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没有上大学（第六章）

6月24日。

下了三天两夜的雨，天终于放晴了，阳光照耀着大地，雨后的空气清新宜人。

中午饭后，同学们都在宿舍里午睡。古君坐在教室里，他从课桌里拿出那本获奖证书，摩挲着柔软的缎面。弟弟的中考结束了，现在应该是在家里，也不知道他考得如何？古君心里明白，弟弟的成绩从小就很好，有时候他发觉弟弟做题目的速度和准确性，甚至比自己更胜一筹。

班主任钱老师找到宿舍，没看到古君，又来到教室，他叫着古君：“古君，你过来。”

古君和他来到教室外边，钱老师对他说：“你家是田沟村的吧，我中午看到电视上的南江新闻报道，昨天晚上发生泥石流和山体滑坡，你们田沟村也受灾了，你不要上课了，先回家看看吧。”

古君的头嗡地一下，他背起书包急忙要走，钱老师嘱咐他：“你别着急，听说没有人伤亡。路上慢点啊。”

古君骑着车，归心似箭，他不知道可怜的父母现在怎么样了，心中只想快点回到家。沿途的公路上已清理出道路来，路边还残留着大大小小的石头和泥土。

远远地望见自家的小院，后面有两个人影在忙碌着，古君大叫：“爸！妈！”丢下自行车飞奔过去。田林生和古虎正在收拾倒塌的猪圈，那两头死掉的猪已经挖坑深埋，他们正把泥土一筐筐抬走。

母亲也闻声出来了，古君看着猪圈和疲惫的父亲，鼻子一酸，眼泪就要往下掉。田林生拄着扁担，用手背给他拭去泪水：“别怕，儿子，没啥大事，只要一家人都平安，没有过不去的坎。”

父子三人收拾完猪圈，天色也晚了，一家人坐下来吃饭，田林生看着两个儿子；“总算一家人都好好的，这比金山银山都要宝贵哩。”

古虎告诉古君，他感觉自己中考考得不错，没有遇到很难的题目。

古君从书包里拿出获奖证书给父母看，他还告诉父母，这是全校第一次在省级竞赛中获得大奖。

父亲捧着证书，象捧着一件家传的宝贝，虽然识字不多，但他看得懂那鲜红的印章，他激动得手发抖：“好！好！儿子，你给学校争光哩，你给咱家长脸哩。”母亲也高兴，古虎羡慕地看着证书：“哥，你真行！”

一家人正兴高采烈的，田满顺从外边进来：“林生，你们这是怎么啦？古君也回来了。”

田林生忙给他让座：“满顺啊，这是古君在学校里参加省里竞赛得的奖。”

田满顺看着证书，啧啧称赞：“好家伙，古君，我就知道你有出息，比我家小荷强多了。虎子读书成绩也好，林生，嫂子，你们有福气啊。”说着，他又递给田林生二百元钱：“你家猪圈塌了，猪也死了，这是政府发下来的救灾补助。”

田林生接过钱：“真是感谢政府哩。满顺，一起吃吧。”

田满顺转身走了：“我走了，你们吃吧，还有几家我要去看看。”

田林生把他送到门口，回来把钱交给田大妈：“赶明儿再买两只猪崽，咱们再从头喂起。”

6月25日中午。

古君只在家里呆了一天，他帮父亲把家里，地里都收拾好了。田放晴了，父亲又开始去石灰窑上干活。吃过午饭，古君推着自行车出了家门，他回头嘱咐弟弟好好在家，不要乱跑。

母亲送他到门口，硬在他手里塞了20块钱。她依着门框，一直看着他上了公路。

翻过猴子口，是一个大急弯。古君刚转过山头，迎面一辆货车窜出来，本来就不宽的路面，左面是山崖，右面是河沟。古君急忙捏刹车，这辆破车，刹车不听使唤，自行车的速度并没有慢下来，对着货车冲过去，眼看就要撞上，他的大脑里一片空白，手本能地把车把猛地向左一拐，一下子摔在路边，人飞出去，擦到路边的一小堆碎石才停下来。在那一霎那，古君感到自己眼前除了货车和公路，还有自己从小到大的片段，象放电影一样，在脑海中飞速闪过。

货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停下来，司机伸出头来，骂了一句，又开走了。

一阵刺痛使古君回过神来，他挣扎着爬起来，活动着全身，还好骨头和关节都没受伤，裤子磨破了，膝盖处也擦破了，不过都是皮外伤，严重的是左胳膊的肘部，开了个大口子，鲜血正不断地流出来。

古君把自行车拉到路边，跑下河沟，用河水洗干净肘部伤口的泥沙，伤口深可见骨，疼的他直咧嘴，他在裤子口袋里摸出一条手绢，把伤口包上。

车把歪了，车链子也掉了，其它都还好，勉强还能骑，七十年代生产的自行车，质量还是很过硬的。他又骑上去，歪歪扭扭地朝学校奔去。

同学们都去食堂吃晚饭了，小芬还坐在教室里，她一点儿也不想吃。昨天周志告诉她，古君家里受灾，他回家去了，她就开始为他担心。这个聪明的女孩子，知道她自己已经喜欢上了古君，他的才气，还有穷苦的家境，让她微微感到心疼。

她走到校门口，向路上张望，仿佛心有灵犀似的，远处骑车过来的，正是古君，她的心咚咚地跳。

她一眼就看到古君胳膊上缠着手绢，还在渗着血迹，忙问：“怎么啦？怎么受伤啦？”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古君推着车和她并肩往宿舍走：“不碍事的，路上摔了一跤，擦破点儿皮。”

小芬硬拉着他去了校医务室，张医生正在吃饭，见状停下来，他拆开手绢，看到伤口，小芬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还说没事！疼吧？”

张医生用棉签蘸着酒精消毒伤口：“小伙子，这得缝两针，不然会得破伤风的。以后伤口好了会留下一条疤痕，不过疤痕很小。”

小芬陪着古君处理完伤口，给他拿了消炎药，把他送回宿舍，又去学校外面给他张罗吃的，压根儿就没想起来自己也还没吃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