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没有上大学（第四章）

古君和柯小芬，周志他们一共七个同学，是南江二中的参赛队伍，由祝老师，冯老师带队，来到南江市里，在教委招待所住下来。小芬是班上的数学科代表，参加数学竞赛，班长周志和古君一起参加物理竞赛。

祝老师给大家分配了房间：古君他们四个男同学一个房间，小芬和另外一个女同学一间，周志和两位老师一个房间。明天竞赛考试的会场安排在市实验中学，祝老师告诉大家，下午可以自由活动，但晚上九点以前要回招待所，吃饭就在招待所一楼的餐厅，自己掏钱购买。

古君穿着一双崭新的“回力”牌运动鞋，动身来南江市以前，他在县城商场里看过，价格太贵，他舍不得买，最后在地摊上花11元钱买了双冒牌货，他也确实要换一双了，以前的鞋都破得不象样子。

小芬叫住古君：“古君，我们一起到外面逛逛吧。”

古君转过身看着她，小芬是个长相普通的女孩子，聪明而善良，一双大眼睛，闪动着灵气。她家就在县城东郊，她父亲是东郊小学的老师。

小芬和古君在高一做了整整一年的同桌，两人熟悉后，几乎无话不谈，从学习课程到天文地理。班上的同学都笑话他们在早恋，这让古君脸红了好一阵子，可小芬却大大方方地，照样和他来往。

小芬知道古君家境不好，她会在每学期开学时，突然给古君的桌子里塞上一两个笔记本，钢笔等文具，她说是她的父亲学校里发的，多的用不完，顺便给他。古君有着很强的自尊心，如果是别人给他，他一定不会接受，但面对小芬真诚的眼神，他却常常没有勇气拒绝，只能道谢收下。

古君和小芬走在市里的广场上，现在正是下班时间，人来人往，人流，车流，川流不息。市里确实比县城繁华多了，小芬跟随她父亲来过市里好多次，她领着古君四处逛，给他介绍各个地方。

对面是一栋漂亮的大厦，看得出来刚完工不久，看看上面的大招牌，古君知道这是南江市建设银行分行。整面的玻璃幕墙，在夕阳下褶褶生辉，门厅和台阶是全黑的大理石，门口是象牙白的大型圆柱，气派无比。下班的人群鱼贯而出，个个西装革履。

古君感慨地说：“看看人家在银行工作，多体面啊。”

小芬看着他：“古君，如果你想，以后可以报考金融类专业，就可以象他们一样，也在这些地方上班。”

古君笑了：“金融是文科吧，我是读理科的，不太合适吧。”

小芬也笑了：“你真傻，谁告诉你学理科就不能报文科专业啊。我爸说，学理科的人，去学这些文科专业更容易呢。”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路边一个建筑工地上，一群下班的工人迎面过来，和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有人回过头来叫古君：“古君！这不是古君吗？”

古君转头一看，认出来是同村的钟四喜，四喜比古君大三岁，长得浓眉大眼，身体粗壮，他在工地上打工。

四喜瞅瞅小芬，又看着古君：“古君，是你媳妇吧？哈哈！”

古君窘红着脸：“别乱说，是我同学。”

四喜拉着他们，非要做东请他们吃晚饭。相见不如偶遇，古君也就由着他了。

四喜带他们来到一个小饭馆，点了几个菜，要了两瓶啤酒。他听说古君他们是代表学校来参加竞赛的，便一个劲儿地劝酒：“好小子！好好赛出个名堂来，给我们田沟村也长长脸。”

小芬的嘴倒甜：“四喜哥，你在工地上做活，累吗？工钱高吗？”

四喜仰头灌下一杯啤酒：“累点倒无所谓，年轻人不怕累。工钱不错，35块一天，还管顿中午饭，管住。关键是包工头是我表舅，工钱好拿。”

几杯酒下肚，四喜满脸通红，话也多起来，他指着古君说：“还是你小子好，我们是下死力气的，拿辛苦钱。你看到没有，那边那个银行，那栋楼就是我们去年盖的，我听说在里面上班的人，人家干一个月能顶我们仨，人还轻松舒坦。你小子读书得用点心，等你上了大学，也混成那样，也算不辜负你爹妈辛苦一世。。。。。。”

把四喜送回工棚，在回招待所的路上，古君沉默不语。小芬偷看他的脸色：“古君，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明年填报高考志愿时，我要报金融专业。”

上午是物理和化学竞赛，古君和周志参加物理竞赛。还有二十分钟才进考场，实验中学的操场上，各个学校来的考生都早早到了。在一棵大槐树下，祝老师看着他的两个学生：“别紧张，别看这些大城市里的学生，和咱们都一样的，就当是平时测验一样。”

周志和古君异口同声：“放心吧，祝老师，我们不紧张。”

祝老师刚走开，小芬从树后面冒出来，把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豆浆塞到古君手里：“我知道你早上很匆忙，没来得及吃东西，喝点豆浆吧。”

周志在一旁笑道：“小芬，你这么偏心啊，怎么不给我也买一杯呢？”

小芬一瞪眼：“少来！你早上吃得还少啊？”

古君喝了一口，甜甜的。他看着小芬蹦蹦跳跳地远去的背影，这个乖巧的女孩子，在早上发现古君没有到餐厅吃早饭，心中就已想好了办法。

象这样的事情已不是第一次了。为了省钱，古君平时在学校食堂里很少打菜，一般他只买一份米饭，带回宿舍就着从家里带来的腌菜吃。小芬很清楚这些，她家离学校比较近，每次从家里带来的荤菜，她总说太油腻，常常逼着古君帮她“分担”一些，古君拗不过她，只好遵从。说来也怪，古君在她面前很顺从，他心里对小芬有一种莫名的信赖和亲切感。

从考场出来，回到招待所吃午饭的路上，大家都在兴奋地议论着考题。古君感觉自己发挥得不错，题目的难度适中，应该有好成绩出来。

餐厅里，古君买了份最便宜的胡萝卜，在角落里埋头吃着。小芬端着盘子过来，坐在他旁边，她尝了口盘子里的土豆炖牛肉，埋怨起来：“厨师放了花椒，我最不爱吃麻味了。古君，给你，你不怕花椒吧？全帮我解决掉，免得浪费了。”

古君红着脸推辞，小芬低声说：“别让旁人看了笑话哩。”

古君低头嚼着牛肉，没有一丝花椒味道，牛肉炖得极烂，那香味一直蔓延到胃里。这恐怕是古君吃的最美味的一次牛肉，若干年后，他和客户在五星级酒店里吃着进口的牛肉做的烤牛排，却觉得索然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