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荷,你在发什么呆?”办公室的刘红英咋咋呼呼的声音吓了芊荷一跳。“没有嘛,发什么呆呀。”
“你骗谁呀,发青春呆,思春了吧!”
“思个屁的春,这个月的招商任务还没完成呢,还有心思春。”芊荷被刘红英无意中说中了心事,忙遮掩着起身去商场巡视。刘红英发现新大陆地说:“哎哟哎哟,真被我说中了,还想逃离现场啊。”
今天是芊荷的生日,每年这个时候,她的存折上都会收入一笔存款,她知道是他。这些年他一直默默地关心着她,每个月给她交话费,逢年过节给她送购物卡,天冷了给她送空调,手机旧了给她换新机……这个十几年没见面却对她的生活了如指掌的男人,今天让她感到特别地温暖。
芊荷常常羡慕别人的家庭生活,觉得有一个关心自己宠爱自己的老公是最幸福的事。特别是天天一室相处的同事刘红英更是令她忌妒,她老公是一家国营企业的高管,在人前是风光百倍,在家却是体贴入微温柔大度,就连停车入库这种事也是老公帮着做。每当刘红英说起老公以及自己种种撒娇任性都是一副显摆炫耀的神情。可芊荷呢,连个老公都有不起,平常的辛酸苦辣都得自己尝,更碰上个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前夫事无俱细都要她来管,自己除了要管江宝儿还不得不管江宝儿她爹。离婚时只是想和江家划清界线,除了他们自己和几个好朋友,外界一律不知道,但时间久了,芊荷和江涛都清楚,他们真的不是夫妻了。芊荷原本也没享受过江涛的呵护宠爱,现在更不指望,有时江涛偶尔显示出一点暧昧自己都会觉得十分反胃 。
“也许将来老了能和他一起作伴吧。”有时芊荷一个人时也会这么想。这个“他”就是秦志先。因为年少时的遗憾,芊荷这个初恋女友被深深烙在了他的心里,无论是谁再也没能走进他的心中。母亲爱子心切,急于要解决儿子的婚事尽快抱上孙子,几乎把这个城里条件相符的适龄女青年都相了个遍,结果秦志先还是至今未婚。
秦志先这种柏拉图式的爱情常常让人觉得美丽而不真实,想要伸手抓住又怕一旦握在手里便又破坏了那份美好,让童话变回现实。
芊荷心想,秦志先快点结婚生孩子就好了,他母亲就不会再要求他,也不会管他的私生活了,那时,也许他们就能永久地作伴,自己也能有一个爱护自己的人了。
“你出来了没有?”阿珊在电话里催促着,“大家都到了,就等你这个寿星主持工作了。”
“出来了出来了,一会儿就到了。”芊荷一边答应着一边换下工作服。来到前台取回秦志先留下的礼物,来不及看,匆匆走到街边去打车。
“你终于到了,你可真是个甩手掌柜呀,自己过生日却让我们在这儿忙半天,而且还来这么晚。”明明撇着嘴地开着玩笑。
“对不起了,你们知道我那工作,不到点我哪敢走啊。”
“算了,别跟她计较了,人家都给我们带礼貌了。”秋萍看见了芊荷手里的袋子开玩笑地说着,伸手拿了过来。“是什么呀,看看够不够分。”
“不知道,你打开看嘛,别人送的。”芊荷把袋子递了过去。
“哎哟,你快别看了,万一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芊荷的秘密不都被我们知道了。”明明在那边阴阳怪气地说。
“是勒,我还没看,万一真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咋办,别动别动。”芊荷笑着说。
“快看快看,她越这么说我越好奇。”明明激动地说。
“呀,是**手机哎,最新款的。芊荷,你厉害呀,傍大款了。”
芊荷这也才看见拿在邱萍手上的手机。
“快点,老实交代,到底是谁。”
“哎,什么谁呀,一个朋友,我帮了人家的忙,人家买来谢谢我的。”
“有诈,这小妮子今天有问题,帮什么忙人家送这么贵的手机?快说出来,我们帮你斟酌斟酌呀。”
“真的没有!”芊荷不想说也觉得说不清,不管理由有多牵强,反正就是说没有。
今天是女人们的聚会,大家都把老公撇到一边,过来给芊荷过生日。正好今天不用接宝儿,宝儿去了姥爷家。阿珊从采买到烹煮一手包揽了下来。阿珊是个善良的人,贤惠端庄,是个持家的好女人。可命运常常会跟好人开玩笑,不是好人都有好报。阿珊在小区里见到流浪猫或是流浪狗都会悉心去照顾,有伤重的她还带回家来养。那年他们盼来了第一个孩子,阿珊的肚子有了好消息,两家人都高兴得不行,可不久却检查出体内有弓形虫,这个孩子不能要。衡量再三还是决定做掉,可从此阿珊就再没怀上。民间传说有些人一生只能有一个孩子,一旦错过就不能再有了。阿珊经历了所有求子的女人的艰难过程,中药、西药、针灸、偏方、迷信活动、人工受孕……各项指标都正常,就是再没消息。阿珊觉得有愧于大斌,一度痛苦不能自拔。她曾下决心离开大斌,不让他因此而遗憾。深夜里辗转难眠,她发信息给在外钓鱼的大斌,让他去找一个更好的女人。大斌的回信只有简单四个字:就和你过。芊荷敬重大斌是个汉子,虽然也替阿珊惋惜,同时也为她感到幸福。阿珊的情绪找不到出口,却碰巧有人带她进入了教会成了基督教徒。
还记得小时候看过的一部动画片《渔童》里有一段,外国牧师操着不流利的中文对中国老汉说:鱼盆是我的,请你还给我!芊荷想着阿珊也混成了他们中的一员不免有点好笑。但阿珊是认真的。当人心灵受挫时,总愿意有人给自己找到一些借口,特别是这些借口披上了神的外衣。有时候,教会里的活动也好比是心理治疗,你可以找到一个你信得过的人(那是神的使者)去告解,可以毫无保留地将自己心底最不为人知的痛苦或邪恶等等说给那个人听,而不必担心因此而泄密,得到了渲泄,坏情绪也得到了缓解。只是苦了那个听告解的人一天到晚地收垃圾。芊荷常常幻想坐在暗室里的那个人是什么样呢?每天听着不愉快的事,背着所有人的秘密,压力应该也很大吧,他们又是怎样让自己不受坏情绪的影响呢?又或者,其实人家都是带着耳麦在那边听音乐而已。“都是主的意思,他要我过这样的生活也许是最适合我的生活。”阿珊这么说。也好啊,只要坦然了,日子过得就舒心了。
吃完美食,又再聊了会天,因为家里都有一大堆事就各回各家了。
“刘红英病得怎么样了?两天没来了,要不要去看她呀。”芊荷跟另一个搭班经理王琼说。
“应该没什么吧,我昨天打电话给她,她说今天下午来呀。”
下午刘红英果然来了,脸色真不好。两人都关心地问她怎么了,她只敷衍说是女人病。交接之后王琼下早班走了,芊荷今天上通班就留在办公室继续工作。王琼刚走,刘红英强作镇定地对芊荷说:“芊荷,我离婚了。”话没说完就哭了。
“啊?!”听起来不像假的,但芊荷怎么都不愿意相信是真的。
刘红英丝毫没有察觉老公在外面有人了,那晚两人在床上酣畅淋漓了一回,老公抱着她说:女人就是要经常享受男人,她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问她刚才满不满意。他怎么能选择在那样的时候说出他有了别人,要和她离婚,刚才的一切是要最后满足她一回吗。刘红英气疯了,第二天天刚亮就和老公出了门办手续。这大概就是她老公要的结果吧。
“经理,新装上去的灯带垮下来了,你来看看吧,会不会失火呀。”刘红英别过了头,不让营业员看见自己哭过。只有芊荷去了。
原来是几个卡扣松了,只要重新钉稳就好了。芊荷和营业员一起搬来了人字梯,准备好工具叫营业员上去钉。营业员是个中年妇女,推说自己胖了,恐高了不肯上。芊荷心想不是什么大事,就自己来吧。“乒乒乓乓”钉了几下,忽然梯子一歪,芊荷直接仰面从梯子上一屁股摔下来。“尾椎断了!”芊荷第一时间就知道完了。刘红英闻讯赶了过来,看见芊荷满头大汗说:怎么办?要不要叫救护车?芊荷说:“算了,你扶我下去打车,我自己去医院吧。”
芊荷忍着巨痛上了出租。一瘸一捌地挪到了门诊,全身湿透,几乎都快没有力气了。医生问:“怎么了?”“可能是尾椎断了。”医生看了她一眼说:“不可能,尾椎断了你还能自己来呀?先去照个片子。”
芊荷看见有个推轮椅的护工,就求他推自己去照片,并且付了双倍的钱。护工也算尽力,推着芊荷来到照片室外跟医生说她是重症让她先照了。拿到片子,护工又把芊荷推回了诊断室,医生一看片子,惊讶地看着芊荷,赶紧转向护工,“快点快点,推张床过来。你尾椎真的断了?天哪,这么痛你是怎么过来的呀!”“哇……”一听这话,芊荷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病房里,别的病人周围随时都少不了人,只有芊荷总是一个人。把宝儿拜托给父亲照顾,单位里的同事有住得近的两个因为私交不错,她们和阿珊轮流来给芊荷送饭,而江涛只是送医保卡时来了一次就再没见过。
每天趴在病床上看着来来往往的病友家属,芊荷心里充满了羡慕与惆怅。身体动不了,脑子就活动开了。芊荷回顾着自己这小半生,仿佛是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自已奋力游过的不过是一个个迎面过来的波浪而已。挣扎与奋斗过后前面还有无数的波浪等着向自己冲过来,自己不能放手,放手就会让宝儿沦为孤儿。可是这无形的困局要怎样才能走得出去呀。自己这一生所求到底是什么?读书时候为了考文凭,考了文凭为了找工作,有了工作好结婚,结了婚好生孩子,生了孩子好过“这样的幸福生活”!芊荷的这一生是再普通不过的大众生活了,可为什么就总觉得憋屈呢?芊荷想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错,但最清楚的是她想要摆脱,是的摆脱!摆脱这走不出去的漩涡,摆脱这永远觉得委屈的生活。但是,又能怎么办呢?想到这儿又泄了气。
实在在医院待不下去了,芊荷不顾医生的劝告执意要回家休养。回到家有事干着有时也不太注意到疼痛的事。只是到了夜里那锥心的痛是想忘也忘不了的。
周五,宝儿去了姥爷那里。家里空荡荡只有芊荷一个人。电话响起,是秦志先!这么多年只看见过他的短信却不曾接到过他的电话。这可怎么是好,接还是不接?芊荷一时也弄不清楚自己是想接还不是想接,是应该接还是不应该接,慌乱地拿着电话理不清思路,接了吧。“芊荷,我在你楼下,你下来一下我有事和你说。”
“啊?”芊荷想到自己现在这副猪样,很不愿意破坏秦志先心中的美好形象,自己也想保留一点骄傲,就说:“不来了,我不舒服。”
“我知道,一切我都知道,你下来吧,今天我一定要见到你。”
一切都知道?他知道什么?知道自己变成了这个猪样?还是知道自己摔伤了?
秦志先站在一辆白色越野车前,看见芊荷过来,打开车门伸手想去扶她上车。芊荷说:“不用,我自己来。”秦志先也并不勉强。芊荷心想:他怎么还认得自己?
“我们去哪儿?”芊荷问道。
“放心,我不会卖了你。”秦志先回答着发动了车。芊荷并不担心他会卖了自己,更何况自己现在这副尊容恐怕也没人敢接手吧,只是出于好奇又或者只是无话找话吧。
车没开多远到了一处小区的地下车库,下了车两人坐电梯一起上了楼。这是一处一梯两户的公寓楼,从外部环境到内部结构都不错。“他带我来这儿干嘛?不会是想那个吧~”芊荷心里有点犯嘀咕,“不可能,不可能。”接着她自己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开门进去,这是一套装修好的三室两厅一厨两卫的房子。屋里的装修简洁实用,风格清新雅致,看得出主人家在装修上是颇花了一些心思的。
“你看这房子怎么样?”秦志先问道。
“不错,挺好的。”
“这房子是南北向的,阳光一早一晚都能照进来,又不当西晒,生病的人房间要经常晒晒太阳杀杀菌,但是又不能太热,这样正好。”夕阳从落地窗透过纱幔照到了两人身上,在身后木地板上拖下长长两个影子。确实不错。病人?谁生病了?
“卫生间有花洒也有按摩浴缸,地板都是防滑的,不会摔倒。”怎么说起洗澡的事来?听着讲解芊荷稍觉有些尴尬,忙走到另一间去参观。不用说这一定是主卧,宽大的房间里放着一张大床,床上整洁地铺放着松软的床品,闻上去还有新鲜布料的味道。
“床垫是刚到的,我上网查过这是最符合人体生理学的垫子。你试试?”
看着这样的床当然是有上去躺躺的欲望,但那是人家的床,怎么好意思。芊荷用手摸了摸,松软亲肤,再压了压,软硬正好,弹性十足。人家都邀请了,干脆坐一下吧,侧坐了一下尾椎有点疼,刚想站起来,看见秦志先转身出去了,索性就躺一下吧。哇,真是舒服,暂时都忘记了尾椎在哪儿。一个人完全陷在真丝面料包裹着的鸭绒被里,这感觉真好。一抬眼看见秦志先抱着手靠在门框上正微笑地看着自己。赶紧爬起来,“哎哟,屁股!”芊荷心里喊了一声。
“喜欢吗?”
“不错,蛮舒服的。”
“以后你就住这儿吧。”
“什么?不不不,那怎么行。”芊荷一时没搞清楚状况,不知道秦志先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怕自己拒绝得太认真被人笑话,又怕自己不拒绝让人觉得轻浮,说出来的话倒觉得神神叨叨像自言自语一样。
“我住城里,新区这套装修好了没住过人,这里小区设施好,冬天有供暖,你也不会再长冻疮了。”看来人家不是要跟自己同居呀。
“我刚买的房也才装修完,怎么能住你的房。”芊荷心里还是温暖的。
“你那套可以租出去还贷款,这里什么都不用你管。”
“不不不,那怎么行,你别再说了。”看来秦志先是认真的,芊荷也当真不能收下这么贵重的礼物。
“那好吧,你有需要了再来住。那我们去郊外走走,听说那里有个湖,景色不错,现在去正好看落日。”芊荷说的也有道理,秦志先也不便勉强。
郊外的湖边,微风轻轻拂过水面,水鸟起起落落时而高飞时而潜水,时而浮在水面卿卿我我般互相嬉戏,偶尔“吱吱”几声鸟叫更显出周围的安静。有人驾着船驶过,仿佛是为了成为风景,戴着草帽的划船人拿着一支长长的桨左一下右一下的划着又好象是撑着,慢慢走进夕阳落在水中的倒影,又慢慢走出了倒影,“哗哗”的划水声像是划船人的歌,平淡而实在,宁静而自得。忽然离开了喧嚣的都市来到这世外桃源,倒觉得耳朵在“嗡嗡”作响。这分平静真是让人醉了。呼吸着潮湿的风,一股凉气贯肠而过,红彤彤的夕阳下巴已经落到了水面,染得湖面像美人鱼滴血的脚走过的海。这世上多少阴差阳错的感情轮回上演,焉知隐瞒了真相的公主得到王子后是否幸福呢。也许美就是不占有,就是不走近。可那又成了遗憾。矛盾,怎么自己老是陷入这样的自相矛盾中。“哎。”想着想着,芊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本网所有发布的剧本均为本站或编剧会员原创作品,依法受法律保护,未经本网或编剧作者本人同意,严禁以任何形式转载或者改编,一但发现必追究法律责任。 原创剧本网(juben108.com)版权所有,未经许可不得转载。 {$UserData} {$CompanyDa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