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诗曰:
下邳城,草木愁,秋风又吹叶黄透。
当年张飞站城头,吕布缢毙白门楼。
前朝事,成千古,几见悲鸟泣朽木。
磨牙吮血日本人,霜打房瓦景更旧。
话说魏振亚、纪从海二人,若闲庭信步向古邳走去,到了拂晓还听到枪声,一直闹到中午,敌人把区乡队都集中起来,在赵楼,胡塘,周滩子,钦洼等村都闹个鸡飞狗跳,翻个底朝天,特别是赵楼村,真是刨地三尺在找地窑子,把所谓可疑的人逮去一大串子。
尽管如此折腾,哪里有任何收获,还得打肿脸充胖子,找个下脚台,也好向主子有个说辞。于是他们就大造舆论说:“魏掁亚带一百余人在此打的,还都是能打善战的老八路……”
老百姓也三三两两传开了,一犬吠影百犬吠声,话经百人口,掺糠使水,那就更离奇了,直说得神乎其神起来。
“魏振亚带大部队打回来了, 光是机关枪就有好几十挺……”
“还有一个骑兵连呐……..”
“魏书记可威风啦,骑着一匹大白马,脖子上还挂着望远镜,光警卫人员就有一个班…….”
到处是沸沸扬扬,说得天花乱坠,添枝加叶,活生活现的。那天正逢古邳大桥庙会。十里八乡的百姓从四面八方涌来。魏振亚若无其事的站在桥头。
纪从海走来道:“谣传就更厉害了。”
魏振亚道:“敌人为我们大造舆论,这是难得的好事,人民扬眉吐气,敌人胆丧心寒。便高声诵道;
“今宵月,
直把天涯都照彻。又在下邳报战捷,
满腔仇恨向敌泄,百姓拍手笑传说。”
这里还有一个倒插笔,故事还要再从重新叙起。
一九四六年十二月中旬,继连水战役后,我主力兵团在宿北组织一次战役,歼灭敌人二万四千余人,击毙敌中将戴志奇,胜利的喜讯传来,极大地鼓舞了我们的斗志。当时淮北地委以绕子建司令员,兼地委书记赵汇川、王学武、李任之、王峰午、陈元良、张灿明等组建的淮北地委(七地委)周宇明为书记,钱佐、夏际霞、吴献贤为副书记。闫宁波,闫长寿、吴学书,还有魏振亚为委员,并兼任雎七区书记,继续任邳雎铜武工大队政委。
一九四七年旧历正月初八日夜,这是西工委分手时定的时间,地点和联络信号,召开我们西工委的碰头会,也是雎七区委碰头会。
会议地点定在占城西北小金庄东边山凹里,前来参加会议的同志三三两两,很不尽人意。
魏振亚问纪从海道:“点点名,看看哪些同志缺习了。”
纪从海道:“这次到会有邳四区吴登岸、吴学喜。陈宜鼎、薛彦生均缺席。雎七区有苏光亚、佟冠英三人岀席,铜八区王习之缺席,也未派其它人参加。”
月亮快要落了, 偌大的天空,星星只有这里那里,不多几颗,却是点点团团,林林总总。浮云片片,飘来游去,白霜落下,那几棵光头秃脑的小树欲如弯腰驮背的老人,有几分龙钟和苍凉。在这荒芜野外,寒意逼人,开会的人实难坐住。
魏振亚主持了这第一次碰头会
会上吴登岸介绍敌情和他这个组的近况,他道:“我们这个组没有太大的行动,我见到石桥顽乡长吴宗舟,向他发出了警告,吴的表现有些好转,对我军属户大为放宽。我们白天住地瓜窑里只有夜里才出来活动,陈宜鼎、薛彦生失去联系,最让我痛心的是陈厚宜、徐友德自首了。”
纪从海也介绍了:“邳三、邳五区的情况也不好…..”
最后魏振亚作了总节:“邳三区闫宁波带的人于腊月二十八日上午在岠山顶被敌发现,大部被俘,闫宁波不知去向。邳五区宋其贞同志被敌发现,壮烈牺牲,闫长春同志不知去向。汪精灵被敌人骗去自首,其它无损失。纪从海依靠基本群众搞地窑子的经验,还能抓住战机对敌人进行打击。”
苏光亚介绍了:“我暂时还可以蹲下去,但住地也有一定的困难,并与王习之联糸不上等情况……”
魏振亚在会上决定:“一:继续隐蔽下去,先立住脚,依靠基本群众,坚持就是胜利。
二:想办法与运东钱佐、工委周宇明取得联系,吴登岸负责和运东联系。由我负责与洪泽工委联系。
三;苏光亚设法与王习之联系,吴登岸继续设法找到陈宜鼎、薛彦生。
四:笫二次会议时间定在正月二十三日夜月亮未岀的时侯,地址在白马河东占城北五里的王楼西南角大松林内,联络信号同前,希望有关人员尽量参加,不得无故缺席或迟到。”
天气太冷,冻得他们搓手跺脚便匆匆地握手散会,各自而去。
从此;
魏振亚与他的战友们就像翻江倒海的蛟龙,直搅得邳雎铜地区的敌人无一日安宁,飞将军的威名大振,白在邳县途中袭击了敌人的车队,用地雷炸了两辆军车。
晚在铜山杀掉敌人数名哨兵。
半夜三更打雎宁,在雎城还活捉顽县长朱伯洪,押至占城的毛山下枪决了,为壮烈牺牲的薛振洪同志报了仇,实现了他的诺言。
这支英雄的革命队伍,真是抓不着看不见,今日集结三五百人打县城,明夜就単枪打死敌区乡保甲长。这么一来,魏振亚就成为敌人致命的心病。
大街小巷,敌人到处张帖悬赏告示。
乡村集镇,敌人四处张帖通辑令。
这一日,魏振亚与纪从海一身庄稼人的打扮来到墙下,纪从海读道:“凡是能抓住共匪头目魏振亚者,赏银元三千块。”
魏振亚自言自语道:“二十天前是一千块大洋,十天前是两千块大洋,昨天又提了价,那要是一年之后?买我魏振亚的人头不算便意.”
纪从海道:“到后来几乎成了,一两骨头一两金,一两肉来一两银。”
魏振亚道:“顽县长芦勤经,顽区长刘友益下了血本了。”
纪从海又继续读下去:“凡抓住共匪骨干分子佟冠英、吴登岸,王习之,闫宁波等人赏大洋一千。”
魏振亚道:“稍为便意一些。”
纪从海又读下去:“凡抓住苏光亚、张克英,曹克勇,纪从海者,赏大洋五百块,才五百块?他娘的芦五,刘友益真是个奸商,我老纪就这么便意?再是物美价廉也不是个正价,这不成了强买强卖.欺行霸市吗?爷我不卖。”
纪从海勃然大怒将敌人这张告示揭下来撕得粉碎……
再说顽区公所正召集一些国民党县区镇特别会议,坐在首要位置上面色灰黄,斗鸡眉,三角眼,兔耳鹰腮的男人,不足五十岁的男人,虽然身体消瘦;精神很沉静,或者是颓唐无可奈何的表情。
此人便是国民党邳县县长芦勤经。
芦勤经向例席会议者大发雷霆:“一个魏振亚你们就无可奈何,搞得邳雎铜三县天翻地覆,鸡犬不宁。人不过百,枪不过数十条,就搅得尔等坐卧不安。今天我们也采用他们共产党的战略战朮,以眼还眼,以牙还牙,邳雎铜三县联防联治。上锋有令,三个月内全歼魏振亚党羽。”
顽区长刘友益站了起来侃侃道:“芦县长,在下不才,略施雕虫小技,便可捉拿魏振亚归案,最少可以要魏振亚向我们投降。”
坐在一旁的土山镇长曹俊昌嗤之以鼻,一声冷笑道:“刘区长,你是在白天说梦话,还是头脑里有了病?”
刘友益愀然作色道:“曹镇长,你言下何意?”
曹俊昌道:“刘区长,这几个月来,你调动了古邳,占城,八义集和土山,瑶湾的全部力量,左一次清乡,右一次围剿,可以说是机关用尽,你见到魏振亚的影子吗?还不是劳民伤财,失败的一次比一次惨。”
刘友益一声冷笑道:“曹镇长,我知道你是魏振亚的亲表叔,亲顾,亲顾,岂能不顾?”
曹俊昌也动色道:“刘大区长,你我也是近亲,我可是你的妹夫,打断骨头连着筋,你的弦外之音?”
刘友益道:“我有什么弦外之音?”
曹俊昌道:“我是他魏振亚的亲表叔,我的弟弟曹颖昌不也是他魏振亚的亲表叔,还不是也命丧他手,说白了我与他魏振亚有杀弟之仇,而不共戴天。”
芦勤经拍案而怒道:“好了,好了,我等与魏振亚,与共产党乃同仇敌忾,眼下公事冗沉,陈年的旧事不许再提。只商讨如何去捕拿魏振亚,谁成功了就是党国的大功臣,晋职三级。”
敌人是可笑的,愚蠢的,更是徒劳的,結果便在魏振亚的亲人身上打起了毒主意。首当出马的便是土山顽区长刘友益,还有曹俊昌,砍不死魏怀新也当起了急先锋。
这一日,顽区长刘友益奉令率兵包围了魏振亚的家乡魏台子。兵至村头早有伪保长魏怀新绰号瞎驴、砍不死,魏怀新带着几名保丁前来迎接。
刘友益道:“魏保长,我知道你是魏振亚的近门子,堂叔,为了党国的事业,能够大义灭亲,可钦可佩。”
魏怀新道:“他们却骂我是个反动透顶,冥顽不化的家伙。”
刘友益道:“骂得好,骂得好,足以说明了你对党国的赤胆忠心。好好的干,这就是你升官发财的好时机,时不可失,机不再来。”
魏怀新受宠若惊连声道:“谢谢区长的赏识,也谢谢区长的抬举。”
刘友益道:“你前头带路,今天我要捕抓魏振亚的母亲。”
魏怀新表现地甚是积极,毫不推辞:“是。”
魏怀新小人乍富,挺腰凹肚,跑前走后,带着刘友益与一帮狐卒狗丁为虎作伥,扑到魏振亚的家门前。
魏怀新对敌人道:“魏振亚的父亲与其大哥魏振英的全家,他的家属随共军撤退了,其三弟魏振领也离家参加匪军而去,因此,家中只留下他九十多岁的老祖母,还有他的母亲,和他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妹妹。”
一个敌头目问:“魏振亚的家中就没有其他人啦?”
魏怀新道:“穷得叮当响,也许连只老鼠也养不胖,放心吧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这个头目叫杨六业
杨六业一挥手高声吼道:“弟兄们,扑进去,给我拿人。”
魏怀新带着杨六业及一众恶兵,如狼似虎向魏振亚的家扑去。
魏怀新带着一帮恶丁冲进魏振亚的家来,其祖母正坐在门内晒太阳,老人见魏怀新带人向屋内扑来,便拿过竹仗拦住门不给放行。
魏怀新初是无可奈何道:“婶娘,这是公事,你阻拦不得。”
魏振亚的祖母指着魏怀新的鼻子怒骂道:“你这个不入五伦,猪狗不如的东西,魏家不该有你这个孽种。”
魏怀新却恬不知耻地强迫老人道:“只要你能交出你的孙子魏振亚,我们就不进去了。”
老人又骂魏怀新:“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你,你气死我了……”
当时魏振亚的祖母被活活地气怒交加倒地而死,魏母荐廷贞从屋里扑出来, 哭倒在老人的身上,大放悲声:“娘,娘哇……”
杨六业一声吼道:“给我拿下。”
几名恶丁扑向荐廷贞将其綑绑个结结实实,魏母洒泪如雨哭骂魏怀新:“魏坏心,我娘惨死你手,大冤难埋哇……”
魏怀新一声冷笑道:“能有那一天吗?哈,哈,哈……”
就这样毫无人性的杨六业,魏怀新还把魏母荐廷贞五花大绑押往伪区公所。在区公所里刘友益严厉地威胁着魏母:“你听着,限期三日,不把你儿子找回来你就休想活。”
贤惠善良的魏母荐廷贞却义正词严地回答道:“区长,你们都是有能耐的人,有权,有兵,又有枪,还有本事,你们都找不到他魏振亚,叫我这个老婆子哪儿去找呢?他们也都是做大事的人,都有腿的,终日不在家,脚底无线,天下飘流,风里来雨里去,现在到什么地方去了,我怎能知道呢。反正我已经落到你们手里,杀刮由你们办吧。”
老人被囚禁区公所七天七夜,也受了不少的折磨,每次都是顽区长亲自审问,老人毫无惧色,当仁不让。后来刘友益见问不出话来,软硬兼施,皆不见效,直急得他束手无策。
魏母荐廷贞表示:“儿子干儿子的大事,非是作奸行盗,人各有志,各保其主,我又怕什么?我虽不是孟曹之良母,也自知我儿子上对蒼天无欺,下对百姓无怨,况且,咱家已是四壁如野,要财无财,要钱无钱,只有几条性命。”
望山山下,这是一个风轻月高的夜。魏振亚和纪从海行走在田间小径上。
纪从海问:“营救老人,请魏老巨(魏聚卿望山乡长,进歩人士)帮忙,能搬得动吗?”
魏振亚道:“魏老巨名魏聚卿乃一方明流,任guomin党望山乡长,其子系guomin党军队高级将领,此人颇有土地,本质不坏,博有学问,甚是信仰三min主义,对四乡百姓多有慈善,从不苛剋,对gongchan党也善有理解。多次掩护过我党工作人员,为我党做过一些工作。”
纪从海道:“自然如此,我们就登门相请。”
于是二人走上小望山.
魏老巨前去作保,魏母才幸免一刼。
魏母回到家,扑在老婆母的遗体前,直哭得死去活来,无钱殡葬。
荐廷贞和小女大放悲声;
“娘哇,娘哇…….”
“奶奶……奶奶呀…….”
魏怀新这个伪保长,还不罢休,又来摧粮摧款,穷凶极恶,手段致极,砍伐其树木,卖其柴草,险些再逼死魏振亚的母亲。
魏母荐廷贞愤怒至极与其怒吵道:“你这个砍不死瞎驴不长人眼,我们家里是这种情况,亲邻都同情帮忙,你一点也不讲理,少你什么钱?都是苛捐杂税。就算少你的,我欠你的,我死了,我的孩子们来家也会还你的,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是你的侄子,不还你的钱,就还你的命。”
魏怀新咬牙切齿地说:“侄子?我没有这样的侄子,他们是gongchan党,我与他们不共戴天,势不两立……”
魏母说:“自然如此,我们就是仇家了。是的仇人见仇人,眼中起红云,有你无我,有我无你。有你这个大恶人,我家就没有一天安宁。”
魏怀新一声冷笑道:“要想安也容昜,要你儿子回来投降政府,幸许还能弄个一官半职的。”
荐廷贞怒发冲冠,斥道:“呸,要我亚儿投降你们,妄想!”
魏锡尧只好鼎力相助,不仅要本姓人帮助还请来了朱子会、朱子登、胡居文、胡正贤、胡正才、高之前等人前来筹备老人的丧事。有钱的出钱,有粮的出粮,有力的出力。先备款为老人去土山买了口花棺,把老人收殓。丈夫及儿女不在棺前,只有荐廷贞和小女魏振荣主持治丧。
出丧的那一天却下着雨。
雨,像银灰色黏湿的蛛丝,织成一片轻柔的网,网住了整个无光的世界。天是暗沉沉的,地里湿漉漉的,雨静悄悄地下着,只有一点细细的淅沥沥的声音。
这雨正于荐廷贞和女儿小振荣那痛心无声的哭泣相协调;
荐廷贞哭婆婆可是动真格的,人常说不到伤心处,不伤心不掉泪。是她充当了唯一能在棺前的孝子贤孙,小女又小,此时此刻的母女二人是多么凄凉与悲哀。她代夫双手捧着哀杖(吊丧棍)一步一把泪,将老人领丧入土。
在魏怀新的客厅里坐着一位老人,他很有品貌,长袍礼帽很是端重,年在花甲。
他便是魏聚卿 。
魏聚卿言语很严厉,道:“怀新,老叔我不願说你。”
魏怀新吱唔道:“老聚叔,我没有做过线的事哇。”
魏聚卿道:“振亚他的奶奶,我那老嫂嫂,乃贤良之人,她的死令人痛心,也令振亚他寒心呐。”
魏怀新:“他寒心?”
魏聚卿愤然道:“魏怀新你如此惨无人道,令一方百姓愤恨,也遭到不只是魏姓人的唾骂。”
魏怀新:“骂谁?”
魏聚卿声色俱厉地:“骂谁?骂你魏怀新,你如此痴意妄行,过分了,过分了,自古是人有一死一生,潮有一涨一落,时局也有一偾一起,万事不可只看眼前。你巳欠下了振亚家一条人命,必遭报应,就是振亚不杀你,他们的共产党已成气侯,也决不会放过你,你欠下共产党的人命债已经不少了,自古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某村一家民房里,魏振亚正在召开小组会议, 佟冠英, 苏光亚,徐尚云也出席了会议。
纪从海道:“除掉坏蛋,巩固堡垒村,为了打开局面,势在必行。”
魏振亚道:“躲避和逃跑不是个办法,我们必须和敌人展开了针锋相对的争夺战。”
佟冠英道:“你们首先在魏台村、胡海子、胡井涯、魏破楼扎下脚来。这里除了少部分顽保,甲长是地主外,多是穷苦的贫下中农,皆是拥护我党、我军的基本群众,很快的九个甲长被掌握了七个。如果这五个潜伏小组都能存在,局面肯定还要好。”
纪从海道:“出于反革命的本性的砍不死魏怀新仍是变本加利地对我党的家属进行迫害,并扬言,他于共产党誓不两立,一定抓住魏振亚,纪从海。还有,他对一方百姓百般敲诈勒索,犯下无数的罪恶,善恶都有报,魏振亚,纪从海,曹克勇下定决心,近期必须打掉这条恶狗。”
魏振亚愤然道:“他连一位九十高龄的老人也不放过,此人可杀不可留。”
他随手挥笔写下:
恶狗必须收,何能留它伤无辜,
扬起正义斩犬剑,抽,抽,
抽宝剑斩杀狗头。壮志何时酬?
留得明月照千秋,打破人间不公平,
爭,爭,争得天下永安宁。
时隔不久。
在占城王楼村西南松树林里,魏振亚主持了潜伏以来在占城西北小金庄处一个山凹里举行的第一次碰头会,第二次碰头会定在正月二十三日夜月亮未出的时侯,地址在白马河东王楼西南角松林里。(现在的邳州市占城镇王楼村)
开会的人员陆续走进松林里。魏振亚仍然主持会议
纪从海向魏振亚报吿:“苏光亚、佟冠英按时出席,吴登岸未能出席,派曹克勇出席,王习之仍未能联系上。”
曹克勇带来吴登岸给魏振亚的信,信的内容是;我走了,从某处过河,如顺利,以后你们也可以从这条线出去…..
曹克勇说:“吴登岸巳走了,陈宜鼎,薛彦生不知去向,我也准备好了,我父亲给我买了几匹白大布,路条也准备好了,就等参加这次会议,不然早走了。”
魏振亚问曹克勇:“为什么要走?”
曹克勇说:“他们都走了,我无处住,这几天是住岳父家,也很困难,不好蹲下去。”
苏光亚也觉得住地困难,与王习之失去联系,向西开展困难重重,甚至于完全不可能,这几天是在佟冠英村住的。”
魏振亚非常痛心,从这次碰头会上看到,一些同志信心不足,吴登岸一走,他们的心情很不稳定,这种情况对工委工作十分不利,三个区失去联系。
魏振亚十分生气,但是他还是圧抑下心中的愤恨,自我安慰道:“不受触者,怒不顾人;不受抑者,忿不顾身。一毫之挫,若挞于市;发上冲冠,岂非壮士。”
身为西工委书记的魏振亚心情非常沉重,当即指出:“潜伏,顾名思义,就是在敌人控制区内潜藏下来,困难是必然的,是客观的,更是危险的。要革命就会有牺牲,党交给我们的任务是艰巨的,也是考验每个同志的革命觉悟和态度立场的关键时刻。我提醒大家,潜伏工作还要进行,只有坚持、坚持、再坚持才能夺取革命的最后胜利。”
魏振亚又耐心地做了苏光亚,曹克勇的思想工作。决定把苏光亚,曹克勇都带到他的住处.
当天夜里,魏振亚就把苏光亚、曹克勇带回了魏台村,随后就将苏光亚、曹克勇带到朱子登的家,朱子登一家人热情接待。
魏振亚道:“子登哥,多多麻烦你和大嫂。”
朱妻推心置腹地说:“二兄弟,一家人别说两家活。”
朱子登道:“别的都不要说了,就盼着共产党早日成功。”
曹克勇道:“我们共产党成功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忘记支持我们的人民群众。”
这天,纪从海来到堡垒户胡居文家,向魏振亚汇报工作。
纪从海道:“有关对雎七区奇河乡(现睢宁县古邳镇关庄村)乡长陈彩芹的争取工作失利。陈彩芹在抗日期间曾任我们乡长,认为可以爭取,目前,从形式上看,革命形势属于低潮时期,许多人对我们共产党革命的成功都产生了怀疑,向陈彩芹这个如墙头上的草,东风来西边歪,西风来东面倒的人物很难爭取。”
魏振亚道:“无论是君子还是小人,还要当以诚相待,只要知道他是小人,与他交往浅一点就行了。自然已经有了察觉,就应对他有所提防,该放弃的一定放弃,防止有变,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纪从海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已经放弃与他的来往。”
魏振亚语重心长地说:“这是非常时期,务必小心谨慎。”
纪从海道:“我记住了。”
正在谈话期间,胡居文的妹夫来串门子,他看到了魏振亚正与纪从海谈话,停留了片刻与胡居文说了些闲话便走了,这且不说,纪从海汇报后也就匆匆而去。由于长期潜伏工作的艰难,又是饱受风雨寒霜,饮食也是饥多饱少,魏振亚近日来甚为不适,便进入胡居文为他精心挖下的地窑内休息去了。
胡居文的妹丈从胡居文的家里走出来就被砍不死魏怀新给盯上了,他带着两个保丁尾随而来。
胡居文的妹丈来到村头。
魏怀新一声喝道:“给我站住。”
胡的妹丈道:“保长,有事吗?”
魏怀新一声冷笑道:“给我捆起来!”
两名保丁不由分说将他给捆了起来。
正是:
运河水急三千浪,岠山霜加四尺雪。
十面埋伏杀声紧,壮志毅然坚如铁。
二
诗曰;
诸葛大名垂宇宙,今朝英雄才更高。
能得民心得天下,万民扶助胜劵操。
江河无水难行舟,不获民心枉徒劳。
八百万兵成枯朽,蒋失仁德怎胜毛。
话说魏怀新和两名保丁将胡的妹丈推推搡搡押至保公所,魏怀新怒形于色一声吩咐:“给我吊起来!”
胡的妹丈叫苦连天道:“保长,保长,我没做什么?何故打我,我冤枉呐。”
魏怀新问:“你在胡居文家看到谁了?”
这个庄嫁汉子又没见过多少事面,还是一个胆小怕事一个粗人,哪能经得住砍不死的一番拷问,便实打实地说了。
魏怀新问:“你看到有几个人?”
那汉子答:“两个,一个是魏振亚,那一个我不认识。”
魏怀新又问:“那个人什么个长相?”
那汉子答:“也是一个大个子,还是个疤眼子。”
魏怀新一声冷笑道:“是纪从海,纪疤眼子,都是共产党的重要人物,你先委屈几时,待我去区公所调兵遣将抓到那两个共匪大头目再回来放你。”
魏怀新令一名保丁用心看守胡居文的妹丈,另一名保丁去胡居文家的四周不露声色地盯着,然后便大步流星地向区公所跑去。
晴空万里,太阳火辣辣的,四近树枝上的知了一个劲聒噪着。偶尔可以望见一柱蓝色炊烟从村子里升了起来。
一条尘土升扬的土路上,匆匆忙忙地走来一个汉子,只见他汗流满面,不时地用袖子擦拭着,斜挎在肩上的盒子枪套是黄牛皮做的,不停地甩打着他的屁股,他便是砍不死魏怀新。他心里很高兴,沾沾自喜,好像刚刚摔倒捡了一块狗头金,心里美滋滋的。
魏怀新的心里高兴地不得了,悠悠然,美滋滋,我这回抓住了魏振亚,还有纪从海,他两个都是重金悬赏捉拿的共产党大头目,这回我就稳稳当当地升了官发了财,还消除了后顾之忧,妙哉,美哉。牛屎糞也有发热的时候,我魏怀新将来成为党国的大功臣,在魏台村,在占城,在岠山下,一声呐喊,准能天摇地动,那时侯我是爷,是魏爷,大大的爷……
魏怀新他一口气跑到街头,从头发稍到脚后跟都淌着汗水,如同水浇一般,又好像一头栽进河里的野兔子, 热得他的那张本来就不白的脸,红的发紫。他渴得肚子里直冒火,抬头看见井边有个老汉正在打水,孬小子迫不及待地跑去,连句人话也不说,抱起水罐子,来个老驴喝水大憋气,一气喝下半罐子,抹抹嘴,自言自语道:“好凉快,好凉快哇…….”
那老汉没好气地问:“还喝吧?”
瞎驴砍不死白了那老汉一眼道:“井里的水又不要钱买,老小气鬼。”
那老汉道:“我才不小气呢,再喝我还给你提, 放心吧,你这辈子也喝不干这井里的水。”
砍不死哼了一声又匆匆而去,那老汉倒掉罐子里的残剩的水,望着远去的砍不死,啧啧骂道:“看他这副熊相,瞧他个德性,不是爹死就是娘亡,忙得找他舅报丧去了,什么个砍不死,恶作多了,刀砍不死你,雷准能劈死你。”
魏怀新喝了一肚子凉水,圧下了心火,又奔跑如飞来到区公所被门卫拦住。
门卫斥道:“站住,做什么的?”
魏怀新道:“你们不认识我?我是保長,要见区长。”
门卫道:“认识,认识,砍不死的魏大爷,区长不在。”
魏怀新一听区长不在顿时着急起来,便问:“区长去哪里了?”
那门卫道:“我是一个小看门的,区长去哪里我可管不了。”
魏怀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区公所大门前抓耳挠腮,便央求道:“小老弟,你告诉我区长去哪里了,我有重要情报。”
魏怀新忙从兜里掏出一块银元塞到那门卫的手里,道:“小意思,买包烟抽。”
那门卫接过这块元,左右看了看,又吹了一口气,送到耳旁听了听,这才喜上眉睫,钱就是个好东西,谁个见钱眼不开,有钱能买鬼推磨,这句话一点也不假。那门卫低声道:“过来,过来。”
砍不死果真探过头去,和那门卫咬起了耳朵…….
砍不死听后笑了笑道:“原来区长也好这一口。”
那门卫不以为然地说:“你我都是人,都有七情六欲,这一口神仙也难免,吕洞宾也还去戏牡丹。”
再说纪从海和魏振亚分手后返回原来住地,途行荒郊中,天气很热,纪从海抬头看见前面不远有个瓜棚子,何不去买个瓜吃,一来解解渴,二来消消热。他想到这里便向瓜田走去。那里绿油油一片,瓜结满地,一个五旬开外的老头守坐在瓜棚下,在不紧不慢地吸着老旱烟。
纪从海走到近前,和和气气地:“大爷,瓜长得不坏,您老看瓜的。”
老人的脸,被太阳晒得成了酱红色。眉棱,颧骨,下巴,整个脸的轮廓分明,而且得坚硬。老人的身板也很结实,特别他那一双长满老蚕的大手,完全能体现岀一个劳动人民的本色。他慌忙站起来,是那么热情和亲切,迎上前来,道:“是纪队长,大侄子,我想你们哇,魏书记,振亚呢?我家你那大娘三天两头烧香、磕头,祷告。”
纪从海问:“大娘信神?”
老汉笑呵呵地说:“你大娘这辈不信神,也不信鬼,就是最信的是你们共产党。在求菩萨保佑共产党,保佑你和魏书记平安无事。”
纪从海连声道:“谢谢大爷,谢谢大娘。”
老汉推心直腹,感慨地说:“要说謝,我们老百姓得谢谢共产党,谢谢魏书记,谢谢你纪大队长。”
纪从海道:“大爷,要谢得还是您们,您们才是我们八路军、新四军、武工队的爹娘呢,衣食父母,我们离开您们连一天也难能生存。”
老汉道:“我这块瓜地要不是你和魏书记,早就保不住了。”
纪从海笑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纪从海不禁回忆起一段往事来。
这还是今年的春天。
四处散发着芳香的气息,带来了春天的温暖,大地回春,草木迎欣,人们也迎来了春耕春种的好时节。
魏振亚和纪从海,曹克勇,苏光亚, 魏振东一行路过此地,忽听得一片吵打声,悲哭声传来, 他们止住了脚步,举目看去,原来那里有一伙人,有男有女,还有几条牛,有犁有耙。”
魏振亚道:“纪队长,你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纪从海(时任邳睢铜武工队分队长):“是。”
纪从海向那里走去,一个身穿长袍,头戴礼帽的有钱人,他五十上下岁,从他那脸孔,眼光,声音,每个动作,他的全身,都表现岀骄狂的大胆,和见所未见的过度的傲慢;他那张奸白脸,三角眉,恶狼野狗般的眼睛,玻璃似的眼珠子,象酒醉似的旋转又斜视着,他仰起他那眼镜蛇般扁平脑袋,鼓起两颊,喘着鼻息,震动了他的全身,就是一条能吃人的恶狗,他咆哮道:“爷的地就是没有边,我说到哪里就到哪里,来人给我耕。”
一条大汉高声道:“是,只要有大爷的吩咐,我就能南耕到老黄河,北耕到运河滩,东耕到黄墩湖,西耕到徐州城下,也许不抬犁一气耕过东京汴梁到八水长安。”
那汉子扬扬得意地一手炸起了长鞭,吆动三条强健的牛,一手扶起犁把,喝起了号子,耕起地来。
一双白发芲芲的老夫妻哭着扑向耕牛的前边,那老汉人怒声高吼:“狗保长,你欺人太甚,我与你拼了。”
老妇人高声哭道:“天老爷,俺穷人没法子活了,共产党您们快打过来吧,救救俺穷人哇。”
“大娘,我们来了。”
纪从海冲过去夺过那汉子的犁把…….
魏振亚,苏光亚,曹克勇等人也冲了过来,将这个为非作歹的保长团团围住。
魏振亚怒道:“你这个顽保长,必须归还这大爷的土地。”
顽保长:“你是?”
魏振亚声色俱厉地说:“我是魏振亚,我们是八路军武工队。”
那保长直吓得面黄如土,跪地求饶:“飞将军魏大老爷,八路老爷,饶了我吧,再也不敢欺负穷人了……”
纪从海想起了百见不鲜,时常都见惯的往事,这才道:“原来是老張大爷。”
老汉道:“我去摘瓜去,晌午俺爷俩再喝一壶,托共产党的福,托魏书记和纪队长的福,为我保住了这二亩地。”
纪从海道:“我们共产党就是为了天大的穷人,不受剝削,不受圧迫,才闹革命的。”
那天中午,纪从海他们就在老汉的瓜棚里与老汉喝起酒来,一直喝到黄昏,临走时纪从海给老人留下一块大洋道:“张大爷,谢谢您老的盛情款待。”
老人说:“纪队长这钱我说什么也不收。”
纪从海说:“大爷,您要是真的对我好,不要我犯错误,这钱就一定收下,因为我们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老人无奈只好将钱收下,感慨地说:“共产党仁义哇,有道得天下,无道丢江山……”
老人噙着感动的泪水与纪从海挥手相别。
我们的纪从海同志,他又在古邳宋花园郭炉一带搞了一晚上的活动,又匆勿而去杲塘子办事去了,然后又在凌晨赶到古邳北半山办一些相关的事宜,的确,在革命的道路上从来就没有落足休息到站的说法,魏振亚,纪从海他们这些共产党人每时每刻都在为着党和人民的事业在忙于奔命,忘我的工作战斗着。
再说魏怀新在这家的大门心急火燎地苦等着,终于等来了刘友益,那个勤务兵走在前头,刘友益边走还边扣着衣扣,最后才走出一个油头粉面的女人,她的外衣还敞开着,露出红色的内兜兜。她娇嘀嘀地说:“刘区长,别忘了这个门,忙完了你的公事,再来做你的私事。”
刘友益裂嘴笑道:“忘不了,忘不了,我这千娇百美的小桃红……”
这个小破鞋望着流连忘返的刘友益走远了,这才关上大门。
敌人出动了。
天空一碧如洗,没有一丝云朵,路旁的树稍一动也不动,没有一丝风,那轮娇阳当空,发辉着它那无穷的威力,人间一团火热。刘友益骑着马,可热坏了马后这群恶丁,个个挥汗如雨。砍不死魏怀新也一路小跑夹杂在队伍中,热得他上气不接下气,汗湿了衣服,活像一条落水的狗。
队伍中不时地发出咒骂:“砍不死,砍不死,你爹做了八辈的坏事,才留下你这条坏种。”
“魏大牙不打你八枪,算他仁慈了。”
“魏怀新,魏坏心,名子起对了,都说你坏,你真坏,老子热不死非找你算帳不可…….”
魏怀新却恬不知耻地说:“众位兄弟,抓住了魏振亚和纪从海,你们领到了赏钱,别忘了请我喝酒。”
一个匪丁道:“就等着吧,一人一泡尿,淹死你个王八蛋。”
又一个匪丁道:“哪里还有尿,都变成汗淌出来了。”
还有一个匪丁道:“坏心,坏心你的命太苦了,连喝尿的福气也沒有。”
一个匪丁道:“心太坏,缺德亊干多了,还不知怎么死呢……”
敌人来到了胡海子村 ,刘友益立即点兵一百多人前去胡居文的住村包围起来,魏怀新也掏出了盒子枪跑在最前头,充当起急先锋,一溜烟地跑在前面叫嚣着:“前面就是胡居文的家…..”
砍不死狐假虎威,挺着黄牛肚子,昂着禿头(刚刚剃过的光头)扬着那张叫驴脸,带兵首先扑到胡居文的大门口,别看他长着一张驴脸,却没有叫驴的嗓门,说起话来又沙哑又难听,人都说他是公鸭嗓子。这时他扯着公鸭嗓子叫嚷道:“这就是胡居文的家。”
刘友益跳下马来,命令道:“张二楞子领一个班给我堵住房后,李三蒲种领一个班给我堵住胡的家西,韩四憨子领一个班堵住胡的家东,尤五傻熊领一伙人架上机关枪给我封住大门,杨六业子(苏北人对鲁莽人的貶称)点上精兵强将,由魏怀新保长带阵,给我冲进家去,活捉魏振亚和纪从海,谁捉住谁有赏,官升三级,大洋一千块。”
众匪头目齐声道:“是。”
魏怀新并不是不知死的大傻熊,他心中寻思着.当年土山街那些小爷们使得是水果刀,魏振亚手中的枪,打出来的子弹那是百发百中,就是金刚罗汉也能要他的命,这不是闹着玩的,是玩命的,他想到这里也就愄縮起来了。
身后的杨六业道:“你是砍不死的,怎么不冲了?”
魏怀新嘟嚕道:“你才是砍不死哩,子弹比刀厉害得多了。”
杨六业哼了声道:“原来你也是娘生的肉身子,不是铁造的,你他娘的也怕死。”
砍不死道:“说不怕死,那是说的空话,你不怕死为什么也不敢贸然入院?”
杨六业道:“魏振亚,飞将军威震八方,连当年小鬼子也闻风丧胆,还有那个纪从海,他们都是百步穿楊的神枪手,死在他们的枪下不计其数,还不知有多少gongchan党藏在屋内呢?”
砍不死道:“让我说还是小心为好,顾命为妙。”
于是他们只得虚张声势地厉声吼道:“胡居文快出来,交出魏振亚和纪从海…….”
胡居文的家内.
外边的鬼喊狼叫惊动了胡居文,他们也竟大意了,外面没有设岗哨,在毫无戒备之下敌人竟把他的家包围个里三层,外三层,真乃是风雨不透,扎翹难逃。
胡居文暗暗叫苦:“完了,完了……”
胡居文这下子可吓掉了魂,全身的血液好像都涌到了脸上,浑身燥热,手足无措,心慌意乱,六神无主,连站起来的气力也快没有了,他害怕极了。
“出来,快出来……”魏怀新在呐喊着。
“再不出来,我们就扔手榴弹了…….” 杨六业子也在嚷叫着。
刘友益带兵包围了胡居文的家,魏怀新与杨六业他们狐假虎威地在大门前叫嚣了甚时,不见院内有任何动静,这才壮着胆子带兵扑进来,将胡居文居家老幼押出院来。刘友益这帮二楞三蒲四憨熊,傻子尤五还有六业种(这是当地老百姓谩骂刘友益手下这五条恶棍,给起得诨号)一窝风地冲进屋去,屋里屋外,连墙角旯旮处也搜上一遍,结果是一无所获,再把整亇小村庄也翻个底朝上,这下子可恼了刘友益,当众将魏怀新骂个狗血喷头,驴脸本来就长,这会挨了骂,那张驴脸更长了。刘友益扫兴地收了兵,魏怀新更没有丝毫的面子,把一张黑驴脸羞成了红红的猴屁股,也不知溜到哪里喝闷酒去了。
胡居文也好纳闷,他打开地窑门, 其妻点上灯火,见魏振亚还在呼呼大睡,胡居文叫了好几声,他才醒来,却高声朗诵起毛主席的《西江月。井岗山》
“山下旌旗在望,山头鼓角相闻。
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
早已森严壁垒,更加众志成城,
黄洋界上炮声隆,报道敌军宵遁。”
胡居文道:“振亚,振亚,我的二兄弟,难道说你们gongchan党人的胆子比天大吗?我和你嫂子头魂都吓掉了。”
魏振亚爮出地窑子,怡然自若地诵道:
“蒋匪清剿森严严,横行庄村乱搜翻。
闯入民舍似强盗,惟我竟卧泰安然。”
魏振亚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道:“有人民群众作为后盾,狗敌人,你们能奈我何?”
胡居文夫妻也哈哈大笑起来…….
笫三天夜里
魏振亚在胡正贤的家里同苏光亚曹克勇正召开党小组会议。
曹克勇说:“砍不死魏怀新是个反对gongchan党的死硬家伙,他时刻在监视着我们,充当刘友益的耳目,屡屡向其吿发我们,成为我们的要害,必须除掉他。”
苏光亚赞同曹克勇的意见,他说:“他就是我们工作上的拦路虎,不除掉他其害无穷。”
魏振亚道:“他是一个典型的反革命,他不仅对我们家如此,对其它我军工烈属则更甚,民愤极大,凡是知道奔我来的人,他一个也都不放过,两次去刘友益那搬兵其目的何其毒也,务必除之为快。可是我有所考虑,打掉他还不是时机,且暴露了我们自已,现实我们的立足点还不稳定,暂时还是不办为宜。”
魏振亚这么一说,苏光亚、曹克勇二人也同意他的意见:“暂时不打掉这个砍不死,待时机成熟,再做行动。”
魏振亚道:“目前的形势对搞敌后武装斗争甚是不利,尤其是我们党的内部已出现了大问题,失踪的失踪,自首的自首,投降的投降,逃跑的逃跑,失散的关散,如王习之,吴登岸等领导人也都杳无踪影,给我们出了一道最大的难题,真让我顿脚捶胸,满腹的怒气,怨气而无处发作。自古达人,何心得失。这乃一句劝忍之言,重担子圧在谁肩上,谁才觉得沉重.”
曹克勇道:“说句粗鲁的话,谁不生孩子,谁就不觉得肚子疼。”
苏光亚道:“还是我们的毛主席说得好,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
正在无策之际,胡居文来了,给我们带来了好消息他告诉我们说:“淮北支队打进了铁牛围子,离该村只有五十华里。敌人的区、乡公所都害怕,向八集方向逃跑去了,刘友益也逃去古邳西南姚集他的老巢避难去了。”
曹克勇拍手叫好,道:“这是个好时机,一定要打掉砍不死魏怀新这条恶狗,时不可失,机不再来。”
于是他们制定了除奸作战计划…….
第二天早晨。
村中大摇大摆走来三个人,走在当中的便是魏振亚,左有苏光亚,右有曹克勇,他们英姿飒爽地走来,便引起村里人的注意。
老老少少拥出家门,奔走相告:“振亚打回来了,共产党打回来了…….”
“振亚。”一位老人的呼唤。
魏振亚迎向去,亲切地:“大老爹,您老好哇!”
老人握住魏振亚的手道:“你们是太阳,太阳一去,鬼都来了,俺老百姓盼共产党来哇,你们一来,你们是太阳,是天,那些妖魔鬼怪,不见天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
又是一群父老乡亲围了上来, 一个老妇人道:“没有长黑的天呐,我早就说共产党,还有你亜子一定会打回来的。”
魏振亚道:“老婶子,要您受苦了。”
老人泪道:“最遭罪的还是你家,亚子,此仇不报不是个男人。”
这时一群半大的孩子也跑来了,纷纷呼唤:“二叔,二叔,给我们讲打鬼子的故事。”
一个男孩道:“日本鬼子早就完蛋了。”
又一个男孩子道:“那就讲打蒋介石。”
一个女孩子道:“蒋介石再完了,又讲什么了?”
魏振亚道:“那就讲人民如何坐江山的故事。”
这位老妇人又道:“亚子,你奶奶死的冤哇。”
魏振亚道:“天下人民的仇才是我的仇,天下人民的恨才是我的恨。我们共产党人最能牢记的,那是阶级仇民族恨。”
人们目送着魏振亚三人向村外走去。
魏振亚三人来到村头,他看看天又看看岠山,道:“今天准无雨。”
曹克勇问:“老天的事,谁能说得准?”
魏振亚道:“这里的人出门不看天,先看看岠山,岠山早起云,风雨要来临,岠山午出云,准能热死人,岠山晚出云,明日阴沉沉。早起岠山雾带帽,不隔三日雨要到。”
苏光亚也向岠山看去, 那雄伟的岠山,山半腰好像束上乳白色的腰带,那是雾,雾慢慢地上升,最后升到山顶,形成帽子的形状戴在岠山的山头上,那雾又慢慢地升高,又形成一大片云,太阳升出来,霞光把云染成非常好看的玫瑰色。
魏振亚道:“别看了,今天准没雨.”
曹克勇道:“没有雨好哇,正好赶路。”
这时一个挑水的汉子走来,苏光亚迎上前去故意地高声大嗓,声张虛势而己,他道:“兄弟挑水的。”
那汉子看到了魏振亚他们甚为热情道:“是二哥,你回来了?”
这汉子也姓魏与魏振亚同辈子,他圧低声音又道:“别让瞎驴这个坏东西看见了。”
魏振亚笑了笑道:“谢谢弟弟的关心,我们走了。”
苏光亚问:“到铁牛围子有多远?”
那汉子说:“五十多里,苏大哥,你们要走了。”
魏振亚道:“再见,弟弟。”
那汉子流露出难以分舍的心情道:“二哥?”
魏振亚笑了笑说:“放心吧弟弟,我们还会回来的。”
魏振亚说吧与苏光亚,曹克勇向村外走去,那汉子依依不舍地看着魏振亚远去的背影.
“他可是魏振亚?”
挑水的汉子闻声转过脸来看去,原来是砍不死魏怀新,只见他手里还提着裤子,象是刚出茅厕里跑了出来.
这汉子道:“保长大人你真没长眼?”
魏怀新生怒道:“娘的,你小子是怎么说话的?我不但是保長,还是你的叔叔。”
那汉子哼了一声道:“还懂点人味。”
那汉子挑起水担子忿然而去,魏怀新也得意起来,自言自语道:“一山难容二虎,有我魏怀新在,(其实他只是一条驴)就容不了他魏振亚在这一带出没,好了,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赌博,下馆子都可以自由自在,没有人来打我的黑枪喽,我这才熬出个头来,哼,走了不来,永远不回来才遂我意。”
这个不知死的砍不死高兴不得了哼起小曲儿:
“人逢喜事精神爽,月到中秋分外明……”
他心花怒放地向村西头走去。
尔本愚狂人,嘲歌笑猴狲。从未出过谷,傲说自为君。
又比井底蛙,不知海多深?说井大如天,遨游独称尊。
三
我党努力闹革命,胜利不离老百姓。
人民是水我是魚,永远难忘民恩情。
夜已经很深了,天色不好,月光很暗,胡居文的屋里还亮着灯,灯下胡居文正陪着魏振亚,朱光亚,曹克勇在说话。
魏振东也从另外一组调来,夜里也刚到。
魏振亚道:“看他们热火劲,其实分手没多久。”
魏振东道:“自从瓦房店分了手,我无时不在想念你们,太想念你们了,尤其是想念纪从海,要不是今夜有任务,我一定得去古邳找我那最要好的老伙计不可。”
这时胡居文的两个侄子跑来,他是奉其叔父的指意在盯哨的,时时监视着魏怀新的一举一动,他们报吿:“砍不死在秃子家里赌钱。”
魏振亚当即决定:“魏振东与胡居文在村外打援(防止保丁来援) 苏光亚,曹克勇越墙入院,尽可能当場击毙,我死守大门,开始行动。”
雷厉风行,这就是魏振亚他们的战斗作风,说干就毫不犹豫,他们立即行动起来。
那时夜已二更,魏振亚他们已接近了这户人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从院内走出一个人来,大声发问:“什么人,干什么的?”
他这一喊叫惊动了屋里的人,尤其是砍不死魏怀新,如惊弓之鸟,立即翻墙跑了,苏光亚,曹克勇随后便追,魏怀新穿着灰白袍子,这目标非常明显,苏光亚,曹克勇各打一枪,均未打中。狡猾的砍不死竟脱下灰白色的袍子(苏北人又把没有棉絮的叫大褂子)丢在地上,趁着茫茫的夜色,他逃得无影无踪了。
魏振亚道:“我们这次行动落空了。不能再住胡居文的家。”
曹克勇问:“住谁家可靠?”
魏振亚道:“胡井涯保长胡正贤家,胡正贤虽然是保长却是我们知底的好朋友,进步、开明、一直是我党地下工作人员的联络员和保护员,他家是可靠的堡垒户。”
第三天,魏振东欲要走出胡家,便向魏振亚央求着:“这里又没有什么情况,敌人好几天也没有来,砍不死虽然死里逃生,也老实了许多,我就请一天假,我的好二哥,我的好政委,我的好书记。”
魏振亚走到近前问:“想老纪?”
魏振东笑了笑道:“想他疤眼子,也想你们。”
胡正贤问:“振东,你要去哪里?”
魏振东道:“我去洪草湖好几个月,想他纪从海让我吃不饱饭也睡不觉,打了好几个报告才批准我回来,我找他去。”
苏光亚, 曹克勇也要去齐声道:“我俩也想一同去看看老纪。”
魏振亚道:“你们都去吧,注意安全, 当夜必须返回。”
魏振东三人大喜,道:“是,谢谢政委同志。”
他们三人高高兴兴地离开了胡正贤的家。
一个白天风平浪静,魏振东,苏光亚和曹克勇一同来到古邳镇附近一个村子,他们进了村子。老远就看到纪从海在一个房顶上正为老百姓修房子。
魏振东便高声吶喊起来:“老纪,老纪……”
房上的纪从海听得呼唤,向下看去,喜出望外,高声道:“我的老伙计,哥想你如旱苗思雨,上来,快上来,把老乡的房子修好,中午我们哥四个喝酒。”
于是魏振东,曹克勇,苏光亚一起动起手来。
纪从海边干边道:“我今夜做了一梦,梦见遍地青苗,霞烧满天,果真如此,知已相逢,亲人相见。”
魏振东道:“说是想家,两间破屋,有何想头,想得是人,是亲人,更是战友。”
曹克勇说:“别说你想我我想你,老纪,今天中午吃什么菜,喝什么酒?瓦屋不露,有言在先,不能吃老乡的。”
这时房东大爷笑呵呵地走出来道:“侄子们,大爷去古邳买菜去了。”
纪从海急忙阻拦道:“大爷,大爷……”
这位大爷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苏光亚道:“这件亊好处理。”
魏振东问:“你去把大爷追回来?”
苏光亚道:“去追大爷就免了,老纪付钱还不行吗。”
魏振东道:“好主意,好主意。”
房上房下, 四位好战友哈哈大笑起来.
中午,几位老战友痛痛快快地吃起酒来,这且不说了。吃完饭,纪从海倚在铺上,吧叭吧叭地抽着他的老烟袋,睨着眼看着坐在对面的曹克勇和苏光亚道:“酒足了饭也饱了,你三个也该打道回府了。”
苏光亚道:“我说小诸葛,你又犯起什么花花肠子?”
纪从海说;“吃我的饭岂能白吃,又道说无功不受祿。”
魏振东道:“老纪,你真不仗义,还要跟我们讨要酒钱不成?”
纪从海道:“这话说得就见外了。”
曹克勇笑道:“纪老疤,纪老疤,你就开门见山地说吧,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给你出趟差,全作还了你的酒饭钱。”
四位老战友又是一阵欢笑.
纪从海这才书归正传,他道:“老黄河南有个还乡团小头目,亲手活埋了我们七个抗属,正好他爹死了送大殡, 是除掉这个坏蛋最隹时机。”
魏振东一听跳了起来,手舞足蹈地说:“好几个月没有同你们一起战斗了,我一听说有仗打,手就痒痒。”
当夜他们便闯入殡堂,一举击毙了五个敌人,除掉了这条恶狼。
再说魏怀新虽然逃过这一劫,笫二早来寻这件袍子却留下了两个子弹洞,他心里更怕,又跑到顽区公所他的主子刘友益那哭诉一番。
魏怀新泪道:“刘区长,我的处境,就象坐在火山口上,说不定,随时随地就有丢掉性命的可能,您得为我作主哇。”
刘友益安慰道:“魏保长,你对党国尽忠,我是知道的,可是魏振亚他们太诡密了,比黄鱔还要滑,叫我也无计可施。”
魏怀新哭出声来,道:“我只能等死了。”
魏怀新说到这里,扑通跪在刘友益的面前,抱住刘的一条腿,大放悲声道:“刘区长呀,您得救了我哇……”
老奸巨猾的刘友益苦思冥想了良久这才道:“魏保长不要害怕,他魏振亚有关门计,我也有跳墙法。”
刘友益扶起魏怀新,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又吩咐了一番。
正是:贼有妙计,智胜君子。
胡正贤的家,这一日,天还未过午,突然胡正贤家进来两个人,身带短枪,胡正贤家只有三间房子,这房子二明一暗,其它没有任何藏掩的东方,有地窑子是挖在院内柴草垜下的。敌人来得甚是突然,魏振亚急忙退到暗室,将枪抽出,准备打一埸遭遇战,耳听村内多处狗吠,不言而喻,外面还有许多敌人。
胡正贤还只得随机应变,笑脸相迎:“二位老总,请坐,请坐,请问有何公事?”
来人道:“我们是区里催款的。”
这正是巧装打扮的敌区公队的武装人员,受令前来暗探消息的敌人。
二敌人坐下,不时地窃听窥视。
胡正贤为二人殷勤地倒了茶水,道:“如今兵荒马乱的,不敢说苛捐杂税,名目也实在太多了,如筛子眼一般,老百姓太苦了,一片叫苦连天,这项款子我费尽九牛二虎的力气,使出了所有的招数才…….”
一名区公队员道:“收够了?”
胡正贤道:“还有点余尾。”
正在这时暗室有些响动,二敌立即警觉起来,一齐站起身来抽岀枪来, 吼道:“什么人?”
从暗室走出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一手端着一个针线筐,一手拿着一条小板凳,从从容容、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二敌向那姑娘看去。圆脸蛋润润的,眉很黑,条长的双眼闪动着爽直的、热乎乎的目光,穿着浅花褂子,草绿色长裤,扎着一条辫子,系着一条黄色头绳,她显得方正齐派,虽不是大家之秀,也有几分的典雅。她没有言语,把小板凳朝着暗室小门中间一放便做起针线活来。
胡正贤道:“二位上差,这是我的女儿,她就住在这间闷间子里(苏北人把暗室叫做闷间子)。”
二敌这才放下心来,把枪放在茶桌上也坐下身来。
这时胡妻走进来,胡正贤吩咐道:“丫头她娘,你快去杀只鸡,正好今天逢高集,我去再买些菜,打二斤老高粱,与二位上差喝两盅。”
也许是胡妻的顺手推舟吧,她笑呵呵地说:“再买条魚来吧。”
胡正贤道:“丫头你去西庄把魏保长请来,他是西保保长,我是东保保长,不管怎么说我俩个姓外人不外,还是同僚。”
胡女道:“我才不出喊他呢,瞎驴砍不死的,除了赌钱就是烂喝。”
胡正贤道:“是啊,死喝烂赌,两盅一下肚还会发酒疯,改不了他那驴脾气,不叫就不叫吧。”
胡正贤拍拍打打上街去了,胡妻也来与二敌热情地寒喧了几句就去捕杀鸡. 胡家人不露半点声色,都是这么沉着冷静,二敌也就把戒备和提防之心丢得干干淨淨,一边喝着茶,一边放心地闲聊起家常来。
区公所,数日前。
敌区长刘友益在苦苦冥想着:“砍不死是党国一条忠实的狗,我得救他,必须改变了战朮,前两次兴师动众,重兵围剿,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場空,屡不得手。”
老奸巨猾的刘友益终干想岀变换个手法:“网要撒开,搜查范围要扩大,给他个突然袭击。按照魏怀新提出的重点户,如魏锡尧、胡居文,胡正贤、朱子会、朱子登、胡正才、李全志、高之前这些户为高危户,重点搜查对象。所以打枪的不要,突然入户,然后再遂户排查,不落任何死角,如剃头刮脸,不剩一发一毛。另外再布兵各个村头路口,管进不管出,实行水干拿魚,给他个暗送无常,一举全获,全歼共党在此地的潜伏人员。”
再说胡正贤心里如油煎火燎一般,他知道魏振亚还藏在他的屋里,一但魏振亚出现了不测,他也难逃性命,匆匆忙忙地买了魚肉,打了几斤酒,一溜烟地跑回家来。
胡正贤匆匆忙忙地回到家,妻子也杀好了鸡,夫妻二人烧锅的烧锅,炒菜的炒菜,然后就和那两个敌人,亲亲热热,称兄道弟,推杯换盏地饮起酒来。起初胡正贤心挂两腸,到后来也就拼了.
胡正贤的心里想是祸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打破头扇子搧,豁出去了。
这场酒喝了足足有两个时辰。二敌醉得晕头转向,当他们离开了胡家,太阳就快要落山了。
他的女儿还是坐在暗室的门中间,不慌不忙,不紧不缓做着针线活,直到二敌离去,她才长长地疏了一口气。
敌人走了,大家的心才算放下来。
敌人走了,魏振亚这才从暗室走了出来。
魏振亚问她:“你怎么想起来的,把门口堵住的?”
胡姑娘回答道:“我也说不淸楚,我看把我爹我娘急成那个样子,我想先将门口挡上,他们总不能从我身上迈过去吧。所以,我就坐在那没有动,他们也就没有进屋去。”
其母道:“这些没有人性的东西,真得动起手来,就顾不得老百姓的死活了。”
胡姑娘笑了,道:“叔叔不是也有枪吗,真要打起来,我就抱坏人的腿,再狠狠地咬他一口,咬不死他,也得咬掉他一块肉来。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胡姑娘咯咯咯笑得更开心。
再说魏怀新虽然死里逃生,却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孩子外边挨了打,跑回家来找他娘,这是农村的孩子一个老习惯.他又搬来了区长刘友益,在魏台子村,胡海子、胡井涯、魏破楼,高集一带折腾了三日三夜,结果呢,一无所获,白白徒劳一場。魏瞎驴不死心,刘友益更不死心,对这一带仍要严加警戒。
刘友益派出一些探子,昼夜监守在这里。村前庄后,不时地有收荒的,磨剪刀、扒锅补碗,讨饭的,耍猴的,你来他去,在这里岀没。夜间,不时地有一二人,或三四人,似魔鬼,如幽灵在这一带游来晃去……
胡正贤的家里,夜很深了。
魏振亚与胡正贤在油灯下交谈着。
魏振亚道:“敌人成了一个无形的网,潜下杀机,对开展工作更是十分不利,决定先离开这里一段时间,再做点动作来麻痹一下敌人,寻找适当的战机,将魏瞎驴打掉。”
胡正贤道:“这样也好,避其锋铓,还是比较有利的。”
胡妻关切地说:“到处乱烘烘的,哪里才是二兄弟你的藏身之处呢?”
魏振亚道:“我们共产党是魚,人民是水,只要有人民的地方,我们共产党就有生存之处。”
胡妻道:“那就好,那就好。”
于是魏振亚吿别了胡家。
这天夜里,魏振亚、苏光亚、曹克勇趁着浓雾离开了胡海子向古邳走去,雾非常浓,扯天盖地,能见度也非常低,无涯的白茫茫的一片,好像湖沼一般。
正走着,曹克勇低声道:“好像有人跟踪。”
魏振亚道:“我们一出村就被人跟上了。”
苏光亚道:“别打我们的黑枪?”
魏振亚道:“我们不能去纪从海同志的蹲脚点, 尽量甩掉他们。”
苏光亚道:“必要时把他干掉。”
他们继续往前走去,。
魏振亚道:“我要不是生了脚疮,甩掉跟踪而来的尾巴,那是轻而易举,可是今天就不行了。”
他们都抽出了短枪,时刻做好作战的准备。走着,警惕地观望着,他们来到望山山下,魏振亚他们收住了脚步。
曹克勇问:“怎么不走了?”
魏振亚道:“我们走了,忘记直接给砍不死魏怀新留句话。”
苏光亚说:“再回去?”
魏振亚笑道:“傻瓜,回去自投罗网,我想找人带囗信去。”
曹克勇问:“找谁,谁肯代劳?”
魏振亚斩钉截铁地说:“去找魏聚卿。
苏光亚道:“听说伯母还亏了这位老人。”
魏振亚道:“这个顽乡长相比起来还算好一些,他原是我们抗日时期的参议员,开明绅士,是我们爭取的对象,不管怎么说他对gongchan党还有较好的认识,还有些人情味。”
苏光亚笑道:“自然他是个好人,开明人士,再顺便跟他借几块钱花花,你我都是从铁山过来的人,沒有一点铜气。”
三人会意地笑着便向小望山走去。
举首可见迢迢的银河之侧,织女牛郎二星隔河相望,天是这么高,星是这么密,大地又是这么静,人间万籁无声。
三人来到魏老巨的大门前,叩开门,门开了,开门那佣人见是魏振亚二话没有说,便引三人进了魏家大院。
客厅里亮起了烛光,那佣人引魏振亚三人去见魏老巨,老先生他已经在客厅里等候了。六十多岁,中等身材,黑眉长长的,那一双眼晴炯炯有神,下巴上留有胡须,不很长乌黑乌黑的,身子骨很结实,他平常寡言、稳重、是个十分严格,不苟言笑,面孔总是老板着的一个人。
他见魏振亚三人走了进来,虽然没有站立却欠了欠身子,連声道:“三位请,请,请。”
魏振亚满面笑容,高声大嗓道:“大老爷半夜三更打扰了。
按魏姓的辈份排列,魏聚卿是老爷辈,是思字辈,美思云贤,魏振亚是贤字辈,故称其是大老爷。
魏聚卿喃喃道:“小楼容我静,万壑烟云留槛外。”
魏振亚道:“大地任我忙,半天风竹拂窗来。”
魏聚卿哈哈大笑道:“楼高但任云飞过。”
魏振亚道:“池小能将月送来。”
魏聚卿甚是高兴一声吩咐:“备酒。”
魏振亚道:“早酒晚茶乃健康的大忌。”
魏振卿道:“因为你们不是寻常之客,破一破例吧。”
几名佣人一阵忙碌备上数味菜来,又拿来几壶酒,魏聚卿居首位坐定,魏振亚,苏光亚、二亚居其左右,曹克勇居下,便饮起酒来.
魏聚卿道:“良辰今宵只知饮酒,三不谈。”
苏光亚问:“还是畅所欲言为好。”
魏聚卿笑了笑道:“亚子是老朽我家下的孙子,你二人可是我的客人,非常时期,言多必失,恐为不便吧。”
曹克勇道:“客随主便,客随主便。”
魏聚卿道:“我们就一不谈政治;二不谈军事,三不谈恩怨。对酒当歌,畅怀痛饮。”
魏振亚道:“大老爷所言极是。”
于是他们一边饮酒,一边高谈阔论起来。
魏聚卿道:“气象要高旷。”
魏振亚道;“而不可疏狂;”
魏聚卿道:“心思要缜密。”
魏振亚道:“而不可琐屑;”
魏聚卿道:“趣味要冲淡。”
魏振亚道:“而不可偏枯;”
魏聚卿道:“操守要严明。”
魏振亚道:“而不可激烈。”
魏聚卿举起杯来道:“喝下这一盅。”
于是众人举杯一饮而尽.
魏振亚又酌酒在盅,举盅道:“壮志难磨,尚欲乘长风破万里浪;”
魏聚卿也举盅答曰:“闲情自遣,不妨处南海弄明月珠。”
尔等畅所欲言,开怀畅饮。
老先生又感慨地说:“时代出英雄,老夫我已是钟鸣漏尽,只能看你们这些年轻人,大显身手吧。”
魏振亚道:“英雄创时代,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尽其能,作其为,就是说为着我们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新生,尽其力所能及,绝不能分个你彼我此……”
魏老先生道:“后生可愄,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老了,而心有余而力不足。”
魏振亚道:“嘤其鸣矣,求其友声。暴虎入门,懦夫奋臂。”
忽觉得晨光透过窗户,天已明了,这时一个佣人引来一条大汉,真有当年张飞之姿,身长有两米有余,声若巨雷,势如奔马,形貌异常。
魏振亚认识了。
魏思伦,占城北三里小魏庄的人氏,二十余岁,血气方刚,为人正直,爱憎分明,是一名新入党的党员。
魏思伦怎会来到望山呢?
魏振亚站了起来问:“思伦老爷,你怎会找到这里来了?”
魏思伦道:“我又在魏楼子,双井,王楼发展三名进步青年,他们要求参加我们的队伍,我作不了主,你是书记,是政委,我必须向你请示报告。”
魏思伦风风火火地来了,从来就性子急的他,便趁着月色来魏台子向身为区书记的魏振亚汇报,当他来到魏台村头见那里汇集着许多区公队,魏怀新正向顽区长刘友益汇报。魏思伦赶紧隐避起来,那儿正好有几堆柴草垛子,魏思伦钻到那里仔细地听去。
魏怀新汇报道:“魏振亚还有曹克勇,还有一个,我们的眼线不认识,可能他叫苏光亚,一共是三个人,他们都是gongchan党的重要人物,都是重点辑拿的对象,重犯,要犯,都去望山了,进了乡长魏聚卿的家。”
刘友益问:“看得可淸楚?”
魏怀新道:“我派出的这个眼线,是我的干儿子,是我的心腹,又是一个保丁,这次绝对无误,千真万确。”
刘友益思虑了一会儿道:“魏老巨,我可惹不起,他不仅是社会上的名流,他的儿子可是党国的一名高级军官。如果抓不到真赃实据,我可吃不了兜着走,兜也兜不了。这样吧,先兵发望山,抵住魏老巨的前后门,我再来个礼到人不怪,且言路过望山,讨碗水喝,然后见机而行。”
砍不死魏怀新献媚道:“还是区长高,有大将之才。”
刘友益一声令道:“开始行动。”
敌人开始行动了,上百名武装的区公队由砍不死前头带路向小望山扑去.
魏思伦听到这里惊岀一身汗来,他钻出柴草垛子,狗撵兔子照直蹦,他撒腿如飞,躲过敌人的视线,跑在敌人的前边赶到了小望山。
魏思伦将此讲说一番,直气得魏聚卿拍桌大骂:“魏怀新,魏怀新你个瞎眼的龟孙驴东西,该死,该死。这样吧,刘友益兵抵前后门,你们出不去,用绳索从小炮楼坠下墙去,不远便是一大片芦苇汪,过了芦苇汪,就是野外,南去有民便河,西去有毛山,到处都是高粱地,你们就不怕了,如龙归大海,刘友益尽管他兵有数百也奈何不了你们。”
曹克勇道:“谢谢魏老先生。”
魏聚卿道:“你们做得是救国救民之大事,老夫爱莫能助,掩护你们乃责无旁贷,这里有几十块钱,不成敬意,希笑纳。”
魏聚卿取出几十块大洋来,苏光亚接下,魏聚卿向魏振亚看了看问:“振亚你的脚怎么了,一跛一拐的。”
魏振亚道:“住地窑子久了,少见阳光,害了脚疮。”
魏聚卿为难了起来:“这又如何是好?”
魏思伧却笑道:“老哥哥你不要担心,有我魏思伦,我们书记不会有损一根汗毛。”
魏聚卿一声道:“来人。”
两名佣人应声而至,老先生吩咐了一番,然后便分手.
魏聚卿道:“我去前门应付刘友益,你们不要恋战。”
“后会有期.”
天已经亮了,浓雾团团,两名佣人将魏振亚一行带到院子的西南角,那里有座看家护院的小炮楼,有现在三层楼这么高。他们上了楼,佣人已经准备好了绳索,不废多大功夫,他们抓着绳从窗户中溜下来,这里便是院外。
魏振亚,苏光亚,曹克勇坠墙而下。
“有人跳墙啦…..”
他们被敌人发现了,数名敌人一边吶喊着还向他们开起了枪。并且向他们扑来。
魏振亚举枪向敌人打去,一个高大个子的敌人中弹倒地,后来才知道,他便是刘友益的最得力的五名心腹中的张二楞子,这个作恶多端的小坏蛋笫一个死在魏聚卿的炮楼下。苏光亚和曹克勇两手挥枪,左右开弓,敌人一片鬼哭狼嚎,又倒下了五六个。
魏振亚他们边打边退,钻进了芦苇汪,这时敌人一窝蜂地向芦苇汪扑来,并向芦苇汪一个劲地打枪,那子弹飕飕声震撼着这座古老的村庄。这是一个很大的芦苇汪,芦苇有一人多高,密密麻麻,正是藏身的好去处。
依旧双轮日月,照耀一望山川。欲夺政权难百般,多少豪杰鏖战。
不将顽敌消灭,怎得万里青田。 三春杨柳锦秀,当年情景谁见?
四
古人云:
人生世间,每事欲快。
快驰骋者,人马俱疲;快酒色者,膏肓大病;
快言语者,驷马可追;快斗讼者,家破身危;
快然诺者,多侮;快应对者,少思;
快喜怒者,无量;快许可者,售欺;
与其快性而蹈失,孰若徐思而慎微。
噫,可不忍欤!
魏振亚,苏光亚,曹克勇退至芦苇汪里,外边枪声大作,子弹射击芦苇丛中,嗖嗖作响。魏振亚当机立断道:“此地不可久留,芦苇汪虽大,不过几十亩,必须立即冲出芦苇汪向庄稼地转移。”
曹克勇也道:“这里好比一汪死水,敌人一拉开大网,他们人多,我们就成了他网中之魚,此地岌岌可危。”
苏光亚道:“退进庄稼地如龙入海,他们就奈何不了我们了。”
意见一统一,魏振亚又作了简单的布值:“分散撤退,甩掉敌人后,第三日的晚上于陈口村聚齐。”
四人分成三拨,魏思伦与魏振亚,苏光亚,曹克勇,他们两个始向正南方,然后一个奔东南方,一个奔正南方,冲出芦苇汪各自散去。刘友益率兵向芦苇汪包抄而来。
“他们跑了……”
“东南跑一个。”
“西南跑两个。”
“正南跑一个……”
刘友益立即分咐:“李三蒲,你带一个排扑向东南,韩四憨,尤五傻领一个排扑向正南,杨六业率一个排直奔西南,谁抓住共产党,斗升三级,赏一千块大洋。”
李三蒲,韩四憨,尤五傻,杨六业齐声道:“是。”
四个亡命徒带着这帮虾兵蟹将分头追去.
苏光亚冲出芦苇汪向东南方退去,不远便是一望无际的高粱地,苏光亚如魚入水,他钻进了那大片的高粱地里,而无影无踪。李三蒲领着一帮恶丁去东南方向追赶苏光亚,可是一追到高粱地边,谁也不肯进去,如近雷地,无人敢越半步。
苏光亚回头看看那些敌人个个胆小如鼠,便哈哈笑道;“国民党的正规军就不管打胜仗,都是败得多胜得少,这些地方保安,区乡公队都是乌合之众,别看他们吃喝嫖赌,欺圧老百姓个个都有种,一但打起仗来人人是狗熊,个个是孙子,我们的部队打起仗来,爭先恐后,这些玩易儿是倒过来的,冲在后撤在前,不佯装头晕,就假装肚子疼。”
这群敌人盲目地打着枪,还拼命地叫喊着:“站住,不要跑了,抓活的……”
就是原地踏歩走,光开枪不向前. 我们的苏光亚同志如闲庭信步, 涉水过了民便河.
曹克勇也不含糊,纵身冲出芦苇汪,按预定方向正南方退去,正南方也是一连片的高粱地,曹克勇毫不犹豫地退进这茫茫的青纱帳中而去。
杨六业子自言自语道:“说我六,闯王鬼,其实我一点也不六,也不闯,张二楞子死在我的面前,兔死狐悲,这个下场太可怕了,枪子不长眼,那魏振亚,曹克勇可都是神枪手,打起枪来他们最长眼睛, 还是留着这吃饭的家伙吧,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我们就都充熊吧。”
这帮小子们真会虚张声势,张着嘴扯着嗓子嚎叫着:“跑不了,抓活的…….”
他们打了一阵子枪就开始拉滑屎的拉滑屎,尿滑尿的尿滑尿,我们的曹克勇在高粱地里那里正好有个坟包,他伏在坟后做好杀敌的准备,可是,只听得乱枪齐鸣,呼叫声一片,就不见敌人追来,气得他直骂娘:“娘的,追呀,曹爷在等着啦,才打死两个敌人,没有过足我杀敌的瘾。”
曹克勇又等了良久,还是不见敌人追来。
曹克勇骂道:“追哇,追哇,我一枪一个都给你们送到那边去,那边好过,不愁吃也不愁喝,还能娶上个花媳妇,娘的,都是怕死鬼……”
曹克勇无奈只好自行退去,这且不说。
再说魏振亚和魏思伦也冲岀了芦苇汪向西南退去,那里依然还是高粱地,他们钻进高粱丛中。
追赶他们的是尤五傻子和韩四憨子,二贼带兵追来。
这二贼一向面和心不和,时常互相捣包拆台,爭风吃醋,争宠夺爱。这个时侯谁也不敢不去卖力,因此他两个赌起咒比起狠来,况且他两个都是个二百五,半吊子,一个傻乎乎的,一个憨巴拉鸡的,这会还来了真砍实杀, 卖起了命来。
魏振亚与魏思伦正往前走,大吃一惊,魏振亚道:“原来这片高粱地很小一片,正南方却是一大块的山芋地。”
魏思伦道:“再退回高粱地?”
魏振亚道:“已经来不及了。”
尤五傻子和韩四憨子已领兵追来,他两个块头都不小,跑起来带起风呼呼作响,头头带了头,小兵不敢落后。
魏振亚后来在作战日记中这么写道;
傻瓜配憨种,石人敲泥钟,擀杖来吹火,光吹不透风。
走上断头台,无人来送终,落得别人笑,搭了两条命。
尤韩二贼带兵随后穷追不舍,眼看着就要追上了魏振亚和魏思伦,魏思伦不由分说将魏振亚背在肩上,面前是一片山芋地,好个魏思伦抖擞雄威,迈开大步向山芋地跨越而去。
苏北栽种山芋是挖上埂子,将山芋栽植于埂子上,有单埂和双埂之分,埂与埂之间少说也有一米,魏思伦每迈一步却跨过三条山芋埂子,威如猛虎下山,勇似蛟龙入水,一气跨过数百条山芋埂子,约有二里之遥,仍是面不改色,气不虚喘,真乃神人也。
魏振亚后来在战斗日记中赞道;
说起魏思伦,威力可超群,龙虎风云会,雄气圧敌军。
恨天天无把,能把天拽沉,怨地地无环,双手转乾坤。
魏思伦背着魏振亚跨出山芋地,前边便是一望无际的高粱地,魏振亚大喜,见二敌仍在紧紧追赶。
魏振亚滑稽地说:“送客千里总有一别,该打发他们回去了。”
魏振亚从魏思伦背上下来,回头看去,一声笑道:“回去吧,不要再送了。”
好个魏振亚左右双手握枪,看得真切,举枪向二敌打去,尤五傻子,韩四憨子应声倒下。头子死了,那帮恶丁转身回逃,抱头鼠窜而去。
魏思伦摘下头上的席夹子,见被子弾打穿了三个洞,有些惋惜道:“上个集在占城街才买的,还是个胡椒眼的,竟被这群畜牲给打了三个洞,胜利后你当了大干部别忘了陪我的席夹子。”
魏振亚滑稽道:“这就叫做杀敌一万自损三千。”
魏思伦裂嘴笑道:“合算,合算,还是我们赚了。”
二人进了高梁地,就算登上了安全岛。
魏振亚问:“你累不累?”
魏思伦回答道:“那帮敌人真得他娘无用,兔崽子想去追大老虎,他娘没给他们生出两条人腿来。”
二人哈哈大笑,笑得是那么开心,不亦乐乎。他们又走出高粱地。
太阳升高了,雾也散去了,庄稼地里绿油油的,一片连着一片,二人向太阳升起的方向走去。
二人来到杜湖村的小刘庄,这里还有一个堡垒户,敲响了他的大门,一个五十余岁的庒稼汉迎了出来。
他叫刘俊贤。
刘俊贤甚是热情地:“是魏书记,二位请,请。”
魏振亚和魏思伦进了刘家。
二人在刘俊贤家里休息两日后,将其子刘振东带走,刘振东从此走上了革命的道路,不久入了党。后又被魏振亚保送去我二十七团参了军,初为团长张侠做警卫员,后任该团一个连长。多次荣立战功,因战负伤。解放后回故里,颐养天年。
回头再说损兵折将的刘友益。
这条土路依旧迂回曲折,周围的景物也随之不停移动,在暮色的昏暗笼罩之下,一林一木一丘一壑溶成了一体,昏昏沉沉也静静默默,刘友益无精打彩地骑在马背上,他害怕极了,慌慌如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他不时地向路两边,听着,看着,真如惊弓之鸟,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危机四伏。好像无数的枪口在庄稼地里向他瞄准。他真想哭,却哭不出声来,不是他恤惜体爱他的部下,而是败得一次比一次惨,能不伤心吗?身后这支残兵败将个个如霜打的枯草,没有一人言语,抬着八具尸体离开了小望山,其中他的三员摧粮大将却死了。
刘友益的心又是痛苦又是悲哀,百感交集,止不住流下几滴若敖鬼馁的眼泪,仔细想来,一次次的失手,能不伤心吗,真比死了爹,死了儿子,断子绝孙还要难受;魏振亚,魏振亚,你行我不行,你是英雄,我是狗熊还不行吗?我在你的面前,损兵折将,别的我不担心,再去摧粮可少了三个用得着的死鬼。
刘友益想到此处还真的哭了,干涩的泪水挂在他的面额上,久久不干,就是干了,还留下两道泪痕。
田间小路,像条向条狹长的带子从这个村庄通到那个村庄;它在一个村子隐没,随后又冒了出来,向不可知的地方奔去。小路经过的路程上,两旁都有田野守护。田野无边无际,辽阔遥远的地带浑然一片。
魏振亚与魏思伦边走边聊着。
魏思伦道;“要说刘友益干别的事都是个二百五,就是向老百姓摧粮逼款他可有一手,敲骨吸髓,瘪大麦他也能轧岀二两油来。
魏掁亚诵道:
“怒讨狗官刘友益,压榨人民害乡里。
银粮六季一次要,无恶不作把民欺。
武装压缴逼人命,灾民痛苦有谁知。
偶有说声埋怨话,竟被锁押牢獄里。”
古邳附近一个村庄,纪从海临时的住处。这是一个夜,一家民房里,灯火如豆,却照亮了整个屋子,魏振亚和他的战友正在开会,还是魏振东话说得爽快,他道:“我们不学老母猪。”
曹克勇问:“此话怎讲?”
魏振东道:“吃死食,看守一个盆非吃了不可。”
纪从海道:“振东同志的话说得粗一些,不是没有道理,我们必须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要敌人防不胜防,摸不清我们的行动规律,这样我们才能游刃有余。”
魏振亚带头鼓起掌来,魏振东却不好意思起来,裂嘴笑道:“我是大老粗,同志们体量,体量。”
魏振亚道:“好,这个建议提的好,我想我们转移一下战场,以占城西部为攻击点,再打开一个局面。还有,我们的子弹不足,是个大问题。”
苏光亚道:“大王庄,芦套这两个地方很顽固,尤其是大王庄顽保长王德之很嚣张。”
曹克勇道:“箭射带头鸟,找机会把他还有魏怀新这个砍不死都给他干掉,惩一儆百。”
魏振亚道:“我们分下工,纪从海同志还是坐阵古邳.”
纪从海:“是!”
魏振亚又道:“曹克勇带几名同志去曹楼,大王庄,石匣一带,两个任务,一是寻找王习之,二是开辟活动范围。”
曹克勇:“是!”
魏振亚最后说:“我和苏光亚同志去见芦六。”
纪从海甚为吃惊地:“芦六?是不是guomin党邳县县长芦勤经,芦五的弟弟芦六?”
魏振亚道:“正是他,常言道一母生九等,芦六,我已多次与他见面,他对我们gongchan党不但没有敌意,反而很崇拜。我还多次住在他家,请他帮助,为我们做了不少的事情,向我们提供了上千发子弹。”
砍不死魏怀新和两名保丁又耀武扬威地在村子里晃开了。他刚走过,几名村民就议论开了。
村民甲:“山中无老虎,猴子逞大王,他见魏振亚等共产党人离开了他这一带,他又横开了。”
村民乙:“始初还没有吊以轻心,有恐他们再打回来,日子久了过了几个月,共产党人仍是声色未露,好比投石入水,没有一点消息,让他自已说真是太平无事了。”
村民丙:”这回他的悬心放下,一切戒备的防线都解除了,出入自如,放荡自在,好像这块土地上他就是皇帝,牙齿也长了,几乎能当犁使,威风又抖了起来。到处去吃喝嫖赌,骄狂至极,随心所欲而无所不为。”
村民丁:“怕是好景不长,共产党一定会打回来的。”
村民甲:“他是高兴的太早了,好比是屎壳狼掉到夜壶里,只知道游花看景,就不知道身遭大难。”
村民乙:“蚂蚁爬在热鏊子上,痛快一时算一时……”
魏振亚的家,这天夜里,魏振亚与曹克勇,苏光亚又回到了魏台村,这次就住在自已的家里。
魏母荐廷贞见到了儿子心里非常高兴,母子快有一年没有见面了,热泪盈眶,魏振亚的心里也不好受,连声说:“娘,儿不孝,奶奶走了,我却没有露面,未能送老人黄金入土,老人的死,我有责任哇,不但没有敬孝奶奶和老娘,还给奶奶,给娘造了不少的苦,儿有愧哇。”
魏母道:“儿子是做大事的,替天行道,救国救民,你奶奶死得值,老娘我吃点苦更值,自古是尽忠不能尽孝,忠孝不可两全。儿哇,你顾得了小家,就顾不了大家,尽忠就是尽了大孝,是好男儿志在四方。”
魏振亚听到这里,感慨万千,双膝跪在母亲的面前,泪道:“我娘您是天下第一良母…….”
窗外传来阵阵的鸡鸣声,魏振亚将刚刚写好的一封信交给母亲道:“有劳娘去望山一趟,把这封信送给魏聚卿。”
魏母接下信道:“老乡长对俺还不错,最紧张的时侯,我和你小妹常在他家躲避,还周济一些钱粮,不少次责备瞎驴魏怀新,并要他对我母女高抬贵手,听说还救过你还有你思伦老爷,光亚克勇你几个人的命,为这事,刘友益还把老先生吿到卢县长那,多亏他当大官的儿子给卢县长来了一封信,才算不了了之,得人滴水之恩,应涌泉相报。”
魏振亚道:“娘,儿我是爱憎分明,不是不记人情的人,您就放心了吧。”
魏母又问:“我到老先生那怎么说?”
魏振亚道:“娘您就说从洪草湖来的人捎带来的,也就说我去了洪草湖当了八路军团长。”(苏北人对洪泽湖称为洪草湖)
第二天早晨,魏母荐廷贞收好信高高兴兴地挎着一个糞箕子(一种用藤条或柳枝编织成的工具,高梁的作捡糞用,矮梁的装草野菜而使用,苏北人叫糞箕子)走出了家门,天已经大亮了,井台上有了不少的人在挑水。
“站住!”
魏母闻声转身看去,原来是砍不死魏怀新,只见他面貌一新,头戴着一顶银灰色的礼帽,身穿葱白色的大褂,下身穿着黑青色生丝裤子,风一吹乱抖,走起路来飘飘荡荡,扎着白色的裤褪,脚蹬尖口青布单鞋,露出雪白的袜子,斜挎着黄牛皮枪套,枪把上露出三四寸长的一块红绸子。不仅如此,他鼻梁上还戴着一架墨色太阳眼镜,显露出几分的神气,嘴里还叼着燃了半截子的洋烟卷。他恶气冲冲,拦住了去路。
魏怀新斥道:“大清早又到哪里去?”
荐廷贞心平心和地说:“快要断顿了,挖点野菜去。”
魏怀新哼了一声道:“剜野菜?不是的吧。”
荐廷贞笑了笑道:“饱肚子不知饿肚子急,我不剜野菜又吃什么,不是你,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我再问你,我不去挖野菜又能去做什么?”
魏怀新气扑扑地说:“找你儿子魏振亚。”
荐廷贞道:“他在洪草湖那八路军队伍里当团长了。”
魏怀新:“当团长了?”
荐廷贞侃侃道:“凭我儿子的才干,当个团长使不了,一但共产党坐了江山,我儿子锦衣还乡,你不是也有面子吗?告诉你,大兄弟别老是跟俺过不去,我儿子打得是老蒋,你比起老蒋来,那是烟种掉到杏筐里,数个头难能数到你,嫂子我再劝你一句,伤人之言,深于矛戟,害人之行,如杀自身。”
魏怀新对荐廷贞这些话哪能听得进去,只是当团长这三个字就比一把刀擢进了他的心臟,转念又一想,不可能,要不是魏思伦他准就没命了,还不知躲到哪个地窟里养伤去了。当他再抬起头来,荐廷贞已经走个无影无踪了。
魏母荐廷贞见魏怀新被她给懵住了,待他一不注意,转身走去。
魏母荐廷贞她足踏草地,踩着露水,高一步低一步,不敢停留地疾行着,还不时地向后观望着,生怕保长和保丁随后追来,她来到了小望山。
魏母荐廷贞进了魏家大院,魏聚卿还没有起床,对其家人说明了来意。又等了一时,老先生才起了床, 从卧室走了出来。
荐廷贞走到前去道:“叔叔,打挠了。”
魏聚卿甚是热情道:“原来是大侄媳妇,屋里坐,屋里坐。”
荐廷贞将糞箕子放在院内,随在魏聚卿的身后他们进了客厅。
魏聚卿道:“侄媳妇,坐下说话,无事不登门,是不是怀新那个驴东西又找亊了?”
荐廷贞怃然长叹道:“找事他是免不了,不是三六九,就是二五八,人欺人好过,天欺人那就难过了,俺母女俩也习惯了,熬着吧,总会有岀头之日的。”
魏聚卿问:“振亚这向可好?”
荐廷贞道:“谢谢老叔的相救之恩,托老叔的福,现在一切都好,亚子到了洪草湖了。”
魏聚卿道:“狼行千里吃肉,猪行千里吃糠。振亚是做大亊的材料,久后一日必成大器。”
荐廷贞道:“谢谢老叔的夸奖。”
魏聚卿道:“我不会看错人的,是大鹏便能展翅冲天,是蛟龙就能入海绞水,gongchan党是火眼金睛,分得淸真金与黄铜,团长,师长,有他干的,他是魏姓的人才,是占城的人才,是邳雎铜的人才,更是将来中国的人才。侄媳妇,有什么事你就说吧,只要是振亚要我做的事, 在所不辞.”
荐廷贞向魏聚卿按照儿子的交待诉说番,将儿子的亲笔信交于魏聚卿,魏聚卿聚精会神地看起信来,信上略云:(内容主要有三条)
一:不要忘记过去gongchan党对你的信任。(曾聘为参议员)
二:当乡长要保护我军工属人身财产不受摧残。
三;夜间不要出来巡逻,如遇有我方失散人员要保护。
能做到上述三点,我军过来保护你的安全…….
随即魏聚卿也回了信,信上略云:
来信收到,所提的事项,逐条照办……
信的最后写着魏聚卿的名子,还有年月日。
魏聚卿将信交于荐延贞,临别时又周济了她五块大洋。
荐廷贞离开了小望山,向荒郊走去。
魏母荐廷贞又在途中挖了些野菜才回到家。回到家把老先生的信交给儿子。
魏振亚看过书信,道:“从信中可看岀此人,可以进一步爭取。”
后来魏振亚没有再去那个地方,关系也就停止了。魏振亚出于安全的考虑,安排苏光亚,曹克勇住去胡海子村胡居文和胡正贤家。
旧历三月中旬一个下午,太阳快要落地的时侯。
魏怀新也该他死,赌钱睏了,竟来到胡居文门前的草堆上呼呼地大睡,看他睡的多么香,这也是他人世上最后的一觉。
正是:醉生梦死几十年,不知不觉入黄泉。
天渐渐的黑了,夕阳下坠到西天的云底,只见一片扇形的金辉从天的尽头透射出来,热烈而又炫目,如同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问侯。低垂的天幕上,一层枯黄,一层淡蓝,一层粉红,相互銜接交溶着,交相辉映、缤纷如画。多好的黄昏,多好的傍晚。要不是有战爭,人间又是多么好,多么美啊。
胡居文的家属几次出来暗暗地盯住他,悄然不敢出声,以恐惊动了他。
胡居文的家属将此告诉了曹克勇,曹克勇正住在她家。
曹克勇大喜道:“这正是除掉他的最好时机,送上门来的猎物,不打掉他实乃可惜了。时不可失,机不再来,这个死心塌地与我人民为敌,恶贯满盈,正是天堂有路他不走, 地狱无门他偏行,必须除掉。”
曹克勇的心里很明白;却不能开枪,以免惊动了敌人,还怕连累了老百姓。所以只能力擒,砍不死牛高马大,甚有力气,做掉他又谈何容昜呢,若去喊来魏振亚和苏光亚,也来不及了,他一但醒来或走掉,岂不误了战机。曹克勇当机立断,单人独自搞掉这条恶狼。
再等一会天已经黑定了,天空失色,立即转为幽暗,彩云惊惧,也立即改变了颜色,黑乎乎的一片,遮盖了整个天庭,那星星却迫不及待的钻了出来。
曹克勇触景生情道;“人世就是这个味,任何一个好的位置,就会产生爭夺,你不去占领,他就非占领不可,比试着智慧与实力,抓住机会,大操舆论,制造矛盾,扩大自已的实力和影响,夺地先夺心。所以,你稍有疏乎大意,他便虚而入,取而代之,有时爭夺的还很激烈,甚至于是你死我活。什么是政治,让我说这就是政治。”
曹克勇要胡妻取来一条绳索,走出胡家,来到砍不死的身前,见他还在酣睡之中,先将绳索打成一个活结,慢慢地一手轻轻托起他的脑袋,把绳索套在他的脖子上,再后猛地用力勒去。一个人搞一个人不容昜,砍不死奋力掙扎,正巧一旁有块大石头,曹克勇提起他的头往石头上尽力地摔去,魏怀新拼命地嚎叫起来。真要曹克勇一时手忙脚乱,一定不能松手,曹克勇将绳索往自已膀子上拉,背他走,但他仍在乱蹬腿,作垂死的一搏,让曹克勇真没法子,他已经周身是汗,十分疲惫。正在这时跑来两个半大的小男孩,这两个小男孩正是魏振荣儿童团中优秀团员,毫不犹豫地冲上来,一人抓住砍不死的一条腿,向村外拖去。天已经黑定了,四村都响起狗的叫咬声。
三个人把他拖到村后小汪底下。都已经累了,这个小汪不大,就像一口圆锅,汪里的水不多,只是底部有水,水平如镜,映着月辉星光。
砍不死魏怀新还没有死,仍在动弹着,曹克勇这才取岀短枪,抵住他的耳门开了一枪。
正是;
除掉奸熊,道路打通。革命征程,道远任重。
誓为解放,努力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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