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没有上大学（第二十三章）

春天来了，走在街上都能闻到淡淡的花香，人们开始脱下厚厚的冬装，柳条吐出嫩嫩的新绿，柔和的春风清新宜人。

吃晚饭的时候，古虎说这个周末他们中专的同学要办聚会，有三十多个人参加，古君问他：“平时我看你和他们联系也不多啊，你们是怎么找到这么多同学的呢？”古虎告诉他：“现在我们都是通过网上的同学录联系的，很方便，大部分都找得到。”古君若有所思，古虎又说：“哥，你有空也可以上网去同学录上看看，肯定有你们高中同学的消息。”

这个月古君开白班的士，晚上他走进附近的那间“无限网吧”，里面闹哄哄的，全是年轻人和少年在玩。古君拿着弟弟给他写的网址，坐在电脑前，打开同学录的网页，他不知道具体如何操作，旁边一个男孩在兴高采烈地玩游戏，古君问他，他热心地教古君操作。

古君进入同学录，果真找到了“南江县二中高二（－）班 92届”，他兴奋地点击进去，里面有三十多个同学的资料，周志，成功，刘仓他们几个很活跃，经常在上面留言，还上传了自己的一些照片上去。这些熟悉的名字和面容，让古君看得忘掉了时间。

他没有找到小芬的资料，他看遍了所有的留言，也没有发现谈及小芬的信息，难道小芬从不上同学录，也很少和同学联系？这不像她的性格。有可能是她去了很远的地方学习和工作，和同学联系得少，或者是出国了，古君在心里不断猜测着。

他灵机一动，以普通游客的身份发了帖子留言，假装自己是小芬初中的老同学，和她失去了联系，询问大家有谁知道她目前的情况。发完帖子，古君离开了网吧，他在心里暗暗祈祷能够早点得到回复。

古虎和金枝买下了一套便宜的二手房，房子有点小，但小俩口住着正合适。整个白天，古君都在陪着古虎四处去添置家具和电器，忙得筋疲力尽，晚上回来吃完晚饭，他钻进被窝，马上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上午，从酒店里拉完一个客人，送到城市广场，客人下车后，古君看看这里离家不太远，他想起同学录上的留言，迫不及待地开车回去。他把车停下，径直进了网吧，他进入网站，打开同学录上的留言本，又增加了好几条留言，大部分都是成功发的，他在市电信局上班，有的是时间泡在网上。

仔细看清成功的留言，古君的脸色变得惨白，成功说，柯小芬早就已经死了，在高二快结束的那个夏天，她去找一个同学，在路上遇上泥石流，不幸遇难。简直是当头一棒，古君的头晕得厉害，难道就是自己离开家去市里找四喜后发生的那次泥石流？他想起母亲在跟他回市里的车上，路过猴子口时，曾提到有个女学生在这里被泥沙埋了，他不敢，也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他失魂落魄地离开网吧，开上车直奔南江县，他要去找小芬的父母，他要问清楚这件事，一路上他的脑子里乱哄哄的，魂不守舍，差点撞到路上的一个行人，把古君吓出来一身冷汗。

他开的速度很快，半个小时就找到东郊小学，他记得小芬的父亲是这里的老师。他站在东郊小学的门口，却发现这里已经不再是学校，被私人承包，改成了香菇种植场，他又去问了附近的居民，才知道三年前由于学生生源减少，东郊小学和邻村的东方红小学合并了，以前的老师们也都被调往那里工作。

古君心急火燎地找到东方红小学，正是中午放学时间，小学生三三两两地走出校门。他向看守校门的老大爷打听柯老师，老大爷居然不知道有这么个老师，古君急得直打转，正在这时，一个老师走出来，古君忙迎上前去，说明来意，那个老师告诉他，柯老师在东郊小学被撤销的前一年就申请提前退休了，听说现在住在县城郊外的北关村。

北关村和县城隔河相望，河边有一排平房，古君辗转打听了几处，终于找到这里来，柯老师就住在平房里。古君走进院子，柯老师两鬓斑白，他刚吃过午饭，坐在一把藤椅里晒着太阳看报纸，看到有人进来，他站起身来。

古君自我介绍说是小芬以前的中学同学，很久以前就失去了联络，最近才知道这个不幸的消息，所以过来看看。听到他提起小芬，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年，但沉默少语的柯老师眼中还是流露出哀伤的神色，他把古君让进屋里坐下，柯师母过来给他倒了杯水。

古君局促地搓着手：“柯老师，我知道提起小芬会让您二老难过，我和小芬在读书的时候曾经同桌一年，我们关系很好。。。。。。我还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柯师母在一边低头抹着眼泪，柯老师摘下老花眼镜，缓缓开口了：“那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次她妈胃病住院，她回家来陪护了两天，又回学校去了，我记得很清楚，那时下着很大的雨。后来听她们班主任说，班上有个男同学，和小芬平时也是很要好，那个男同学家境不好，读不起书，辍学回家了，小芬回到学校听说了，冒着雨去他家找他，在路上正好碰上泥石流，山上滑坡，就。。。。。。我们也是第二天下午才收到通知，赶过去，她被从泥土里挖出来，就停在路边，我们可就这么一个独生女儿啊，可怜她还不满十八岁。。。。。。”丧女之痛，让他泪如雨下，不能自已。

古君呆然木坐，只有泪珠不断落下，他滑下椅子，跪在地上：“都怪我啊，我就是那个男同学，小芬就是因为去找我，才会遇上泥石流的，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啊。。。。。”

柯老师吓了一跳，扶起古君：“孩子，这怎么能怪你呢？只怪小芬她命苦啊。”

柯老师把古君带到坟地附近，给他指明了方向，就先回去了，他不想看到女儿的坟墓，那会让他很伤心的。

墓碑上记载着小芬的生卒年月，古君看清楚了，卒于一九九四年六月二十三日，正是泥石流发生的那天。古君坐在坟前，抱着墓碑，无声地只是流泪，原来自己的改变过去，却换来了小芬的不幸遇难，这是他怎么也没有预料到的结果。古君喃喃低语：“小芬，都是我的错，我一定不会让你就这样躺在这里，躺在冰冷的坟墓里，一定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回去的路上，路过云浮寺，古君忍不住停下来，他想安静地呆会儿。他爬上台阶，那株“迎客松”依然在那里，挺拔的身姿，苍翠的枝叶，古君坐在石凳上面，天色黑了下来，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远处的大街小巷里都已经亮起了万家灯火。

就是这株“迎客松”，就是在这条石凳上，小芬向他表白心迹，两个人第一次相拥亲吻。眼前的景色依旧，伊人却早已远去，阴阳两隔。古君想起庙里的执叶大师曾告诫过他：“冥冥之中，早有定数，不可妄加猜度，更不可任性妄为”，目前的情形似乎正在印证着他的话，但是大错已然铸成，古君下定决心，一定要补救过来。

田四喜打电话过来，已经过了交班时间，他早就等得急了，在街角四处张望。

古君回到家里，全家人都在等他回来一起吃晚饭，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古虎打开一瓶酒，给古君倒上满满的一杯，母亲和金枝也高高兴兴地倒满了饮料，古虎举起杯：“妈，哥，我和金枝过几天就要搬出去住了。”他转头看着金枝，金枝也是满脸喜气，古虎又说：“还有，我和金枝想在下个月结婚。”母亲听了欢喜得合不拢嘴，古君也强装笑颜，陪着弟弟喝了两杯酒。

看着弟弟和金枝亲亲热热的样子，古君不禁想起小芬，他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要掉下来，他连忙用纸巾去擦，掩饰了过去，弟弟和母亲，金枝正在谈论刚买的房子，并没有注意到他异样的神情。

喝闷酒很容易醉，古君的头开始晕了，他推说自己太累了，连饭也不吃了，要进房间去休息。他走进自己的卧室，轻轻关上门，扑到床上，压抑许久的泪水马上在脸上尽情地奔流，一边哭一边叫着：“小芬！小芬！”，这个让他心痛无比的名字。

他擦干眼泪，下床来，弯腰在柜子里寻找，那本获奖证书躺在抽屉的底部，他翻开证书，坐在床边，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全神贯注地默念起上面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