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
我一次偶然的机会与国家戒毒组织负责人(可能是社团或者是民间组织)王静波同志有了交往。(起初是电话交往)他建议我写一些戒毒方面的文章或影视方面的剧本。我有生来没有见过毒品是什么样子,也没有见过吸毒人员是什么模样,怎么写?反正是文学,塑造也是有的,吴成恩的《西游记》;蒲松龄的《聊斋》也不是空想出来的吗。我也就来个闭门造车吧。
于是我动起笔来,因为我从来就没有接触过毒品和吸毒及贩赌人员,什么都是空的,如果建造一所空中楼阁也太难了。比如说毒品有哪几种,都有什么名称。吸毒人去怎么吸?有几种吸法?怎样才能形成毒瘾,毒瘾有什么具体的感觉?我只有通过电话向王静波同志去请教。
烟锁日出不见人,欸乃一声山水绿。我连这一声也声不出来,我在无奈中写了几个小段子。到底是心里没有个谱写起来就是难,几次想放弃…….
书道入神明,落纸云烟。我是这么理解这九个字的,什么是书道?书上之道就是说写书的人,笔下之功那就是能引人入胜,落在纸上的云烟和现实上的云烟都是看得着摸不到的东西,或者说是个缥缈的,空虚的东西。
正是:
一字不识,而有诗意者,得诗家真趣;
一偈不参,而有禅味者,悟禅教玄机。
我对毒品虽然不见其物,却知道它乃毒品,一个毒字很吓人,凡染毒者,重者丧命,轻者伤身那是毫无疑问的。至于吸毒的危害,从书上,影视上有所了解。外国人将毒品流进中国,就是来害我们中国人的,成为东亚病夫,达到掠夺我黄金白银,大伤我民族元气,长期地垄断和殖民我大中国的狼子野心。
总之,毒品毒害无穷,沾者亡,近者死。
我还是写下去,就本着这一目的,因毒品而死的死人是活人的一面镜子,借此告诫人们,一定要远离毒品,这就是我一个写书人的用心良苦。
本书虽然没有写真人真事,说得说淮河湾,其实在全国各地都发生类似的人和事。不仅因毒而受害的是张姓人,李姓、王姓都有涉毒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遭遇。百年来被毒品而惨害的人之千万之多,是这个中华民族的灾难……..
对于那些执迷不悟的吸毒人员,尤其是那些死不悔改的贩毒分子,我真诚地劝他:“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早醒能醒,醒晚了,就不能再醒过来了,黄泉路上莫回头,就是想回头,已经断了回头路。
居逆境中,周身皆针砭药石,砥节砺行而不觉;
处顺境內,眼前尽兵刃戈矛,销膏靡骨而不知。
第一卷
一
张子贵贪财拉下水 王孝义劝说枉无功
词曰:
鸦片进中国,漠漠灾难多,
魂哭魄啼八万里, 更比雨是血。
可怜无人省,谁唱戒毒歌?
东亚病夫上百年,华夏比棺椁。
故事不是完全真实的,情节上在中国大地上多有发生,自从鸦片进入中国,给中国人带来无穷的灾难。
那山半在云封雾绕中,半在氤氲迷离中。岩石高插入云,松树伸展着枝桠,象一只只巨人的手,托住了整个天空,那山却高挡住了半天的云,半天的风,那山却迎来第一道日霞,第一抹晨光,东天刮来的春风,先染上大山的绿。
西游记第十三回云:伯钦道:“此山唤做两界山,东边属我大唐所管,西边乃是鞑靼的地界。那厢狼虎,不伏我降......。”
我云,我大中国也必需再筑起一座两戒山,过去主要的防御外敌的武力入侵,保我大中国人民不遭祸害,永享太平。当前形势,一戒毒品的流入,二戒国人吸毒,和平环境下的今天,高高筑起这座两戒山,其意义依然重要、虽然境外之毒枭不伏我降,只要进我境内,我务必全歼之。一九五三年,我国政府向全世界庄严地宣佈,我们中华人民共和国是第一个无毒之国。
改革开放后,从一九八三年毒品再次撬开我大国之门,源源不断地流入中国,祸害非浅,苍生颙然,谁人欣待毒品?万夫怒指,令人发愤,亡我大中国之狼子野心勃勃,可见,务必警示国人,必须一戒毒品的流入,二戒我中国人去吸毒,凡吸毒者百害而无一利,吸毒就是慢性自杀,就是自我毁灭。
如不戒毒,国无安康,民无安宁,东亚病夫的耻辱还要重演,戒,戒......高筑戒山,挡住毒风袭我大中国。全体国人持剑在手,斩杀毒魔,保我中华一片凈土。
闲言道罢,书归正传,话说数十年前,淮河畔下 。那是一个花红柳绿的春天,柳影婆娑如烟,笼罩着一所大大的庄园,树上的鸟啼,院内的鸡鸣交织在一起,还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大门慢慢的闪放,一辆马车缓缓地驰出,一个年轻英俊的驭手手握着打马的鞭子,高声呐喊:“二少爷,二少爷......。”
他叫王孝义是张家雇来的车夫。
从院内传出一个男人的回答:“来了,来了。”
他回答的声音虽然又响又脆,但是声韵里却缺乏男人的阳刚气质,怍听去多像个女人,少几分浑厚的男人的底气。听其声说他是个假女人,也就不足为怪了。
一个年轻的汉子,身着青衣小帽,打扮的头紧脚俏急急忙忙地走出了大门。他,中等身材,体型较胖,长方脸膛,肤色细白,鼻直口阔,浓眉大眼,显得有几分的机灵和英俊。
他叫张子贵,在张家弟兄排行老二,兄张子富,弟张子仪,还有一个长得如花似玉的妹妹,名叫张子静。
张子贵走出大门向马车走来,正要上车,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疾步追赶而来。她,那双娥眉凤眼如秋水、似寒星,杨柳细腰,走起路来如行云流水,透露出美貌和秀气,乃张子贵之妻柳桃红。
看这女人貌乃如花,却无形中展露出能刺人的锋芒来,虽然有几分的颜色,却露出十足的妖姣之气。观其知其內,此女不善。
骊姬媚附晋献公,能使晋国江山倾。
子贵娶下柳桃红,家破人亡鬼打灯。
闲言少说,且说柳桃红来到张子贵的身边娇娇嫡嫡地说:“大嫂的那副手镯是纯金的,凭什么不给我买?”
张子贵道:“那是大嫂娘家的陪嫁品。”
柳桃红道:“你大哥是你家的二当家的,主管金柜的钥匙,陪嫁品?我不相信,说不定……”
张子贵抬头向门内看了看,低声道:“我去徐州府打货给你买一副还不行吗?”
柳桃红笑了,道:“是真的?”
张子贵:“谁在骗你?回去吧,别磨蹭了。”
柳桃红:“一言为定,我等着。”
王孝义不以为然地低声道:“如此妇人多为舌聿之利,搬弄是非,可憎矣。”
虽然王孝义低声所言,张子贵却也听到了,心里很是不悦,但也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王孝义虽然是个才夫,在张家是个雇佣来的下人,却是他大哥的救命恩人,老太爷更是更是信任有加,所以也就听之任之了。
张子贵跳上马车,驭手挥鞭打马,夫妻二人挥手相别。
春光明媚,融融的日光沐浴着春天的大地,路两旁草色青青,这辆马车奔驰在古道上。
王孝义打着响鞭,迎着吹面不寒的杨枊风,放声高歌;
“毒海滔滔祸连天,外国贼人进大烟,
害死多少中国人,掳走多少财和钱……”
張子贵已经对王孝义出门的时候说的那几句话就有了抵触的情绪,无奈没有说出口,这才发泄出来,很不高兴的斥道:“别唱了,別唱了,唱来唱去,不是卖大烟就是哭五更,听你这个哪是歌,就是嚎丧的,凄淒惨惨,惨惨凄凄,如哭如泣,摧人泪下,可可怜怜的。”
王孝义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二少爷,你听我唱得可怜,要是你看到那些大烟鬼子,更觉得他们可怜,真是生不如死,还不如一条狗。他们吸得典田卖地,卖老婆卖儿女,万贯的家业都能吸得一干二净,我见过大烟鬼子,那副模样真是吓死人,一个个骨瘦如柴,那就是一副鬼像。大烟瘾来了,喊爹叫娘,没有人可怜他们,因为他们是自作自受,最后他们死了,死得不是他自己,而是家破人亡。”
张子贵不耐烦地说:“说起来这些人都是胶柱鼓瑟的人物,放心吧,我张子贵不是这种人,要说你一个穷赶车的就是想吸也吸不起。”
王忠义:“二少爷你说错了,能吸大烟的可不是穷人,你说的不错,穷人那能吸得起这个,其实这些吸大烟的人还都是有钱的人,还有不少的人有头有脸,不少的还是当官的。”
张子贵板着脸道:“反正我张子贵不做这个傻事。”
王孝义笑了笑道:“但願如此了。”
张子贵道:“世上人无人不知,凡吃喝嫖赌者,无一人是正人君子。”
王孝义:“药验者疾昜痊,理妙者吝可洗,看那些大烟鬼子,他们一个个才是冥顽不化的混蛋。”
就这样他们一路上虽然说些不开张子贵心的话,王孝义也明白,终究人是东家,多少还得让他三分,其实王孝义也没有什么恶意。
第二天中午马车就进入了徐州这个古老城市。
当车马行到一个十字大街口,张子贵跳下车一声吩咐道:“王孝义,还住原来的车马老店,我去市上看看行情。”
王孝义道:“听二少爷的吩咐。”
王孝义驱车疾去,却不在话下。
再说张子贵也信步向大街的闹区走去,阳光熹微,大街的路很宽平,行人熙熙攘攘,过往的车辆却廖廖不多,大街两旁的店铺都开着门,喊买叫卖充耳喧哗,他东瞅西看,终于找到了一家首饰店,他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好大一会儿才兴高采烈地走了出来,爱不释手地把一枚黄澄澄的金手镯小心翼翼地装进內衣的口袋里。
心疼娇妻,败尽家业双流泪,
意尽宠爱,掏凈情肠两断魂。
张子贵正往前走,迎面走来一个人,张子贵举目看去,那人礼帽长衫,珠光宝气,身材魁梧,尤其是他那张麻脸,充满着煞气,看他是那么时宜,而又时髦表里的富豪阔气。
他叫孙兴,绰号:孙大麻子。
孙兴也看到了张子贵,触景生情,笑呵呵的迎了过来道:“张老板,张二少爷,幸会幸会。”
张子贵也随声附和道:“原来是孙老板,见你如此光彩夺目,发大财了。”
孙大麻子:“发财,比起当先做布匹生意是有些发达,赚了一些袁大头,张老板这二年你的生意如何?”
张子贵道:“说来孙大哥你在徐州府有了店铺,今非昔比,鸟枪换炮,佩服佩服。好吧,拜访拜访,也算是向您取经学道。”
孙大麻子哈哈大笑道:“说不上取经学道,相互交流交流。请。”
于是孙大麻子引着张子贵向另一条街走去。
这是一条不大的街,东西小街,坐北朝南有一面门,大门半虚半掩。
张子贵向着店面看去道:“孙大哥你作何营生?开酒店的有酒幌子,卖杂货的也应挂个招牌。”
孙大麻子道:“我做的生意不需要招牌。挂的是羊头卖的是狗肉。贤弟进去便一目了然,请吧。”
于是孙大麻子双手推开大门,二人便走了进去。
张子贵随着孙大麻子进了门面,抬头一看,大吃一惊。
张子贵心暗想这那里是门面店铺,就是一处豪华的接待厅。绣户倚窗,书画满堂,再现出一副瑰伟绝特的气势和风采。
他们进了这门面房孙大麻子一道:“来人”
随着一声召唤,从内应声走来一名仆人。
那仆人道:“老板有什么吩咐?”
孙大麻子道:“备宴。”
那仆人:“是。”
仆人去了。
孙大麻子:”张贤弟,请。”
张子贵: “孙大哥请。”
于是二人落座,又有仆人献上茶来,二人便寒暄起来。
张子贵:“看大哥这个气派不像在经商?”
孙大麻子: “你说错了。我是在经商,不过我的生意不在门面。”
张子贵:“生意不在门面那在哪里?你是买空卖空,在指山卖磨,做得是皮包勾搭?”
孙大麻子哈哈大笑道:”瞧贤弟说得我孙某人好像是在招摇过市,做皮包的买卖?你也太贬低我了吧,其实我还是一个有声有色的商人。不过,我一不去喊街叫巷,二不去起五更睡半夜,不赚钱的布生意我已丢了两三年了。常言道:知得热冷,方晓得春秋四季,做买卖的人不懂得行情算舍商人?我问贤弟,当今做什么生意最赚钱?一本万利,一时便能暴富起来?”
张子贵:“贩珠宝搞军火…….”
孙大麻子道:“这是两条赚钱之路,还是来财太慢。”
张子贵:“那……我张子贵乡下的土巴子,鼠目寸光。”
孙大麻子道:“看来张贤弟不是做大生意的角色,只能是敲锣卖糖,就是说只能充其量是个小商小贩,永远也富不起来。说心里话,你想不想发大财,横财?”
张子贵笑了笑道:“我张子贵,有发财心却无发财命,更不知财能发在哪里?”
孙大麻子道:“看在你我多年交情的份上,虽然不是通梦交魂,也算得是老朋友了。常言道,能送千金,不传一道,这个道便是生财之道。”
张子贵道:“既然如此,何发财之道?大哥说来小弟听听。”
孙大麻子:“烟土。”
张子贵大惊失色道:“烟土,贩烟土是要杀头的。”
孙大麻子放声大笑道:张子贵,张子贵,胆小不得将军做,我问你,开烟馆跟贩烟土是当今最能发财的一个路子,走其路发其财的人,有千千万万,能赚达官贵人的钱这才算本事,大本事,只见发了许多人,还没见几人因开烟馆,贩烟土被砍了头。做大官的没几个不卷入这个行道上来。抽烟者是乐神,贩烟者是财神。”
张子贵道:“我张子贵没这个胆,再说也不懂这个道, 人于人非同,道于道有别。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我们经商者也应当生财有道,岂能行违法乱纪之道?你说道这个道非是正道。”
人生贪心必生灾,为已憭矣枉爱财。
不明金银断性命,两手空空是后来。
孙大麻子神秘兮兮地:“一次手生,二次手熟,干多了也就胆大包天了。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白花花的银元最能让人眼花缭乱去舍生忘死。人活在这个世上什么人最可怜?那就是穷人。”
张子贵点点头道:“穷人最可怜。世上没几个愿去做穷人。”
孙大麻子道:“贪花之人宁愿花下死,死在花下也风流。贪财之人宁在财中死,死在财中也甘心。有钱就是福,钱和福也不是从天而降,必须付出。人壮的不是英雄胆,财大才能气粗,胆子大吃天下,胆子小破棉袄。人常说:赚钱不出力,出力不赚钱。跟我干,我保你不足一年半载定让你张子贵成为百万富翁。我的张贤弟,大哥我引你去见西天佛祖,成了神别忘了我这个引门人。”
张子贵大喜道:“孙大哥您放心,我张子贵决不是无义的小人,吃水岂能忘了拙井人。”
孙大麻子道:”走,吸两口去。”
张子贵还有些犹豫道:“吸上瘾了可不得了。”
孙大麻子哈哈大笑道:”吸口烟如神仙,这是贵人亨受。”
孙大麻子不由分说拉起张子贵走出了客厅。
张子贵好像失去了理智,迷迷糊糊地跟随着孙大麻子向后院走去,来到了后院,这里有一排房子,分着间,便是一间间的烟室。
张子贵在孙大麻子的教唆下进了一间吸烟室,孙大麻子亲自示范张子贵偃身床上,侧身屈体躺下,托起烟枪吸起烟来。那副表情悠悠自得,心旷神怡,飘然若仙,连声道:“痛快、痛快………”
怀抱烟枪乐无边,乐哉悠哉似神仙。
魂断此处不知晓,如同饮鸩亡少年。
张子贵所谓是过足了瘾,心旷神怡地走出了烟室。
孙大麻子也从另一间烟室里走了出来。
孙大麻子笑呵呵地问:“张二少爷,感觉如何?”
张子贵道:“初步仙界,不胜乐戠。”
二人携手向客厅走去。
孙大麻子和张子贵在客厅叙话。孙大麻子将三包烟土和一大包银元放在张子贵面前的茶桌上娓娓而言道:“贤弟,宿州、蚌埠、滁州的三地九家烟馆由你送货。每趟大洋三百块。虽然没有多大风险,也还得要小心在意,大意失了荆州也就不美了。你大胆干吧,这是一把金钥匙,用他能打开金山银山的大门,你有发不尽的大财。”
张子贵心有余悸的说:“这把钥匙也许能打开金山银山的大门,就还怕是有钱能买鬼推磨……”
孙大麻子哈哈大笑道:“贤弟,你不是鬼,我也不是磨,大胆的干吧。”
张子贵取过茶桌上的那三包烟土,有贪婪的取过这一大包银元,沾沾自喜道:“钱就是个好东西,人为它而生,为它而拼命。好吧,我为了你千死万死而不辞,钱是爹是娘,是女人,更是命。要钱,只要有了钱,有钱的就是爷,是爷的人命就贵;无钱的人是孙子,只有孙子的命才贱。”
张子贵义无反顾的走出客厅,孙大麻子望着远去的张子贵,一声大笑道:“姓孙的命不贱,当狗的孙子命才真贱,贱孙子,被姓孙的所使唤的孙子,孙子的孙子,是重孙,徽孙,玄孙,十八代的孬孙。”
数日后,张子贵的马车这才离开了徐州,徐州城外那路灰蒙蒙的,虽然没有杀机,可是......
张子贵十分疲惫地坐在车内打着盹睡,驭手王孝义一边驾驭着马车向前奔驰,王忠义却又唱起了【哭五更】:
“一更里来月正东,吸毒之人放悲声,
当年日月多好过,有人爱来有人疼。
自从吸毒着了瘾,财去人散屋也空,
堂上爹娘含恨死,妻子远去无行踪……”
张子贵不耐烦地抬起头上斥道:“咳,咳,咳咳,王孝义,王孝义,我求求你能不能别唱了,你说烦人不烦人?”
王孝义失意地摇摇头,他不再唱了,他挥鞭向拉车的牲囗打去,那牲囗负疼奔跑起来。跑了一程又缓缓地慢了下来。
王孝义低头凝思着,手中的打马鞭子也懒得举起。
天上绀色与青色的霞光,也越散越淡了。而太阳的光已大半沉在水里,因为路边还有一条河,是闪映在水里的一片天地。
王孝义又不时地向张自贵回头相看,壮着胆子呼唤起来:“二少爷、二少爷……”
张子贵被唤醒,揉了揉她那惺忪的双眼,打着哈欠,喃喃道:“王孝义,你叫什么魂。”
王孝义道:“二少爷,这些我不说了,我知道你很烦我,也许今天我还能叫醒,就不知道明天。我哇,船头掉泪为得何,大少爷忠厚,老爷、太太仁慈,大奶奶贤良。说到底我王孝义为人没有坏心眼,你是一个落水之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想拉你一把。”
张子贵怒道:“你在指桑骂槐骂我?”
王孝义一声冷笑道:“我又骂你何必呢,人常说劝不醒,不如不劝,你在做什么,你心里最明白,我一个雇工汉,也不一定在你张家这棵树上吊死,我辞了灵山还能找到庙。穷人吗,到哪里都一样,走满天下端着碗,喜勤不喜懒。”
张子贵道:“你王孝义?”
王孝义也变了些口气说:“二少爷,别的我不说,只说眼下,往日打货一个往返不足七天,这回十天过去了,还在路上,回去如何向老爷交待?”
张子贵:“别说是做生意,就是开兵打仗,将在外,万岁皇爷又能奈何。”
王孝义道:“回到家老爷和大少爷问起来那也得有个回答吧。”
张子贵愤然道:“你是主人还是我是主人?就是老爷责备起来,八丈长的板子也打不着你的屁股,你如此啰嗦烦人不烦人?”
王孝义讨个无趣,一声冷笑道:“二少爷说得对,我是做下人的,操那么大的心做什么,还不是狗咬吕洞宾…….”
张子贵勃然大怒道:“不得放肆!”
王孝义连声道:“小人不说是了,不说是了。”
王孝义虽然觉得甚是困惑,半响说不出话来他向辕马狠狠地打了两鞭子,忿然道:“贱,你贱,他贱,我更是在讨贱,不过我王孝义也是一个跑江过海的人,你也别惹烦了我……”
那马负痛几声长嘶便奔跑起来。车轮滚滚,荡起团团的尘土在飞扬,在弥漫着。
这是一个早春,地上去年的浅草都己枯尽,带起浅黄色来,它们还没有来得及泛绿。道旁的杨栁,颜色虽然也变了,叶芽儿还刚刚吐出,路边小河的水,依旧映着晴空,反射着日光,坐在车上的张子贵,心中乐慈慈的,抬头看看对岸,远近一排半凋的树木,纵横交错地列在空中,突然飞来两只乌鸦,呱呱凢声叫得人心烦。
当马车来到叉路口,张子贵一声吩咐:“向左拐。”
王孝义不解的问:“向左?那股道是奔宿州的。”
张子贵:“去宿州。”
王孝义不解的问:“二少爷,干嘛要去宿州?”
张子贵:“我还是这句老话,你是我家的车夫,对主人必须言听计从,否则你便走人。”
王孝义无可奈何,二话不说打马向宿州驰去。
车上的张子贵却哼起了曲子:
“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
抛家傍路,思量却是,
无情有思索损柔肠,
困酣娇眼,欲开还闭。
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
又还被鸳呼起……”
傍晚,晚霞已经消退,天地间就变成了银灰色。乳白的炊烟和灰色暮霭交融在一起,弥漫着、升腾着,笼罩着屋脊、树顶和街口,一辆马车进入了宿州。
车马驰进城来,那城是座古城,古风古味古的建筑,却充满古的风情,古的气派。
王孝义勒住马,叫醒了还在熟睡的张子贵:“二少爷,二少爷,到了南宿州。”
(这一带人把徐州叫做北徐州,把宿州叫南宿州或南宿县)
张子贵睡在软软的布货里,好像还做着梦。他被叫醒,慢腾腾地坐了起来。向车外看了看道:“寻车马大店,住宿去。”
王忠义没好气的说:“二少爷好像中了魔,害了神经病,说真的,我王孝义在你张家赶了二三年的车,服侍过老爷和大少爷,虽然我是个仆人,老爷和大少爷待我十分看重。我为你张家更是勤勤恳恳,言听计从,尽了犬马之力,从来还没有讨过骂。”
张子贵没有回答,抬头看了看天道:“别磨蹭了,寻车马客栈去。”
王孝义没好气问:“二少爷,放着回家的路你不走,来宿州做什么?”
张子贵变了脸,大声吼道:“王孝义,我来宿州,有来宿州的用途。我已经反复地说过,你是我张家雇来的车夫,必须听主人的吩咐,不应当问这问那。”
张子贵掏出几块银元又道:“赏你五块袁大头。”
王孝义还是不高兴地接过银元,一声冷笑道:“炎凉之态,富贵更甚于贫贱:妒忌之心,骨肉尤狠于外人。”
张子贵怒道:“姓王的,你的话我听不明白,什么妒忌之心,骨肉尤狠于外人?我对我的骨肉妃忌在哪里?狠又在哪里?”
王孝义道:“大少爷正当经商一个仁字当头,你本无生财之正道,却常常于他比上下,论高低,这不是妒忌又是什么?我是个雇工汉,只不过说说而己,我是为老爷和大少爷喊声冤,你是把你老张家,往火坑里推,此处若不当以冷肠,御以平气,鮮不日坐烦恼障中矣。再说,我是看三国掉泪,为古人担忧。”
张子贵问:“什么是古人?谁又是古人?”
王孝义道:“你生在富贵人家却没有多读些书岂不可惜了,我家虽然穷,我爹我娘累死累活还供我读书三年,我不吸烟不喝酒不花一分枉钱,就是你家给我的工钱也都被我送到书店里去了。你什么都不缺,吃不尽用不完,就是缺少文化,所以你连个古人是什么都不知道。”
张子贵无好气地问:“你说古人是什么东西?”
王孝义道:“人死了就成了古人。”
王孝义什么话也不说了,驱车向城内驰去。
一条大街,王孝义驾驭者车马远远地看见前面有家车马大店,便向那里驰去,当马车来到车马大店的门前,张子贵跳下车,提着一个布口袋,一声吩咐道:“你住店去吧,我要办些事,也许今晚不回来了。”
王孝义:“你是主人,下人定难左右于你。”
张子贵徒步扬长而去,王孝义驾车驱马进了车马大店。
另一条大街。
张子贵边走边向街两旁看去,一处高大的门面出现在的面前,他收住了脚步,又仔细的看了看,掏出一张纸再端详了一回,自言自语道:“不错,正是这里。孙二麻子,孙旺的烟馆。这些人真是手眼通天,竟能明目张胆开起烟馆来,日进斗金,了不起啊。”
于是他向这里走去。
再说王孝义所住的这个车马大店附设的饭棚内,已经到了深夜。
王孝义独自一人马马虎虎地吃了饭,付了饭钱,抺了抺嘴向店房走去。
王孝义心里闷闷不乐地躺在店房里,喃喃道:“老张家快要败了,家岀败子能不败吗?可怜张家几辈子的心血哇,天作孽人也作孽哇。”
王孝义慢慢地入睡了。
再说孙旺的烟馆内,孙二麻子陪着张子贵安然自得的躺在床上抽着大烟。
孙二麻子道:“张子贵,张二少爷,你大胆的跟着我和我家大哥干吧,财有你发的。”
张子贵道:“官府有令,禁止吸毒。凡走私贩卖烟土者格杀不留。”
孙旺哈哈大笑道:“别听这一套。说给鬼听的,我这个烟馆多半是为当官的开的,十官九个抽,宿州的大小官员他们所需的烟土还都是我孙老二供应的,有钱能使鬼推磨。钱能买鬼,更能买官,只要能在当官的人身上多花钱,便能大胆的去杀人、放火、走私、贩毒。”
张子贵:“钱真是个好东西。孙二哥,我张子贵跟你兄弟二人干,义无反顾,赴汤蹈火。为了钱,也为了抽这一口,我决心跟着你们干到底。”
孙旺:“什么是底?人心不足意难满。有了八百想一千,有了十万想百万,何时能是个底?”
这且不说,到了第二天,王孝义早就起了床,他在马棚里喂着牲囗.
王孝义心里很烦且是无可奈何,唉声叹气地怨道:“张子贵,张子贵,你正是一个浑蛋透顶的家伙,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钻进歪门邪道,就好象鱼投罗网,自取灭亡。真是那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无门你偏行,我不明白你在做什么?”
王孝义寻思起来……
在徐卅客栈 ,张子贵多日未回来,好几天后已经到了傍晚,张子贵背着一个布口袋急急忙忙地走进车马客栈,来到院中放声高喊:“王孝义,王孝义。”
王孝义急步走岀客房回答道:“来了,来了,二少爷这几天你到哪里去了?”
张子贵不奈烦地说:“你赶你的车,哪来的这么多的废话,我去结帐,你去调车,马上回程。”
王孝义看看天道:“还有一两个时辰天就黑了,明天走吧?”
张子贵斥道:“我是主人你明白吧?岀门千条路,路路有行人,有路就有店。”
王孝义讨个无趣只好调车去了。
没有走上几十里天就黑了下来,只好在途中寻找一个客棧住了下来。王孝义与张子贵同住一间客房,王孝义怎么也睡不着,他向另一张床上看去,张子贵鼾声如雷,正在熟睡,他起身下了床,以轻轻地脚步走到张子贵的床前,弯下腰从床下拉岀张子贵放下去的那个布口袋,拿到自已的床上,解开后从中取岀其中一个小包来,打开灯下一看,差点坐倒在地,暗暗叫苦。
这是烟土,这是大烟土,二少爷在贩毒,他是在玩命,死期近矣,死期近矣。我是个佣人,又能奈何呢?猪作圈该杀,人作孽该死,如此行为,必有大咎,天夺之魄矣;”
王孝义又把口袋放还原地。
王孝义一声长叹道:“义者,宜也。以之制事,义所当为,虽死不避;可是这个执迷不悟的张子贵,怕是上船容易下船难救不了了。近墨者黑,当断不断,是为懦夫,我也该远离他为好。”
在宿州的一个客栈的客栈里王孝义百无聊赖地在院內苦苦地等着,天到中午了,张子贵才两眼腥忪地走岀客房。
张子贵埋怨道:“王孝义,天到午时,你为何不叫醒我?”
王孝义阳奉阴违地说:“我是下人,小人不敢。”
张子贵虽然有气还是忍住了,厉声吩咐:“发车。”
王孝义:“是。”
再说张家,张百万和长子张子富正在客厅议事。
张百万道:“你二弟子贵走有几时了?”
张子富回答道:“上月十六,今天就初九了,算来是二十七天了。”
张百万忧心忡忡地:“儿行千里母担忧,你娘跟我闹了半夜,要我去徐州找人。”
张子富:“人是活的,脚底无线,路是死的,如何去找?”
贪财曰饕, 贪食月餮。
舜去四凶,此居其一。
二
夫贪妻贪贪心难足 孝义谰劝反遭驱逐
说的是:
世上谁人不爱钱?人心不足意难满。
钱多能使人富贵,钱能买动乾坤转。
多少英雄因钱死,生财有道莫妄然。
钱成钱成钱能成,还能送尔入黄泉。
话说张家的客厅里,张百万和长子张子富正在议事,柳桃红气冲冲地闯了进来,她向张子富杏眼圆睜,怒声道:“我说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话?路是死的,说来我那子贵走的是死路了。”
张百万父子闻声看去,柳桃红怒气冲冲走进客厅。
张子富解释道:“东西路就是个东西路,不能变成南北道,我说的又是哪里错了?”
老太爷急忙打圆道:“桃红,你大哥话只是这么说,可没有半点坏意,你往哪里想去了,他们可是一母同胞嗷。”
柳桃红高声嚷道:“活人走死路,你的意思是说他张子贵走的是死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能回头了,你用心何其毒也。”
张子富道:“这是你的多想,爹,您老在此,您也说了,子贵是我一母同胞,我哪有这种心思,你乃妇道之人,如群雌粥粥,我不与你理会。”
柳桃红气愤不已的:“三千亩土地分成三份那是三一三剩一,一人一千亩,也没有什么剩头,要是分成两半,二一分作五,那就是一千五百亩,死了他张子贵,再死了你的三弟张子仪,你张子富可就能独霸这个全部的家产,你说是不是?”
张子富大惊失色道:“天哪!我张子富血心对天,我若有这种心,要我死无葬身之地。”
柳桃红这番话可气坏了老太爷张百万,他拍桌大怒,厉声吼道:“好了,好了,你们都给我住口,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没大没小,还有没有规矩。”
柳桃红失声痛哭掩面扭头跑出客厅,嘴里却破口大骂:“你个张子富,该千刀杀万刀剐的,不该咒骂我男人外死外葬。他要死了,这个家都是你的,我也不活了……”
张子富又恼又气连声道:“爹,您老做个见证,他不该这般冤枉于我……“
这时老太太和子富的妻子刘氏也来到了客厅。
老夫人:“发生了什么事?要那儿媳妇这般痛哭?”
刘氏走到张子富的面前问:“你为长为大,她乃弟妻不该与他争辩,让这点,省得外人说闲话。”
张子富十分委屈的:“娘,有爹在这里,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老人家会一碗水端平的.”
张百万道:“你们也不用多问,她是在节外生枝,无事生非,你们都回去吧,别再添乱了。”
老夫人担心受怕地说:“那二儿子走了这些日子,全家人都担心啊,我更担心,儿行千里母担忧呐。”
张子富还在辩解着说:“我和爹就是为二弟在发愁,爹还要我去徐州找人。我打个比方说了一句,人是活的,脚底无线,路是死的,哪里去找。”
刘氏:“是啊,山不转水转,路不变人变。这又哪里错了,真是多心多肺。她这种人,一个刺猬蛋,谁碰她就刺谁的手。”
张百万一声长叹道:“种不好地是一季子,娶不好妻是一辈子,子贵原本就不如他哥诚实勤劳,这回就对眼了,这个家不太长久就会大乱起来,祸起萧墙,神人难防。”
老夫人:“自知如此,还是趁早把家给他们分了。我和你谁肯要就跟谁,无人要就单过。”
刘氏道:“俺为长为大,对父母养老送终,责无旁贷。”
老妇人笑了笑道:“人常说夫妻是月老配就的,这一点也不假。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月老没牵错红绳,配错对子。大儿子忠厚老实,大媳妇厚道贤惠。”
刘氏不好意思道:“娘,别光夸我和他爹,要柳妹听了,又抱怨了,说你们偏心,还是多关心他们小两口为好,因为他们年轻,过几年等他们岁数大了,也就省心了,金儿他爹,你也不要和他们见识,你是哥,他是弟,我是嫂,她是弟妻,家有长子规为大臣,以兄嫂为榜样,吃点亏,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张百万:”是啊,善善恶恶,贤贤贱不肖,爹我是看得清楚的。”
张子富:“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古人的心,今人的心,时代虽然不同,心却是一样的心,我张子富从来都是让着他,爹本想要我经商,他在家看守长短工种地,他早生妒忌之心,怕我贪了私心钱,我血心对天,我若私攒一个铜板,要我死无葬身之地。”
张百万:“我早有预料,子贵他两口子心地不如子富他们厚道,善良。吃亏受害的,必定是子富和他的妻小四口人,我当爹的每当考虑起来,揪心,担心,忧心,痛心哇。古语说:孝子忠臣,是天地正气所钟,鬼神亦为之呵护;圣经贤传,乃古今命脉所系,人物希赖以裁成。”
张子富一声叹道:“子贵娶了这等女人,怕是,一个家族的衰败,都是由于子孙的骄惰,还有社会风俗的败坏,也多是因为奢侈浮华之习气造成的。”
张百万道:“子贵要是走了下坡路,我也责任哇。”
张子富问:“他已经是娶妻成家一个大人了,您老还有什么责任?”
张百万有几分的内疚道:“你兄妹四人,就因为子贵他小时多病,却偏爱了他,纵容子孙偷安,其后必至耽酒色而败门庭;专教子孙谋利,其后必至争貲财而伤骨肉。”
老夫人道:“这孩子就是这个心性,只能占便宜不能吃亏,便宜占少了还不高兴。我早就说他不能去经商,赚了十个钱,他能拿出来三个就算不错了。”
张百万愤然道:“二媳妇处人更是一把刀,还不是闹了多少日子,我才把子富换了下来。”
张子富的妻子刘氏坐在了下来,咸的淡的一句都不说。
张百万感叹地说:“人比人气死人,大媳妇那是百里挑一哇。”
刘氏这才道:“爹,我还不是您和娘理教出来的吗。”
张百万感慨地说:“能谨守父兄教条,沉实谦恭,便是醇潜子弟;不改祖宗成法,忠厚勤俭,定为悠久人家。”
老夫人道:“这都是老古套子,都没有人讲了,还是说眼下的事吧,这几天我总是疑神疑鬼,夜里总是做恶梦。”
张百万:“说起做恶梦,今夜真还做了一个不好的梦。”
张百万说起他夜间做的梦是那么可怕:
雾气连天,张子贵坐在马车上,王孝义赶着车来到一座大山前,苍翠如濯的山峦,云气弥漫,那些峻峭的山峰在云雾中形成虚幻的轮廓。
車马正往前行,丛林中响起一阵锣声,紧接着就是一阵呐喊,从山林中杀出一伙强盗来,为首的一个贼头,形态丑陋,面目狰狞,手里拿着一口还在滴着鮮血的鬼头大刀,一声咆哮:“来者可是张子贵。”
张子贵已经吓得面黄如土,一头滚下車来,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磕头如同鸡啄米,连声哀求:“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那贼头哈哈笑道:“张二少爷,本大王已等你多日。”
张子贵仍是又惊又怕问:“大王有何事在等我?”
贼首道:“跟我上山做二大王。”
张子贵摇摇道:“我家乃淮河湾数一数二的大财主,我不做贼,也不做你的二大王。”
那贼首道:“天生的你就是做贼的命,当不当贼,做不做二大王由不得你。要做贼就同我上山,杀人越货,打家劫舍,乃一条你活生之路,牙更半个不字,看刀,爷我手起刀落,你便人头落地。”
张子贵放声大哭:“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家里还有娇妻柳桃红。”
贼首已经大刀举起,張子贵魂飞魄散,抬头望着寒光闪闪还滴着血的大刀,一声哭道:“好汉爷别杀我,我上山,我当贼,我做二大王。”
众贼哈哈大笑,将张子贵用滑杆抬上山去。
张百万将梦中情景讲说一遍,表现的甚是惊恐。
张子富劝道:“爹,人生有梦,梦从心生,白有所思,夜有所梦,千万别胡思乱想,岂能认真。”
刘氏道:“我们老张家怎会出贼来,那是不可能的事。”
张百万:“但願如此了。”
老夫人还是不能放下心来,忧惑地说:“子贵也并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孩子,知子莫过母,三个儿子我担心的就是他,从小看大,三岁看老。”
张百万道:“子贵要真得不行好事,上辱祖宗,下祸儿孙,我又能奈何呢,儿大不由爹……”
张百万说到这里,从内心发出一连串的长叹。
刘氏道:“那个柳桃红我去向她解释,免得她误会了,等二弟回来,添油加醋,说三道四,别让兄弟间产生了隔阂,兄弟不合邻居欺,这乃过日子的大忌。”
刘氏说罢走出了客厅。
柳桃红憋着一肚子的火气,走回自己的住室,她砰一声关上房门,偃身倒在床上,蒙头大睡。
柳桃红骂道:“该死的狗东西,心真狠。走了这么多的日子,真把老娘忘了吗?别真出了事,路是死的,兵荒马乱的,贼呀匪呀,如春后草,遍地萌发,要是真的出了事,要我柳桃红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再改嫁,再找人,再找上这么好的人家,有钱、有地,难哇……还有你答应我的,给我买副纯金手镯。”
正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笃……柳桃红没有理会,反而拉过被子将头盖个严严实实。门开了,刘氏走进屋来。
刘氏和颜悦色的走到床前喊道:“妹妹,桃红妹妹,桃红妹妹。”
可是柳桃红仍是蒙头大睡,故不理睬。
刘氏走到床前笑呵呵地说:“我说妹妹你真没出息,你那大哥是个什么人,你来张家半年多了,也该看个透,嘴大舌敞说起话来没个考虑,没个拦挡,嫂嫂替他赔不是来了。”
只见柳桃红腾地掀下被子坐了起来,怒气冲冲地:“大嫂,你的男人说话真气人。什么人是活的,路是死的,不用解释,我男人是在走死路,断头路,不归之路。”
刘氏非但不生气,反强陪着笑脸道:“人却不怎么坏,就是个说话没考虑,妹妹千万别生气,别生气,别往心里去。”
刘桃红愤然道:“我能不生气吗?将人心比自心,要是他出门在外,书不捎信不传,归日无期,做妻子能不担心吗?我说你那男人,让我说是下雨不往屋里拾,就不是一个好东西。说他坏,坏透了,其坏无比。还有,他是大伯哥,还读过圣贤书, 说起话来,就是个牲口, 满口的草料味,还说什群雌粥粥,他不与我理会, 这是人说得话吗?我是他弟妻,他在我的面前说雄论雌,雄是公的,雌是母的,有他这般说话的吗,什么东西?猪狗不如……”
刘氏陪着笑脸道:“坏,坏,坏透了,是猪是狗还不行吗,我的妹妹,嫂子给你陪个不是,大人大度量,宰相肚里能行船。”
枊桃红道:“我哪是宰相,你那男人乃卿可谓善自为媒矣,惇信明义,崇德报功。”
刘氏依然还是陪着笑道:“我的通情达理的好妹妹,你那哥哥,口大舌敞,说话有口无心,妹妹千万别计较……”
柳桃红这才下了床,刘氏又帮忙把鞋子捡到她的面前,道:“是哇,子贵往天去徐州来回只是六七天多至十天半个月的,眼下已经是二十七天,一家人上上下下,老老小小无不担心,我和老爹准备要你大哥去趟徐州找他去。”
柳桃红把杏眼一翻道:“他去找,我才更不放心。”
刘氏仍在圆说着:“他们是一个奶头上打嘟嘟的,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柳桃红:“船底不漏针,漏针才是传底人。我还怕他把子贵给暗算了。”
刘氏扑哧捂嘴笑了,道:“金哥他爹,要是有心害她弟弟,早在子贵没有长大成人,就给害了,不会在他娶妻之后的今天才下手。他带着子贵去东海滩推过盐,去山东下河南也是多少次。放心吧,我的妹妹,他们是同胞,好比一窝老鼠不嫌臊。”
柳桃红还是气冲冲地说:“我多心,我烂肺还不行吗?”
原本好心的刘氏却讨了一个无趣,不高兴地回到自己的屋里。
灯光如豆,刘氏坐在灯下做着针线活,床上的四岁儿子金哥六岁女儿银姐还在逗闹不息。这时张子富走进来道:“你娘为我收拾一下,明天我去徐州寻找子贵,二十七八天了,真要人担心。”
刘氏:“你去徐州府?”
张子富:“徐州我虽然没有少去,不过徐州府这么大的地面,寻一个人还不是大海捞针,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刘氏道:“赶车的王孝义是个细心人,有他不会出事的。”
张子富:“这个年头,遍地生贼,民不聊生,天下哪有个太平。”
刘氏:“这么说,你去寻找他,还不是同样让人担心。”
张子富:“一母同胞,他一日不归,我一日心下难安。”
刘氏:“自是如此,千万小心,省得俺提心吊胆的。”
张子富:“那是当然了。我也想路上就是遇上三个两个小毛贼也不是孝义他的对手,我那孝义兄弟能文能武,又是侠义肝胆,他也曾救过我的命。”
数年前,这是一个大冬天,天寒地冻,空中飘着雪,纷纷扬扬,被风轻轻一吹,绒毛般的雪花,被吹进沟渠,吹到山谷,吹到树林边缘去了。路上处处水洼,水结成了冰,张子富赶着马车而来,滾动的车轮把薄冰碾碎了,白晃晃的碎冰发出咔嚓嚓的声音。由于路很滑,車速也只能缓慢而行。当車来到小树林边,从林子里跳出五个土匪来,个个身强体壮,面目猙狞可惧,各舞刀棍,吼叫着拦住了马车。
一个贼头粗猂地咆哮着:“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张子富大惊失色,慌忙刹住車,战战惊惊下了車,一手拎着打马的鞭子,另一只手,从囊中取出五块大洋,满脸陪笑道:“好汉爷,我乃赶脚的小本生意,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请笑纳。”
一个土匪吼道:“还满口斯文,爷不吃这一套,这几块钱是打发要饭花子的?”
张子富哀求道:“好汉爷,高抬贵手,钱都买了货。”
又一个土匪嚷道:“那就把货留下。”
张子富苦涩地:“一车粗货也不值什么钱。”
张子富边说边做好招式,说时迟那时快,张子富挥鞭向土匪们打去,两声惨叫,有两名土匪捂着流血的脸在哭嚎着。其它的土匪蜂拥扑来,为首的土匪挥刀向张子富砍去,寡力势薄的张子富处境十分危险。
张子富绝望地叹息道:“我命休矣。”
正在这时有人高声呐喊:“恶贼们不要放肆,我来了。”
一位二十里外岁的彪形汉子奔跑而来,飞起一脚将举刀要伤害张子富那贼头重重踢倒在地,只见那靑年人,英姿飒爽,威武雄壮,身手不凡,一阵秋风扫落叶,众贼不敌,跪地哭喊:“好汉爷饶命,好汉爷饶命……”
“少爷爷饶命,少爷爷饶命……”
那青年怒道:“滾。”
众贼磕头道:“谢谢少爷爷不杀之恩,谢谢少爷爷不杀之恩……”
贼子们逃之夭夭。
张子富倒身要拜:“多谢少英雄,路见不平,拔刀相救,救命之恩,我张子富终生不忘。”
那青年扶起张子富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再说,能管世间不平之亊的人,才是真男人。”
张子富诚悬地:“请问恩人,尊姓大名,家住何处,我张子富刻骨铭心。”
那青年人哈哈大笑道:“我叫王孝义,祖居山东,是个孤儿,脚底无线,四海为家,数年前在毫州拜师学医,整整六年,只因师父派我外出讨帐,见一双母女讨饭人,饥病交加,我将讨来的钱全部送给那可怜的母女,回去师父不依,我願以工钱相抵,师父还是不容我,便将我撵岀师门。后来又拜在江湖武士为师,又是三年。现在仍然流落江湖,苦不堪言。”
张子富大喜道:“恩人,我家虽然不是如何富贵,也还有薄地三千亩。”
王孝义道:“我不肯为人看家守院,要是能同你一起赶車,我爱动不爱静。那就太好不过了,风里来雨里去的日子也过习惯了,也请你相信我,平生为人处事正大光明,不欺暗室,不仁不义之人我最为憎恨,願做君子,不做小人。”
张子富讲到这里,感慨地说:“我可以认定王孝义他是天下难找的好人,凤毛麟角,风彩秀出。不但是俠义肝胆,而且仗义疏财,我最害怕的是他总是喊我大少爷。”
刘氏道:“自然是兄弟,千万不可称少爷。”
第二天,红日当空,道路虽然坎坎坷坷,路旁河中的水和蓝天一样的清凉,天上微微有些白云,水上微微有些波皱,天水之间全是清明。空气却很新鲜,沁人心脾,张子富放步奔行在古道上,他背着筒单的行囊,心无杂念,向前走去。
张子富前往徐州,走大街过小巷,苦苦地去寻找二弟张子贵。
再说滁州的城外,王孝义鞭打这些疲惫的骡马,那些牲口举步维艰,那车行缓缓,张子贵却神采奕奕,在连声催促着:“滁州就要到了,再狠狠地打它几鞭子。“
王孝义无可奈何的说:“二少爷,你到底是在做什么,马不停蹄走宿州,过蚌埠,又来滁州,你想活活累死这些牲口。”
张子贵漠不关心地说:“这几匹马,算不了什么,累死了,去滁州再换它几匹。”
王孝义:“换它几匹,二少爷,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也是成了家的人,三匹马一匹骡子,少说也得上百块大洋,况且这几匹马骡是老爷和大少爷心爱的牲口。”
张子贵哈哈大笑道:“小家子气,小家子气,真是老鼠洞里掏不出大螃蟹来,量你也做不出大事来。你知道我这一趟能赚多少大洋?”
王孝义摇摇头道:“不知道。”
张子贵十分惬意地:“孙大麻子付我三百,孙二麻子付我四百。这回来到滁州,五百块,一吹嗡嗡响的大洋又到手喽,姓王的,不是二爷小看你,你这辈子也赚不到这些钱来,哈哈……一千二百块袁大头能买一大群这样的骡子马。”
王孝义佯做惊讶之状道:“二少爷,你做的什么买卖?哼,你乃财神爷下凡?哈哈……”
张子贵:“你笑什么?怪腔怪调的。”
王孝义:“二少爷,你就是不说我也能猜出个眉目来,你在宿县孙二麻子送给你一个什么宝贝,瞧你乐的,像是跌倒捡了块狗头金。”
张子贵没有回答,从他那一副充满笑容的脸上可见他的内心是何等的高兴。
王孝义:“二少爷,你正是狗爬屋………..”
张子贵:“此话怎讲?”
王孝义沉下脸来道:“是在作死,这些钱还买不到一口金棺材。”
张子贵大怒:“王孝义,你敢骂我?”
王孝义笑了笑道:“二少爷,你是主我是奴,岂敢骂你?”
张子贵从怀中取岀一杆玲珑的大烟枪,美滋滋地观赏着,自言自语道:“好东西,好东西。”
张子贵又回想起在宿州孙旺的烟馆里。
张子贵悠悠然然一边抽着烟,一边仔细的端详着这杆烟枪,爱不释手,赞不绝口道:“有心雄泰华,无心巧玲珑。”
躺在另一张床上的孙二麻子、孙旺道:“张二少爷,你看中了这杆烟枪,二哥我就送给你吧。”
张子贵道:“君子不夺人之美,如此宝贵的东西岂能相送?”
孙旺哈哈大笑道:“想当年我与兄长途径你地遭到山贼草寇的打劫,是你兄长相伴而行,张大少爷舍生忘死与贼寇厮杀,救了我兄弟二人的性命。我大哥被强盗打伤,恩人救到你家,精心医治,二少爷看好这件东西,我又有何舍不得呢?”
张子贵大喜道:“谢谢孙二哥,谢谢孙二哥。”
张子贵在美滋滋地回想着,王孝义却在缓缓地赶着車,信马由缰,高声唱起皖北小调:
“言得是,日月二宫两只船,
东起西落昼夜翻, 一只阳间摧人老,
一只阴间转少年…..
王孝义的歌声打断了张子贵美好约的回忆,他怒道:“别再唱了,尽是晦气的,能不能唱些好听的?”
王孝义道:“我这里没有一句你好听的,也只有孙家二兄弟那?”
张子贵:“孙家二兄弟能让我发财。”
王孝义一声冷笑道:“孙家二弟兄太不仗义了,大少爷救了他们的命,他们千不该万不该要谋害你的命,谋算你的家。”
张子贵疑惑道:“谋害我的命,谋害我的家,此话怎讲。”
王孝义:“二少爷,英国人将鸦片运进中国,就是一副豺狼的心肠,我告诉你二少爷,见多少大烟鬼子吸败了家,吸伤了身,吸死了命,举不胜举,沒有一个落个好下场的。我的二少爷,过去人间有四大恶习,就是吃喝嫖赌,为四害四毒,如今有添上这一害,那就是抽。吃喝嫖赌抽乃五毒,多少英雄豪杰染上五毒而丧命。我劝你一句,二少爷,毒海无边,回头是岸,你是主,我是奴,我乃良言相劝,是因为我在你张家二三年,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尤其与大少爷,不管怎么说老爷、太太、大少爷、大少奶奶待我不薄,有情有义,有恩有德,吸毒贩毒乃杀头之罪,钱再多它不是命。人如果没有命,要再多的钱还有什么用。中了毒,就是说染上了毒瘾,必定败家。多少黄金白银化作一股青烟。这股青烟好像一条毒蛇,你吸它一口,那毒蛇就咬你一口,毒气攻身,如不求医,天命不长,必死无疑。今天收足停步还不晚,因为你还没有染上瘾,你还有血有肉,家资还在,爹娘妻子还安然在家。如果不回头,痴意妄行,吸下去,做下去,我的二少爷,这就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行。”
张子贵听到这里勃然大怒,夺过王忠义手中的打马鞭子,奋起一脚向他踢去。
王孝义勃然大怒道:“好不深浅的东西。”
只见王孝义向张子贵轻轻一推,张子贵滚下马车,倒在路上。
张子贵怒声斥道:“你敢打我。”
王孝义一声冷笑道:“打你还怕赃了我的手。”
王孝义昂起头义然而去。
张子贵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指着王孝义的背影叫吼道:“给我滚,滚得远远的,不许再踏进我张家半步。”
萧瑟的晚秋,带着寒意的风吹来,更给人荒凉的感觉。
王孝义徒步走在风尘滚滚的土路上,他非常冷落惆怅,满心的苍凉,他自言自语道:“我王孝义是车夫,是张家的长工,亦是佣人,哈哈,辞了灵山还有庙,我被解雇了,逐出了他张家,又能奈何呢?二少爷,二少爷,当你明白王孝义我的用心良苦那一天,也许你已经家破人亡了。
突然迎面卷起一阵劲风,扬起路上的尘土,王孝义抄起衣襟,遮挡着面目不被子尘土所侵袭,风尘过后,王孝义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
王忠义敲响客店的大门,片刻从院内传出一个女人的问话:“谁在敲门?”
王孝义:“住店。”
门开了,那女人道:“是客人?”
王孝义:“天才刚刚黑下,怎么就关门了?”
这时男店主走来道:“如今天下动乱,真要人提心吊胆,太阳一落山,路上也就没有行人了,贼比好人还要多,老百姓的心早就愁碎了,这般的日月没法过了。”
王孝义进了店家,店主人随手关上了门。
王孝义随着店主人进了客屋,店主人点亮灯。
店主人向王孝义仔细地打量着道:“客人你好象住过我的店?”
王孝义点点头道:“住过,两日前住过。”
店主人道:“想起来了,你的车马呢?你的同行呢?”
王孝义:“我是个赶车的下人,主子把我给解雇了。”
店主:“为什么?”
王孝义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土一边道:“主人家出败子了。”
店主:“你主人家出败子了,此话怎讲?”
王孝义道:“与我同行的就是我的主子,我家的二少爷,他遇上了厉鬼,不但自己吸起了大烟,还做起了贩卖烟土的生意。”
店主人吃惊地:“抽大烟,可是无底的深渊,再多的田地也抽不起那个倒霉的东西,贩烟土也是要掉脑袋的。”
王孝义:“我劝他不醒,把我撵了。”
店主人道:“那天你们一住进我们店,察言观色就能看出来你家的二少爷,奸嘴猾腔的不是个好东西。”
王孝义道:“我们的东家,老爷尤其是大少爷他们都是好人,待我有情有义,他们都是好人,可惜哇,出了一个败家子,完了,完了,我是杞人忧天,又能有什么用呢?”
店主人:“一母生九等。”
王孝义:“别操这份闲心了,狗咬吕洞宾,那二少爷是俺惹不起的主了,咱就不惹他,他不识好人,我也就不认他,离他远一些,再说张家是张家,我是个穷车夫,管得了吗?看三国掉眼泪,枉替古人担忧?”
店主人问:“你被辞了,以后又如何打算?”
王孝义说:“我是出苦力的,走满天下端着一个碗,喜勤不喜懒,庄戸人生来就靠双手吃饭,张家不要李家要,我不相信凭着这身力气,放心吧,饿不死我。”
店主人笑了笑道:“打生不如练熟,再换一家主人,摸不清脾气, 好了,天也不早了,请客人安歇吧。”
店主人说吧走出了客房。
第二日
王孝义奔走在大路上,他心事重重,展望着辽阔的原野,一望无际碧绿的麦田,再极目远方,那是连绵起伏的山丘,勾勒出极其柔和的线条。他走到了十字路囗,欲去何方?不免心里惆怅和踌躇。
王孝义的心很难平静;我不能做一个不辞而别的小人,还得向张家,尤其是大少爷告个别,省得落个不好的口食给张家。再说,张子贵是个不道德的伪君子,也许会编造个是非,弄我个一头污水。
王孝义主意拿定,大步流星向淮河湾走去。
再说张家的客厅内,张百万向刚刚归家的张子富焦急地问着话:“你去徐州也没有打听到子贵的消息?”
张子富表现的非常疲惫,回答道:“杳无音信,我找到他们住的车马大店,那店家说,赶车的在他店中苦等了八九天,后来就走了,我在去徐州的来回路上,不停的向茶馆客栈打听,他离开徐州二百里还有消息,后来……”
张百万迫切地:“后来呢?”
张子富:“如断线的风筝,就没有踪影了。”
张百万:“说来他没有回家,又到别处去了,又能去哪里呢?”
正在这时,一个佣人气急败坏的跑进客厅,大喊大叫起来说:“老爷老爷,大少爷…….”
张子富问:“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的?”
那个佣人道:“王孝义回来了,”
张百万自言自语道:“王孝义回来了,为什么不来见我?车马呢?子贵呢?”
那佣人道:“他在一家饭補吃饭,我问他为什么不回来吃饭?”
张子富又问:“他说什么?”
佣人道:“他说他不来张家赶車了。”
张百万大惊失色道:“为什么,为什么?”
不教而杀,孔谓之虐。
只有爱心待人,才能得到人心。
你待他施之诚恳,尔却冰心待你。
三
兄弟不和祸起萧墙 贪心不足必成灾难
诗曰:
一弯残月照危楼,风物凄凄十月秋。
景色苍凉华人叹,却与洋人结世仇。
话说张百万听佣人说王孝义回来了,不愿意来见他们,张百万非常着急。
张子富解释道:“爹,事出有因,王孝义,他忠厚老实,是不是子贵欺负了他?”
张百万道:“王孝义可是百不抽一的能人,好人,我舍不得他离开我张家,要是嫌工钱低了,我可以长,子贵欺负了他,不是还有我,还有他哥你张子富吗?”
张子富道:“爹,您别着急,我去找王孝义家问个清楚。”
张百万吩咐道:“子富,快去,快去,问清楚车马的去向,子贵的去向,再问清他王孝义为何不愿来俺张家做活,一定要问清楚,待王孝义要以情以理,千万不可失言失义。”
张子富道:“放心吧,我和王孝义情如兄弟,一向合得来,看来子贵是伤透了他的心。”
张子富说罢匆匆而去。
张百万喃喃自言自语道:“读书不见圣贤,如铅?佣;居官不爱子民,如衣冠盗;讲学不尚躬行,如口头禅;立业不思种德,如眼前花。我这辈子有三个儿子,子富讲仁义有道德,勤劳善良,时时在心处,子贵奸狡猾刁,无不在行处,乃不良之辈。知子莫若父,我张百万早就心知肚明,一成一败,一善一恶,十分分明,小三子议一定要学大哥,千万别跟他二哥学上一星半点,跟着好人学好事,踉着歹人学做贼。”
张子富一口气跑到那家饭補,一进门就高声喊道:“孝义兄弟,孝义兄弟。”
王孝义见张子富来了急忙起座道:“大少爷,请坐,请坐,你来得好,我正好要见你。”
张子富坐下后和颜悦色的问:“孝义兄弟,我那二弟何处待你无理,万望兄弟你大仁大量不要于他计较,我们虽然是忌姓兄弟却情如手足…….”
王孝义苦涩的笑了笑道:“主人家,我是个流浪汉,你我萍水相逢,谢谢你收留了我二三年,你们待俺有情有义,让我永远难忘。再说,我是你们花钱雇来的,顺心如意,你们就使唤,否则,我走人。我也不是一片狗皮膏药,硬贴在你张家的身上,还是我王孝义的不好,所以二少爷就夺下我的赶马鞭子,滚、滚、滚,连说三声滚,永远不许踏进张家半步。大少爷,我王孝义虽然穷,可我人穷志不穷,你二弟不留我,我也不愿厚脸皮赖在你家不走。我是人,不是癞皮狗。”
张子富迟疑的问:“子贵能如此无理?”
王孝义道:“大少爷,我王孝义又何从说过半句谎言,我提醒大少爷一句,你和他不一样,是个好人,与他分家吧,他败家,你成家。”
张子富吃惊地:“他,子贵他?”
王孝义语重心沉地说:“是啊,你们分了家,他张子贵只能败他的少半个家,你们是兄弟三人,他只能败他的三分之一,你还能保住你张家三千亩良田的二千亩。”
张子富更是惊讶,迟疑和恐慌,迫不及待地问:“孝义兄弟,你劝我与他分家?”
王孝义道:“对,应当分家,你分家我还为你牵马坠登,鞍前马后。还有,我提醒你,二少爷是个败家子,大恶之人,可怜你张家辛苦操劳能有今天的富豪也不容易,成家难,败家易。如盖栋楼,盖楼难,拆楼易,一年半载能将一栋楼筑起,拆之只一朝一夕。你家虽有良田三千亩,布行、盐行、杂货店,也就如筑楼一样,一砖一木,一石一瓦,容易吗?败起来可就容易了,向二少爷这般行为,你张家或迟或早,落花流水去,富人可怜变穷人……"
张子富一边听着一边坐了下来,与王孝义推心直腹地推杯换盏饮着酒。
张子富非常诚恳地说:“好兄弟,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向天地许过願,一定为你成个家,俺兄弟还要义结金兰,要相处一辈子,你不能走,我听你的,算哥求你了。”
张子富说到里流下泪来。
王孝义也十分感激地说:“田家作苦,岁时伏腊,烹羊炮羔,斗酒自劳。我的哥哥哇,弟弟我奉劝你一句,守好属于你的财,你的产,好自为之吧。家破还好,穷人不是也能活命吗?况且,你有田有地比穷人好过。千万不可人亡,家破人亡的那一天,他张子贵……”
张子富又惊又怕伸手握住王孝义的手,诚恳的说:“我的孝义贤弟,子贵他到底做些什么还能听劝吗?还能有救吗?”
王孝义摇摇头道:“言者淳淳,听者藐藐,怕是...... ”
张子富恳求着:“贤弟,我张子富洗耳聆听你的,子贵他?”
王孝忠感慨地说:“你是好人,老爷也是好人,二少爷如此行为,害人害己,你离他远一点,分家吧,你兄弟三人两生一死,两成一败这乃苍天注定,想去改变二少爷,怕是你有回天之力也无济于事,他吸起了大烟,也贩起了烟土,我可以断言,世界上决无一人吸毒不损自身,不亡自家,绝无一人有好下场。昔日人言吃喝嫖赌乃四害,今天再加上一个吸,吸什么?鸦片,大烟,乃五毒,凡沾染五毒者,定非好人。”
张子富一声惊呼叫:“他吸上了大烟,贩起了烟土?”
王孝义点点头,道:“大少爷千万别给老爷太太说,你分家吧,二少爷不是个好作,我看他就是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野兽,他又像一条疯狗。人常说,狗疯老自死,自取灭亡,别人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他和孙兴孙旺两个麻子打得火热,孙家二兄弟就是两头厉鬼,能和鬼混在一起,当然也是鬼,即使现在不是个鬼,不几时断了这口气,人一死也就是鬼了。”
张子富沮丧不已地:“还能救吗?”
王孝义断言道:“吸大烟的人,人常说,一朝吸毒,终身戒毒,看他这副模样怕是戒不了了。当他侧着身躺在床上,抱着大烟枪,一口又一口的吸着,那烟难丢难舍,寡人之疾,正舍不得这一口,成瘾了,又如何好戒下呢?就凭着二少爷这个德行,怕是死了也戒不了。”
张子富真心实意地说:“贤弟,如此说来,你更不能走,先住在我的布行里。”
王孝义点点头,张子富急急忙忙而去。
张子富怀着一颗失落的心走在路上,他流下泪来,两行泪珠滚落眼眶,他仰面一声长叹:“苍天哪,我的黄金屋颜如玉的理想破灭了,我们这个家如云烟欲散,出了子贵这个败家子,一切都要化为乌有。完蛋了,谁可怜,子贵可怜,他的全家人都可怜,可怜……”
风沙弥漫,风尘满路……
数日后。
张子贵背着一个沉重的包袱,风尘仆仆,兴高采烈走到了家门。他推开了大门向院内走去。这时他听到自己的住室隐隐约约有女人的哭声,他大惊失色:“是桃红,是桃红在哭…….”
他疾步向他的住室跑去。
柳桃红坐在床上大放悲声,哭的是那么的伤心,那么悲痛。张子贵疾步而进:“桃红,桃红。”
柳桃红在悲哭中听到张子贵的喊声,他抬起头委屈地像个孩子。张子贵走近床前,丢下肩上的包袱。柳桃红扑了过来,抡起双拳如打鼓一般向张子贵的双肩打着,哭着:“该死的强人,这些日子,你浪到哪里去了,要我桃红寝食难安。”
张子贵紧紧抱着柳桃红安慰道:“别哭,别哭,我不是回来了吗?”
柳桃红哭道:“一走就是三四十天,子贵,我的子贵,这些日子为妻我落月屋梁,你真狠心,把俺一个人丢在家里,无依无靠,多可怜,就好像是少爹无娘的孤儿,无人热,无人疼的苦孩子。你走了,有人可欢喜了,如果你一去不回,他们就烧着高香向南磕头不可。”
张子贵问:“是何人?”
柳桃红道:“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看你哥,你嫂子,乐得合不上嘴。活人走死路,这是什么意思?那是庆幸,那是幸灾乐祸,那是狼子野心。”
张子贵摇着头道:“我哥不是这种人,你休得胡说八道,我不信,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不信。”
柳桃红丢下抱着张子贵的双手嚷道:“你不相信,就去问你爹,在你客厅里,你爹问起你走了这些天,甚是焦急。他张子富却笑嘻嘻地说你活人走死路,我还跟他大吵大闹了一场,院子里的人都知道。”
张子贵也有些纳闷了,道:“他是何心肠?”
柳桃红舌尖点起火来:“没有你张子贵,这张家的三千亩良田,百间房屋,两家店铺就全都是他张子富的了。”
张子贵嚷了一声道:“他想的太美了,即使如此,不是还有老三子仪吗?他多了我,我还嫌他争了我肥,占了我的便意。我告诉你我出去这一趟,就赚了白花花的大洋一千二百块。”
柳桃红大喜道:“此话当真?钱呢?”
张子贵道:“就在你面前,我还给你买了一副纯金手镯。”
柳桃红喜形于色道:“拿来,快拿来,男人是赚钱的手,妻子是盛钱的斗。从今天起,俺就另分锅灶。你赚的钱不能入公伙,肥水不能流进外人田。”
张子贵打开包袱,柳桃红贪婪的捧着银元,笑不合口,连声道:“我的子贵,你才是金手银手,赚大钱的手。”
张子贵将一副黄灿灿的金手镯戴在柳桃红的手上,看他们乐得手舞足蹈,悠悠然然。
屋外传来一声呼唤:“二少爷,二少爷,老爷和大少爷要你去客厅说话。”
柳桃红说:“说什么话,是催你去交账,去吧,赚入的钱交入钱柜。我说子贵,树大分枝,你我成了家,你不是吃闲饭的人,又能赚钱,何必还一起过,分家吧,我们有田有钱,这个受管又受气的日子也该结束了。”
张子贵道:“你说的有道理,我一次就赚了一千二百块大洋,十次就是一万两千块,一百次呢?还不成了百万富翁。”
柳桃红继续教唆和搧动着:“财大养外人,胞兄弟分了家,各人吃各人的饭,各人花各人的钱。弄不好,形同陌路,子贵你就是百万富翁,千万富翁。钱是你子贵赚来的,你是我的男人,所以你赚来的钱就是我柳桃红的,他们要花你的钱,我不答应。走,我也去,强烈要求分家。”
张子贵问:“这钱袋子的钱?”
柳桃红美滋滋地说:“当做我的私房钱。”
张子贵还有些踌躇,柳桃红还在一个劲地教唆着:“就你这个熊胆子,还想做大事,狗屁的大事你也做不成。有天大的事,我来擎着。听我的,看我的眼色行事。“
张子贵顺从的点点头,一同走出他们的住室。
再说客厅 里张百万和张子富父子二人在客厅议事。
张百万看着张子富道:“子富,我看你心事重重,自从见过王孝义,像是丢了三魂七魄。今天子贵回来了,不幸中的大幸。有人说他是空着手回来的,那车马何处去了?”
张子富道:“人能回来就好。”
张百万自我安慰着说:“财去人安乐。我也是这么想的。”
正在这时,柳桃红哭了进来,她高声哭道:“没用的东西,算什么男人,窝囊废,车子丢了,马骡子丢了,货没了,钱更没了。就算是保条命回来,外人不去说笑就是自家人也无言解释。看这个家谁还要你。我好苦的命哇,女人无命,嫁夫随夫命,夫贵妻也贵,夫贱妻也贱。能嫁给县太爷,便是官太太;嫁给贼人,就是贼汉妻。我柳桃红就是丢人显眼的命,我活着真没面子,天下有本事的男人千千万万,却嫁给你这个吃鼻涕屙浓的现世包……”
张百万大惊道:“二媳妇,有话慢慢说,子贵怎么了?”
柳桃红仍在痛苦流涕着,道:“那个王孝义该天杀的,以奴欺主,和子贵言语不和竟料了蹶子,丢下车马和一车的货,弃下子贵,扬长而去,紧接着就来了强盗贼人,抢去了车马和财物,搜去了所有的钱,一个子也没有留,子贵是讨着饭回来的。”
张百万嘘了一口长气道:“保得了性命,这就好,这就好。”
张子富一声冷笑道:“那些打劫的贼人还算讲仁义,要财不要命。”
柳桃红向张子富看了两眼,愀然作色,大声嚷嚷道:“张子富,张子富,你如果是那些贼人,必定要图财害命,不会留着他张子贵活着回来的,你说是不是?张子富,张子富,你好狠毒,子贵再没本事,充其量也是你的一母同胞,有他爭了你的肥,在张家他是多余的东西。”
张百万一声斥道:“二媳妇,不能没大没小,张子富这个名字不该你这般喊叫。”
柳桃红那肯让步,怒冲冲地吼道:“他做得不配,前些天在你的面前就咒骂子贵,人是活的,路是死的,他不是个三岁两岁,不会说话的孩子。他太狠毒了,恨子贵不死,想独霸家产,好了,好了……老爷子,你发句话,他张子贵是你讨来的还是捡来的,再不然就是小娘养的。为什么他张子富这般憎恨子贵。”
张子富哈哈大笑道:“爹,你给我起的名子,留于天下人喊的,当然弟媳妇喊我张子富我不恼也不气,说我恨子贵,毫无道理。人常说,三世修行同船度,又是几世的修行才能做个同胞弟兄。我作为子贵的兄长,不管子贵与弟媳听信与否,还要尽同胞之情劝你几句。”
张子贵也走到客厅,没好气的说:“那就请你当哥哥的说吧,说的能在理上,做弟弟的就听,说的不在理上,全做草驴放个屁。”
张子富仍在忍耐着道:“古人道,天理路上甚宽,稍游心,胸中便觉广大宏朗;人欲路上甚窄,不寄迹,眼前俱是荆棘泥途。”
张百万道:“子贵,你哥说的对哇。”
张子贵问:“爹,他对在哪里?”
张百万道:“追求自然真理的正道非常宽广,稍微用心追求,就感觉心胸坦荡开朗。”
张子富:“追求个人欲望的邪道非常狭窄,刚一跻身于此,发现眼前布满了荆棘和泥泞,寸步难行。”
张子贵勃然大怒道:“张子富,你是什么意思?人是活的,路是死的。今天又在说寸步难行。”
张子富道:“人是活的,路是死的,我说过。今天寸步难行也是个比喻。”
张子贵冲到张百万的面前,挥拳向茶桌狠狠地拍去,吼道:“张子富,张子富,看来你是恨我不死,好吧,我们分家,我没本事,饿死我好了。”
柳桃红也火上浇油道:“你走你的大明大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不沾你的光,不享你的福,分家还不行吗?现在就分,三一三剩一。”
张子富哼了一声道:“分家是爹说了算,他老人家说分就分。”
柳桃红逼问起:“爹说不分呢?”
张子富道:“好,你就问问爹吧。”
柳桃红杏眼圆睁逼向张百万怒声问道:“爹您说这个家该分不该分?”
张百万沉默着没有回答。
柳桃红追问道:“您是一家之主,你说一句,如果分,我们就另起锅灶;如果不分,我必须领着张子贵回我娘家,权作上门女婿,招赘去柳家,改名换姓叫柳子贵。”
张百万心里不是个滋味,表现在他那一张冒着汗红一阵子白一阵子的脸上,老人消瘦的这张脸泛起着急的热汗来,他少气无力的说:“二媳妇,你……”
柳桃红穷追不舍地:“张子贵如果不走,因为他有一个虎狼般哥哥,危在旦夕,求求爹爹了,开开恩,算是给你二儿子留条生路吧。”
张百万道:“那就必须分家,我问子贵,你是怎么想的?”
张子贵回答道:“爹,我也是这个意思。”
张子富又一声冷笑道:“爹,我张子富没有啥本事,也不至于依靠他们来活生。他们赚了大钱,我也绝对不眼红,能看贼捱,不看贼吃,他张子贵哪怕肥水如江洋大海,我就是讨饭,也不会领着金哥银姐去他家。爹,这个家,咱分了吧。”
张百万一声长叹,一双老花的眼里流下几滴泪花来。
张子贵追逼着:“爹,别在犹豫了。”
张百万这才以试探地口气问:“我和你娘跟谁?”
张子富道:“爹娘二老我来赡养。”
张子贵向柳桃红看了几眼。
柳桃红道:“爹娘跟你,还不知他留下多少私房钱?”
张子富道:“这个好说,你我分净了田地和店铺,然后再来分配庄院,爹娘净身坐在门外,最好你再搜搜身,一宅分三院,任你挑选,二老不会携带一针一线。”
张子富道:“儿子赡养一双父母,不要一寸土,一文钱……”
柳桃红大喜道:“一言为定,驷马难追。”
张子富道:“一言为定,驷马难追。”
张百万最后下了决定,道:“那就三天后,去请来你舅公和姑母,还有庄上名流方好主持个公道。”
柳桃红不放心地说:“三天?从现在起对钱柜还有店铺仓库等必须加封,不许任何人去动他分毫。”
三天后,他们分了家,张子富夫妻大方不拘好田好地好宅好院,任张子贵挑选,刘氏虽然暗暗叫苦,他们夫妻总是以兄为谦,以嫂为让,张子贵夫妻却异常欢喜。张子富还在谆嘱妻子以身作则,做出好模样来。
张子贵的家,一盏明亮的烛火照亮了整个卧室。这个卧室给人悦目的感觉,雪亮的银钩将崭新的红罗帐高高挂起。柳桃红猥在张子贵的怀里,张子贵左手拦着妻子的腰,右手托着那杆心爱的烟枪,夫妻二人交口抽着大烟,表现出那种洋洋得意的表情。
张子贵道:“问妻何处是神仙?”
柳桃红:“抽袋大烟忘愁眠。”
张子贵道:“三口过后魂魄乐。:
柳桃红道:“使我畅情开心颜。”
夫妻一阵嘻嘻做欢……
张子贵道:“明天我又去了?”
柳桃红问:“何日能还?”
张子贵道:“有爱妻在家,怎忍心久久不归。”
柳桃红道:“看着妻子,守着妻子,也讨不了做妻子的喜欢。”
张子贵问:“如何能让你高高兴兴。”
柳桃红用手比划着道:“有了这个做妻子的便笑口常开。”
张子贵向多媚多姿的看了看道:“说来你是见钱眼开。放心吧,为夫我除了能赚钱,再也没有其他的能奈。”
柳桃红道:“我要的就是你赚钱的本事。金山银山万宝山,赚得越多,我柳桃红越加喜欢。
张子贵又聘用了一名车夫,名叫袁三是个年轻的汉子,他们上路了。
这是一个晴空的早上,露水还在路旁上的草叶上闪烁,旭日冉冉,大地容光焕发,远近一片鲜亮的葱翠。树尖上还留着层没有散尽的薄薄的雾,微风从树林中穿过。张子贵坐在车内,表现的是那么快活。他回头望着还站在村头的妻子柳桃红,在向他张望,向他挥手,禁不住脱口而出,诗曰: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那风吹落了张子贵头上的毡帽,他打住了嘴便跳下车去,那帽已碾在马车轮下……
阳光从东方冉冉升起,柔风徐徐,张子贵坐在马车上,马在奔跑着,车在颠波着,张子贵心情是那么好,他望着蓝天白云,望着风中的鸟飞,听着耳旁的轻脆鸟鸣,甚是心旷神愉。他放声高歌;
“莺嘀燕语报新年,马邑龙堆路几千。
家住层城邻汉苑,心随明月到胡天……”
张子贵的马车驰进徐州城。天色晚了,夕阳落了,晚霞尽了,市上行人匆匆。他向车夫指指点点,这辆马车弯来拐去,最后来到了十字街口、
张子贵叫停下车,吩咐道:“车夫”
袁三:“二少爷有何吩咐?”
张子贵:“你和车马去前街那车马大店等我。”
袁三:“什么时候来接你?”
张子贵:“到时候我自会去找你,耐心地等待着。”
袁三:“是”
袁三打马离去,张子贵便向另一条街走去。
张子贵来到孙大麻子的大烟馆的大门前,便前来叩门。
门开了,孙大麻笑脸相迎:“二少爷”
张子贵:“孙大哥,你我乃兄弟”。
孙大麻子笑而言悦道:“是贤弟,是兄弟”。
于是二人携手向烟馆走去。
张子贵被孙大麻子接至了烟馆,如客如宾,看他们是多么热情。
孙大麻子:“贤弟请。”
张子贵:“大哥请。”
孙大麻子与张子贵刚坐下,孙大麻子便高声呼唤:“上茶来。”
一名女佣人急忙为张子贵献上茶来……
孙大麻子:“张贤弟请用茶。”
张子贵:“谢谢孙大哥。”
孙大麻子:“情如自家弟兄,无需客气。”
张子贵:“彼此,彼此……”
念头昏慪处,要知道提醒,念头吃紧时,要知道放下。不然恐去昏昏之病,又来憧憧之扰矣。张子贵在服毒贩毒的泥潭里越陷越深成了瘾,已经不可自拔。烟毒在麻痹着他的神经,越赚越多的烟财在刺激着他,贪婪无厌的张子贵在死亡的路上大踏步的走下去,再也没有回头的念想。也许在咽下最后那口气的时候,才能意识到自己错了,想戒已晚,想悔更迟……
半年后,张子贵已骨瘦如柴,他却也赚了银元上万。柳桃红的钱柜宝箱,始终还没有装满。
再说张子富和父母妻子儿女一家人正在欢欢喜喜地吃着饭,只有张百万忧心忡忡。
张子富问:“爹,您又在想什么?”
张百万忧心忡忡地说:“你那二弟子贵,一天到晚不沾家,布行里生意一片萧条根本没有生意了,他也相越来越瘦。”
刘氏愤然道:“爹,瘦了子贵,却胖了柳桃红,看她打扮地象个皇贵妃,一天到晚总是笑呵呵的,如今是财大气粗。”
老夫人无可奈何地说:“青蛙一蹦八尺高,癞蛤蟆爬爬叉叉,各有各的命,各有各的本事和能奈,一样捉虫吃东西,子富勤劳属青蛙的。”
金哥:“那二叔就是个大癞蛤蟆。“
银姐:“我们就叫他是癞蛤蟆叔。”
刘氏乐道:“小孩子家别胡说,你奶奶是打个比方。”
金哥噘着嘴咕噜着:“我才不要青蛙是爹呢”。
一家人哈哈大笑起来。
张子富最后又说:“我心里还有一块悬石,一但老二出了纰漏,还怕那个女人?人有亡鈇者,意其邻之子,还要怀疑我来。”
刘氏道:“谁人洗脸谁人白,他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张子富:“城头失火,殃及池魚……”
一辆马车行驶在大路上,袁三赶着马,不时的回头向车上看去,只见张子贵睡在车内,面黄肌瘦像是一个久治不愈的病人,他全身抽筋,肩膀左一耸,右一耸。两腿也在左一伸右一伸,脸色黄得象一条烂黄瓜,颤抖得十分厉害。
袁三看了看,厌烦地说:“二少爷,你何必这样自找折磨,太没有意思了。这路上少有行人,你就再吸几口。”
袁三放慢了车马,张子贵取出烟枪,拼命地吸起烟来,那车行缓缓,那风吹飕飕,那田光惨惨,那鸟鸣凄凉,那尘土弥漫……
袁三赶着马车却也唱起了《哭五更》;
自从吸毒着了瘾……”
张子贵听到这里吼道:“这个鬼歌是从哪里学来的?只有一更就没有二更了?”
袁三陪着笑脸道:“那二更三更更不好听了,你不爱听我就不唱了。”
正在这时从对面飞一般冲过来一辆马车,车后是一群持枪的大兵,一阵枪响,驾车的马中弹倒下,那车翻倒在路旁。那群持枪的兵追来,从地上爬起两个男人欲逃,其中一人看见了张子贵,他一声惊喊:“是张二贤弟快来救我。”
袁三问:“二少爷,他是什么人,怎会认识你?”
张子贵:“孙,孙二哥”
一阵枪声大作,一排子弹呼啸着向这里打来,陪同孙旺的那汉子中弹倒下,张子贵跳下车和孙旺向路下高梁地里跑去……
孙旺和张子贵在高粱地里慌不择路,慌慌如丧家犬,急急如漏网之鱼,拼命地向高粱深处逃去。
那群持枪的兵将袁三从车上拿下,一部分人分头向高粱地捕去。
“站住……”大兵们胡乱地向高粱地开着枪。
登山耐侧路, 踏雪耐危桥。
穷人耐艰苦,富人耐侈豪。
一个“耐”意味深长,
就像阴邪险恶的人情,
坎坷难行的世道。
如果不能用一个“耐”字撑过去,
无不掉入荆棘遍布的深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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