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没有上大学（第二章）

古君和刘从善陪着客户从酒吧出来时，已是晚上11点，深圳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这是刚刚开始合作的国内一家小型商业银行的客户，到深圳来出差，古君当然要尽些地主之谊，在饭桌上大家没喝尽兴，到了酒吧继续喝，每个人都有了些醉意。

把客户送回酒店，他们在街角分开了。古君嘱咐他把东翔矿业公司的资料准备齐全，下周就和他一起出差，去参加东翔的招商研讨会。东翔是北方的一家大型国有矿业集团，正在剥离不良资产，引入股权投资者，为在国内股票上市做准备。如果和东翔的这一单能签下来，明年公司中国区的业绩就有保障了，所以古君对这个项目看得很紧。

古君回到公寓，来不及去洗澡，他拨通了小芬的手机，小芬接了：“古君，还没睡啊？又去喝酒了吧？”

“陪着几个客户，没事，喝得不多。”

“还是要注意，喝多了伤身啊。”

“我知道的。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古君告诉她：“今天我的老板过来开会，年底我们的年终奖不少，我应该有十好几万吧。我算过了，等到过年前年终奖发到手，加上这几年存的钱，我手上大概有60万。正好家里老屋要被拆了，我想给我妈和弟弟在市里买套大点的房子，再给弟弟留下20万，让他做点小生意啥的。你看这样行吗？我弟弟左手也废了，我这辈子都觉得亏欠他的。。。。。。”

小芬安慰他：“事情都过去那么久，就别太责怪你自己了，我们以后好好对他们就行了。就全照你说的办吧。”

古君低低的声音：“只是要委屈你了，办完这些我手里就只剩下十几万，明年下半年才可以在广州按偈一套房子，咱们就结婚。不过你别担心，我每个月有两万工资，以后还有机会升职，我不会让你吃苦的。”

小芬劝他：“没有关系的，咱们不都还年轻吗？挣钱慢慢来，不着急。”

最后古君告诉她，周日下午他要飞去东翔出差，这个周末就不过来广州陪她了。两个人互道了晚安。

弟弟的左手是古君心中永远的一块伤疤。弟弟古虎从小性格温顺懂事，读完初中就没有再读书，跟着村里人来南方打工，帮忙分担家里的负担，后来在五金厂不慎被机器切断了左手。每每想起这些，古君的心里就悔恨万分，如果当时自己坚持让弟弟继续读书，根本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可当时家徒四壁，父亲又生着病，靠着父母，又如何能同时供养两兄弟同时读书呢？现在古君的经济条件好了，他总想着多补偿弟弟一些，好在小芬也通情达理，很支持他。

古君和林从善走出东翔机场，出口处早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们，东翔矿业公司派了总经理办公室的林经理来接他们。简单的寒暄客套后，他们钻进公司的商务车里。

东翔是个不起眼的中等城市，城市建设比较落后，矿业是市里的支柱产业。天空显得灰蒙蒙的，多年的矿业开采，环境污染很严重。市中心的广场倒是鲜花锦簇，周边都是现代化的高楼大厦，附近的商业区也是熙熙攘攘。林经理向他们介绍，这是八一广场，算是市里的一张门面。

酒店早就安排好了，他们住在市里最好的航翔大酒店。古君和刘从善从房间里出来，林经理在大堂等候，另外来了一个胖胖的中年人，林经理介绍说这是他们招商部的韩部长。

热情的晚宴上，菜肴很丰盛，林经理和韩部长不停地劝酒。韩部长满面红光，看看他的肚皮，就知道是个“酒精考验”的人。古君推托说不胜酒力，但还是被连着灌了好几杯，高度数的白酒喝下去，从喉咙到胃里都是火辣辣的。幸好刘从善酒量不错，帮古君挡了几次。

酒足饭饱，韩部长坚持要带他们去洗桑拿，古君一向不喜欢去这些地方，他推说自己头晕，非要回房间休息，让刘从善陪他们去。

回到房间，古君的头晕晕乎乎的，他打开浴缸的水龙头，准备泡个舒服的热水澡。这时候手机响了，是高中同学周志，高中时的班长，现在在南江市财政局上班。

周志爽朗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古君啊，我听小芬说你又出差了。你小子现在是不是正在干坏事呢？老实说！”

“别瞎说，我在酒店房间里，正要洗澡呢。”

“呵呵，和你开个玩笑嘛，瞧你那老实样，一点儿都没变。我跟你说，我和成功，陈仓他们几个都商量好了，今年春节前举办同学聚会，你可一定要回来啊！”

“放心吧，我和小芬都会回来参加的。现在不是离过年还有两个月吗？”

“知道你是个大忙人，所以先和你预约好时间嘛。前年的同学聚会你就没来参加，一晃有三年没看见你了，大家都挺想你的，小芬倒见过几次。对了，你和小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周志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滔滔不绝。

“明年吧，差不多了。”

“那你先去洗澡吧，记得聚会的事儿啊。”周志挂了电话。

说起来，古君确实好久没看见这些高中同学了，自己在读大学时一直埋头读书，大学四年里只回过一次家，毕业后就到了深圳，工作中也大多是在外面出差，这些高中同学大部分都在南江工作，平时见面机会少得可怜，今年过年回去是得和他们聚聚了。

古君泡在热水里，浑身说不出的舒畅。他想起了南江市郊的云浮寺，寺前的那颗“迎客松”，那年大学毕业后，他和小芬在云浮寺游玩，就在“迎客松”树下的石凳上，小芬向他表白心迹，也正是在那里，两个人许下了“携手一生，不离不弃”的誓言。这次回去，一定要带着小芬去故地重游一番。

古君和刘从善在东翔呆了一周，矿业公司的领导层会见了他们，向他们介绍公司的情况。招商部负责股权投资的具体事务，韩部长陪着他们去实地调查公司几个主要矿场的生产情况，陪他们研究公司近几年的财务运营数据。一些进展都很顺利，矿业公司急着引入战略投资者，补充资本金，以便成功上市，给股权投资者开出来的条件也很吸引人，对美泰公司有着很大的诱惑力。双方一拍即合，签订了会议备忘录和合作的协议书，只等美泰公司总部批复后，就可以进入法律程序了。

临走前，韩部长邀请他们去外地游玩，古君谢绝了。他让刘从善先回深圳，自己要趁这个周末先回老家一趟。

在东翔机场的安检入口，他叫住刘从善：“从善，你把会议记录和协议书带回公司，就放到我桌上。我回去后再整理整理，才能发给总部看。”

在候机室等待的时候，古君打电话给小芬，小芬对他说，这次他回家，时间很紧张，就不用去拜会她父母了，反正过年他们都会回家的。

古君又拨通了家里的电话，老家山村里也可以接受到中国移动的信号，去年古君给弟弟买了部手机，方便联系。电话通了，是弟弟的声音，古君告诉他自己傍晚时分就可以到家了。

飞机上，漂亮的空姐在挨个发放零食和饮料。古君坐在靠窗的位子上，看着空中厚厚的白云，如同一大张毛毯，一直延伸到天际的尽头。阳光从云层上面照耀过来，整个世界白茫茫一片。透过云层的缝隙，下面依稀可见河流和山川。

古君闭上眼，头靠在椅背上，早上为了赶到机场，起了个大早，现在困意一阵阵袭来。他回想起这十年来自己所走过的辛酸历程，尘封往事慢慢浮现在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