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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当前位置:中国原创剧本网 > 小说 > 农村小说 > 小说<<云江情雨>>第四十三章
 
授权级别:独家授权与委托   作品类别:小说-农村小说   会员:fanhoulai   阅读: 次   编辑评分: 3
投稿时间:2010/6/23 12:24:43     最新修改:2010/6/23 12:24:43     来源:本站原创 
小说名:《小说<<云江情雨>>第四十三章》
【原创剧本网】作者:谷庆书

小说<<云江情雨>>第四十三章

早饭后,南英妍坐在上房硷上拆棉衣,楼门开了,抬头看是侄儿,放下手里的活,站起来叫了一声:“罡!”南罡走到跟前,看着姑母,泪水满目。良久,叫了一声:“姑母!”趴到姑母肩头痛哭。两个人的泪水打湿了两个人的衣裳。一会儿,南英妍声音微颤地说:“罡!抬起头叫姑把我娃看看!”南罡抬起头,姑侄二人泪眼相望。岚强说:“叔叔! 你和我婆见了面为什么不高兴的笑却掉眼泪哭呢?”岚健说:“婆!你不要哭,我害怕。”南英妍说:“罡!我娃不哭了,不要难过,把眼泪擦嘎,坐下和姑说话。”擦了擦眼泪,要给侄儿倒水。南罡擦了眼泪,扶姑母坐到桌前椅子上,他自己去倒水。倒好,姑母已抓了一把红糖,给他放到碗里。他取来筷子,搅了搅,要给姑母和表侄倒。南英妍说:“姑不渴,两个娃才喝了,你喝。”南罡给岚强和岚健各抓了一把水果糖,给姑母跟前也放了一把。南英妍给两个孙子一人取了一块柿粑馍,叫他们拿到下边屋里吃去。
岚强和岚健出去了。
姑侄两人坐到桌前说起话来。南英妍看着侄儿问:“罡!啥时候回来的? 学校情况该好吧? 到你二姐跟前去来没有?”南罡说:“我前天早上从学校走的,上来给我表叔称了一斤白糖,喝了半碗水就走。小晌午到我二姐家里的,给担了两回炭。今早上过来,在我娘跟前吃了早饭,在村里又坐了一会儿上来的。学校一切情况都好。”南英妍说:“你表叔身体好吗? 这些天他没有上来。”南罡说:“看起倒比春上强些,可他心情总是不好呀!姑!你身体该美美的么!”南英妍说:“姑美美的。我娃喝水!”南罡喝了几口水,说:“你和我姑夫心放宽些,做活趁着点,多保重身体。”南英妍说:“这些日子倒不想那不愉快的事情,近几天只想你和你景辉哥。我娃回来啦就好,等一会儿把贞叫上来,趁一家人没回来,你俩先见一次面,说几句话。晚上,贞还在姑这里睡,等一家人睡定后,你们再说些知心话。哎!你刚才在大门外没见贞吗?”南罡说:“我向她门口看了一眼,没有见她人。”南英妍叹息了一声,说:“好娃哩!姑倒弄了一回啥事情嘛?”南罡说:“姑!贞的病我知道了。她给我去了一封信,把情况说了,她的情绪很不好,我给她回了一封信,里面给你和我姑夫还夹了两张。信收到了没有?”南英妍说:“信收到了。嗳! 命苦一双,姑心里不好受,给我娃倒咋说哩嘛?”说着把身转过,眼睛湿了。南罡安慰道:“姑!你老人家不要难过,你为我俩好,谁都不会怪记你老人家的,贞绝对不会怪记你的,侄儿也不会怪记你的。她的病才发觉,不要紧,能看好的,我一定想办法把她的病治好。她给我的信,我看后哭了。她很痛苦,很悲观,很为难,很可怜。我在回信上安慰了她,表明了我的态度,我不后悔。要她建立起治病信心,抓紧时间看病。今天过来我把折子上剩的那一百五十块钱都取的带着。”南英研问:“你把这事给你二姐说了?”南罡说:“没有,我说给谢亮买衣裳,剩下的给我再买些书。我倒觉得哄她不对,可不哄不行啊!这事不能叫她知道。”南英妍心情好一些,说:“我娃这样说,姑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了。她看了你的信,给我说你心没有变,同情可怜她,要给她治病,很感激,但思想深处仍有些不安,姑能看出来的。她舍不得离开你,这一点是无疑的。正因为爱你,才伤感。穷家娃么,难免自卑。她身体是那样的,觉得对不起你,恐怕白花了你的钱,最后又耽搁了你,所以她索性不看了。接到你信后,情绪好了些,我又劝说了几次,她听了我的话,前天去红旗医院弄了些药。为这事姑想过许多,发愁怅,加熬煎,很作难,当初莫说不说这话些。贞是姑的干女,待姑那么孝顺,姑确实心疼她可怜,你是姑的侄,姑咋能不心疼? 怕你埋怨姑,撇了贞。所以,我想来,定真你嫌贞有病不愿意了就算啦,总不能看着侄儿娶药罐子呀!如果是难缠病,又总不能叫一边办喜事一边做棺木呀!她的病,我花钱给她看,就把她看做我的凤灵,全当对凤灵尽心哩,万一看不好,那就没办法了,这就看她的命了。谁知姑把我娃估计错啦,我娃却不是负情之人。我娃这想法对着哩! 姑赞成、支持我娃这想法。人生一世,不要把自己的利益看得太真切了,当替别人想想。再说,为别人着想的人,自己最终也不会吃亏的。今天,你撤下了爱的种子,总有一天,你会得到爱的收获。我娃年龄虽轻,事情想的还长。你帮了姑的忙,给姑解了围。这些天姑熬煎的死活不下,每天晚上睡不着觉,白天一闲下来就想这事情,到底咋办? 这么好啦,姑吃定心丸了,给贞也就好交待了。就这样办,花些钱想办法把贞的病治好,瞎好是世上一个人哩么!钱不够,到时候姑会帮我娃想办法的,只要我娃心里明主意正就行了。”南罡太感激姑母了,说:“姑!你老人家太明白太贤惠了!没回来时,我惮怕姑嫌贞有了病要我撇掉,我也这样想来,姑你不愿意是你不愿意的事情,我不能那样做,得对得起贞妹。毕竟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要拿这个主意。我快毕业得啦,参加工作后一月还拿三十几块工资哩,除了伙食费,其余全部用来给贞看病。衣裳穿的再烂都行,只要能把贞的病治好,一定要把贞的病治好。治不好就不结婚。万一治不好,只怪她命薄,我把心尽到了也就算啦。我也想过,人来世上只有一次生命,她瞎好也是一条命么!况且,我们已经相爱了,我不为贞治病,贞对我怎么个看法?旁人对我怎么个说法?我的良心也不安呀!道义也不容许我的。这次回来,我专门就是和姑母带贞说这事情。没想到姑母会赞成、支持我这想法,太感谢你老人家了!姑 ! 回来之前,我和我那个同学分手了。”南英妍说:“看来我娃心里只有贞了。姑太高兴了,我娃想事情还周到。没给你二姐说这事就好,姑惮怕你给她说了。不是不相信她,只怕她知道后心里起疙瘩,碍咱们的事情。等把贞的病治好,再说给她不迟。罡! 心到义到手到,好事就能到头。咱们三个人能想到一块,后面再给贞她妈说嘎,都操点心,贞的病能好的。”南罡说:“我就是这么想的。”南英妍说:“姑给你叫贞去。”起身出门去了。
一会儿,南英妍回来了,说:“鬼女子总不叫自己手闲,喝药着哩,又给她妈挑猪草去了。”南罡说:“姑!你坐下歇着,不找她啦。”南英妍说:“一会儿她回来,会来这里的。我娃乏啦,睡床上歇着,姑给咱做饭。”南罡说:“不乏,我帮你烧火。”
这时,冬贞进门了,看南罡回来了,很兴奋,说:“罡哥!你啥时候回来的?”南英妍说:“贞!弄草回来啦,坐椅子上歇着。”冬贞说:“干妈!你坐,我不坐。”南罡说:“我前天回来的,在二姐家里住了一天多,吃过早饭上来的,你坐这个椅子上!”说着起身。冬贞说:“你走乏啦,你坐。”立在那儿。于是三个人都没有坐。南英妍说:“刚才我下去寻你,没见你人,清知你又弄草去了。”冬贞说:“我回到屋里,把笼一放就上来了。”南英妍说:“趁上工的人都没回来,你俩去说一会儿话。”说毕做饭去了。
南罡和冬贞来到自己原来住的屋子。门虚掩着,两个人都坐在床边,对视着默默无语,都要从对方眼睛里寻找什么。南罡亲切的目光里充满着无限深情,心里却极不平静:“贞不耐夏还是病魔折磨了她?她瘦了,两颧潮红,分明是肺结核的体征。患了重瘼,却不能休息,还要做活? 固然她勤快惯了,也是生活环境所逼呀!穷苦的农家女子,不得不如此呀!她心里一定很苦闷,却总是泛着笑脸。衣着并不艳丽,却有一种非常可人的魅力。穷人有穷人的情趣和审美标准,她太美了!”于是,他把身子移到冬贞跟前,右手握住冬贞的左手,:“贞妹!信收到了吗?”冬贞说:“收到了。”面色抑郁,伤感的样子。南罡面色立刻凝重起来,问:“贞妹!难过厉害吗?”看着冬贞。冬贞说:“不要紧,罡哥!我不是照样做活嘛!”南罡抽回右手,问:“那你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了呢?”冬贞没有回答南罡的疑问,问:“你什么时候走?”抬头看着南罡。南罡说:“后天。”移开了目光。冬贞问:“罡哥!你能和我谈谈吗?”南罡说:“我为什么回来呢? 除了姑母和姐姐,就是专门和妹妹说事来的。”冬贞再也忍不住了,叫了一声“罡哥!”扎进南罡怀里,头贴在他的胸前,眼泪扑簌扑簌地淌了下来,洒在南罡心上。南罡左手抱着冬贞的腰,右手抚摸着头,泪水满目。
一会儿,南罡安慰说:“贞妹!别难过,身体早些不好,应该节哀。有话,晚上咱们慢慢说。快放工了,姑夫、表兄、表嫂,回来看见就不好了。抬起头,擦干眼泪,叫哥哥看几眼,你下去给婶娘做饭去。”冬贞从南罡怀里起来,看着南罡。南罡掏出手帕擦去冬贞泪水,说:“贞妹!就是这吧,你下去。”冬贞起身说:“行,那我就下去呀!”看了南罡一会儿,转身出门,走到灶房,给干妈打了招呼,向外走去。南英妍和侄儿目送冬贞走出楼门,做起饭来。
冬贞回到家里,心还丢在上边,丢在南罡身边。弟妹还没有回来,她没有心思马上去做饭,总觉得身边缺少或遗失了一样什么东酉。坐在炕沿边,滞目凝眉,神往深思。屋子窄,天热、心热、炕热,额颡上沁出了微汗,将鬓发粘在了耳边,跳下炕,用毛巾擦了擦脸,把鬓发理了理。她想起南罡那封信了,放下梳子,走到箱子跟前,开开锁子,取出那个红布卷,回到炕前,打开布卷,裸出那个日记本。日记本里面夹着照片和南罡给她的几封信,她先拿起南罡的相片看了一会儿,后展开南罡上次来信看了起来。没有看完,泪水便将信纸打湿了。从信纸上移开泪眼,头搭在弥合的双肘上。巨石从空旷的山谷里滚下,山谷被震得疼鸣;狂涛袭击破漏的小船,又淹没了小船的航标,小船担心自己能否驶到美好的彼岸。一会儿,她抬起头,把南罡的相片又看了良久,和信一起夹到日记本中,用红布包了起来,塞进自己那件旧衫子中,放回箱子,做起饭来了。
吃过午饭,韦家一家人都在院里忙活,韦谠国用葛蔓网笼;南英妍用绳子缠簸箕;韦光明收拾担子绳钩搭;韦光炯给岚强推头;崔秀红给岚健洗头;徐淑娟洗衣裳;韦光烨磨镰。活事纷杂,人心却齐楚,都在做夏收前的准备工作。南罡给姑母合绳子。楼门闭着。
冬贞想去干妈屋里和南罡说些知心话,她以为干大他们上工去了,便朝韦家走去。走到楼门外面,听院里声音纷杂,有说话声、笑声和各种活事的交响声,便退了回来。刚回到门前,冬荣会、韦岚静、韦秀兰、冬淑梅、冬淑莉、韦春娥一齐走来,要她和大家一起去挑菜或拽草。她答应了,提上草笼,和她们向外走去。
晚上,停电了,忙碌了一天的韦家人,吃过晚饭没一会儿,都歇息去了。光烨和父亲睡到凤灵姐姐原住的那个屋子去了。南罡又睡他原来睡的那张床铺。
淡淡的月光透过窗隙,将自身的明净、泠风的清纯、泥土的郁闷和麦禾的惆怅搅混在一起,撒进南罡屋子。如豆的煤油小灯在桌上忽闪忽闪地摆动,随时有被风刮灭的危险。南罡把灯捻挑高后,在外面围了一张纸,又转移了位置,放在背风的地方。黑夜中不能没有灯光,尽管它不太明亮。生活中不能没有阳光,没有它,云雾、风雨、霜冻、冰雪、细菌、虫豸、病魔,都会向人们逞强。
南罡和冬贞都坐在床边。冬贞面色抑郁,一会儿平视对面墙壁,一会儿俯视脚下地面,心里有千言万语要问南罡倾吐,却不知从哪里说起,只等南罡启开话题。南罡看着冬贞,面色随冬贞抑郁起来。他知道她在想什么,知道她心里很苦。他在想自己该先说些什么。沉默,融化寒气和冷却热情的沉默,它准备走向兴致热烈的高地,也准备走向痛苦悲凄的低谷。不管怎么样,沉默的时间是有限的,方式是暂时的:它和酝酿在同时进行。一会儿,南罡说:“贞妹!姑说你收到信后,情绪好了一些,她劝说了你几次,你听了她的话,前天去红旗医院弄了些药,哥很高兴。不知你弄的是中药还是西药? 坚持喝着哩没有? 医生没说病情怎么样? 需要你怎么配合?”冬贞说:“弄了几服中药,还弄了些西药。不过,我都没喝。医生说不要紧,没有什么可怕的。”说毕抬头看着南罡苦笑了一下。南罡听她的话里藏着几分抑郁,几分忧伤,几分彷徨,几分迷茫;看她的眼里藏着几分自卑,几分困惑,几分痛苦,几分悔恨,说:“弄下药啦为什么不喝? 真的医生说病情不要紧吗?”看着冬贞。冬贞抬头看着南罡,说:“罡哥!药我喝着哩,不过,喝完我不准备再弄了。”又低下头去。南罡看着冬贞,问:“为什么?”冬贞抬起头看着南罡,眼里闪动着泪花。良久,叫一了声“罡哥!”扎进南罡怀里哭了起来。南罡把冬贞抱得很紧,惮怕病魔立刻从他手上夺走。一会儿,他把冬贞的脸转了过来,贴住自己的脸,两个人的泪水汇在一起,两颗湿湿的心同时微微在颤动。一会儿后,南罡松开冬贞,说:“贞妹!不要难过,转过头来,抹去眼泪,对着豆灯,和哥说话。”冬贞坐了起来。南罡已掏出手帕,要给冬贞擦泪,冬贞接过手帕,嚓了自己的后,去给南罡擦,只擦了一两下,南罡接过手帕,自擦起来。冬贞看着她给南罡的赠物,心里更加难过。可她不能再哭了,得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南罡,遂说:“罡哥!不见你我倒还没有什么,一见你我心里就万分难过。我对不起你,我是一个身微命薄的穷家女子,不配做你未来的妻子,希望你答应我一句话,毅然决然地忘掉我吧!再不要为我花钱了,免得你人财两空。我想过许多遍了,每一个夜晚都难以成眠。我害的你好苦啊!我不忍心罡哥为我去经受折磨,没说当初我们甭恋这事些。”南罡说:“贞妹!不要再说这些话了,我不喜欢你这么说。”冬贞说:“我知道你不爱听这些话,其实,妹妹也不爱说这些话,可不说不行啊! 你想过没有,我这病不是小病,是大病,要命的病,这病是看不好的,眼见村里几个人就是因这病死去的,看是白花钱。你和我一样,都是穷家儿女。我有治病的条件吗? 我的亲人连饭都吃不饱,哪里有钱给我看病? 至今我还没有对母亲说实话。我不愿意让她为我去流泪。人一生,匆匆来匆匆去,就是这么一回事情么!何必把命看的那么真? 你有为我治病的条件吗? 一个穷苦学生,自己腰里没有分文,即使马上毕业分配参加工作,一月能挣多少钱?我这深不见底的坑洞,你的心血汗水永远填不满的。如果我们结了婚,能填满并溢于外面的只会是我们的辛酸的泪水。你又想过没有,我们能生活在一起吗? 身不能相近,算什么夫妻? 碗筷都不能拉混,弄不好还会传染给你的。再说,我又能陪你几度春秋?说不定你头一天和我成亲,第二天就得给我做棺木。所以,我不愿意连累任何一个人。罡哥!你待我一片真情,矢志不移,我非常感激,只怪我们命中无缘,只怪我没有艳福。说心里话,我是舍不得离开你的啊! 你是人世上最善良、最仁义、最真诚的一个郎君,我不能将痛苦和磨难加到我所爱的人身上啊! 罡哥!事情是不断变化的,你不要以为我们海誓山盟了,为了自己的良心和名声去折腾自己。话是我提出来的,又不是你的错。趁我们还没有走到一块,你应该果断割爱,忘掉我,寻求你的幸福去吧!切莫丢掉谢亮姑娘啊!听说她是一个美丽善良的姑娘,有她在你身边,你会幸福的。当我听到你们爱情幸福日月美满的消息的时候,死都能瞑目的。罡哥……”她再也忍受不了心情的巨大痛苦,又扎进南罡怀里。
冬贞软弱吗? 不是的,她是一个十分坚强的姑娘。她多情吗? 本是多情,现在与其说是她多情,不如说她太得伤情。她太痛苦了,也太累了,南罡想让她躺在自己怀里多歇息一会儿,一手抱着她,一手抚摸着她的头,不时地用脸去贴她的脸,泪水又汇合在一起了。
良久,南罡掏出手帕,先擦去冬贞的泪水,后擦去自己的,说:“贞妹!躺在哥怀里多歇一会儿,我知道你很累,说这些话真不容易。没想到我已经给妹妹表态了,妹妹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不爱听这些话啊!你太自卑太不相信哥哥了,哥哥这次回来,专门安慰和劝说你,要你鼓起生活勇气,和病魔作坚决的不妥协的斗争,最终战胜它。爱的力量能战胜一切。天地间惟真情最贵。只要我们一心,只要妹妹有战胜病魔的决心和信心,并和医生密切地配合,病一定能治好的。中午,姑给我说,你对她老人家太好了,她要把你当她的凤灵,帮助你把病治好。你要把病情如实地告诉婶娘,要她也操点心。尽管家里经济困难,起码从劳务上可以减轻你的劳累,生活上可以给你适当的照顾。或者叫姑告诉她吧!今天,我过来的时候,哄二姐说给谢亮买衣裳、给我买书,把存折上那一百五十块钱全部取的带着哩,就是用这些钱给你看病。一百五十块钱,吃药打针也用一段时间哩,不要几个月,我们就毕业了,拿了工资就好办了,除了必要的生活费外,其余全部用来给你看病。为了治好你的病,我三年不添一件衣裳都行。当然,开始我们的工资不会多高。万一不行我就贷款,贷三百五百千二八百都行。三年五年总能把你的病治好。你站在我心里,姑站在你身边,你母亲站在你身后,你的病一定能治好的。贞妹!我知道你的心情是矛盾的,因而是极其痛苦的。你深深地爱我,舍不得离开我。正因为你深深地爱我,才不愿意连累我。妹妹的一片情义,哥哥领了。除了这一点外,恐怕妹妹的自卑感太严重了,总以为自己文化程度低,将来也没个职业,眼下又患病,总以为哥哥会嫌弃你会昧婚的。我说,妹妹!你把哥哥估计低了,哥哥不是负义忘情之人。我既和你当着姑母的面订亲了,心里就只有贞妹一个人,或者说我就是你的人了,你也就是我的人了。既然如此,在你不幸患病的时候,在你心灰意冷情思结冰的时候,在你与病魔激烈搏斗的时候,在你需要怜念、安慰、搭救、帮助的时候,就需要你所爱的人真诚而无畏地走到你的身边,将你抱进他的心田。在这种时候。我能负义忘情见死不救吗? 我是这么想的,人一生何须把自己的利益看得那么真切,应当为别人想想,为周围的人们想想,为那些生运维艰命搴多难的穷人、可怜人想想。不瞒妹妹说,我想做这个人生的巨大实验,试图用真诚和勇敢向传统的恶俗挑战,准备付出用焦虑、忧伤、呼救、奔波、痛苦、磨难、心血和泪水等元素聚合而成的巨大代价,直至将我身上的所有能量和水分耗干,搭上自己这一条微命。”冬贞抬起头,用泪眼看着亲人。南罡趁势把她扶的坐了起来。冬贞知道亲人又要给她擦泪,知道他的手帕湿得擦不成了,掏出自己的手帕。南罡接着说:“贞妹!哥哥说的是心里话,并不是哄骗妹妹。无情无义的人是冷血动物,无骨无志的人只是生理的人。贞妹!我回来之前,已经和谢亮分手了,你说我能和你分手再去追求谢亮吗? 贞妹!自卑是自尊的影子。穷人免不了自卑,但更自尊。自卑不是没有一点好处,但不能过于自卑,以致让它吞噬了自尊。人不可没有自尊。没有自尊,就会失去生活的勇气和力量,你我都是穷苦农家的儿女,除了我比你多读三年书外,一切和你是一样的。在你心中,我是美好的,但在我心中,你比我在你心中更美好。你是一个容美丽善良、勤朴坚强于一体的农村姑娘。我生在农村,祖辈耕耘,和农村结下了不解之缘,刚爱农村姑娘。正因为这样,我才最终将我赤诚的心和真挚的情附在微身上一齐送给了你。贞妹!哥把话说到这里,你还不相信哥吗? 还想脱离我们爱情的轨道,继续向自卑、自弃共掘的坑洞里沉陷吗?
求生的欲望如干柴塞进了信念的炉膛,爱情的火焰便熊熊燃烧起来。冬贞不哭了,说:“罡哥!妹妹一定听你的话,和病魔作坚决的、不妥协的斗争,走求生之路,继续同乘爱情轻舟,去美丽的爱河中不停地摆渡,于满月和星斗阑干的夜中,驶入辉煌灿烂的码头。”说毕扎进南罡怀里,把脸紧紧地贴在南罡的脸膛上。
一会儿,南罡想起他给冬贞买的那几件小东西,说:“贞妹!哥给你买了几件小东西,你一见一定很喜欢的。”冬贞坐起来问:“什么东西? 罡哥!”南罡从黄提包中取着,说:“你看,一个小圆镜,一块手帕,一个拢梳。我们学校,许多女生都戴着它,我看她们戴上很美,才给你买的。来,叫哥给你戴!”冬贞把小拢梳拿在手上看着,说:“罡哥!你同学戴这相称,我戴这与我的身份不相称吧? ”南罡说“贞妹! 你又说这些话了? 你戴上它最相称,你戴上它比我们那些同学戴上它更美丽。你把小圆镜拿上照,看着哥给你戴。”冬贞说:“行。”接住小镜,看着南罡给她戴着。戴好后,南罡说:“贞妹! 戴上这确实更美丽了。”冬贞微笑着说:“是吗? 罡哥!”故意把南罡给镜子里照,南罡将脸贴在冬贞的脸膛上,两个人看着镜子里的一对玉人,都甜蜜地笑了。南罡问:“贞妹!喜欢吗?”冬贞取下小镜转过身,说:“喜欢!罡哥! 你太爱我了,你给我买的这些东西我都喜欢。”南罡动心了,说:“贞妹!你太美丽的!”去吻冬贞。冬贞说:“罡哥! 不要这样。”把头摆到一边。南罡诧异了,像犯了错误的小孩,被冷禁在那里,看着冬贞,从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捕捉她的心灵。冬贞看着南罡,说:“罡哥!肺结核传染哩,给你又染上了怎么办? 我不幸染上了这病,你不嫌弃我,怜念我,疼爱我,要为我治病,我用什么报答罡哥的恩情呢? 只有感激涕零和粲然一笑。你唤醒了我求生的信念和对爱情的忠诚。我需要你,就得关心你,爱护你,不能损害你健康的身体。为了你,为了我,为了我们永久的爱情和理想的生活,不接吻好吗? 当然,我完全属于你的了,避开接吻和爱的极致之外,罡哥的其他任何动作都会使我愉悦的。以后,我得备一个口罩,和你说话的时候戴上它。和别人少说话,说话时还得戴上口罩。我的饭具要专碗专筷专洗专放,以后,我不想来干妈这里了,让我哥出门寻睡处去,我单身独宿在家里。这一度我没注意这个问题,我干妈一家人是不是被我传染上了? 可能我已经造孽了。”南罡被冬贞赤诚的爱心感动了,说:“贞妹思虑的周密性、举动的理智性和言辞的哲理性,把我情感的琴弦拨打得更响亮更美丽了,但真情有驱妖降魔的神力啊!”
南英妍躺在炕上,怎么也睡不着,又煎煮起思绪来:“侄儿和干女真是一根苦藤上的两个苦瓜!眼下的处境,也真是苦参汤中泡黄连。好在侄儿和自己想到一起了,没把这张老脸丢在地上,他要为贞治病。可我知道肺结核不是一般的病,治好这病不是一件容易事情呀!需要爱心、情力和经济联合去征服。爱心和情力是有了,可有足够的经济力量吗? 看好贞这病得多少钱呢? 贞她叔她妈能拿出多少钱呢? 自己能拿出多少钱呢? 罡那一百五十块钱能够吗? 出学后一月能拿多少工资呢? 得几年才能治好呢? 花了钱又留不下贞的命怎么办? 穷孩子能受起这般折腾吗? 真是那样,怎对得起侄儿和九泉之下的哥嫂呢? 世人将怎么议论自己呢? 人世上有过亲姑硬把一个大病将去的女子说给自己亲侄为妻的事情吗? 自己怎么这样糊涂呢? 但事到如今,不这样做可又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能看着贞像凤灵那冤孽鬼年轻轻地弱去吗? 另给贞找一个经济条件好的婆家? 谁家要呢? 这样做问得过自己的良心吗? 道德吗? 侄儿的前景重要还是干女儿的生命要紧? 我一定要帮侄儿把贞的病治好。”夜深了,她要叫干女儿过来睡觉,慢慢地坐起身,悄悄地溜下炕,摸着向侄儿住的屋子走去。到了门口,她不想象里面在干什么,不惊动他们,不给娃们难堪。她划了根火柴,以此来预告他们。
南罡和冬贞看门口红闪闪一片,一齐起身把姑妈扶的在他们中间坐下。南罡说:“贞! 这钱……”冬贞说:“钱我不能拿,放在干妈跟前,我用好了取。”南英妍说:“贞!干妈先拿出来五十块钱,和这一百五十块钱,一块交给你妈,把你的病情再给她说知,叫她也操点心。二百块钱也用一段时间哩。花完之后,我和你罡哥再想办法。钱的事你不管,你的任务是下决心治病。”冬贞眼泪倏的滚了下来,起身双手拉住干妈的双手,“咚”的一声跪在干妈的膝下,说:“干妈!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老人家对我的恩情!一定听你和我罡哥的话……”说不下去了。
第三天早饭后,南罡要去学校了,韦家院里院外没见冬贞,他难免要作多种猜测。南英妍拉着岚强、南罡抱着岚健,说着话向村外走去。南英妍要侄儿注意安全,注意身体,心里不要加愁。南罡要姑母心放宽展一些,保重身体,多关照冬贞。走到村头,南罡才想起自留地的麦子,说:“姑! 收麦时我可能不得回来,自留地的麦,叫我光明、光炯哥拉个车子下去割的拉上来,把包谷坐茬点到面算啦。”南英妍说:“罡!那你就不管了,由我安排,或叫你娘给你打的搁下,或拿上来给你打的搁下。后面紧接着就要过日子呀!”
南英妍还是站在那个土堆上……
南罡走到临河的路边,猛一抬头,看冬贞在前面河堰上站着,手里拿着挑草刀,草笼在身边放着,微笑着直朝他看。穷家女子真可怜呀!十八九岁的人了,抱病在身,成天还得提笼握刀挑猪草。这样下去她的病能好吗? 他快步走到跟前,说:“贞妹! 你怎么在这儿? 从屋里走的时候,我还希望见你一面,却没见你。”冬贞说:“我怎么不能在这儿? 罡哥!你以为我不会送你?你只知道走的时候想见别人一面,就不知道别人心里有多么难过?可眼下,我只能独自一个人提上草笼装作挑草,站在你必经之地苦苦地等你啊!” 掏出一封信给了南罡,转过身提起草笼沿河堰向上走去。南罡看着冬贞,思绪翻腾。冬贞走了一节,回头往下看,看南罡还站在那儿。过了河爬斜坡上到公路上,又回头往下看,看南罡站在大小路交叉处朝上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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