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心所欲的生活（一） - 城市小说 - 小说

吴小艾赶到单位时已经10点了，今天早上她迟到了整整一个半小时。6月的大太阳多情的亲吻着她右半边脸上，象一把烧红了的烙铁，火烧火燎的却无处躲藏，她下意识的用胳膊圈住右半边脸来阻挡可以灼伤人皮肤的阳光。

她包里放着一把伞却懒得拿出来，再走几步路就到单位了。一进夏天她包里总会装着一把伞，即可以遮雨又可以遮挡阳光。她有过被雨淋的经历，一个女孩子被淋得象落汤鸡似的，慌不择路的在雨地里奔跑，却找不到一个可以避雨的地方，也没有一个人主动为她撑起一把伞，这让她多少感到尴尬。为了防止这种尴尬，她身边总会带着一把伞，你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雨，天气预报又常常是不准的。

不远处的工地上工人们正在叮叮当当的安装着脚手架，金属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传出很远。小艾抬起头来望了一眼工地，大厦已经建起几层楼高了。也许在你下一次不经意的一瞥中你会发现一座漂亮气派的大厦已经拔地而起，这个世界总是在你的不经意间发生着变化，而你总是旁观者。

路边绿化带上肥硕碧绿的美人蕉顶着红艳的花朵站成了s形，红的红绿的绿，带着某种喜庆，在阳光下显得更加的明艳而又娇媚。有时人不比植物更有生命力，她在公交车里被热浪熏蒸了三个多小时都要虚脱了。

吴小艾在一座咖啡色的玻璃楼里上班，她一直对咖啡色喜欢不起来，它总给人一种冷冷的不苟言笑、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它从来不是以一种接纳的姿态欢迎你的到来，而是以一种高傲的冷冰冰的面目在注视着你，在观察着你，在排斥着你，让你有一种无处容身的感觉。

她穿过了马路，走过开着紫薇花的草地就来到了一处咖啡色的建筑群里。缓步走在建筑物的阴影里，迎面吹来一阵阵的凉风，小艾就像是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又回到了水里，虽没有太多的感动却有一点点的欣喜、一点点的舒适，她感到自已又活了过来。她的那颗心也一点点的回到了胸腔里，全身的每一处毛孔也变得舒展活泛了起来。

这时她才注意到胸前已经被汗水洇湿了一片，白色的背心湿乎乎的贴在前胸上，更突出了双乳的轮廓，她用手指揪起胸前的布片抖了两抖。

小艾到P公司上班还不到一个月，正处于考核期，今天她偏偏又迟到了，她的眼前不由的闪过主管那张严厉的面孔以及与此相呼应的语言、动作和表情，她不免有些紧张。

在P公司行政部任文员前小艾已经换了好几份工作，但每份工作她都做不长，不是她觉得这份工作不合适就是用人单位觉得她不能胜任这份工作。找工作有些象谈恋爱，找一个你爱的也爱你的人同样不容易。

因为知道自已已经迟到了，她就没有了那一份急切和追赶时间的脚步。她迟缓的脚步里面虽有一丝忐忑和不安，但更多的是对这份工作的厌倦和无可奈何，她知道她是那么的不喜欢这份工作，但生存的压力让她不得不一步步的向玻璃楼走去。

刚刚推开大厦的玻璃门小艾就看到老板P正站在办公室门口，他们的目光有了一个短暂的对接后，吴小艾只感到心跳加快、大脑缺氧，眼前似有无数的小星星在闪。她迅速的目测了一下溜进自己座位上的可能性，看到老板P高大的身躯几乎把一扇门都堵死了，她只得硬着头皮站在那里向老板P礼貌性的挤出了一丝笑容，大脑中迅速的盘算着是否该向老板P解释一下今天早上她为什么迟到了。

也许老板P并没有耐心去听她解释什么，他只看到了她的迟到和她的漫不经心。她取消了为自己辩解的念头，但站在那里她必须说点什么，哪怕是一句无关紧要的废话，好让眼前的男人自觉的把门闪开。也许是紧张的缘故，她的大脑就像是缺了油的轴有些转不动，连一个很简单的句子也想不起来，她只得尴尬的站在那里。

这时她听见老板P说，我猜你就会迟到，我也刚到。

老板迟到很正常，你看哪一个老板正点上班又正点下班的？倒是象她这样的普通员工迟到或早退不但要挨领导批评还要被扣工资。

她毕恭毕敬的站在那里，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老板P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这个农民工真可怜，又有些可恨，愚蠢而又无知，头脑简单得可怕。为了那么一点点钱居然拿生命开玩笑，只有生命才是最重要的。一个不爱惜生命的人，一个拿生命当儿戏的人是不值得尊重的。老板P以他一贯的领导姿态为这个事件定了性。小艾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原来老板P今天早上同她堵在同一个路段上了，她恍然记得听小锦说过老板P的别墅同她租住的民房在同一个方向上。她为自己这么快就找到一个因相同原因而迟到的伴感到高兴，这个伴还是老板，看来今天她会逃过挨批评这一关了。她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主管毛毛就站在不远处注视着他们，她就挺直了腰板，让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一些。

你讨薪你通过正常途径呀，你找农民工维权中心呀，你到法院去告那些包工头呀或者向劳动仲裁部门提出仲裁。这么多的途径你不走，偏偏爬到桥顶上去表演自杀秀，你表演给谁看，这样你就能解决问题吗？你就能达到目的吗？

又是警察又是救护车又是电视台的记者又是成群的围观群众，弄的动静比那些大腕出场时都大。恐怕这也是他一生中难得的一次机会，引起这么多人对他的关注和重视，但这是扰乱社会秩序，是犯法行为，警察应该把他抓起来关几天，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法律。这也太影响我们P城的形象了，如果让那些老外看见了成何体统。

小艾小声纠正道，他不是上演自杀秀，他真的跳了下去，他也是被逼无奈呀。一万块钱对某些人来说微不足道，但对于他来说这可是他生命的全部，也是他全部价值的体现，他的父母老婆孩子都等着这些钱活命呢，有钱人是不会懂得这些农民工生活的艰辛的。

老板P的大手一挥，说哪里有你说的那么严重，都什么年代了，还会有人在饿肚子。说着他居然还笑了一下

小艾还想为这位农民工辩解几句，但看到老板P的鹰眼，她的声音在自己的嗓子里转了几个来回后又咽了回去。

小艾注意到老板P虽然身材高大，但两只手却短粗胖，十个指头象没有分瓣的熊掌，同他的身体极不协调，熊掌在空中舞动时就显得滑稽而又可笑。但她没有笑，在老板面前不该笑的时候你笑了，该笑的时候你又没有笑都是不应该的。但老板可以笑，老板笑的时候不露牙齿，眼角也没有出现鱼尾纹，眼睛只是弯了一下，嘴角两边的肌肉用力向面颊上挤，就像嘴巴里塞了两只鹌鹑蛋，鼻沟纹也深了些，形成了一个双括号。小艾有些悲哀的想到她就是那两只鹌鹑蛋一会儿跑到他的面颊上，一会儿又回到他的嘴里，她已经没有了自己的选择，老板当然是可以左右她快乐的人。

好家伙这一堵就是三个多小时，他不跳下去对得起这么多因为他而迟到的人吗。想一想那些急着上医院看病的人，那些急着赶火车急着坐飞机的人，那些急着办事谈生意的人，还有那些上学的上班的都被耽搁了，这些损失还小吗。就拿那些上班迟到要被罚款的人来说吧，如果一个人被罚50块钱，200个人就是1万块钱，受阻的可不止200人。当时我真想爬上桥去把他拉下来揍他一顿，我相信跟我有同样想法的人不止我一个人。

在这座城市里农民工是最弱势群体，他们干的是最脏最累最苦的活，拿到的报酬却很少，有时甚至连这一点点的血汗钱也拿不到。他们是一粒粒分散在这座城市各个角落里的沙子，风把他们吹到哪里他们就会流动到哪里，他们的命运根本就不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他们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团体和组织，他们常常是几个相熟的老乡结伴出行或者是孤军奋战，当他们的权利受到侵害时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该到哪里去维权。即使真的有维权的地方，维权所需的时间和花费也是他们所承担不了的，这也是他们铤而走险的原因。

他们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他们的生命却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如果说这个农民工触犯了某条法律，那就是他选错了死的地方，因为他的死影响了某些人的利益，哪怕只是耽误了大家几个小时的时间。他有死的权利但他没有耽搁大家时间的权利，如果你在享受自己权利的时候而影响了别人享受权利，那你就触犯了法律，这一点您说的没有错。当一个人走投无路的时候，如果他以一种更加极端的方式来结束这一切，那您会更加理直气壮的指责他并绳之以法，让他尝尝法律的滋味。但这座城市的同情心在哪里？一座没有同情心的城市是一座死城，是一处充满了废墟和瓦砾的死亡之地，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礼仪之邦。

老板P尴尬的笑了笑，右手在两腮上在嘴巴四周胡噜了一下，象摸一摸胡茬在今天早上是否又长出来了，又象是小孩子刚吃完了饭用手抹嘴。

毛毛笑着走过来说，小艾，这个农民工是你的哥哥吧！

她一愣，她的眼睛有些湿，说他是我的哥哥，他是我的一个不认识的哥哥。

不是你的情哥哥就好。毛毛开着玩笑，

我以为这小子只是在桥上表演一下，没想到他真的跳了下来，自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只可惜了这辆X5，这可是我的最爱。

老板P嘟囔道，最后又骂了一句脏话。

小艾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只感到全身在发抖，她自己也没有搞懂为什么突然间变得如此的激动，如此的愤慨，如此的大胆，竟忘记了站在面前的人是老板。也许老板P的话在无意中触动了她神经中最隐秘的那一根弦，通过这个自杀讨薪的农民工她看到了自己的卑微和可怜，他们来自于同一个阶层。一整天她的心情都很坏，那只在空中摇动的手一直在她的眼前晃动，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阿斗是在无意识中成为别人眼中的一道风景，他并不想真的自杀，他只想拿到属于自己的血汗钱。至于自杀他想也没有想过，他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都指望着他呢。

阿斗是无数个在这座城市里打拼的农民工中的一员，他们是这座城市建设的主力军，却得不到城里人应有的尊重。人们常常对他们视而不见，常常把他们同肮脏不文明的行为连在一起，他们卑微而又渺小。其实他们对这座城市也没有什么过高的要求，他们只希望通过自己的双手和血汗拿到比在老家多一点的报酬，他们只希望过得好一些，为了孩子也为了家里的老人。

阿斗多次讨要自己的血汗钱无果，反而遭到包工头g的一翻奚落很是恼火。他感到自己就是一只小蚂蚁，辛辛苦苦的把一小粒面包屑背回了家，回来后却发现这粒面包屑根本就不属于他，他感到愤怒，但他也只能通过自己细弱的触角表达一下他的不满和愤懑。

阿斗是在无意识中来到这座过街天桥上的，这座过街天桥位于一个工业区的主路上，建成一年多了但一直没有正式投入使用，引桥的入口处胡乱的拦了几道警戒线。整座大桥全部采用钢结构建造，黑色和暗黄色基调，给人一种是用积木堆积起来的感觉，它中规中矩，古朴而又时尚，端庄而又气派。桥面分两层，第二层桥面不是用来走人的，而是为了加固整个大桥而特意设计的，第二层桥面的护栏上悬挂着10个朱红色的广告语。

人们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常常没有什么目的性而是带着很强的随意性，正是这种随意性却可以改变你的一生。

阿斗看到了这座漂亮的过街天桥，他就停止了脚步，并有了想上去走一走的想法，当然他也没有什么目的性，他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也不可能预感到将要发生的一切，他没有感知未来的能力。他只是想在这么漂亮的桥上走一走散散心，这座城市过于拥挤了，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事后阿斗常常会想当时他为什么要停下脚步，他又是怎样跨过这些警戒线爬到桥顶上去的呢。好像有一股外在的力量在推动着他，在牵引着，他让他一步步的爬到了桥顶上，他把自己变成了一只小鸟，他象小鸟一样的飞了上去。

阿斗站在桥顶上呆呆的望了一会儿过往的车辆，又在桥面上走了几个来回，然后他又鬼使神差的爬上了护栏，看着无数的车辆在他的脚下风驰电掣般的驶了过去，他有些兴奋，又有些狂喜，就像满世界找厕所最后终于找到了解决的地方时的那种狂喜，但这种狂喜只维持了短短的几十秒钟，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如草芥一般的生命，他就有些伤感。

对很多打工者来说这座城市并不是他们最终的家园，在这里他们并不会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他们只是一阵偶然吹过城市上空的风，不会留下任何的痕迹。年少时爱上了流浪的感觉，把自己当作了风，喜欢在路上，但他已经人到中年，为了生存他还在苦苦的奔波着、挣扎着。他只想多赚一点钱，用自己的一身力气多赚一点钱，让自己的父母让自己的妻儿老小过上好日子，现在连这个小小的愿望他也无法实现了。想到包工头g，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把人当奴隶似的使了一年，却不付分文，你去找他要，他比你更理直气壮。

他感到愤怒而又无奈，他叹了口气。他突然感到累，感到一种无力感，对自己的无能为力，对这个世界的无能为力。他发了好一会儿呆，想了好多的事情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想。

他想抽只烟，一摸口袋什么也没有，他想吼一嗓子，象在老家的山林里无拘无束的大吼一声，但他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突然想大哭一场，却也哭不出来。

他坐在那朱红色的广告语上面，把自己变成了汉字的一个笔画，他希望自己本身就是汉字的一部分，永远的挂在那里而不被人注意。这时一个路人突然抬起头来看见了他，只要有一个人对着空中看，就会有第二个人第三个人甚至是更多的人跟着你看。即使什么也看不到，他们的好奇心足以使他们抬一抬他们的头，何况他们看到了一个头发蓬乱神经恍惚的男子正坐在桥的护栏上。

一会儿就有一群人聚集在桥下向他张望着，并对着他指手画脚的喊着什么，他有些得意，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人在注视着他。一会儿警察来了，汽车也停了下来排成了一字长龙，救护车无声的停在了桥下，他又看到一个扛着摄像机的人把镜头对准了他。他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有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伯拿着大喇叭冲着他喊话，要他珍惜生命，这时他才明白原来这么多的人都以为他要自杀。

农民工兄弟有什么困难只管说出来，我们会为你做主的，是不是包工头欠了你的工钱呀。千万别做傻事，想一想家里的老母和等着你回来的妻儿吧，如果你有了什么意外，他们该有多伤心多难过呀。

他有些感动，这位素不相识的老人居然一下子就猜到了他的心事，如果有可能他一定找个机会同他痛痛快快的大醉一次，在这座城市里他几乎没有什么朋友，更谈不上推心置腹的朋友。但他不想理他。这种感动也只维持了短短的几秒钟，能有这短短的几秒钟的感到足可以让以后的人生变得温暖起来。既然他已经被推到了大家的面前，他必须继续的表演下去，直到他要到工钱为止。

以后的事情他就有些记不清了，就像背后有一双手在推着他，让他做这做那，他已经不是他自己了。

他执意要见包工头g，让他把他的血汗钱亲手交到他的手里，但包工头g不肯露面，只派来了他的一个助手。助手说老板在外地躲外债呢，他的钱都投了进去，楼都盖完了他却没有拿到一分钱，老板说了有了钱一定先给他。助手让他先下来有事好商量，他不想理这个助手，他就是老板养的一条狗，平时常借着老板的威风冲着他乱叫。

他本想再多表演一会儿，直到见到包工头g为止，那些排着长队等了很久的司机显然等得有些不耐烦，不知是谁按响了汽车喇叭，又好像是无数的喇叭声连在了一起。阿斗突然有些紧张，他仿佛看见一辆汽车冲着他开了过来，街道一下子就变成了儿时的街道，他下意识的想去抓父亲的手。

小时他最高兴的事情就是跟着父亲进城见世面，他喜欢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房子挤在一起，热热闹闹的，代表着另一个世界。那时路上的车还不是很多，但司机总是炫耀似的冲着路人狂摁喇叭，然后就飞一样的从你身边窜了出去，比狗快多了，那时能够开上一辆车是一件多么值得骄傲又多么令人羡慕的事情啊。

一次一个司机摁着喇叭向着他们父子两个冲了过来，他躲闪不及，父亲手疾眼快一把推开他，父亲的腿却被汽车撞伤了。从那以后只要一听到汽车的喇叭声他就会感到紧张。现在城市里不允许司机随便摁喇叭，这是噪音，城里人对生活质量要求很高，这也减少了他受到惊吓的机会。偶尔听到一两声汽车喇叭声他也会被吓一跳，他会下意识的躲到一边，这时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正走在城市的街道上。

他想躲，他想躲在父亲的身后，他要紧紧的抓住父亲的手，但他什么也没有抓住，他就象一只小鸟一样的飞了下来。

这时他真想变成一只飞鸟，哪怕是一只小麻雀也好，轻轻的轻轻的落在地面上，然后再象那些关注着他的人们拍打一下翅膀表示一下他的谢意，但他不是，他只能像一袋大米咕咚一声从桥上掉了下来。在做垂直运动的过程里他还在心里盘算着怎样让自己的动作优美一些，至少不能太难看，那么多的人在看着他呢，还有摄像机、照相机、手机都对准了他呀，他不能让大伙失望，但速度太快了，他显然已经左右不了这一切了。在同温热的柏油马路来一个热情的拥抱前，他看到了天空中的白云，晃眼的太阳，还有人们张大的嘴，然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吴小艾一直不喜欢这份工作，她不喜欢这份工作的最主要原因是她不快乐。小艾的直接领导是毛毛，毛毛是一个美丽而又严厉的女人，如果她要求你每分钟呼吸60次，你却呼吸了61次，那你就会因此受到她的批评。在她面前小艾简直是一无是处，哪怕是一件最简单的事情她也做不好。在一双眼睛的注视下工作，小艾快乐不起来。

小艾性子直说话也直，她想什么就说什么，说话不经过大脑，属于别人不喜欢听什么她说什么的那种，并且喜欢直别人的罗锅。如果让她说些面子上的客套话，那简直就要了她的命，她自己都感到别扭，就好像那些不是发自于内心的话只要一出口就会被人识破，她因此而变得不安和无所适从，她天生就讨好不了别人。

毛毛不喜欢小艾，小艾也不喜欢毛毛，对领导也许不需要喜欢，有一点点的尊重和服从就足够了，就这一点小艾做得也很勉强，小艾自己也意识到了，但她就是改不了。

夏天天气炎热，每天早晚开关空调就成了小艾的工作之一。老板P为了防止员工随意调高或调低空调的温度，在每一楼层的空调开关处安了一把锁。每天早上上班时小艾用钥匙开了锁打开空调，晚上在下班前再关掉空调。

玻璃楼冬冷夏热，夏天象桑拿房冬天象冰房，在这200多平米的开放性空间里办公即使是开着空调，想让每位员工普遍感到舒适确实有些难度。因离太阳远近的不同温度也有差异，有时就是紧挨着的两个座位因离出风口的远近不同温度也不一样，一会儿有人喊在蒸桑拿快中暑了，一会儿又有人说太冷了，都已经冻感冒了。

刚开始的时候小艾还是很有耐心的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一度，或调低两度，但每次都不能满足所有员工的要求，这让小艾有些无所适从。

小艾只好向毛毛请教，毛毛说老板P要求夏季空调的温度是26°，国家也是这样规定的。小艾只得把员工反映的情况说了一遍，毛毛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的话坚决的说，你听懂我的话了吗，夏季空调的温度是26°。然后又冷冰冰的丢给她一句话，我想你不会连这点小事情也解决不了吧。于是小艾就严格执行了领导的指示，把空调的温度调到26°，对于员工提出的异议她也学会了用各种办法搪塞一下，她对自己的进步感到很满意。

一次老板P到各个楼层检查工作，他在无意识中发现居然有员工用特快专递的纸袋从里面把空调的出风口堵死了。这也是老板的精细之处，也是老板P能成为老板的原因所在，能成为老板的人自然会具有一些普通人所不具有的本事。过后小艾常常会这样想。因为小艾从来没有盯着天花板看，更不会看到出风口里面的文章。所以小艾只能是一名只要一听到老板打喷嚏就会感冒的小职员，永远战战兢兢，永远如履薄冰。

员工甲说出风口正在她的斜上方，冷风吹得她腰酸背痛，胳膊都抬不起来，她是不得已而为之。老板P又用很轻柔的声音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同其他同事换一个位置，有的人就喜欢被冷风吹，大夏天的被冷风吹着才舒服。员工甲红着脸低头说嫌麻烦。他又用鹰眼迅速的扫视了一个整个办公区，他发现有一半的女员工居然穿着厚衣服还在擦鼻子。他又看到挂在门口的温度计的红色汞柱指向了23°，他的肝火就呈直线上升了。这显然是空调温度开的低惹的祸。

老板P来到了行政部，他脸上的肌肉沉甸甸的就象熟透了的瓜果扯着瓜秧在一点点的往下坠，他的目光长时间的停留在小艾的面孔上，小艾在一种威慑力的步步紧逼下感到惶惑而又不安。他的目光又在办公室的角角落落里兜来兜去，虽然办公室里只有她和毛毛两个人，但那影响力却是旷日持久的，以致多日以后小艾回想起这一幕还心有余悸。

老板P终于开口了，语调平稳而又低沉。平日里我们一再强调要节约开支，降低成本，这都是要从小处着手的，你知道我们整栋大楼一天的电费是多少钱吗？我再三强调夏季空调的温度是26°，这也是人体最适宜的温度。空调的温度为什么开的那么低，门口的温度是23°，出风口下边的温度就可能是22°、21°、20°。出风口被堵死了，整个空调的运行系统就会出现故障，一个人的循环系统不畅通他就会生病，空调也是一样的。空调坏了就要修，修就要花钱，当然如果属于正常磨损范围内的维修是正常的，但人为造成的故障就属于不正常的范围内，就属于浪费。这么大的公司这浪费点，那又浪费点，这还得了。财富是一点点积累起来的，你把一分钱扔进了垃圾箱那就等于把我的心也一起扔了进去。

看看那些员工穿得象企鹅似的，就差穿羽绒服了，这又何苦呢。即浪费了电也把员工冻病了，员工带病工作效率自然降低，在这里磨洋工你又不知道，这些链锁反应你想过没有，你不会不知道蝴蝶效应吧。

小艾委屈的说，早上开空调时我明明把温度调到了26°，空调从早上一直开到晚上，空调运转起来后温度就会一点点的降低，就像钟表走着走着不是走慢了几分钟就是走快了几分钟，我总不能一天到晚总盯着温度计吧。

她又看了看老板P的眼睛，试探性的说，也许是空调本身有问题，我们应该找空调厂家让他们维修一下，而不是在这里只知道发脾气批评我。

老板P没有等她说完就走出了办公室。

毛毛不满的瞪了她一眼说，没有人听你解释这些，也没有人愿意听你编造的这些借口，我们只看结果，空调的温度是23°，这一点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小艾一脸茫然，难道她真的在编造借口再为自己开脱？还是她的理由过于牵强让人一眼识破了？

你说说你还能干好什么，连个空调也开不好。毛毛又丢给她一句。

这次小艾是真的什么也不想说了，所有的话都是放屁，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慢慢的她也开始相信她真的是一无是处，就像别人说的那样连一件最简单的事情她也做不好，她自卑极了。

下班回来她看到路边那个卖面条的小店里夫妻两个正在忙碌着，丈夫在压面条，妻子在给人称面条，这时正是他们生意最好的时候。小得不能再小的店，里面有面条，有混沌皮，有烙饼，还有一张没有隔开的床，想那床上一定也有面粉，他们夫妻俩的衣服总象是在面粉堆里滚过的。在小店最醒目的位置上贴着几张他们上小学一年级的女儿的奖状，这也许是对他们夫妻最好安慰。女人又怀上了，她剪着男式的短发，矮矮胖胖的，耳朵跟后面总有一小撮面粉，但他们是快乐的是满足的。她不知道他们这样忙碌一天能赚多少钱，看样子不会太多，但总比在老家时多一些，他们有手艺，不用看人家的脸色，小艾有些羡慕他们。

在这次自杀讨薪事件中，不幸中的万幸是阿斗没有死，万幸中的最大不幸是他砸在了一辆高档跑车上，同时又摔断了两根肋骨，尾椎也断了，还好没有内伤。想一想那高额的医疗费和等着他赔偿的汽车维修费他就再也不想睁开眼睛，他真想一死了之，这次他真的想到了自杀。伤还没有彻底好他就从医院里溜了出来，他付不起那昂贵的医药费。

他拿着把杀猪刀整天在包工头g家门前转悠，等待机会，他一定要找到包工头g，他是所有这一切不幸的根源，他必须让他承担全部的责任并为此付出一定的代价，哪怕他钻到耗子洞里他也要把他挖出来。然后他会找一个地方安安静静的离开，不会惊动任何人，就像一只麻雀飞离屋檐时一样。

干什么呢你？一天他正在包工头g家的小区前转悠，一个年轻人走过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问道，他被吓了一跳。

不干什么，随便转转。他歪着头斜着眼睛说道。他的眼睛不时的在年轻人身上兜圈子，揣摩着他的用意，以为是遇到了g家的狗腿子。

不干什么，这是什么！

年轻人身手敏捷，他说话间一把锋利的尖刀已经拿在了手里。

阿斗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摸了摸胯上的包，里面软踏踏的什么也没有，他才肯相信年轻人手里的刀正是他藏在包里那把，他就感到腿软，说话也不利落了，看来今天是遇到茬子了。但他还是梗着脖子装糊涂，想蒙混过关。

遛弯拿着刀干什么？而且这刀…年轻人说着用手指肚试了试刀口的锋芒，这绝对是一把锋利无比的挨着就见血的刀。

年轻人笑嘻嘻的望着他，他无语。

自杀讨薪不成，又在医院里呆不下去了，交不起医药费吧。杀人犯法，我想你不会不知道，到那时想帮你的人也帮不了你了。你要想清楚，有时成为杀人犯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你的证据在哪里？在我没有把这把尖刀插进包工头g的肚子前，你说的这一切都是子无虚有的假设，都是一些不成立的罪名。他挑衅的望着他，一幅耐我其何的模样。

你说的没有错，但我要提醒你，不要让你心中的仇恨淹没了你的理智，况且对付象包工头g这样的人根本不需要刀，以牙还牙足够了。年轻人微微的笑着说。

阿斗不解的望着他。

年轻人顿了一顿又说，我可以帮你要回工钱，并让他赔偿相应的医药费。

阿斗眼睛亮亮的望着他，轻声问道，你是警察吗？

我不是警察，我是私家侦探冷辛。

那光亮在他的眼睛里又一点点的熄灭了，他沉默了半晌说，但我没有钱给你。

年轻人笑了，说我不要你一分钱。平生我最恨的就是那些恃强凌弱的家伙，那些不法包工头，明明是你们的劳动为他们创造了财富，没有你们他们如何钱财滚滚而来。不能因为农民工太多了，有许多人在等着找工作，就把人当牲口使，不当人看，连一点口粮也不愿意给。不是他们恩赐给了农民工一种机会，一种劳动的机会，一种赚钱的机会，你们两者之间应该是一种平等的关系，是一种互惠互利相互依存的关系。

农民工兄弟要保护自己的合法权利，必须懂得维权，懂得如何维权，维权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要有相关的证据。

阿斗不住的点头，他将信将疑又无限期待的望着眼前的年轻人，年轻人是英俊的。

几天以后，冷辛把一叠相关的资料交到阿斗的手里。包工头g是通过非法转包的形式拿到了这个项目，到包工头g手里的时候这个项目已经转了好几个手，费用被一再的盘剥。因为费用低，工程的质量就不能保证。冷辛从设计院拿到了图纸，发现他们私自更改了图纸，所用水泥的型号，钢筋也与图纸上所要求的不符，工程存在重大的安全隐患。

阿斗把相关的证据送到包工头g手里，包工头g轻蔑的翻动了一下手里的资料就用打火机点燃了，看着手里那一小簇淡黄色的火苗，他鼻子里不由的哼了一声说，这个世道真的是变了，就连这个老实巴交的阿斗也懂得来跟我搞这种把戏，让你失望了吧，阿斗，你这些小把戏根本就吓不倒我，我在外边混了这么多年还怕你吓。

他顿了一顿又说，你信不信我有本事把你抓起来，就说你借机敲诈，关你个一年半载的不成问题。

阿斗不卑不亢的站在那里，看他还使些什么花样，这都是在他预料之中的，对付混混当然有一套更加行之有效的办法。

包工头g嘴巴里虽说得满，心里不免有些嘀咕，眼睛在他身上溜来溜去，他有些拿握不准，不知阿斗的底细，看来阿斗是来者不善。

那小火苗最后变成了几片薄薄的灰，那灰是没有形体的，风一吹就瘫了下来落到他的手上，那灰烬是热的有些烫手，他丢在地上用脚碾了碾，那几片没有烧完的纸片被一阵风旋了起来飘到了工地的某个角落里。

阿斗神态自若，纸可以被烧掉，但证据烧不掉。我正愁没个说理的地方呢，如果g老板愿意奉陪，我正求之不得。

包工头g不由的大笑了起来，阿斗，阿斗啊，真是事隔三日当刮目相看，你说吧你想怎么办？

我找你不是想揭发你，我要揭发你就不来这里了。

他又装着很为难的说，你是知道的我手里没有活钱，有钱我早给你了，钱都压在这里了，你想要多少吧？他有些担心阿斗会狮子大开口。

我只要我应该要的，我应该得的。

包工头g点头。

阿斗不但拿到了所欠的工钱，包工头g又把医药费和汽车维修费都给他报了，另外又给了他两万块钱的误工费。

阿斗满心欢喜的找到冷辛坚持要表示一下，他们就一起去大排档喝酒。大排档的意义不在于吃而在于喝在于聊在于消磨时光，这里也是夏夜纳凉解闷的好去处。

阿斗有些不解的问为什么不把这些证据直接交到相关的司法部门去？

冷辛说，就像一个人头昏，很多疾病都会照成头昏，如贫血会造成头昏，高血脂也会造成头昏，脑动脉硬化、颈椎病、冠心病、肺功能不全、急性发热、胃肠炎、内分泌紊乱及神经官能症等等均可引起头晕。如果你想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头昏，你必须到医院去做检查。等你拍了许多的片子后，医生仍然不能最后确定是什么原因造成了你的头昏，因为你的其他各种病症都不明显，你只有头昏这唯一的症状，这时医生只会给你开一些消炎止痛的药来缓解一下你的病情，却不能从根本上医治你的病。医生要等到你的症状严重了他才知道怎样才能治好你的病，但这时你的病已经比较严重了。

阿斗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冷辛剥了几粒毛豆放在嘴里，又喝了一大口扎啤，冰冷的液体通过咽喉滑落在胃里面，也把一种凉爽舒适送入到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里。

竹竿支起的电灯泡在一闪闪的跳动着，那光打在他们的面孔上也一跳一跳的，他们的面孔上就有了树的影子。

让他闹去吧，让他暂时舒服快乐一阵子，等他闹得不像了自然有人来收拾他，不用你费一点心思的。

夜空中有一轮近似全圆的大月亮，那月亮在他心里是湿的，湿的圆月亮挂在夜空中。凉风从某个隐秘的地方吹了过来，把一天的燥热、烦闷都吹散了，喧嚣声渐渐远去，夜也深了。

一天老板P请一个重要的客户吃饭，他忘记了带企业宣传样本就让小艾送过去。小艾来到包厢里看到老板P正在同一个身材不高的男人热情的交谈着，知道他就是老板的客户邹先生，邹先生有50岁左右的样子。他热情的邀请小艾同他们一起吃饭，小艾看到了老板P示意他坐下来的手势只得勉强的坐了下来，她的屁股只坐了半张椅子，一种副随时准备离开的样子。

邹先生看出了她的不安，就不停的同她说话，问她是哪里人，家里有些什么人，父母都多大年纪了，她象小学生回答老师的问题一样老老实实的做了回答。

菜一盘一盘的端了上来，都是小艾平时听也没听过吃更没有吃过的菜，望着这一大桌子菜小艾突然明白了这个因为浪费了几度电而大发脾气的老板的吝啬是针对员工的，平日里制定的各种节约措施也是专门针对员工的，包括对员工的各种福利压缩到极限，而对于他本人却是极尽所能的奢华。一个人占有那么多的财富可惜老天爷只给了他一张嘴，只给了他一个身子，他这一张嘴却吃尽了人间的所有山珍海味，他这一个身子却享尽了世间的所有荣华富贵。

邹先生说话时喜欢窃窃私语，就像是苍蝇在你耳边嗡嗡的叫，你赶又赶不走。他自顾自的同小艾说着话，就像老板P根本就不存在似的，说到不太可笑的地方他也会夸张的笑起来，笑声是噗嗤噗嗤的，象泄了气的轮胎，小艾也只能跟着他傻笑。老板P出去接了一个电话，这一去就是很长时间。

邹先生说话时他的胳膊随意的搭在小艾的椅子的后背上，然后又很随意的搭在小艾的肩膀上，这就有了点投石问路的味道，如果是一拍即合的臭味相投，后面发生的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

男人喜欢在不同女人的身上盖章，就像某些掌握大权的人盖上他们的印章来确定某种归属，他们喜欢这种占有的感觉。当某些人拥有了比别人多的财富和权势后，一切似乎都变成了一种可能，一切似乎都在围绕着他们旋转，他们常常在这种自我感觉良好的状态里洋洋自得。他们的目的性很强也很直接，他们只想获得欢乐，或者是获得一点点的心灵慰藉，当你无法满足他们的要求时他们就会很无情的离开你，而没有一点点的情分在里面。整个过程都是以他们为中心，或者说是以权、以钱为中心，他们很喜欢这钱这权带给他们的意想不到的快乐。他们不会在乎你的感受，你只是他们获得快乐的一个载体，一个人，而不是一个人，一个富有情感的具有独立人格的人。这个过程也许就是喝一杯美酒的过程，但那些深陷其中的男男女女们没有人愿意相信这点。

小艾只感到身上有无数只毛毛虫在爬，有些恶心，她僵硬的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心里有些恨恨的，这些有钱人把她当做了什么人，脸色难免有些难看。

邹先生也意识到了，忙收回了手，轻描淡写的说，喝高了。

酒盖了脸的男人即使做了些过格的事情也很快会被原谅，男人们更愿意相信这一点。酒醒后他们什么也不记得了，不记得的事情就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老板P回到包房时看到邹先生自顾自的喝着闷酒，小艾低头吃着菜，她的筷子每次只夹一点点的菜，并且很慢很仔细的咀嚼，她纯粹是为了打发这令人尴尬的时光才让自己的嘴巴和手里的筷子忙碌起来。

老板P不免有些不安，他拼命的讲笑话，但没有人笑，尤其邹先生没有笑。这顿饭吃得没滋没味，最后不欢而散。

第二天一早小艾刚到单位就得知老板P没有谈成这笔生意，邹先生已经取消了合作计划。毛毛意味深长的望了小艾一眼没有说话，小艾的心里就有些发虚，就好像是她的过失让老板P失去了一单生意。

老板P没有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骂邹先生是王八蛋不是人。她努力回想着昨天吃饭时发生的每一个细节，她表现平平，她唯一的过失是没有让邹先生高兴也没有迎合他的欲望，这难道是她的过错吗？她只是一名普通的文员，又不是公关小姐，老板P临时让她客串了一下公关小姐的角色，她只是没有胜任而已，这也只能怪老板P看错了人。

老板P把小艾叫到了办公室，他看了看她说，其实你很漂亮，只是你这个人过于死板，不活络，现在你是在大城市里工作生活，不是在你家的小山沟里，凡事都要放开一些。

小艾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是懂非懂的看着他，老板P挥了一下手说，你可以走了。

吴小艾在7岁前一直没有名字，她是个黑人，家里没钱给她上户口，也就忘记了该给她起个名字。她和姐姐相差一岁，按当时农村的计划生育政策第一胎生女儿的家庭可以要二胎，但两胎之间有一个年龄段的要求，一般要在大女儿7，8岁的样子才可以生二胎，象小艾同姐姐只差一岁，她的父母要在交上一笔罚款后才会让她拥有一个合法的身份。

小艾从小体弱多病，家里人一直认为她活不长，甚至在心里一直在等待着这个如枯草般的生命的离开，然后老天爷再赐给他们一个胖小子。这话说起来有些残忍，但小艾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爷爷奶奶不喜欢她，虽然她的姐姐也是个女孩子，但他们可以容忍第一胎是女孩子却不能容忍第二胎仍然是个女孩子。

当年老吴看到老婆又给他生了一个丫头心都冷了，夜里他毫不犹豫的把这个刚出生的小生命装在一个纸盒里扔进了山里，心里虽有些不忍但脚步并没有放慢。山里生存环境恶劣没有一个儿子立门户这日子怎么过，老的时候也没有一个依靠，靠女儿怎么行，女儿早晚是人家的人。

老吴一夜翻来覆去的没睡好，闭上眼睛就看到女儿可爱的小脸在冲着他笑，弄得他心里七零八落的不好受，但他还是挨到天亮才起来，不是他不想要这个女儿，而是他太想要一个儿子了。那就要看这孩子命大命小了，他嘴里嘟囔着来到昨天遗弃女儿的地方，发现她既没有被野兽吞食也没有被小动物伤害，她居然还活着。两条小腿从包裹着的小被子里蹬了出来，象被掀倒的蜘蛛，小腿在空中无力的乱蹬着，惨白的小脸上早已经没有了泪水，只有几滴晶莹的露水在晨曦的微光里闪亮。老吴情不自禁的把她抱了起来，用粗糙的手指擦去了她脸上的露水，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老吴的心也软了，养着吧，既然老天爷给了她一条生命那就让她活下来吧。

老吴夫妻虽有些重男轻女但他们还是很爱自己的孩子的，从含辛茹苦的供她们姐妹俩读书就可以看得出来。一个农民家庭辛辛苦苦的操劳一年他们的净收入也只有一两千块钱，他们却把全部的收入都投入在两个女儿的教育上。姐姐考上了大学，虽然小艾只读了个中专，但也花掉了家里两万多块钱，从这点就可以看出一个农民的伟大。

有时小艾开玩笑的说，姐姐你应该感谢我，如果我是一个男孩，那你就不能读大学了。小艾说的是实情，一个农民辛辛苦苦的干上几十年，他们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钱只够给他们的儿子盖房子娶媳妇的，只有在他们没有儿子的情况下，他们才会把这些钱拿出来供女儿读书，当然这不包括那些条件好的农民。姐姐点点头说我相信。

因排行第二，家里人就叫她小二，慢慢的村子里的老老少少也都这样叫她。那时她年级太小对好多事情都没有概念，也辨不出个美丑来，她很自然的就接受了这个不叫名字的名字。后来在她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后人们仍然习惯性的叫她小二时，她就感到很恼火，好像这个小名就刻在她的额头上，只要一看到她他们就想起这两个字。

这时小艾都会一本正经的说，我叫吴小艾，口天吴，大小的小，艾青的艾，请你以后叫我的大名吴小艾。

这时人们只是莫名其妙的看着她，或者只是笑了笑，对于她的纠正置若罔闻，就好像她说的是另外一个人的名字，跟她没有任何关系，这让她感到了一种屈辱。尤其是男同学在她的背后总是怪声怪气的喊小二小二，其实他们并没有在叫她，他们只是感到无聊在叫着玩呢，她那颗小小的心简直就要爆炸了，在背地里她不知偷偷的流过了多少眼泪。

最让她生气的是她的家里人也人前人后的小二小二的叫。有时她同姐姐吵架闹不愉快时，姐姐就故意小二小二的叫来气她，她会把这看成是一种侮辱，她会同姐姐吵得更凶，但她一直没有找到可以制服姐姐的致命武器，倒是姐姐常常因为这个小名的缘故让她做这干那，每次她都会乖乖的就范，那代价就是姐姐不再叫她的小名了。

有时她的同学找她玩，她的母亲总是喊小二你同学来找你玩了。为此她向母亲发了几次脾气后，再有同学来找她，母亲总是小心翼翼的说，我们家吴小艾如何如何，她对自己的改造效果很满意，但这只能局限在她的家里。让那些习惯性叫她小名的人记住她的大名简直同让他们记住π小数点后面200位一样难。当小艾意识到这一点时她已经读小学5年级了，这时的她习惯性的把一些名言警句常挂在嘴边来激励自己，也作为自卫的武器，如“走自己的路让人们去说吧”就是她喜欢的名言之一。

在多年以后小艾长大成人从外地回到家乡，乡亲们在山间地头看到她总是亲亲热热的同她打招呼，“小二回来了”，“小二比以前白多了”，这让她感到亲切，有一股暖流在心里回荡。终于回家了，终于找到家的感觉了。

吴小艾第一次到学校上学是跟着姐姐一起去的，姐姐把她丢在一群准备报名的小学生堆里就去上课了。轮到她时老师问你叫什么名字？她说我叫小二。后面等着报名的孩子就哄的一声笑了起来，她回头冲着他们扮了一个鬼脸，用袖子抹了一把流出来的鼻涕说，我就叫小二，不信你去问我妈，她一直这样叫我。负责登记的是名男教师，也是她一年级的班主任。他用手中的圆珠笔敲了敲面前的登记本，说我问你的是大名，没问你小名。她的一双小眼睛困惑的盯着老师手中的圆珠笔，这时她听到了敲钟的声音，知道上课的时间到了，她们这批新生要晚一天才正式上课。

老师什么是大名什么是小名呀，我只有一个名字，我就叫小二呀。

老师就有些不耐烦了，大声说，我是问你户口本上的名字。

她说那我不知道，我要去问我爸爸。她说着就一溜烟的跑回了家。

一会儿老吴扛着把铁锹来了，他把铁锹“咣当”一声丢到教室门前，小艾的心也跟着那咣当一声跳了一下，她看到老师厌恶的皱了一下眉。

老吴堆着笑说，小二还没来得及起名字呢，她还没有上户口呢。老师一听眉毛中间就拧起了一个大疙瘩，他不满的说道，都7岁了还没有起名字还没上户口？你这个当家长的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老吴苦着脸说，不是没有钱吗，上户口得花钱啊。

老吴解释了半天老师才有些明白。

老师严厉的说你马上去给孩子上户口，没有户口不能上学。

那你先把小二的名报上吧，我马上去给她上户口，别耽误了孩子。老吴恳求道。

老师点点头说，她叫什么名字？

老吴吭哧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名字来，就说，老师学问好，还是请老师给起个名字吧。

老师想了想说就叫吴小艾吧，多洋气的名字，有一个大诗人叫艾青，说不准你家小艾会沾上大师的光将来有出息呢。

老吴啧啧的称赞道，还是老师有学问，还是老师有学问。

最后老吴用家里的一头肥猪为小艾换来了一个合法的身份。

小艾的一张没有拳头大的小脸上两只乌黑的小眼睛一直崇拜的盯着老师。老师的一张马脸上戴着一副年代久远的眼镜，黑黄色的皮肤，瘦，满脸的褶子，一揪一层皮。小艾喜欢这位老师，因为老师给她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还有老师同她一样的瘦。

如果有人说你的名字很个很特别。

她就会骄傲的说我的名字是我老师给起的。接着她还会说我们李老师教的好又有学问。

小艾说，我很在乎我的名字，它是一个人身份的象征，它代表着一个人的尊严，你可以没有财富，但你不能没有身份，哪怕这个身份是一个农民，但你一定要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农民，一个本本分分的农民，一个靠自己劳动所得的农民。我把那些叫我小二的人统统的列入到黑名单里，当然这都是小学生的把戏，当不得真，但这件事对我影响很大。我叫吴小艾我不叫小二，什么时候我都会这样说。

我不想成为第二个毛毛。

老板P说，没有人让你成为谁谁的第二，你就是你自己的，如果非要找一点原因的话那就是我喜欢你。

小艾仍然执拗的问道，你是因为我知道你同毛毛好，你才要跟我好吧？这好像有点杀人灭口的意思，不过是奸杀，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

小艾你错了，我即不是陈姐夫我也不是庄之蝶，我就是我。

但你是西门庆。小艾的话很有杀伤力，话一出口老板P的脸色就变了，他瘫坐在椅子上没有了下文，他是懒得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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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事件发生没多久吴小艾就主动要求到一个偏远的库房去当库管。

老板P要对他那个有足球场大的库房进行一次彻底的清点，这里存放着公司改制前积压下来的货物还有这近十年间不断被送进来的物品。这么多年库房从没有人认真的清理过，也没有人能说清楚这里面都放了些什么，老板P要求在彻底清点库房后再进行一次分门别类的整理并录入到数据库中。

小艾打开了库房的门，无数的灰尘扑了她一脸，就好像是为了欢迎她的到来它们一直等待在这里。一时间她的眼睛里、她的鼻孔里、她的嘴巴里都被灰尘占满了，甚至连胸腔里也吸进了灰尘。屋顶上的灰吊子好像已经吊了好几百年，它们丝丝的蠕动着，象苍蝇的无数只脚在兴高采烈的欢迎着她。灰尘像雪片一样平铺在物品上、库房的角角落落里，她站在那里发了好一会儿的呆，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最后她决定首先对库房进行一次彻底的清扫，打扫出的灰尘足有一小推车。她就象是一只皮球在灰尘堆里滚了一圈后也变成了一粒浮在空中的灰尘。

这份工作单调而又辛苦，偌大的一个库房里只有她一个人，面对无数等待着她清点的货物她有些无所适从，就好像她是愚公面对的是一整座大山。但她很快就适应了这份工作，她也找到了另一种快乐的存在。这里没有同事之间的勾心斗角和费尽心机，在公司里面她常常感到自己是狗尾巴上插旗——用心良苦，却不遭人待见。现在没有了这些伪装后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快乐、一种轻松、一种自由，还有一种随心所欲，一想到随心所欲这个词她就不由的笑了起来。

库房里没有窗户十分闷热，只有一台小风扇，风扇里吹出来的也是热风，这风扇还是她从办公室现搬来的。就象是一只小蚂蚁在跟一头大象谈恋爱，很努力但很吃力，总是顾及不到方方面面。她刚一动那汗水就汩汩的流出来，她常常是汗流浃背。如果把她全身的汗水都收集起来总能有一小水桶，于是她就喝了一壶又一壶的水，她感到自己都快变成水缸了，但还是热，蚕豆大的汗珠噼噼啪啪的从她的额头上流下来打湿了水泥地面。干活时她只穿着短裤、小吊带，反正库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在流过一身臭汗后，浑身上下倒变得清爽了起来。

一次她偶然抬头看到老板P就坐在电脑旁的椅子上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她慌了，忙跑去找衣服，老板P笑着摆摆手说，我马上就走，我已经看半天了，该看的我都看到了，你想好了就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她手忙脚乱的穿好衣服就听到库房外面汽车发动的声音。

老板P不时的来看她，有时请她出去吃吃饭聊聊天什么的，但一直没有勉强她做什么，老板自有老板的风度，这也是老板的魅力所在。

她知道象老板P这样的男人是不可能爱上她的，也不会对她有太多的真情，他只是一时迷恋她年轻的身体。他只想得到肉体上的满足，或是精神上的一点点慰藉，却不肯付出，他所能付出的只有一点点的钱，财大气粗的男人手里有的就是钱，却没有真情。

这种人是不值得去爱的，对老板P的殷勤她全盘接受，但并不为之所动。老板P来了几次后就不肯再来，对此她也毫不在乎。

一次小艾在清理库房时发现了一只纸盒，盒子很普通，是一种饼干的外包装盒，她随手打开，在那一瞬间她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宝石特有的光芒刺伤了她的眼睛。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她再次睁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仔细的看了又看，还是不能够确信纸盒里的东西真的是名牌手表、钻石戒子、翡翠手镯、玉石之类的贵重物品。这些东西小艾平时只在大商场的柜台里面看到过，今天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把它们一一拿到手里仔细的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她就象是一个内行一样仔仔细细的反反复复的玩味着欣赏着。她发现这些玉石都是有灵性的，你的心很容易就会被它们吸引过去，成为它们的俘虏，这也许就是许多人愿意为了它们赴汤蹈火，杀人越货的原因吧。

戒子，手镯，手表一一的戴带在她的手上，胳膊上，她感到自己马上就变成了古代的贵妇人，环佩叮当的走过落满尘土的庭院，懒懒的站在午后的阳光下，留下细细的风细细的香。

老板P为什么要把这么珍贵的东西放在库房里呢？她百思不得其解。她又仔细的看了看饼干盒，盒子上面落满了灰尘，灰不溜湫的，它就放在一堆杂物的最底层，不象是刚刚放进去的样子，好像已经在这里存放好多年了。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的从库房的门缝里照了进来，库房里面空气混浊，热浪一浪又一浪，那台小风扇嘶哑的嗓音从早上唱到晚上，却没带来一丝的冷风，但你又离不开它。小艾坐在一堆书上面，脑袋木木的，思维也变得迟钝了起来。

她拨了老板P的电话，老板P的电话偏偏不在服务区，她又给毛毛打了电话，毛毛警觉的问道，有事吗？她说没事，就挂了电话。

她望着这些珍宝发了好一会儿呆，慢慢的这些东西在她的眼睛里就又变成了同书籍同桌子同椅子相同的一类东西。于是她就在电脑上分门别类的进行了登记。金表5块，钻戒8枚，玉镯6只，玉石4块。她并不清楚这些东西的真正价值，也不知道这些表到底是什么牌子的，她只知道它们都是难得一遇的宝贝。下班时她照常锁好了门，象往常一样的回到家里。

夜里她梦见一个蒙面人抢走了这些珍宝，她跟在后面吃力的追赶着，两条腿就像坠了铅根本就跑不动，她一直追到荒郊野外，在一个废弃的沙堡里面蒙面人不见了。她坐在那里哭，不停的哭，然后她就看到老板P拍着桌子瞪着眼睛在不停的骂她，她哭得更加伤心了，醒来时发现枕巾已经湿了一大片。

后来她常常的想那天她为什么没有把这堆宝贝带回家或者是放在一个更安全的地方呢？她没有这种想法，在她的潜意识里这包宝贝一直是放在库房里的，它们就应该一直的呆在那里，而不是别的什么地方。

第二天一早小艾来到库房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看这些宝贝还在吗，金表5块，钻戒8枚，玉镯6只，玉石4块，昨天她登记完了以后又把饼干盒原封不动的放回了原处。她搬开了堆放在上面的杂物，一看就傻了，就像梦中出现的一样，饼干盒不翼而飞，那堆珍宝也不翼而飞，金表5块，钻戒8枚，玉镯6只，玉石4块统统的不见了。

她的心在咚咚的跳，就像夜里遇到了劫匪她吓出了一身冷汗，那个劫匪就藏在库房的某个角落里，他马上就要冲出来行凶了。她怯怯的四处张望了一下，库房里静静的只有她的呼吸声陪伴在她的左右，她还是被自己的呼吸声吓着了，她马上屏住了呼吸，心跳得更快了。她马上冲到库房的门口，猛的打开了房门，看到早晨的阳光在一丛月季花上跳跃着，一只小蝴蝶在扇动着翅膀，知道自己还活在尘世中，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略略的定了定，她稳住了自己的心跳。她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又回到库房里嘴里哼着小曲又仔细的查看了库房的每一个角落，在确认每个货物后面都是安全的，她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同昨天发现这包珍宝时一样，她感到不可思议，感到震惊，多象一场梦呀，但它明明发生过。她再次找遍了库房的每一个角落也没有看到这些宝贝的踪影，她只找到了一只很普通的手镯。

她打开了电脑，发现昨天录入的数据只有关于这包珍宝的记录丢失了，别的数据都还在，昨天她明明录入了呀。是谁把这么珍贵的东西放在库房里，又是谁把它们拿走了，同删除这些数据的是同一个人吗？她的大脑中装着无数个问号？她又努力回想着昨天发现这只饼干盒的全过程，每一个细节她都仔细的想了许多遍，它们明明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呀，她不会搞错。库房里没有人进来过的痕迹，绝对不是那些撬门压锁的小偷干的。她不相信这些宝贝就这样蒸发了，她再次找遍了库房的每一个角落，仍然是一无所获。

你在找什么？这时老板P笑呵呵的走了进来。

我在找钻戒。

你把钻戒弄丢了吗，丢在哪里？我帮你一起找，下次干活时一定要记住别戴这么贵重的东西。

她盯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道，我想向您请教一个问题，您会把名牌手表、玉石、钻戒之类的东西放在库房里吗？

肯定不会，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会放在库房里呢，除非他的珍宝多得放不下，只能租一个库房来放，但这种情况显然不会存在。库房是存放一些暂时用不着的东西的，或者是一些存货。老板P肯定的说道。

得到老板P肯定的答复后她的心略略的放了放，她一直担心是老板P放在这里的，如果她把这么珍贵的东西弄丢了，那她就惨了，就是把她下辈子都搭进去她也还不上其中的任何一件宝贝。

她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道，您能肯定您从来没有把名牌手表，钻石钻戒之类的东西放在库房里吗？

他忍不住笑了，但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就认真的说，我可以肯定，我家值钱的东西都放在保险柜里。

小艾终于舒了一口气，她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她激动得几乎要落泪了。

她就把昨天发现钻戒等贵重物品的经过说了一遍。

金表5块，钻戒8枚，玉镯6只，玉石4块，这是真的吗？老板P将信将疑。

谁会把这么珍贵的宝贝放在我的库房里呢？老板P摇着头说，不会有这样的傻子。难道他想栽赃？不可能，现在谁还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金表5块，钻戒8枚，玉镯6只，玉石4块，乖乖，这要值多少钱呀。但现在它们又在哪里呢？关键是现在这些宝贝都丢失了。丢失的东西或者是没有亲眼目睹的东西都是不存在的。

最后老板P得出结论，世界上不会有这么傻的人把贵重的东西放在别人的库房里。老板P很果断的说，一定是你看错了，这些宝贝根本就不会存在。

小艾不服气的拿出那只镯子，说你看这只镯子就是我今天早上找到的，它就放在昨天那个饼干盒的位置上。

老板P拿过镯子看了又看，鼻子里不由的哼了一声说，这种镯子到处都是，几十块钱就能买到，根本不值钱，我怀疑你一定是搞错了。

他相信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很有可能把一件很普通的C类货的玉当成了翡翠。

小艾一定要找到这些宝贝，来证明她没有说谎，确实有一些不寻常的东西藏在库房里。

老板P说，你别找了，找也找不到，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发生。即使这些宝贝真的象你说的那样曾经存在过，但现在它们已经飞了，被放在这里的人拿走了，现在我们只能这样想。它们本来就不属于你，不属于你的东西就不要多想。就像是一段刻骨铭心的恋爱，它不属于你，它在你的生命中惊鸿一瞥后就消失了，那就请你不要暗自神伤了，你就把它当作一场梦忘了吧。

小艾也想把这一切当作梦一样的忘记，但她忘不了。

老板P说如果你喜欢钻戒我可以送你一个，我现在就带你到商场去买，你喜欢什么样式的你自己选。

小艾不要钻戒，她只想证明她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但没有人愿意相信她，他们只把她的话当做稀罕事听一听，没有人真的在意。

这只盒子既然不是老板P的又没有人因此而丢失东西，也没有人因此而受到损失，那又何必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不清了，但小艾感到她丢失了东西，她丢失的是什么呢，她丢失的是别人对她的一份信任，她要找回这种信任。

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这只玉镯，又是谁把它留在库房里的呢，是盒子的主人留下的吗？他为什么要留下这只玉镯呢。也许象老板P说的那样，这只是一只很普通的玉镯，因为普通而没有得到人们应有的爱惜而被随意的丢弃在这里。在库房这种地方发现这些小东西再正常不过了，也许是搬运工随手丢在这里的，他失恋了，他的女友把他送的玉镯还给了他，他一气之下就把它随手丢在了这里。或者是一个爱美的女孩子在往库房送货时玉镯从她的手腕上滑落了，因为不值钱她也就懒得去找，这种种存在都是可能的发生。但小艾不相信这些假设，她只相信自己的直觉，这只玉镯出现的时间，出现的地点都让她相信这不是一只普通的玉镯。这只玉镯内侧琢了一只小鸟还有一个字母x，她拿着玉镯到各大玉器店去询问，希望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但仍然是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