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进得楼来才发现,这幢建筑的里面比在外面看起来宽大,而且金壁辉煌。一楼大厅制作工艺繁复的水晶灯映照着正面墙上挂满的镶金边的名人字画,两边设有吧台、书房、会客室,还有一个神秘的小会议室。每一间都极尽奢华。二楼的大厅布置得宛如这里即将举办英国皇室的盛大晚宴,层层叠叠的巨型水晶灯下,雕花的实木真皮桌椅,厚重柔软的金线窗帘,织着美丽图案的巨大长毛羊毛毯……无一不大笔挥洒着奢靡与张扬,环顾四周,恐怕只有处处摆放的鲜花是这里最廉价的物品吧。大厅正面投影着艾馨的巨幅照片,知性而阳光,漂亮是真漂亮,只是觉得……照片中的她如果穿的是英女王的行头可能更应景一些吧。照片下有讲台、话筒,仿佛今天会有致词或演讲。大厅两边摆满了中西各色正餐,还有穿着白衣白帽的厨师随时准备着为客人献艺。外面的乐队开始了歌唱,调音师调弄了几下,二楼的大厅里也同时播放着外面的歌声。讲台边有两个中年女人在拿着稿子和工作人员讨论着什么,两人不约而同地穿了黑裙子,一个高一点的有点胖,另一个矮一点的比较胖。
回过头告诉小伙伴们随意,艾馨走上讲台去和那几个人汇合了。
重又回到院子里,歌手们深情地唱着浪漫的歌,律动的节奏和卖力的演唱并没有引来客人们的更多关注,陆续到达的客人让院子充斥着各种香水味,香风阵阵吹过,大家四处走动着,男男女女互相礼貌地打着招呼来回周旋着。这三个人无事可忙,也不认识什么人,就只忙着听歌,吃东西罢了。百无聊赖的芊荷伸手划拉着小喷泉里的水,抬眼漫无目的地望着,却看见围墙外有公园的游人透过空隙往里观望,并在议论着什么。“我人在这里,却不是这里的人。”芊荷想着,“其实我和他们一样只是个看客,只是现在他们在外面看,我拿了赠券在里面看而已。”这么一想,多少有些伤感。
“哎哎,芊荷,你看见刚才那个男人没有,刚从你身边路过的那个?”李佳和方菲走了过来。
“没注意,怎么了?”
“太有风度,太有男人味了。”李佳夸张地说道,:“我看多少女人都主动跟他打招呼,他都爱理不理的,刚才走过我们旁边他还主动冲我们笑呢,他一定是看上方菲了,让艾馨给你撮合撮合。”说着转向了方菲。
“哪有,你别瞎说了,别人以为我是花痴呢。”方菲口不应心地说道。
方菲是个很有韵味的女人,人长得漂亮,心地也善良。心高气傲的她当初一心想嫁入豪门,总算是如愿以偿,当初的男友周聪也算是一表人才,家境殷实,两人很快就谈婚论嫁,结婚生子。可日子怎么过着就变了样,周聪结婚后慢慢迷上了网游,整天待在屋里不出门,吃喝拉撒也从不离开,开始方菲还和他吵,可日子久了,连吵的心思也没有了。周聪心里除了游戏什么也装不下,自己的个人卫生不管,居室卫生不管,老婆不管,儿子也不管,就连自己母亲生病还是方菲托了艾馨在上海预约了大夫陪着去做的手术,要不是手术及时差点连命都没有了。方菲气得不行,这种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说要离婚,周聪没意见,只是说要办事的人来家里给他们办离婚,反正他是死活不会离开那间房的。方菲的婆婆也气儿子的不争气,但也不想自己不在以后儿子就饿死在电脑前,总是劝说方菲,说以后这栋房子以及家里所有的财产都是她的,并且明里暗里暗示着方菲在外面的事她也睁一眼闭一眼,方菲这才免强继续着这段婚姻。要说有好的,无论如何也早就离婚了,高旭东周围不乏优秀的成功男士,只要合适随便介绍一个给方菲也比现在强,但由于对她的生活状况有所了解人家也就压根没提过这事。
这时有工作人员请客人们上楼,说活动即将开始,伴着歌声,大家纷纷上了二楼。芊荷三人找了个较远的地方坐下。
“先生们女士们,各位成功人士社会贤达,各位亲朋好友,大家下午好。”艾馨温柔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艾馨发言的实时视频放大在了大屏幕上,顾盼生辉的双眸,凝脂点漆的容貌立时让会场安静下来。“非常感谢大家的光临,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不是因为今天是我艾馨的生日,而是因为今天同时也是我们一群好朋友共同发起成立的‘圆梦基金’1周年的生日。”大屏幕上显示出了基金会的LOGO以及一些宣传画。“基金会的宗旨是发展公益事业为目的,现阶段的主要目标是资助边远山区的失学儿童。基金会成立至今得到了很多成功人士及各大企业的热心帮助,使得我们才得以为山区的孩子们尽了一点绵薄之力。在此我们要特别感谢以下单位的大力支持:旭东实业,”不知何时坐在台下的高旭东起身向大家示意,“光明照明……”一连点了八九家公司和企业的名字。芊荷心想,其实就是个“名媛会”呀,大家拿老公的钱出来玩玩,顺便博个好名声呗。哎,做慈善也是要讲实力的呀,倘若自己有一天钱多到花不完,也是愿意“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呀。
“‘百年大计,教育为本’当我们今天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了一点成就,当我们的孩子们都幸福地背着书包上学的时候,大家可曾知道,在我们国家的一些偏远山区还有这么一群孩子因为贫穷而上不了学,”此时大屏幕上配合着煽情的音乐开始滚动播出着一系列山区贫困儿童的画面,“他们渴望着受教育,渴望着有一个机会走出大山,渴望着和我们一样用自己的劳动和努力改变贫穷的命运……
“积善成德功垂千秋,助人成才惠及万代。授人玫瑰,手有余香。谨此,我们向在场的各界成功人士,向热心于教育事业的爱心人士、社会贤达、企事业单位的朋友们发出真诚的呼唤,伸出您的援手,献出您的爱心,踊跃捐款,为贫困儿童谋福利,为失学孩子的成才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为我们的圆梦基金会注入您的真挚情怀!
伸出您的手,伸出我的手,让我们手挽手铸成爱的长城;您捐一分钱,我捐一分钱,让涓涓细流汇成爱的暧流;您尽一份心,我出一份力,让我们共同托起圆梦明天的太阳!
您的慷慨解囊,将被社会铭记;您的乐善好施,将永远被他人尊重;您的义举善行,将激发教与学的进步;您的援助之手,将为他们的生活增添一份感动,也为您的生活增添一份温馨。您撒下的是点滴温情,成就的却是高尚人生!
在此,我们谨向您再次倡议:捐资助学,德厚功高!慷慨解囊,奉献爱心!让我们共同携手,为贫困山区的教育事业做出积极的贡献!”
《爱的奉献》《感恩的心》反复播放,坐在前排的成功人士首先上台慷慨解囊,各自表示个人捐助不菲的数额,并将支票亲手放进了捐款箱。后面的宾客们也纷纷排队上台捐款,想必这样的场合也没有谁好意思说自己不捐吧,甚至于捐得太少了也是不好意思的。
芊荷三人并不是有钱人,但大家都上台了,总不至于三人坐在台下观望吧,也只好跟着人流上了台。上来了心里却没底,捐多少算合适呢?芊荷心想,汶川地震时因为心灵触动太大,自己一咬牙一跺脚捐了500块,今天总不至于比那个多吧。想来李佳她们的想法也是一样的,但又怕拂了艾馨的面子,想征求一下她的意见,就在捐款箱旁边轻声喊道:“艾馨,我们捐300行不行?”艾馨装作没听见,依然优雅地向捐款者点头微笑,转过头来狠狠地撇了她们一眼。三人赶紧向箱子里投了钱做贼似地下了台。
捐款之后自然少不了热心人士的询问了解,名媛们周旋其中各自解答各自煽情,俨然一付上流社会的样子。但是,怎么有一位名媛的衣服明显不太合体,而且黑色的丝袜抽了丝,从裙底到脚后跟开着大口子。她自己却浑然不知,依然故作优雅地憋足了沙哑的嗓音和大家交际着。
晚上的脱口秀表演非常精彩,舞会也很尽兴。该喝酒的喝酒,该聊天的聊天,切完蛋糕一直闹到很晚才散去。
高旭东以欣赏和爱慕的眼神牵着艾馨的手上了车。李佳三人坐上了另一辆商务车回去。回到艾馨家却发现艾馨两口子并没有回来。三人猜想他们肯定还有别的节目吧,便各自睡去。
“男人,你得随时给他们上上发条,让他有点危机感!”在一家广东饭店里喝着早茶,艾馨向姐妹们传授着自己的御夫之术。“有一次,他半个月都没回家,说工作忙,那你就忙呗,我刷卡一下就刷了一百多万,第二天他立马打着飞的就回来了。”“这种任性,我们可耍不起。”李佳调侃道。
“任性?女人要没点任性,对男人就没有吸引力了。你以为高旭东是什么好人哪?”
“你可就别作了,高旭东还不好,你上哪儿找这么好的老公?又能赚钱,又心疼你,多少女人求都求不来!”二人都表示赞同李佳的说法。
“上海这种刷脸的地方,光有钱有什么用,还得有地位!有很多地方你再有钱,不是那个人别人都不让你进的。而且高旭东也不算什么有钱人,你们知道吗,有个大老板,人家后备厢里随时都放着满满一厢钱,跟他睡过一晚的女人他比较喜欢的就带到车后面打开后厢让她自己拿,想拿多少拿多少。多少女人一看见这么多钱都傻眼了,胆子小的拿个十几二十万就算了,胆大的一下拿他个五百万都没问题!”
三人面面相觑,不在一个频道。聊不下去了。
吃完早茶,艾馨说要给小伙伴们带点礼物回去,就来到了一条背街的商店。这里卖的都是名牌仿品,据说都是一比一的。虽说比正品价钱少了不少,但依旧不便宜。芊荷想着自己也没什么必要穿这个就没要了,李佳和方菲各自选了自己中意的满意而归。
拎着沉重的行李,开了门,屋里一片漆黑,只听见楼上敲击键盘的声音,不时传来口令声吆喝声。“还好,他还活着。”方菲心想。伸手开了灯,拖着行李疲惫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把自己狠狠地砸在床上。伸手拉过枕头捂在脸上,很有一种想哭的感觉,酝酿了半天,挤出了点点泪水到底也没能哭出来。
电话响起。“宝贝儿,回来了?”
“嗯,刚回来。”方菲尽量不让对方听出自己的情绪。
“怎么声音怪怪的?不舒服吗?”
“哦,没有,刚下飞机太累了。”
“那过来我帮你放松放松?呵呵……”电话那头传来令人恶心的淫笑。方菲真想一个耳光打在对方的脸上,再淬上一口唾沫大骂一声:“放松你妈的头!”可也仅仅是想想而已。
“你饶了我吧,今天太累了,全身都在疼。等我好好休息休息,明天可要请我吃点好的哦。”方菲撒着娇地说道。
好说歹说总算挂掉了电话,方菲一翻身让自己趴在了枕头里,电话又再响起。“这个该死的老色鬼!”方菲心想着,一边把电话又捂在了耳朵上,“又怎么了?”方菲半娇半嗔地问道。“菲菲你到家了吗?”糟了,是老婆婆,方菲一咕噜坐了起来。“哦,妈,我以为是李佳呢。什么事儿,妈?”“这两天我不舒服,昨天买了些熟食放在聪儿屋里,今天我实在动不了,想着你今天回来应该也没事,就没过来了。聪儿还好吧?”
“还好,他在打游戏呢。”
“那就好,我怕他饿着自己。菲菲,有时间你还是要劝劝聪儿,别再沉迷那些游戏了,两个人好好过日子多好,孩子也不遭罪……”
“我知道了,妈。君君好吗?”方菲不愿听婆婆说那些没用的,绕开了话题。
“君君好的。就是这个周末你没来接他,他有点生气。”
“好了,妈。我明天中午去学校接他。你也早点睡吧。”
是呀,进门到现在还没见过自己老公呢。
从床上挣扎起来,从行李箱里拿出给周聪带的东西上了楼。打开周聪的门,我靠,那叫一个臭。有烟味,有脚臭,有头皮臭,有汗臭,有食物发霉的臭……老婆婆来了也没帮着打扫一下呀!方菲心里埋怨着。周聪油腻腻的长发贴着头皮压在耳机下,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电脑显示器。方菲进来丝毫没有引起他的注意。懒得说话,方菲把食物放在了电脑桌上,打开窗户,找来垃圾篓和扫把收拾起来。周聪继续忙乱着,喊着外星人才听得懂的话。方菲望着这个曾经令人羡慕的帅小伙,如今胡子拉碴没有半点人样,回头看看被烟熏黄了的自己新婚精心布置的婚房,结婚照如旧年画般地挂在那张曾经甜蜜的婚床之上,原先洁白的羊毛地毯灰扑扑硬梆梆地躺在床边,想必周聪偶尔睡觉时也会踩过它吧。哎,反正都是泄气,几下打扫完,顺手把羊毛地毯扔进了垃圾篓,重又关好窗,走出了周聪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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