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我和留守儿童（12）

    中午，我跟孩子们一起吃午饭。学生一般是两菜没汤，吃完饭在学校的开水器上接开水喝。离学校近的学生都回家吃午饭，留在学校用餐的同学基本上是离家较远的孩子。

    教师的伙食是三菜一汤，荤素搭配，在外面农村也算是中等偏上的伙食。食堂的桌子板凳是远远不够孩子们用餐所需，走在前面的孩子在食堂能坐上座位，走在后面的孩子就只能端着饭盒到一边去吃。老师就端着饭盒去办公室边看报纸边用餐。侯校长说，学校一直都想把食堂改建一下，扩大点方便学生用餐，但“红太阳”一直不到位，没资金就一拖再拖了。

    一些孩子三五几个端着饭盒，站着吃的，蹲着吃的，坐在地上吃的都有。我端着饭盒到我班里的孩子中间和他们一起用餐，凑个热闹。在广东工地上，跟孩子们现在用餐是一样的，什么招式都会，早就习惯了。

    孩子们见我跟他们在一起用餐，都哈哈大笑。他们认为我这个老师有点怪怪的，应该跟其他老师一样去办公室用餐。

    有两个调皮的男生故意踮着脚尖，伸长脖子，想看看我碗里是什么菜。我说：“你们猜猜，只准猜一次，如果谁猜准了老师碗里的三个菜，老师就把菜分一半给你们。”

    一个学生猜：“青菜、豆荚、肉。”

    另一个学生猜：“南瓜、茄子、土豆。”

    我说：“你们认为自己猜得准吗？”

    两个孩子说：“不一定。”

    我把碗放低，让他俩看，两人各猜中其中一个菜。我说：“我讲的是三个菜全猜中才有奖，你们要不把猜中的菜尝尝？”

    两个男生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其他围在一起吃饭孩子们都在笑，其中就有林贝贝同学。毛小非说：“老师，你碗里三个菜，我们碗里两个菜，好不公平哦。”

    我一时语塞，想想说：“毛小非，以后把你的菜和我交换，行吗？”

    林贝贝说：“毛小非，你就喜欢谈贪吃贪睡，老师是大人要吃三个菜。你是小孩，只能吃两个菜。”

    我说：“老师打算给校长建议，改善一下你们的伙食，只不过老师是个临时的代课老师，恐怕作用不大。”

    林贝贝跑去教室，不一会儿来到我面前，扬扬手中用黑色塑料袋包裹着的东西，对我说：“老师，你猜，里面是什么？”

    我故作难猜的样子,说：“可能是好吃的东西，比如瘦肉、鸡蛋什么的。”

    林贝贝摇摇头：“错，是豆腐干。奶奶说让我送给你带回家去下酒。”

    我问林贝贝：“贝贝呀，你奶奶为什么要送吃的给老师？”

    贝贝说：“因为我对奶奶说，新来的老师可好了，要送点礼物给老师。奶奶说家里其它没什么好拿得出手的，就把爷爷喝酒的时候最爱吃的豆腐干送给老师。”

    我接过林贝贝手中这份礼轻情意重的礼物，对她说：“贝贝，那我要感谢你和奶奶了，祝你奶奶身体健康。贝贝呀，老师想把你送的礼物现在分给同学们吃，行吗？”

    林贝贝说：“行。”

    我把林贝贝拿给我的豆腐干分给班里的其他同学吃。毛小非也不示弱，跑去教室拿了一瓶自家腌制的咸菜交给我，说：“老师，我这瓶咸菜送给你吃。”

    我说：“小非，老师就不能收你的咸菜了，还是留着什么时候食堂里的菜不适合你的口味了，就拿来下饭，老师谢谢你了。”

    星期天，我在家辅导孩子写作业，听到院子里有狗叫声，孙二歪和他奶奶来我家。因为在城里买了房，又只好在镇上离学校近的地方租了房子。我妈和两个孩子一直不去城里住，说在老家呆习惯了，舍不得走。

    孙二歪奶奶手里提了一只大公鸡，一进门便对我说：“老师，这只公鸡送给你吃，我家喂得多，吃不完。”好说歹说，我收下了。

    我对孙二歪奶奶说：“老人家，谢谢您了，辛辛苦苦把一只鸡仔喂成大公鸡，自己都舍不得吃却拿给我了。”

    孙二外奶奶说：“老师，二歪常提起你，说新来的老师很好，谢谢你对我孙子的帮助。”

    我说：“老人家，我们当老师的对任何一个学生都一样，都希望孩子听话，学习用功。这些年，您在家又种庄稼又带孙子，辛苦不辛苦？”

    孙二歪奶奶说：“辛苦也没办法，孙子他爹妈长期在外打工，很少回家，不知道这孩子还记不记得爹妈的模样。说实在的，我根本不想照看孙子，二歪才拳头大的时候，爹妈就把他扔在家里了。我不明白，二歪爹妈咋就硬得下心来，把孩子一扔，像是从狗窝里捡来的狗仔，好像不关他们屁事似的。电话打得少，钱也是一分一厘掐准了往家里寄，生怕多寄一分钱回来。孙子的校服，参加学校节目的报名费等等，全是我和他爷爷卖大米的钱。我养二歪的爹是做亏本生意，现在养二歪也是倒贴。我们这些老家伙扁担那么大的一字都不认识，孙子回家写家庭作业，难住了的时候老是哭，饭也不吃，我和他爷爷也是干着急。我们当家长的，不让孙子饿着冻着就行，认字啊什么的，也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奈何不了，这是二歪爸爸妈妈的事。”

    本想留二歪婆孙俩在我家吃顿便饭，怎么也留不住。送走二歪婆孙俩，我儿子指着大公鸡说：“，爸爸，我们什么时候炖这只大公鸡？”

    不管是林贝贝送豆腐干给我，还是毛小非送咸菜给我，到最后二歪奶奶送一只活的大公鸡给我，礼轻情意重，我还是很感动的。尽管我只是个临时的代课老师，能得到孩子们和家长的认可，还是比较高兴的。

    星期天学校不上课，在家好好教育两个小家伙是最好不过了。在外打工，从来都没享受过周末双休的待遇。先是检查两个孩子的作业完成没有，然后抽查姐弟俩的语文、数学学习情况，看看平时的作业有多少是做错的，基本上就有答案了。

    我知道孩子的学习成绩是一个长期努力的结果，关键是要明白学习的方法。检查完作业后，我带着两个小家伙出去散步。农村除了田就是地，除了地就是坡，对小孩来说一点兴趣都没有。这么多年漂在外，一直没有像现在这样放松过，因为辞了职，不着急赶回厂里上班，心情就很轻松。

    我带着两个小家伙，在田边地脚慢慢溜达。儿子闲不住，总是去捉虫虫。女儿胆小，只有看弟弟虐待小虫子了。

    现在的农村和以前比，最大的不同是，村民不再为巴掌大的一点儿田地争得面红耳赤。有些田和地已经没种庄稼了，牛和羊在长满了草的田地上甩着尾巴悠闲地吃着草。如今，这大块的田和地已经不再是当年老百姓争抢的金元宝了。留在农村的老人，年事已高，回来的第一代民工觉得田里地里没油水，只有长草的份了，好在牛和羊捡了个大便宜，吃到了鲜嫩的食物。

    坐在田埂上，看着牛儿吃草，看着身躯有些弯曲的老人在田里地里劳作，呼吸着没有城里汽车排出尾气的纯净空气，感觉农村至少空气比城里好。

    我把两个小家伙招呼到身边，跟姐弟俩讲：“你们两个，在爸爸妈妈不在家的时候，学习要用功，不能和奶奶顶嘴。不可以什么时候都伸手向奶奶要钱，不可以随便摸家里的电器插头，不可以轻易相信陌生人的谎话。”林林总总我讲了一大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