹。
特此协定
于得水
于是,于得水拇指沾了印泥,录指纹于协议之上。
王永会收了保证书,王瑜山又道:“你如果以后要变卦,我们把这个保证书拿到黑石部队,你的脑袋就搬家了!”
“不敢,不敢,我是中国人,绝不会变成日本人,我保证为贵军服务!”并乞求说:“我们大家都得讲义气呀!”
“给,将这条黑布蒙眼,我们走后一个时辰你再解开!”刘天河命令道。
于是,众人撤离,过了一袋烟的功夫,于得水估计八路军已走了,随手解开蒙眼黑布。嗖,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一把匕首尖刃已经架在了于得水的脖子上。
“老实点,找死吗?”孟天贵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如雷轰顶!
“小人知错,小人不敢……”于得水磕头如捣蒜,连忙把黑布重新系好,还打了死结。
小分队撤到什拉村堡垒户范五满家。准备将电台取走带回大青山。不到一袋烟的功夫,忽然范五满的大儿子成成跑了回来说:“外面有个讨吃子,就走就放石头,现在石头快摆到咱家门口了!”
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王瑜山与众人进行了分析,一致认为这个讨吃子肯定与今日争取于得水的行动有关,很可能是给鬼子引路的汉奸。范王满眉头一皱,道:“收拾了狗日的吧?”王瑜山沉思一下说:“这样吧,你想办法把他领进家来进一步察看一下。”老范眼里闪着亮光说:“好!”你们先躲避一下吧。”说完,将众人隐蔽在柴屋里。然后他不慌不忙地向大门外走去。
王瑜山知道,柴屋的后墙有挖好的洞,用干坯堵着,必要时,推倒坯子就能脱身。
范五满刚出大门,见此乞丐俯身在门前放下一块石头。老范故意干咳了一声,乞丐吃了一惊,赶紧把石头拣了起来。老范不以为然地说:“院里没狗,用不着石头!”乞丐掩饰道:“啊,……大叔,行行好打发点吧!”
“哎,这年月讨吃要饭怪可怜的。你回来,我给你热点莜面,饱饱吃一顿!”范五满一脸慈悲相。乞丐迟疑了一下,无可奈何,只好跟了进来。
进了屋,乞丐下意识的抬腿就要往炕上坐,一想不妥,马上退回来蹲在瓮跟前。乞丐的动作老范看在眼里,但他不动声色地走在柜厨前,一面从里面端出多半盘冷莜面,一面在乞丐身上瞟了几眼,看到乞丐破烂衣服里穿得却是黑绸夹衣。“没错,是特务!”他心里有了底。
特务心里有事,早就搓脚捻手地蹲不住了,见拿出了莜面,站起身来说:“大叔,快不要麻烦了,我吃几口冷的就行了。”说罢,伸手就要抓莜面。老范挡住他说:“别忙,我这人一向行善,不为别的,只是为积点阴德。等一等吃热的。”回身对炕上的闺女说:“杏女子,快添水烧火!”说着又去拿茶盘,故意把擀面杖弄到地上。
听到响声,特务打了个冷颤,一看是擀面杖掉了,装作歉意道:“看把大叔忙的!”老范拾起擀面杖,笑了笑说:“没甚。——成成,抱柴禾去!”成成出门了,特务不放心地眼睛盯着成成。乘特务扭头向门外张望时机,老范操擀面杖照特务脑勺打去,特务连声也没吭出来就倒在了地上,老范连二赶三又是几面杖,乞丐一命呜呼!
“成成,叫你王叔们回家来!”听到范五满激动的话音,王瑜山等人出柴屋,进家来,见特务死狗一样挺在地上,翻过脸来一看:“咦!康二梆郎”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惊呼道。王永会在尸身上摸了摸,从腰间抽出支短枪来,兴奋地说:“范叔,干得太好了!”老范嘿嘿笑了两声,扔下擀面杖对成成说道:“你快去照特务的样子,往二十家子村摆石头!”成成答应了一声,返身就走。
“等一等!”王瑜山道:“沉住气,摆到半路就行了,快去快回!”成成走后,王瑜山说:“得赶快处理这具尸体。”老范不慌不忙地说:“先填进瓮里,晚上抬出扔到河里喂了鳖,保险神不知鬼不觉。”
大白天,也只能这么办,大家把康二梆郎的尸首塞进一只大瓮里,瓮口加了伪装,又将屋内打扫了一遍。收拾停当,范五满道:“叫敌人跟着石头到野滩里打转转吧!”
不出所料!午后,伪军果然循着沿路摆下的石头,匆匆穿过村子,向二十家子方向扑去。
十五 送丧
贾力更和福岗留果然化装日本军官,在厚和城搞到子弹一千多发,两组蓄电池和五个真空管。但由于羽三公馆的小货郎因在图图召与李兰拽联手欲除去贾力更向日本人请功,最终刘兰拽被杀,于是同日本人火烧大佛殿,杀“真龙天子”蒋立根,并悬首级于城门之上,谎称杀了贾力更而请功。小货郎将贾力更的形象深深刻在了心上。此次贾力更与福岗留在厚和市圪料街伪警察署与伪署长私下商谈购枪事宜,被此小货郎认了出来,小货郎令红会特务暗自跟踪贾力更,贾力更只好将物资转移到麻花村的伪乡文书刘之德家。
此时正是一九三九年鬼子在察素齐、毕克齐等地集结大量兵力,准备对大青山游击队根据地进行秋季大扫荡之时。敌人把通往山里的大小路口完全封锁起来,铁路上,敌人的铁甲车白天晚上跑个不停,要从南平川或其它要隘把这些物资运往根据地,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王瑜山带领孟天贵、刘天河、王永会、曲娥娥等人以奔丧吃糕走亲戚为名,来到了麻花村,正当大家焦虑如何行动之时,刘之德心生一计,道:“只能如此这般。众人连连叫好,当下决定以刘之德之法行事。
是晚,刘之德把给爷爷备下的寿木弄来,众人把一千发机枪子弹、两组蓄电池和四五个真空管都置入棺木,填了些柴草,然后把早已准备好的半扇子猪肉盖在上面,并在棺木上故意弄了一个洞,而后凿了银钉,谓之“七星材”……安排妥当,刘之德道:送丧时没有女人不行,得再找个女人嚎丧。“
“我来哭死人!”曲娥娥道。
“让妇女和咱们一路闯荡不太安全,娥娥嫂子执意要来,没办法她硬是跟来了!”王瑜山道。
“我早就想好了,让我老婆去,你装成我小舅子,娥娥妹子装成我亲妹妹。”
“不行!”王瑜山只摇头,“万一出个差错……”
“这个时候不能考虑这么许多了,完成任务要紧!”刘之德严肃地说。众人只好同意他的主张。
第三天,按照本地人的送丧规矩,把棺材放在一辆二饼子车上,材上栓了只大红公鸡。称作是:“引魂鸡”,天不亮就向村外走去。老刘赶车前行,刘大嫂曲娥娥穿重孝各骑一头毛驴跟在车后,王瑜山扮作刘大嫂的弟弟牵了缰绳。孟天贵、刘天河、王永会跟在后面,一行人都身穿重孝向北而行。逢所经村庄,曲娥娥与刘大嫂就嚎啕大哭起来:
“妈呀,咋忍心留下我们,管你一个人走呀……”
“妈呀,你教闺女咋想你呀……”
每逢村人门口,各户都急急地抱烂柴禾在门口燃了火堆,以防鬼秧入户冲磕。
行至中途,只见前面尘土飞扬铁蹄“嘚嘚”,一队人马旋风般地卷来,将丧车团团围定,一个货郎打扮的人操山西口音道:“丧车不能走,他们必是大青山的八路军。”
此人耳朵有一破洞,王瑜山等人认出,正是贾力更临行时描述的“小货郎”,也就是羽山公馆的特务。
众人知道来了劲敌,今日难免一战,随时准备掏枪战斗。
就在此时,一伪警头目下马来到棺木车前,用马鞭敲敲棺材道:“老百姓打发死人你扯什么蛋,羽山公馆尽训练出些疑神疑鬼的孬种!菅队长你下马来,闻闻死人的臭味如何……”边说话边呕吐起来。
送丧队众人认得,此人便是善岱伪警察署长于得水。
“无论如何,人员搜身,棺木验尸” 小货郎菅队长不依不饶!
“妈呀!你死得好苦,冤魂也不得安宁………”刘大嫂大哭不已。
“我的亲妈,你死得好苦呀……”曲娥娥更见悲恸。
“棺木内必有蹊跷,开棺,开棺!”
于得水瞪眼道:“你个摇拨浪鼓的尽是无事生非,爷们回呀,你留下!”于是立刻上马,众警啸然而去。
小货郎看看送葬队伍,又看看驰去的警察队,一边急忙上马,一边恼羞成怒的吼道:
“于得水,信不信爷到黑石阁下那里告你!”
马队走不多远,影子尚清晰在目,另一队伪军拦住了于得水,不知于得水说了些什么,于是另一队伪军亦随于得水返回。
来者原来是康八斤之子康安。康安信任于得水,所以不听小货郎之言,随即返回。
丧车继续前行,众人笑谈刚才遭遇,所以忘了乏累。此时正值土默川初秋,天气炎热难当,天已正午,骄阳炽烈。经此遭遇,大家的心又绷得紧悠悠的,也顾不上擦汗,一个劲地往北赶。棺材里,那放了一天多的猪肉早已腐烂,难闻的臭气顺棺材那洞散发出来,呛的人不敢大口出气,一群群绿头苍蝇在棺材上飞起飞落,谁看了都恶心得想吐,唯恐避之不及!
凭借这种“威风”,又走了四十里平安路,很快越过铁路线,前面,沙尔沁村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了,过了这个村子,前面不远的地方路口上出现了敌人,赶车的刘之德扭回头,向众人投以寻问的眼光。王瑜山道:“中途停车或绕道,必会使敌人看出破绽,因为敌人已看到了我们,正朝我们指指点点呢,继续前进!”
于是,大家不慌不忙地朝鬼子把守的路口走去。
“什么的干活?”没到跟前,鬼子就凶神似地朝众送丧者吼道。
“太君,送丧的。”老刘哭丧着脸回答。
“站住!”一个刀条脸的家伙歪戴了礼帽。恨恨地说,“哪个村的?”
汉奸!众人不由一惊。暗想:当汉奸的不少是当地人,如果说话有出入,就会招来麻烦,必须想办法稳住他。于是王瑜山定了定神,抢前一步说:“沙尔沁的。”
“沙尔沁?”刀条脸迟疑了一下,眼珠转了几下,发出一声冷笑:“我怎么没见过?”
观其神形,王瑜山断定其不是沙尔沁人,这家伙是在冒诈。于是,不软不硬地回道:“我也没见过您呀!”
刀条脸见回话理直气壮,一时没词儿了。趁此机会,王瑜山向刘之德呶呶嘴:“姐夫,走吧,天不早了。”
“搜查搜查的!”
刚要转身,五个鬼子端着枪刺,朝着棺材而来。
众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但外表还是非常平静。王瑜山一边往棺材旁走,一边大声哭诉:“妈呀,你活着受苦,死了也不得安宁,呜呜………”
女人们见状,也大声嚎哭起来。
刀条脸嗅着恶臭,又看到棺材上面乱飞的苍蝇,他不住呕作,问王瑜山道:“这死人是你甚亲的?”
“俺妈。”王瑜山忙悲怆道:“前十天去善岱看俺姐姐,谁知刚去两天就害伤寒病倒了,没过几天就……说着,刘之德、刘氏、曲娥娥又同时哭泣起来。
“啊!”鬼子一听“伤寒”二字,忙退后几步,惊叫着只掩鼻子,“八嘎呀噜,快快地开路!”
汉奸见鬼子下了命令,也就不再纠缠,扬扬手道:“快滚!”
十六 鱼龙混杂蛇鼠一窝
经过战争的洗礼与锤炼,萨托游击队越战越勇,越打越强,很快,队伍发展到200余人,姚喆司令、彭德大主任,杨植霖、贾力更等战地首长和地委领导时刻都在关注着这支队伍的发展壮大。
根据姚喆的建议,经支队党委的批准,李容玉、任补换、张钧田、高富虎、刘天河、孟天贵、于毛眼、范崇儒共8人被派往归绥市郊,建立武归抗日民主政府。由李容玉兼任代理县长,领导军民开展抗日斗争。
出发前,姚司令充分分析了敌我友三方面的力量和当时的形势。指出开辟这一根据地工作的重要性。并讲了党的政策和策略。
土炕上,是一幅归绥地图,姚司令指着地图道:
“这是是青山南北也是城市和草地之间的咽喉地带。如果我们控制了这个地区,就如同我们手里攥着两把钳子,紧紧地夹住了归绥和武川的咽喉,使敌人喘不过气来,然后逐步把归绥城包围起来,准备迎接战略上的大反攻。当然,要做到这点是非常不容易的。大家来看。”姚司令把队员们让在图前继续道:“从敌人的武装力量分布来看,黑石旅团的主要部分就驻在归绥城里,大约有两千人,完全是现代化装备,城内外还驻有德王及李守信的伪蒙古军四、六、十共三个大队;还有伪警察、伪保甲自卫团等地方武装及便衣特务;再加上顽固军,土匪等,总共将近两万人。而你们县政府才八个人。司令部为照顾你们,每人发一长一短两支枪,总共才十六支枪,却要和那么多敌人去斗智、斗勇、斗法,还要在那里扎根,你们有胆量,有信心做铁扇公主肚子里的孙猴子吗?”
李容玉道:“只要党需要,抗日需要,再困难也要去。而且一定要依靠群众,完成任务!”
“保证完成任务,请首长放心!”队员们行了整齐的军礼!
鸡叫三遍,小分队出发了。走在最前面的是任补奂,他是当地人,高高的个儿,敦实的身架。是此县的武装部长。他身后是武工队长张钧田,贵州人,猎户出身,是长征过来的年轻“老干部”。长征前负过伤,脸上留下一条深深的刀痕,大家叫他“张疤子”,其后是高富虎、刘天河、孟天贵、李容玉等人。
经过几天的迂回行军,穿过好几道封锁线,小分队连夜赶到卯独沁。为了便于开展工作,小分队把长枪藏在山洞里,掖好短枪,于是去找上次反扫荡认识的何、尤、韩三位老人。此时老乡们已断粮多日,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怯生生地用一破麻袋坐在墙角旮旯遮羞。小分队拿出自己的口粮和他们一同做饭吃,并把自己的衣服送给小女孩穿上。老人道:鬼子这次扫荡,把乡亲们的粮食、衣服都抢了,锅碗瓢盆都砸了,房子烧光了。鬼子走后,大家又陆续回到家里,修建房屋、抢种庄稼、挖野菜、砍柴禾。可是鄂友三又来称王称霸,欺压乡亲。老百姓实在没法儿活了。”
尤老汉痛苦地说:“我家儿媳才叫‘鄂毛驴’糟蹋苦了。”
原来,鄂友三来村里驻扎,尤老汉的儿媳,香女子不甘鄂匪羞辱,向趷蹴在炕上的鄂友三告状道:
“师长,你的护兵刘秃子亲了我一口。”
鄂友三听罢当场一怔,同时在脑子里闪过了杀与不杀的念头后,便笑着说:“咳!打人骂人是得罪人的事,亲你是稀罕你了,还生甚气了?”香女子冤屈道,“他是箍住人家的!”鄂友三接着道:“你们都是年轻人,可袭人了,要不你亲上师长一口顶帐吧!”
众匪骤然淫笑。
鄂友三开拨那天,香女子被鄂友三祸害了。香女子羞愤难当,悬梁自尽了。
尤老汉讲到此处,众人悲然而啼。
张疤子愤然起立,拳头击打在柜上,“不杀顽匪,誓不罢休!”
李容玉县长道:“乡亲们,不要哭,咱每个穷人都有一本血泪帐,小鬼子和自卫顽军的末日很快就要到来了。”
为了更好地发动和组织群众,小分队决定不暴露身份,先分散给老乡们修房种地和干其它活,好在八个人都是庄户人出身,什么活都会干,小分队先后来到跌水、宽坦子和大西沟几个村,与老乡认干儿,拜结拜,有甚活儿抢着干。把仅有的一点粮食也都分给群众,大家只好天天吃野菜。这样,与群众建立深厚感情,也摸清了各方面的情况。经研究,大家一致认为工作重点应设在大西沟。
大西沟位于哈拉沁沟中段,往南出沟口约二十里可达哈拉沁村,再往前三十里就是归绥城,往北到武川也只五十多里。
这里地势非常险峻。从南面哈拉沁村入沟,五里处是石灰窖,两面石山壁立,鬼斧神工,无路可登,犹如天然的门户。再往北五里处有老爷庙一座,小四合院内住两个老道,道人受尽日伪和土匪糟蹋,对八路军、共产党有些认识,请求八路军救助他们,还希望能为小分队做工作。于是,小分队就把联络点设在这里。
再往里就是大西沟。大西沟位于料木山下,是哈拉沁沟这条贯穿大青山在大沟之分支,它座东朝西,其间山套山、沟套沟,包括小西沟,石窑沟、干沟子、长尾巴梁和钱树碑等。山势险峻,道路崎岖,是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好地方。苟子臣就盘距在离沟口十来里的石窑沟里。
鄂友三在离大西沟十余里的杨树窑子有个据点,常驻二十余人,最多时达一百人。这些人奸淫妇女,抢劫杀害百姓,反对共产党八路军,可谓罪大恶极。
然另一股匪众苏美龙。虽然干了很多坏事,但有时在表面上还要跟八路军表示友好。
鄂友三与苟子臣既结梁子在先,互相嫉恨,又狼狈为奸,互为利用。
当初,鄂友三在没有骑毛驴行军之前,由于冬季的皑皑白雪覆盖大地,夜间转移时,为了消灭足迹,令士兵一个跟一个踩着第一个人的脚印行进,他自己提一根木棒在后押阵。
然而,尽管鄂友三采取了各种措施和手段,但因日伪封锁控制严密,汉奸明暗活动频繁,自己孤军无援,经常遭受袭击损伤。鄂友三不得不深虑对策。
首先,他也想效仿八路军的思想政治工作教育他的部属:
“灰猴们,今天还必须和你们说些话。从前安顿了多少回,你们就是不记,站岗放哨还是不注意,缩着脖颈抱着枪老打盹,也不知道是洋烟瘾啦还是想起女人了,这太危险了。今天向你们交待一回:凡五里以外发现敌人的。打完仗以后,我就想办法弄白酒半斤、白面一斤、肉一斤犒劳你。酒不给一斤给半斤,不是没酒,而是怕你们喝醉了丢了枪。如果在一里以内发现敌人,打完仗后,我要砍你的脑袋,那时你不要后悔,不要怨伙计不讲人情,不念患难之情。”
这时候,士兵们小声地互相议论起来了,但人多就显得吵声很大,于是他又提高嗓问道:“灰猴们,听清了没有?”
“听清了!”
国民党的军队,不论胜仗败仗,打完了就没事了,从来也不兴组织酝酿漫谈讨论联系实际的做法。鄂友三的游杂部队更是如此。但在下面相互窃议还是有的,尤其是鄂友三讲的“共产共妻”众人深感兴趣。
士兵甲:“照师长的说法,这共产党就是不赖呢!”
士兵乙:“咋知道?”
士兵甲:“咱俩没老婆,娶不起,一共妻,不是也都有老婆了?”
士兵乙:“果然,咱家没地没牲口,一共产也有了。”
“………”
鄂友三听到诸如上述之类议论后,再给士兵讲话诋毁共产党时,也就不使用“共产共妻”这一“武器”了。
鄂友三想去找苟子臣搞统战,彼此靠拢支援,一致对敌。正在他考虑联络苟子臣人选的时候,正好有一位武川县人贾凤翔来投靠鄂友三。
苟子臣原是傅作义部的一连长。“七七事变”前夕,奉命到归绥县地方团队当教官,人称苟教练。抗日自卫军初建,任他为第二十一团张亮部副团长,驻扎在归绥城西的瓦窖圪沁一带。
后来张亮死后,苟子臣继任团长,人称苟团,旋被傅作义改编为直属支队,任司令,仍以瓦窖圪沁一带为根据地,活动于川前山后。
贾凤翔原是第四路十四团副团长。郭部瓦解后回家务农。由于不愿无所作为,前来投奔鄂友三。
贾凤翔献计道:“我虽然是赤手空拳来找你,就是还想跟上你抗日,你如果信得过我,请让我带些人到旗下营一带扩充人马,以便和苟子臣取得联系,我知道他还在瓦窖圪沁……”鄂友三经过仔细考虑,给贾派了16名精干士兵,挑选了16支步枪出发了。并商定是迟20天就可带回好消息。
颚友三翘首期盼佳音,传来的却是噩耗:苟子臣为了贪图16支步枪,诱杀了贾凤翔等17人。鄂友三闻迅后,只气得怒火中烧,暴跳如雷,大骂苟子臣不是人,”并带领部队去找苟子臣算帐。
苟子臣将鄂友三迎入司令部,面对鄂友三的质问,苟子臣解释说:“枪支保证奉还,但人是不能再活过来,因为他们军纪太坏,而且还想缴我们的城,不得已处死了他们。我知道你重振家业困难,才把枪支给你保存起来,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不让他们坏了你的名声。”
事到如此,鄂友三只好作罢。于是二人各怀私欲,聚两三日,图谋联手之计。
针对以上情况和八路军对顽军区别对待的原则,大家一致认为对苏美龙还应当进一步争取。但因鄂友三的主要力量不在这里,决定先干掉苟子臣。一可为民除害,也便于小分队扎根;二可以威胁鄂友三的联络据点;三可以敲山震虎,震慑苏美龙使其向八路军靠拢。
十七 三打苟子臣
为了翦除苟子臣,小分队进行了进一步的侦察,对苟团的一切已做到了进一步的掌握。
苟团的窝子建在悬崖绝壁之上,钻石洞、攀石级、过栈道,只有一条崎岖山路可以进入地势非常险恶,且机关重重,戒备十分森严,强攻不行,偷袭又无法接近,真正是无计可施之地。
访贫问苦,小分队认识了山民李挠。那天,李挠夫妻正在家房梁上双双上吊,被孟天贵、于毛眼救了下来。
李挠住在离大西沟约五里远的荨麻湾,忠厚老实,以打柴狩猎为生。其妻卢团凤贤惠善良,相貌秀美,天生一副美人胎。两口子勤俭持家,非常恩爱。乡亲们说李挠好命,撞了桃花运,此生不枉来世一回。
可是,苟团的匪徒们霸占了他的女人,还给卢团凤起了个侮辱性的外号:“二红鞋”。开始,匪徒成帮结伙到他家祸害,大吃大喝,当众污辱卢团凤,还逼着李挠在一旁侍候。当匪徒们把他家的东西折腾光之后,又逼着李挠三天两头地把卢团凤送进寨去。每当处决汉奸或无钱“财神”时,都要逼他夫妻观看。
路侧,苟团的人逼迫李挠挖几个坑,而后将要处决的人头冲下埋掉,叫栽电信竿。人上身已埋,两腿还在痛苦蹬跶,于是众匪哈哈大笑,并对李挠夫妇说,这就是“杀鸡给猴看”!
最后,在死者脚上挂一牌子:“汉奸的下场。”
苟子臣还是瓦窖圪沁的时候,有一次鄂友三去拜访他。
苟子臣问鄂友三的近况,鄂道:“形势十分严峻。不隔两天就打仗,有时一天打两三次,常常不能在村里落脚,瞅空进村做饭吃,烟囱一冒烟,敌人便闻风而动,不是伪保安团,就是伪警察,要不是伪靖安军,马上就来接火,弄得连饭也吃不成,官兵都疲惫不堪。夜里有不少汉奸,捉住时一枪崩,枪声又招来敌人……。”
鄂友三一口气说了许多实际问题,睁大三角眼,凝视着苟子臣,依佛要在苟子臣的脸上,一下读出许多妙计来。
苟子臣慢条斯理地对鄂说:“子弹宝贵,崩汉奸不合算,留下来打日本人。对汉奸或用大石头砸,麻绳勒,或用栽电杆的办法来处死。其中勒死最省便。”鄂友三问:“两人用麻绳勒人还省便?苟子臣道:“别着急,光这还不行,还必须把地盘恐怖起来,让敌人掉头,友人抬头。不把敌人收拾尽,友人想靠拢我们也不敢,这是根本的事。瓦窖圪沁这四五年来始终没被小日本占领,也没有把我们撵跑,就是得益于恐怖手段,只要有陌生人进来,就处死他。根据地的老乡与外界瞎来往也不行。所以好人有安全感,都拥护我……。”鄂友心领神会。接着,苟子臣又说:“我们昨晚又捉住一个汉奸,一会儿要勒死他,你好好看一看,并派一个兵学学技术。
鄂友三让心腹张三娃去学。张说:”打仗我不怕,勒人我不敢,眼睛黑豆豆的我下不了手。“鄂又让其他人学,大家都不愿意,但柴俊山突然说:“我学!”
柴俊山看完勒死人的全部操作过程,觉得果然省便,用一尺麻绳打结成圈,双股套住人的颈项,再用一要短小的木棍穿进绳缳的一头绞几下,受刑者颈项大动脉供血不通,马上倒地,又在其背上猛跺一脚就断气了。从此,柴俊山学艺成功,当上了鄂友三的御用刽子手。
所以,绥远就有这样的哩语:
好人遇上鄂友三,
二尺麻绳把你拴。
灰人遇上鄂友三,
又有吃来又有穿。
苟子臣不到一年,就裹挟和吞并了周围的零星股匪,发展到一百多人,离开瓦窑圪沁在石窑沟安下了窝子。除经常派人四处烧杀抢掠外,经常留在石窑沟窝子里的约有四十来余人,苟杀人成性,以杀人取乐,一夜功夫就在哈拉沁村杀了二十多人。在这一带其残害老乡、过路行人及八路军工作干部。使整条沟路断人息,裸暴的尸体常常引来恶狼饕餮尸体,进攻人畜。邻村路人对苟子臣恨之入骨。
在白色恐怖下,苟团窝子如同阎王殿,除李挠之外,没有第二人进去过。
李挠被孟天贵和于毛眼请来了。李瘦得只剩下一副粗大的骨骼,表明他原本是一个壮汉。无尽的屈辱和痛苦折磨得他都麻木了。走进屋来,呆呆地站在那里。每位队员都向李挠送去同情的目光。李容玉给他倒上一杯山茶递了过去,并强忍着悲愤向他介绍了八路军小分队每个人的身份和请他来的用意。
李挠未接茶水,“嗵”地一声跪倒在地,咚咚磕起了响头,刘天河、孟天贵慌忙去扶,李挠紧紧地抱住了李容玉的腿不放,半天也说不出话来。众人把他扶起来坐在条凳上,端过水碗让他喝,并且又安慰了好一阵子,他又突然跪倒,呼天抢地地哭喊道:“你们可真得给我做主哇!只要你们给我报仇,就是叫我立马死了,也心甘情愿。”说着又痛哭起来。
于是,压抑了许多时间的苦水积淀,如山洪爆发般地倾泻而出。
经过再三劝慰,李挠才平静了些。他详细介绍了苟家寨的情况。
苟团在石窑沟有二十多间窑洞房,都打在半山腰。虽有一小路可以通行,但遍布明岗暗哨。机关陷井,暗道曲径,绝崖误途。不知底细的人必然有去无回。
李挠又道:“我去过几次,知道路怎么走,我给你们带路。万一那些狗东西发现了,我就说是送女人进寨。你们就乘机冲上去!”
大家商量了具体问题并设计了两套方案,立即决定当晚就干。
乡亲们听说八路军小分队要去攻打苟家寨,都赶来助阵,猎人们把猎枪也带来了。妇女们烧开了水。蒸了许多糠菜团子,让大家吃饱喝足了。随时准备出发。不知何时,卯独沁的何、尤、韩三位老人也来了,三人头裹红巾,腰、腿系了红带,背插义和团的大片刀,虽然年迈,但见其另有一凡英雄气概。
这是农历六月初的一夜晚,山沟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由李挠带路,摸了沿途哨兵。避过误道机关,很快就运动到匪巢近处,李容玉令张钧田,任补奂各领一部分群众,从两侧迂回接应,呐喊助威。李容玉亲带其余队员与猎户从正面主攻。
其时已是后半夜了,多数顽匪已入梦乡。只有一间房子里还有光亮,几个匪徒正在抽大烟,孟天贵、刘天河首先突入窑洞,结果了这几位“双枪将。”
匪众从梦中惊醒,乱成一团。苟子臣的马夫从马厩旁的小屋里奔向马厩,早被尤老汉发现在,大砍刀一招力劈华山,这个马夫就瞬间没了生命,借着流弹光亮,苟子臣知道上马撤出无望,马上组织匪众抵抗。正当突击队员往窑洞中冲击之时,苟团匪众的火力封锁了门和窗户,几次突击没有突破,战斗僵持了下来。
山沟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到流弹呼啸,枪声轰鸣于山谷,呐喊声震耳欲聋。苟团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也不敢出击,只能封锁了门户,继续僵持下去。
僵持了一阵,眼看天光见亮。小分队怕敌人天亮后发现自己的虚实,因此产生严重后果,于是当机立断,迅速撤出战斗。
为了让群众免遭报复,小分队让乡亲们躲了起来,并嘱咐要保守秘密,之后,小分队隐蔽在由性侠豪爽,为人忠厚的卢河老人预备的秘密山洞里。
“啪———啪———啪———”
苟子臣的人面对面站了两列,互相不停地打耳光子。
“操你祖祖的,爷多会儿吃过这么大的冤枉亏。都是你们这些没用的灰圪泡不争气!叫人家下了瓜了还不知道所以然…………”
打死打伤七个自卫军,苟子臣气是暴跳如雷,于是拿手下士兵出气,并派人四处打听情况。
“四猴子,你能说会道,去鄂友三那里去搞搞统战,搬搬兵,叫他有事照应一下!”
“噢,”四猴子虽然不情愿,但他只好低眉顺眼,执行任务。
“要翻身,你去联系苏美龙!”“
“是!“
搬兵的人走后,苟子臣头枕布鞋躺在大青石上想办法。
由于八路军小分队事前做好了安排,所以苟子臣什么事也没有打听出来。摸不清情况,就不敢回寨,只好整天在山头上瞭望、转悠。双方就在山上捉迷藏。“双枪将”们没有吃的,没有喝的,过不了大烟瘾,众人叫苦连天。
搬兵的人回来了,但没有领来一兵一卒。
四猴子说:“鄂师长让我告诉您,贾凤翔的家属要骨衬了,忙不过来。”
要翻身汇报道:“苏美龙正和西马群的小财子老李森喝烧酒了,看也没看俺一眼,让人家看门的轰出来了!”
苟子臣听罢,气得七窍生烟,但又无可奈何,绝望之余,恨恨地骂道,“你们不仁,别怪老子日后无义!”
“轰隆隆!”闪电撕破了漆黑的天底,山雨骤然而降。一阵惊天动地的轰响,山洪咆哮着仰泻而下。“快起坡!”苟子臣拚命喊叫,“双枪将”们顶着暴雨拚命爬坡。老兵彭栽根瞬间被卷入洪流。
“回寨哇!”苟子臣跺跺脚,一狠心带领喽罗回了苟家寨。
小孔明计狗子提醒道:“掌柜的,不要叫人家捂子蚂蚱……”
“不咋了哇,”苟子臣分析道:“这么多天了也没动静,一准是路过的流匪,想捞点油水,没捞上不一定到哪刮烟鬼去圪了。”
“苟子臣回窝了。”听到李挠等乡亲送来的消息,小分队决定,乘苟匪又累又饿之机,再打他个措手不及。
乡亲们见八路军上次打苟团,自己无一伤亡,却打死了七匪徒,还吓得苟子臣七八天没敢回家,很是高兴,这回又来了许多人。他们有的拿着菜刀、斧子、铁锹、板镢,有的还手提铡草刀刀片。卢河、何、尤、韩等老汉找来了几个洋铁桶、鞭炮作武器。有人问这玩意儿有啥用。卢河老汉风趣地说:“是咱八路军常用的土机枪,威力巨大啦!不信,问问李县长。”
想不到李容玉平时无意中给他们讲的“土机枪“,竟被他们真的用上了。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小分队改变了打法。让老百姓在两侧呐喊助威,八个队员全部参加正面攻击。待正面打响,左右再行动,不要过早暴露,以免打草惊蛇,分配停当,马上出发。
漆黑的雨夜,震荡山谷的洪流,掩护了小分队与乡亲们的进击行踪,轻车熟路,很快就摸到苟团的寨口。只见各窑洞房舍都亮着灯,“双枪将”们还在乱作一团,小分队迅捷如猿,突入各屋内向苟团人马猛烈射击。四围呐喊声震动天地。
喘息未定的苟团以为这次真的来了大部队,胡乱地放着枪,一窝蜂夺路而逃。
突击队消灭了室内的匪徒,正想纵深发展,才发现自己上了当,原来苟团的室内构造也同整个布局一样,非常严密。而且各自成间,互不相通,根本无法迂回。若再向外突击,只见外面苟兵群集,枪声不绝。出去就等于找死。只好躲在门窗后面向外射击。此时,大家心情都非常紧张,若匪徒真的封锁门窗,再反扑进来,小分队就得以一对四五个亡命之徒,那就危险了。
果然,四猴子、要翻身组织人马封锁门户,计狗子保护苟子臣外撤,一行苟众顺坡道台阶奔命。
李挠见状,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迅捷爬上院墙,解开了控制一根木椽的麻绳,木椽飞速转运几圈,如风车一般,眨眼间机关顿开,崖上的乱石如雨点般地飞落下来,砸得苟团匪众鬼哭儿狼嚎一般。
就在此时,苟子臣的子弹射入李挠的胸膛,李挠晃动了身子,从墙上摔落下来,从院墙外的悬崖上坠落在沟底。
与此同时,四围机关枪枪声大作,是卢河等老者点然了洋铁桶的鞭炮,唢呐声同时响起,是尤老汉吹奏的戏中武生花枪片段; “缴枪不杀”、“冲啊”,是众乡亲的呐喊。苟子臣见四面楚歌,疑是大部队的人马如洪流般向他卷来,苟子臣哪见过这等阵势,如同惊弓之鸟,率余众仓皇奔命,四猴子与要翻身不再对付室内的战士,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出是非之地,迎面一柄铡刀挂定风声向要翻身砍来,刀片正中要的颈项,要翻身当场倒地,提刀汉子又向四猴子奔来,四猴子抱头滚下山坡。
匪穴里,子弹、衣物、大烟和烟枪扔得到处都是,厨房里还有一锅饭,马棚里还栓着十几匹马且有四十多具鞍 。原来苟众连饭也没吃,鞍也没备,饿着肚子,有的人骑着骣马跑了。地下还扔着八具死尸和两个伤号。正清理时,老乡们也赶了进来,李挠妻子卢团凤手里握了剪刀,奋不顾身地向苟兵伤号胸部扎去,张钧田赶紧去挡,剪刀偏了方向,正中苟兵左眼,苟兵惨叫一声昏死过去。其他村民也举起菜刀、斧子砍向伤兵,小分队指战员费了好大功夫才劝住。众乡亲见锅里的饭纹丝未动。因好久未见粮食,便不客气地你一碗我一碗吃了起来。卢团凤又领着众人找到一处秘密仓库,卸掉机关,打开一看,里面有十几石粮食和许多布匹子弹。其它值钱的东西已被匪众带走了。
天亮了,雨也停了,洗刷过的群山层峦叠翠,山岚萦绕。八路军指战员把粮食分给群众,并嘱咐大家提高警惕,防止匪徒报复。
正当人们寻找李挠分粮之时,山坡下的沟壑里传来了卢团凤伤心动肺的恸哭声。众人都向哭声循去。看到了卢团凤抱着李挠遗体昏死过去,于是,一片哭声在山谷中来回碰撞,鸟兽惊心!
山洪仍在咆哮!
尤老汉的唢呐声悲然而凄凉,压过洪流哮声,远远地飘向山巅远处。
果然不出所料,苟团接受了教训,把分散的匪徒都集中起来到处流窜。尤其得知八路军只有八人便端了他的老巢时,更是恨得咬牙切齿,一直伺机报复,故一直在绥中一带盘桓。奈何八路军武装力量迅速壮大,军民团结如铁桶一般,使他始终没有空子可钻,而他的活动规律却被八路军主力所掌握。
是日上午10点多钟,在土城梁村边,大户人家男女老少和雇用的长工在打麦场上忙着碾麦子,也有的用连枷打莜麦,口里哼着山曲儿和二人台小调,一派秋收农家乐景象。就在此时,一队穿着各色衣服的队伍进村中,坐在一片空地上打尖吃饭,很快,保、甲长被唤来,哪敢有丝毫怠慢,当即引导营连负责人到各家各户安排米面锅灶。
原来,这支队伍正是苟子臣的苟团。苟子臣由于战事频繁,不敢让兵士乱跑闲逛,以便能随时集合队伍抵抗不测之敌,所以下令队伍就地解散。这些兵士有的忙着大小便,有的席地而坐,有的躺在地上聊天吸烟,有的还在铡草喂马。
近午,苟团众匪圈吃饭,吃菜喝汤忙得不亦乐乎。突然四面八方喊杀连天,哨兵来不及鸣枪报警,大刀已劈在头上,鬼哭狼嚎一命呜乎。连排长、士兵们被惊得呆若木鸡。当官的一迭连声地喊叫抵抗,可是已来不及了,许多官兵头上、身上被大刀劈得血花四溅。白马连黑马连势如洪涛冲杀下来,仿佛天塌地陷一般。在惊慌失措之余,苟子臣在计狗子保护下拚命脱逃,然计狗子很快被削去脑袋,苟子臣侥幸得脱,逃到田间。躲在莜麦码子底下。待到夜间才逃出山村。
苟子臣化装成乞丐,经多方打听,消灭他苟团的是黄厚二团的白马连和黑马连。
苟团被八路军消灭的消息,迅速传遍大青山南北。吓得鄂友三联络点的匪部缩回了脖子,再也不敢出来活动,可又舍不得这块地盘,仍赖在杨树窖窑子不走,每到晚上,靠放枪来壮胆。
李容玉小分队趁一个月黑之夜,摸进了杨树窑子。包围了鄂部的窑房,一阵排子枪和手榴弹打了进去,里面喊爹喊娘地嚎了一阵就没声了。小分队悄悄撤到山头上监视。
第二天天大亮了。才见两喽罗胆颤心惊地张望了一阵,又返了回去。又过了一段时间,只见十几个兵扛着、抬着一些东西,用门板抬了两个伤号溜走了。
小分队清理鄂兵据点,埋葬了两具死尸,把内存粮食分给乡亲。
苏美龙闻迅,连夜送来鸡毛信一封,表示真心抗日,保证做到:一、开放沟口,保护行人,恢复交通; 二、随时交流军事情报,尽可能给过往八路军、游击队以方便; 三、尽可能支援各种物资。
十八 智破封锁线
大青山的鸬鸬瓦灰灰,
要参军就去当游击队。
山曲从半山腰飘落下一,又在山沟中来回游动,涧水哗啦啦地流动,姑娘媳妇们的洗衣锤敲棒子有节奏地敲打着,山岚弥漫了峰峦,苍松翠柏在云雾间时隐时现。
木匠的锯声,铁匠炉的叮当声,风箱的拉动声形成了和谐的立体伴奏,山曲军歌此起彼伏,何、韩、尤老汉没了牙的嘴笑得不再合拢。
战士们将苟团留下的房屋细心地修葺,营房一派崭新。附近垦了荒,种了地。何、韩、尤老汉无依无靠,此时被请来,管理营房、看守仓库、经营农业。
游击队尽力帮助老乡度过灾荒。把大家组织起来,变工互助。除继续修房,抢种外,还发动大家开发野生资源。山上野生动植物有许多,光药材就有几十种。党参、黄芪、甘草、枸杞、当归、远志、五加皮、毒蛇、蝎子等,都是上等药材。山上野生禽兽也不少,狍子、黄羊、青羊、盘羊、豹子、狼、红狗子(比狼小类似狼)、狐狸、扫雪(即雪貂)、野兔、野鸡、石鸡、斑鸠等。烧柴更是满山都是。经过游击队发动组织乡亲们很快就采集了许多药材,捕捉了许多禽兽,砍了许多烧柴。家家户户都堆满了这些东西,可就是不顶粮吃,不顶衣穿。五荒六月饿死人,不能解决这个问题不行,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尽快打破日伪的封锁,沟通城乡交流,把山货变成老乡急需的粮食、布匹等。
突破封锁,向平原挺进!
日寇为了把游游击队困死在山里,归绥沦陷不久,就逼迫村民用了两年的时间,挖了一条从张家口到包头的沿山封锁沟,沟宽沟深皆一丈。沿沟拉起了铁丝网。较大的村落和沟口都设有据点,派兵把守。光归武地区,从坝口子到塔利的几十里沿山地区,就设了十来个据点,驻日伪军近千人。企图以此把山里的游击队与平川的百姓完全隔开,把山里的游击队困死。
哈拉沁沟外的哈拉沁村,是一个有几十户人家的大村子,也是山区与平原间的交通要道。日本人也知道这个地区的重要性,截断了这里的交通,还在村里设有伪保公所、伪保甲自卫团团部和一百多人的伪军中队,村后的山坡上还修了七、八个炮楼,控制非常严密。
这个村里有三个主要的头面人物,老喜鹊、闫俊和董承师。老喜鹊是伪保甲自卫团长兼伪军中队长。闫俊是伪保长。他们两个是公开掌权的,实际是傀儡。真正掌实权的是董承师。他虽无公开头衔,但他是大地主,城里还有字号,山上又有砂石灰厂属他所开。董承师掌握了全村的经济命脉,什么都得他说了算。
保长闫俊是董承师的儿女亲家,董承师的儿子是大少爷民贵子,少奶奶即闫俊之女闫小凤。即使老喜鹊的伪自卫团长和伪军中队长也是董承师指派的。二毛眼是老喜鹊的弟弟,专门为董承师管理石灰窑砂石厂。所以,乡民中在这样的民谣:
老喜鹊,叫喳喳,
不如董承师一句话。
闫俊俊,当保长,
不主事老让亲家骂。
二毛眼搭照石灰窖,
好像走了上奈何桥。
民贵子,是大少,
打里照外不开窍。
哈拉沁,玛拉更,
董承师踮一脚就地动。
最可怜,老百姓,
没吃没喝瞎海混。
砂石石灰厂座落在封锁线外的山坡上,里面有许多工人,每天都数次出入于封锁线。这天,孟天贵、刘天河以苦力打扮混进了工作队伍。
两天后,孟、刘回来汇报说,工人们知道了八路军准备在这里开展工作,都非常高兴。因此,要求部队首长赶快去一趟,有要事相商。又说,窑上的窑头二毛眼是老喜鹊的弟弟,比较开通,好说话。
为了慎重,李容玉带着刘天河,任补奂、张钧田、孟天贵、范崇儒来到窑上,找到二毛眼说:
“我们是逃荒来的,想找份活儿干,不要工钱,给碗饭吃就行。”
“好,留下吧!”二毛眼喊道:“张二挠,领他们去石灰矿吧!”
“噢,好勒儿!”
到了石灰矿,李容玉等跟 工人们一起干活,一起采石。休息的时候,李容玉就为大家讲抗日、讲延安、讲解放区,“张疤子,你给大家讲讲井冈山,讲讲红军的故事吧!”
于是,贵州猎户出生的张钧田就给大家讲打土豪、分田地,血战井冈山、红军长征,解放区土改的故事。工人们听得热血沸腾,张二挠道:“疤子哥,咱们绥远也来红军吗?”
李容玉道:“我们就是红军改编的抗日八路军,我们是天下穷人的子弟兵,我们大青山也要建成延安一样的根据地,以后,这广大的绥远省就是咱穷人的天下!”
窑工们的眼神中充满了羡慕和向往。李容玉道:“现在鬼人封锁严密,山里的部队与山民被困后没有生活来源,如今只有打开沟口的封锁,让山里山外走活经济,让咱们的队伍能够顺利进出关卡与要隘。我们的工作才能顺利开展。”
“董承师是铁杆汉奸,死心塌地跟定了日本人。”张二挠道,“老喜鹊常说日本人外强中干,伪军总是被日本人作炮灰使用,八路军到处打胜仗,鬼子的日子也长不了啦!咱们地留一条后路啊!我看老喜鹊可以争取。”
窑工二丑旦说:“老喜鹊也不咋听董大瓜(董承师的外号)的话了,好些事表面应承,实际都按自己的意思做!”
“董大瓜也老要挟老喜鹊,老喜鹊赌气给窖工们发了一升五合米。”
“两人的意见越来越大了!”
“找二毛眼,让二毛眼掏腾他哥哥老喜鹊。”张二挠说,“虽然二毛眼是董大瓜为了拉拢老喜鹊才派他在石灰窑管事的,但弟弟总是向着哥哥老喜鹊的,二毛眼比他哥哥开明得多。”
“对,找我们的头二毛眼。”
李容玉以询问的眼光看刘天河、任补奂等人,大家都点点头。
“我这就去找二毛眼。”窑工二啦咚说。
阳婆快要落山的时候,二啦咚回来了,二毛眼答复说,窑上说话不方便,第二天到老爷庙接头。
老爷庙即关帝庙,是初打苟子臣时建的八路军联络点。两位老道离尘与素净已成了八路军的得力交通员,见二毛眼来赴约,做了饭菜热情招待。
谈话中李容玉发现二毛眼对共产党的抗日主张和八路军的发展情况了解不少。李容玉对二毛眼介绍了现在全国乃至世界的反法西斯形势以及共产党的政策,然后提出开放沟口,代购物资和提供情报的要求。请其从中斡旋。二毛眼满口答应:
“我一定说服我哥哥尽力照办。我哥那里好办但董承师那里不好办。我先说服我哥哥,结果如何,两天后再来答复。
为了给其哥老喜鹊铺条后路,二毛眼提出要与李容玉、任补奂、刘天河等义结金兰,于是,离尘与素净在正殿为他们备了香烛,众人跪倒在关老爷座前。
蜀汉关羽塑像身高七尺有余,左手捋须,右手持书,神态凝重,两旁是关平端印,周仓扛刀之威严塑像。在关羽塑像后,还有一尊倒坐观音之小泥塑像。
“我等今日结为异性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此志不渝,关老爷可鉴。…………“
两天后,二毛眼又如期来到老爷庙,他知道大家没吃的,便用毛驴驮来一石小米。他告诉大家说,他哥哥老喜鹊答应按八路军的要求办,但说不要让董承师知道,以免其从中作梗。
武工队连夜动员山民出山进城。李容玉带领刘天河、孟天贵,任补奂等人进城保护。城门口,因当时城里物资奇缺,把门的伪军也未加阻拦,要走了一些名贵药材后,还指引了要走的路线,并暗示哪些地方鬼子特务多要引起注意。很快,买卖顺利完成。老乡们此后又去了几趟,他们的饥荒也得到了缓解。
这次进城,其意义很大。一九三八年李容玉在绥远作民运工作时,也多次进城做过工作,还向商家字号派过捐,有的人认得他,自从“雪豹”刘洪雄被打入八路军内部的敌特“野狼”薛世英告密,英勇就义于厚和城,地下党组织遭到严重破坏后,鬼子又频繁扫荡,还一再宣传说八路军统统被消灭了。这次进城,李容玉再次见到了过去认识的一些人,使他们知道八路军还在。
趁热打铁,扩大战果。游击 队拟定了更宏大的计划。
这天,李容玉让张钧田、孟天贵、刘天河留守营房,其它战士通过哈拉沁卡子,到南平川开展新区工作。当走到石灰窑时,窑工们都迎了上来,“卡子又被封锁了”大家气愤地说。此时,二毛眼也来了。于是,同二毛眼一起返回沟内在一隐蔽处谈情况。
原来,董承师发现沟口开放了,怕鬼子怪罪下来吃不消,便气急败坏地连夜赶回哈拉沁把老喜鹊骂了个狗血喷头。老喜鹊只好又把沟口封锁了。然而,董承师还不放心,又把他在伪军中的亲信集中起来,日夜轮番监视把守卡子的伪军。
怎么办?
大家一致认为,要打开沟口的封锁,必须制服董承师,最好把他抓起来。可是董承师整天躲在归绥城,抓他很不容易。不过,他的大儿子民贵子在家管理一切,是董家的台柱子,同时还是保长闫俊的女婿。抓了民贵子,可谓一箭双雕,既可制服董承师,又可威胁其岳丈闫俊。还可以在他们中间制造矛盾,这样,老喜鹊的工作就好做了。
第二天下午,任补奂、高富虎、范崇儒、孟天贵等武工队员夹在白灰窑下班的工人过了哨卡,在工人们的指点下,向民贵子家奔去。
此时,天已黄昏。民贵子刚浇完房后的大烟,长工们已收拾完东西回去了。唯独民贵子还在地畔观看。一身窑工打扮的任补奂等人来到民贵子身边,孟天贵向民贵子借火抽烟,任补奂拉了几句家常话,突然高富虎掏出手枪,枪管死死地顶在民贵子的后背上:
“不许乱动,不许说话,董少爷跟我们走趟吧!”
民贵子哆哆嗦嗦地跟着走。路上任补奂交待了共产党的政策和对付岗哨的办法。民贵子只好一一答应。
来到山口,天已全黑。民贵子老远就喊道:“弟兄们,窑上出了点儿事,我得去处理一下,快开开栅门。”
听到大少爷的喊声,伪军们赶快开了栅门,众人跟着民贵子过了哨卡,走在最后的任补奂将一纸信件交给一位伪军,吩咐道:“大少爷有事要与你们团长老喜鹊商议,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他,写了几句话在此信上,你们赶紧送去,千万不要误了大事。
长工短汉们都吃过饭了,就是不见民贵子回来。
经堂里,老太太手里数着念珠,右手敲着木鱼,不停地跪在神龛前祈求祷告。董老太爷坐在太师椅上,由小丫头侍候着不停吞吸大烟,桌上的饭已经凉了,但还是未见民贵子回来。
管家董福顺着眼轻步走了进来道:“老爷,长工们都去寻找了,据乡亲们说,天傍黑时有人看见几个窑工打扮的人把大少爷带走了!”
“请财神子,定是民贵子让请了财神!”老太爷的山羊胡子哆嗦起来。
“哇”,儿媳妇闫小凤终于哭出声来。
“哭,就知道哭,哭能顶屁用!”老太爷“啪”的一声,把烟枪摔在桌上。
闫小凤吓得不敢再哭,但忍不住小声抽泣。
很快,保长闫俊也急急地赶来了,一进门就问,“大掌柜回来了没?”
“爹,”小凤拉住了闫俊的手大哭起来,“民贵子咋办呀?”
闫俊安抚女儿别哭,而后劝慰老太爷道:“老人家且莫着急上火,打狐子为皮,银子不够咱添上钱,没有不下雨的老天爷,等大掌柜的回来自有办法。”
老太爷跺跺文明棍儿,想说啥但又没说出来。
鸡叫三遍,派出进城接大掌柜的车还没有回来,全家人都急得团团转,佛堂里老太太的木鱼声一阵紧似一阵。
直到天方见亮,东方露出了鱼肚白,董承师才拉了许多银元和大烟板子赶了回来。
“老喜鹊呢?!”
在董承师赶回家门之时,老喜鹊也赶来了,原来老喜鹊新交了一个年轻的小寡妇叫海林子,他在海林子家过夜,所以伪兵找了他一夜才把他找到,并把信交在他手里。
董承师见老喜鹊才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又听说大少爷是从卡子上过去的,并留下一封信。便手指老喜鹊的鼻尖破口大骂:
“你真是个没用的东西,给你一个团的兵一百大几条枪连个家都看不住。皇军七八座炮楼十来个据点就在跟前你能出这么大的娄子?喂条狗还能听见几声汪汪叫,就这样不声不响就让人家把大少爷箍上走了,看你丢人不丢人,紧巴摸捞的把住沟口还出了这事,不知哪股筋抽得你还开放了山口,日本人知道了,看扒不了你的皮咋的?你的脑袋快叫日本人日决了!”
骂罢老喜鹊,又横眉霸眼地拧了闫俊两眼,闫俊假装没看见,现在他最关心的还是女婿的下落,于是,他从老喜鹊手里拿过信来,念道:
董承师兄台,我等是请令公子上山的八路军武工队。现在,是国家民族危亡之关头,抗日救亡乃所有中国人责无旁贷之义务。而你一向为富不仁,作恶多端,巧取豪略,且认贼作父,充当汉奸。现将令郎请去,略示警诫。我共产党八路军向以大局为重,我党之《抗日十大纲领》谅你也有所闻。只要你接受我们的条件,共同抗日,我等将既往不咎。望悬崖勒马。何去何从,尽快抉择。特此闻达,休谓言之不予也!
要件共四条:
一、 开放沟口,保护行人;
二、 暗中帮助八路军搞情报和军用物资;
三、 不许干涉群众抗日活动;
四、 串通其它村保甲和自卫军执行上述条件,共同抗日。
归武县抗日民主政府
听罢来信,董承师瘫坐在椅子里,屋内一片寂然,老太太的木鱼声更见响亮。
沉寂良久,老太爷的文明棍敲得地面“嘚嘚”响:“我一直教诲你民为贵、民为贵,还将孙儿取名为民贵子,你就是不听我的训诫,这回现时报应了吧…………”
“亲家,你就依了吧,八路军比皇军更厉害,更惹不起。”闫俊心里着急女婿,首先打劝亲家公。
“不行!万万不行!尤其是第三条,鬼子怪罪下来,我身家性命统统不保,不行!”
“呜!民贵子这会儿也不知道叫人家打成个甚样儿了,呜——我好命苦哇!”闫小凤又泣不成声地哭道。
“大掌柜,大少爷的安全要紧,你先依了才是上策。”老喜鹊道。
“你手里的枪莫非是吃素的?”董承师又向老喜鹊瞪起了眼睛。
“咱们的队伍和苟团比起谁厉害?”老喜鹊回敬道,“啪”!的枪摔在八仙桌上,“老子不干了,你自己领兵挂帅哇!”
“喜鹊哥莫火,凡事都有解决的办法。”闫俊开导道,“大掌柜的索性报告皇军,就说为了解决皇军的物资缺乏问题,增加皇军收入,增强山前山后民众与皇军的感情,促使大东亚共荣的早日实现,封锁的沟口不如开放。此正所谓大禹治水的故事,只有疏而导之方可事半功倍。
董承师盘桓再三,终于答应了八路军的条件。
民贵子当天归家,精神状态比在家时好了许多。他向家人述说了与八路军共同生活的经历,讲了许多抗日的道理和共产党八路军的主张,说八路军不顾生死,吞糖咽菜,却能替民分忧,为民谋福。
“驮一毛口袋小米给们送去吧!“老太太吩咐道。
“是,孙儿子马上就去。“
第二天,闫俊同民贵子一起来到老爷庙,要求与李容玉见面。闫俊说,在这件事上,他费了很大的劲,今后还有许多困难和危险,希望贵军能体谅他。李容玉肯定了他的进步并告诉他,不管出了什么问题,绝不连累你们。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我们八路军决不向敌人吐露真情,这是我军的一条铁的纪律,请你们放心。闫俊就这样既表了功,又讨了底,高兴地走了。
小米留给了老道离尘与素净,并让他们周济更穷的乡亲。
哈拉沁沟的封锁打开。群众能自由地出入,解决了生活上的一大困难,商人们也能做买卖了。尤其是为游击队、武工队打开了一条通往归绥的大路。从这里不但可以得到所需的物资和情报,还可以随时进城做工作。
刚刚送走民贵子和闫俊,一人一骑飞速驰来,马上跳下一个人来,李容玉认得,此人是把什板申的云万虎。枣红马汗水滴滴,云万虎也汗流满面,他带来两个不好的消息:贾力更在送学生到延安途中牺牲了。另据韩伍可靠消息,黑石部队要血洗百什户村。
李容玉命张钧田带领新兵连留守营盘,其余指战员驰援百什户村。
十九 血战沙场
萨托游击队成立仅一年的时间,就战果累累:以月黑风高夜,钳断妥妥岱一带敌电话线数千米,砍断电竿百余根,拧掉铁道钉千余颗,撬去铁轨二三里; 先后擒获敌特三四十人; 于南北川各村,勒令地方富豪、伪军缴粮两千余石,缴款上万元。尚有布匹棉衣、大烟等物资运进大青山供军需。配合八路军攻打毕克齐、察素齐镇警察署; 抢救被俘的八路军干部杨建林同志归队; 捉拿顽固地主一间房的宽会子,里素村的陈功,西柜村的贾海旺,古城村的摩天、里素村的刘喇嘛等限期交纳粮食布匹大烟以供军需; 三道河之战、瓦窖圪沁邓团之战、胶泥湾伏击战、双龙镇缸房营子天主堂洋神甫之战、剿灭叛徒胡定良之战…………萨托游击队屡战屡胜,屡建奇功。
南平川武装工作队和萨托游击队从四面八方打击日伪军,敌人把百什户根据地视为眼中钉,必欲除之而后快。
这天,杨植霖和彭德大首长亲自来百什户村视察工作, 并为贾力更同志召开了追悼会。并布置一次南下计划。不料日伪军于拂晓向百什户发动突然袭击。武工队和萨托游击队奋起抵抗,战斗异常激烈。姚亮等组织妇女儿童和老人安全撤进了山沟。战斗整整时行了一天,黄昏时,敌人才遗尸遁去。游击队员杜满喜等三人于战斗中牺牲。赵安云、李来栓、张白白、李旺旺、高进才、妇女会员银彩女、徐改改、谢莲莲等人负伤。
司令部对形势作了估计与判断。敌人吃了败帐,决不会善罢甘休,必然会派大军再次侵扰报复。于是彭德大主任亲率邓团八连许秉智连来白什户增援。本村青壮年配合部队一起动手,日夜抢修暗堡、挖交通壕。并且在村南挖了许多陷阱,里面置许多油麻团,以防敌人坦克攻入。
不出数日,日寇黑石指挥官亲率汽车十余辆,满载日伪来到村外,分南、东两路向白什户展开攻势。轻重机枪、迫击炮以密集的火力向村内轰击。日酋挥动明晃晃的指挥刀指挥进击。在彭德大的指挥下,游击队沉着应战,待敌进入火力圈予以还击。伪军在前,日军在后,一声喊打,乱伪纷纷倒地,手榴弹在敌群中开花,硝烟弥漫,血肉横飞。黑石将大部分兵力开到村东的朝代沟门,企图切断游击队撤出后路。许秉智率八连战士英勇战斗,许多日伪踩中了游击队的地雷,尸身布条挂满树枝。血肉染红了溪流。彭德大命令我布防在村西的部队向南包抄,村内的预备队增援朝代沟。黑石见状,担心被游击队包了饺子,气得暴跳如雷,“土八路狡猾狡猾的,八格、八格牙路!”一弹飞来,击中头顶,帽子被打飞。就在此时,西南方向轰隆开来七辆坦克,后面是冲锋的伪军和日军,黑压压地一片尘土卷来,萨拉齐的山崎部队前来增援。黑石指挥官马上来了精神,砍倒两名后退的伪军,“前进……前进……”余众再次组织力量进攻。
“嘀嘀嘟嘟嘀嘀…………”冲锋号响了,村里的后备队员喊杀震天,迅速出击,白刃战加枪战打得昏天地黑,很快地击溃了敌人,此时,宫崎部队的坦克枪弹密集扫射,战士们迅速撤回阵地。很快,坦克车掉入陷阱,乱油麻团缠了履带,不能前进,宫崎见状,大声咒骂:“八格牙路,良心大大的坏了,死了死了的!”“杀咯咯、杀咯咯!”虽无掩护,但还是督导兵士向前冲去。
就在此时,村南一队骑兵健儿挥刀向前冲杀过来,宫崎与黑石腹背受敌,赶紧指挥撤退,但骑兵瞬时已到眼前,大刀片在敌群中飞舞,鲜血红花乱溅,日军伪军纷纷奔逃,黑石飞身上马,逃出战阵,宫崎则被打中腿部,被副官拚死抢出,驾车逃跑。
“活捉坦克,活捉驾驶员!”王永会奔向了坑中的坦克,一梭子枪弹从坦克射来,王永会倒在了血泊之中。
李容玉指挥增援战士,匍伏前进,在火力掩护下,将手榴弹成捆的置入了坦克盖中,匝响之后,每辆坦克动也不动。
刘天河抱起王永会的遗体,一步一步地向村里走去。
二十 血洗百什户
敌人打了败仗,命令驻察素齐的伪防共二师师长韩伍亲自到百什户村烧房。韩伍当然不会执行命令,但又得如令交差。于是与洪参谋(属八路军派去的内线)研究,决定用计蒙蔽黑石。洪参谋火速通知百什户村,嘱按计行事。正月二十一日,韩伍亲率特务连进击百什户。特务连绝大部分官兵都是蒙古人,皆韩伍心腹。朝天打枪,“乒乒乓乓”声势非同一般。进村后见百什户军民早已撤退,村中空无一人。遂命将村外的几间土房倒上煤油点燃。又叫官兵把煤油倒在百什户人早已堆在村内场面和空地上的柴禾垛上点着。一时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三十里外,皆可看到。
然而,一个黑影却藏在村西的石墙下将村里的事看了个一清二楚,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厚和市羽三公馆的日伪特务——山西小货郎,火光照耀,一丝奸笑挂在脸上。
小货郎向班津指导官报告了火烧百什户的真实原委。班津转报厚和市日本顾问铃木佐吉。铃木大怒,嘿嘿冷笑几声,很快,韩伍被应召而来。
韩伍被铃木请入会馆,一名日本舞妓正在翩翩起舞,另两名日本女子穿了木屐,献上茶酒,立于两侧侍候。
铃木双目死鱼一般地盯着韩伍看了良久,韩伍被看得心里发毛,但他面带微笑,无半分破绽。
“韩沙,你的,功劳大大的,火烧百什户地,胡子存身不得,你得,效忠大日本帝国天皇陛下,大大的好!”
“哪里哪里,韩某应该如此,应该如此………”
韩伍走后,铃木马上密令黑石部队突袭百什户。
拂晓,日军的装甲火车停在妥妥岱村北。黑石部队蜂拥下车包围了百什户村,装甲车上的大炮猛轰百什户。顿时火光冲天,天塌地陷,硝烟弥漫中,有十多名老乡被炸死。八路军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掩护村民撤退进沟。同时组织兵力阻敌前进,战斗极其残酷。相持两个小时后,山崎部队从萨拉齐调来三个骑兵连驰援黑石联队。姜文华根据敌强我弱之现状,在完成掩护撤退、阻击任务后,下令部队和游击队转移进沟。
敌人进村后,把百什户没有带走的牛马猪都作了战利品,挨户抢劫后,把汽油浇在房上,点火焚烧。杜满清夫妇不愿离开家园,中途返回,被活活捅死,扔到火中烧焦。最后把墙推倒,把树砍光。山村变色,惨绝人寰。
北大梁上,望着自己的家园被毁,妇孺老幼哭成一片。
姚喆司令员等领导对撤进大青山的村民进行了诚挚慰问。党组织号召人民化悲痛为力量,在党的领导下把抗日战争进行到底。刘天河代表乡亲们表决心。他说:“我们横下心了,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坚决抗战到底,向敌人讨还血债。”除老年,妇儒被送到南平川各村亲戚家暂居外,青壮年大部分留下编入了运粮队,继续下南平川偷运粮食给养,青年人报名参加八路军游击队,拿起枪杆子打鬼子,直到抗日战争胜利。
全国解放后,党和人民政府不忘百什户根据地对革命做出的贡献,年年派慰问团慰问。帮助百什户恢复重建和发展生产。刘天河曾代表百什户村的人民去北京,受到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朱德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亲切接见。阴山英烈事迹,与天地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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