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自天堂的信（二） - 城市小说 - 小说

18冷战

石川一家的动物园之行没有去成，孙格菲气哼哼的回到家里，一路上石川也是一言不发。他的女儿则是满脸的不高兴，她不能理解父母答应好的事情怎么说变就变了，难道大人的世界就是善变的吗。

回到家里，两个人继续保持冷战，傍晚的时候他感到肚子有些饿，这时他才想起中午饭还没有吃呢。他想今天的事情是自己不对，他就没话找话的同妻子套近乎，想在适当的时候再向妻子认个错，今天的事情就一片乌云的散了。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两个人不但没有言归与好，反而大吵了一次，这让石川对婚姻又有了一层新的认识。

“你何必那么小气呢，我和她是一块长大的，我完全把她当作是自己的妹妹。”他担心妻子生气，说话时小心翼翼的，这反而让她误以为他这是心虚,心里有鬼。

她冷笑道，“哪里有哥哥表情那样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妹妹?如果你真把她当作是自己的妹妹，你为什么不大大方方的走上去同她打招呼，鬼鬼祟祟的，鬼才会相信你们的关系。”

“我这不是怕你吃醋吗。”他继续陪着小心。

“你还在乎我的感受呀，你不是已经去找她了吗?现在是不是嫌我碍眼了，如果没有我你们就可以破镜重圆了。当初她抛弃了你，现在她又想同你好，不要脸的女人，下贱的女人，你去找她好了，我已经不在乎了，你现在即使跟她去睡觉我也毫不在乎。”

石川的脸都被气紫了，他有些想不明白一向通情达理的妻子怎么一下子变成了河东吼狮。她可以骂他石川，但她不能这样侮辱小果，在他心里，小果是最善良，最纯洁的人。

“你瞎说什么呀，你怎样骂我都可以，但你不能这样毫无根据的侮辱人家，你不都看见了吗，我们只不过是在路上巧遇罢了，你这样说话太不负责任了。”

“是我胡说八道，是我冤枉了你们，是我无理取闹，是我瞎了眼，当初居然看上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要不是因为孩子，我……”她的脸被气得红红的。

“好好好，我就是狼心狗肺了，当初居然还有人想法设法的想嫁给我，真是笑话，现在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他也恶狠狠的说道。

她显然被气怔了，那双大眼睛几乎要从眼框里蹦出来，她狠狠的盯着他说：“石川，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夫妻吵到这份上了，再吵下去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象一条被抽了筋的蛇，瘫在那里，他知道他的话说重了。

孩子吓得大哭了起来，妻子带着她进了卧室，每次夫妻俩吵嘴斗气，她从不回娘家，也从不拿家里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到父母那里去搬嘴，当初她是心甘情愿嫁给他的，夫妻两个过得好也好，不好也好，她都要一个人来承担，这一点石川十分的欣赏她。

他侧耳听了听，妻子在教女儿唱歌，她在用歌声向他表明她的毫不在乎，那是一首让很多人听了都会流下眼泪的《世上只有妈妈好》，听得他心里也是酸酸的。他知道在家里他是被完全的独立了，他唯一的一个同盟者也被拉拢了过去。他只好灰溜溜的从家里溜出来。

冬日的黄昏有些象一个过于短暂的仪式，草草的收了场，一切都有一种潦草的感觉。石川心里乱糟糟的，他走在巨幅广告牌下面，霓虹灯不断的在他的头顶上变换着颜色，他好象置身于一个空旷的舞台上，在这里每个人都在扮演着不同的角色，而他却是最蹩脚的演员。他感到灰溜溜的，于是赶紧从霓虹灯的光芒中逃了出来，这时他就看见几名大学时的同学迎头走过来。老同学好久不见了，见面了当然要喝几杯。

分配到省城来的几位同学就数他混的不错，三十刚出头就已经是正科级了。同学们都很羡慕他，甚至有些嫉妒他，但他们不是嫉妒他的才能，而是嫉妒他有一个好的靠山。他们背地里常议论说，如果我的岳父大人也是厂长，那我现在最少也是副处了。石川听到后很是生气，但他也毫无办法，他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情同老同学断交吧。因此他拼命的工作，想用自己的才能证明一下自己的能力，但他的才能还是被罩在他岳父的光环下面。

孙格菲在他的圈子里是有名的贤妻良母，这一点也值得同学们羡慕，所以他今天没有把他的坏情绪带到饭桌上。有时候想一想他也应该满足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会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空虚感、失落感，今天他遇到了小果突然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几杯酒下肚后，心中的烦恼、不快都被压在了胃的最底部，他的话也变得多了起来。男人是通过食物、酒精来分散心中的烦恼，他谈笑风生，一副自得意满的神情，他想男人真是虚伪极了。

饭桌上他又讲了几个笑话，荤的、素的都有，这种笑话他曾在不同的场合讲过，也曾在不同的场合听别人讲过，但每次讲的时候效果都不错，饭桌上的气氛马上就变得热烈了起来。在酒精的刺激下男人都变成了弱智，那笑声有些象情景喜剧里的笑声，夸张而又有些不知所以然，那笑声一浪一浪的。

他打着饱嗝回到家里已经是夜里12点钟了，妻子已经睡下了，他提着的一颗心才略略的放了下来。他没敢惊动她，在她身边小心翼翼的躺下。月光从窗棂照了进来，他借着月光偷偷的望了她一眼，她的脸上似乎有泪痕，长长的睫毛上似乎还挂着泪花儿。他的那颗敏感的心又变得惶惑不安了起来，某种温柔的情感再次击中了他。他抱了抱她，她用力推开他，接着就嘤嘤的哭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只好傻呆呆的坐在那里。

夜变得漫长而又难捱。

19他们的孩子乐乐出生

从省城回来后的陈小果变得异常的沉默。

一个在现实和梦想的缝隙里讨生活的人注定是痛苦的，是绝望的。如果你能把现在拥有的一切当作是一种幸福，并懂得去珍惜它，那你就会变得心满意足起来，变得幸福起来。她慢慢的说服自己接受这个现实。

第二年他们的孩子乐乐出生，她把父母离去后感情上造成的空白都给了孩子，孩子成了她生命的全部。孩子是她的一切，是她的希望和未来，是她精神的全部寄托。康梁每天抱着孩子也是不停的傻乐，他们夫妻的关系也变得和谐温暖了起来。

有时她抱着孩子站在窗前望着街上的人来车往，心里不免会生出一丝丝的落寞。在这间房子里，她将象父母一样盼望着孩子快快长大，再在无可奈何中看着自己的生命一天天的萎缩下去，不再有所求，也不再有任何的梦想和期盼。这不是她年轻时向往的生活，但她又必须按照这种生活状态活下去。为了孩子，她将安心于一成不变的生活，安心于没有梦想的生活。

有时她看着康梁手里拎着几棵大葱，几根芹菜，满头大汗的往家里赶，她的心就变得很塌实，变得很温暖。

20石川同孙格菲离婚了

爱情是不需要原因和理由的，婚姻却需要各种原因和理由才能维持下去。

“我再也看不到我们共同的未来，我也找不到我们再共同生活下去的理由，我们还是离婚吧。”有一天孙格菲这样对石川说。

石川点头。

他们走出法院的大门，他望了一眼她渐渐远去的背影，那背影里面透着一种伤感和倔强。

她一定对我失望极了。他对自己说道。

他骑上自行车，追上她，说“我捎你一段吧，”

她望了他一眼，淡淡的说，“谢谢，不用了。”

他知道他们之间的一切彻底的结束了。

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空，那是一个秋天的午后，有温暖的阳光，天空中飘荡着几朵白云。秋高气爽，天高云淡，每到秋天，他就会情不自禁的想起这两句话。这是他在小学课本中读到的句子，一直记得。现在他再想起这两句话时，心中就会多出一丝丝的伤感。

离婚后的孙格菲带着女儿去了国外。

21一段感情是怎样开始的呢

一段感情的开始常常带有一种很盲目的色彩，糊里糊涂的进了埋伏圈，谈起恋爱来也是云里雾里，常常有一种不真实感，常常心存疑虑，我为什么要跟她好呢？我本可以爱上另一个人的。想一想你曾对多少异性心存好感，心猿意马过，甚至有过刻骨铭心的恋情，但最后陪你走进婚姻殿堂的常常是另外一个人，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缘分吗。

石川站在阳台上吸着烟，望着远处城市里不断闪烁的灯火不由的想到。

石川有些想不起来他是怎样同孙格菲好起来的，好象同两斤鸡蛋有些关系。那时他甚至认为她是小题大做，他从未想到过有一天他会同孙格菲走到一起。那时发生的事情就象是一颗颗的沙砾，不知道被风吹到什么地方，现在那些沙砾又被风吹了回来，那沙砾却变成了一粒粒的金子。

起因是他的脚上长了一个不名之物，有些痛，也许是鸡眼，也许不是，他的记忆总是有些模糊。那时他身强力壮，对这些小病小灾的并不放在心上，就象他曾打过多少喷嚏一样是记不清的。从这一点上看他是有些对不起孙格菲的，也对不起她对他的那一番情意。为了叙述的方便，那就把它当作是鸡眼吧。

孙格菲来找他的那个晚上，他从水房里提了四个热水瓶的开水正往楼上冲，那天晚上他值日，负责打好宿舍里的开水，所以他只记住了四个热水瓶，对他的鸡眼记忆不深。当孙格菲把一个装有淡黄色液体的小药瓶塞到他的手里时，他十分的惊讶，“这是什么呀？”他忙放下热水瓶去接小药瓶，慌乱中热水瓶没有放稳，有两只热水瓶象顶在一起的牛犄角，一只热水瓶歪歪斜斜的倒在了地上，热水冲开了塞子流了一地。他慌忙中去扶另一只热水瓶，同她的手抓到了一处，他的脸就有些窘。

她从水房里找来墩布,看到他把旧报纸一张一张的铺在水上面，脚踩在报纸上一点点的吸掉地面上的水，看到他这个样子她惊讶的问道“你们男生就是这样拖地的呀！”他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看你的鞋都湿了。”她又说道。他低头望了望他的那两只落满了尘土的黑布鞋，黑布鞋被水一浸，就出现了一圈圈的湿痕，象尿过的一般，他就变得更加的窘迫了起来。心想，她一定在心里暗暗的嘲笑我。他有些不安，又有些怨恨她，她来找我干什么呢？这时他又看到了那只放在桌子上的小药瓶，他顺手拿起它，用力的摇了摇，象要发泄心中的不满似的。她看到了笑着说，“如果药瓶里面装着一只魔鬼的话，它一定会冲出来报复你的。”说着她就笑了起来。

他也只能跟着讪讪的笑，他把药瓶又放在了桌子上，问到：“这药水是做什么用的呀？”

“这是专治鸡眼的特效药。是我让奶奶找老中医现配制的，这种药在医院里是买不到的。”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上完晚自习，你要记着抹药呀！”

他就听见自己傻傻的问到“抹药？抹什么药呀？”他看到她的脸红了，她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心想，我今天是怎么了，突然变得这样傻，这个美丽的女同学一定会生气的。但他又听见自己没头没脑的问道，“什么，连你的奶奶都知道我的脚上长了鸡眼？”他突然感到事情变得严重了起来。他在大脑中迅速的搜索着她是怎样知道他的脚上长了鸡眼，脚上长了鸡眼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他是羞于到处宣传的。这个美丽，高傲的女同学怎么突然对他这个小小的鸡眼感起了兴趣呢，他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我小的时候脚上也长过一个鸡眼，可痛了，走路时都是一瘸一拐的，”她的表情也是那种很疼痛的表情，就好象那疼痛的感觉一直残留在她的体内。石川相信她是一个很善良的女孩子。

她继续说道，“后来奶奶求当地的老中医，配制了这药水，这药水特灵，抹上的第二天就好了。昨天我正好回乡下看望奶奶，就求她找当年的老中医再配制一副药水。老中医已经很老了，他现在很少上山采药，当他得道是我需要这药水时，他就毫不犹豫的进了山，我还同老中医一起上山采药了呢。大山里真好玩，现在我已经认识了好几种草药，如红花，白芷，甘草，徐长卿，白术，天南星……”她的小脸兴奋得红红的。

“那要好好的谢谢老中医了！”

“我和奶奶已经提了两斤鸡蛋谢过他了。”

“什么？两斤鸡蛋？”他有些心痛那两斤鸡蛋，他家里那只芦花老母鸡要辛辛苦苦的下两个月才能攒够两斤鸡蛋。提到鸡蛋他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小果，想到小时同她一起从家里偷鸡蛋换冰棍吃的情景，心里酸酸的。后来他想他同孙格菲的关系多多少少同这两斤鸡蛋有些关系。那时他已经同小果分手了，内心孤独而又痛苦。

“可是，我没有两斤鸡蛋还你呀。”

她又咯咯的笑了起来，那笑声就象他家那只老母鸡下完蛋向主人报喜的声音。

“你这个人真逗，谁让你还我鸡蛋了！”说完她的脸又红了。

他又听见她柔柔的说道，“快把这湿鞋换下来吧，别着凉了。我到楼下等你，我们一起去上自习吧。”她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听着她的脚步声在楼道里消失了，他的心不由的一热。

他踢掉了脚上的那双湿鞋，又把那双露出了两个大脚趾的臭袜子丢到床下面，他找出那双刷洗得干干净净的白球鞋穿上。这双球鞋是他考上大学那年小果送给他的，他格外的珍惜，只有在十分重要的场合他才会穿上。他小心翼翼的系好了鞋带，用力的在地面上跺了两下，许多白色的鞋粉纷纷的落了下来，那鞋面不再是一个人紧绷的脸，变得舒张，活泛了起来。

他快步的跑下楼去。

22偷鸡蛋

母鸡一到夏天就要歇伏,一个夏天一只母鸡也下不了几个蛋，夏天却是孩子们最盼望着母鸡下蛋的季节。用鸡蛋可以换小豆冰棍，想一想小豆冰棍的甜味嘴里就会流出口水来。

一天母亲不在家，小石川跟在芦花鸡的屁股后面终于等到了一只鸡蛋的诞生。他同小果欢天喜地的坐在村口的老枫树下面等那个卖冰棍的老黑太太的出现，但老黑太太并不是每天都来水源村卖冰棍的。他们苦苦的等到太阳落山了也没有看到老黑太太的身影，他们只好舔着干裂的嘴唇十分失望的回了家。他把鸡蛋偷偷的藏在村口的草丛里，希望在明天或是后天老黑太太来卖冰时他们可以吃到冰棍。

第二天早晨他从炕上爬起来就跑到了村口的草堆边，他想看一看那颗鸡蛋是否还在那里。他扒开草堆不由的大失所望，鸡蛋只剩下鸡蛋皮了，夜里一定是黄鼠狼捷足先登偷吃了鸡蛋。他又是气又是恨，一整天他都无精打采的。

还有一次他从家里偷了鸡蛋同小果换了小豆冰棍吃，吃得美滋滋的，回到家看到他母亲，他有些心虚就想溜到房后面去，却被母亲喝住。“吃冰棍了？”他舔了舔嘴唇“哼”了一声。“哪来的鸡蛋？”母亲继续严厉的问道，“是，是小果爸爸给的鸡蛋。”

“大川，你太让我失望了，你不但偷鸡蛋,而且还说慌。”母亲十分的生气。

原来她刚从街上回来，看见小果的爸爸，他对她说，“以后还是少给孩子换冰棍，糖精做的东西，吃多了也不好，再说孩子从小也不能太娇惯了。”

母亲第一次打了他，因为他说谎，还罚他站在阳光底下，治治他的馋瘾。

阳光真毒呀，刺得他睁不开眼睛。只有一刻钟的时间，他体内的水份就被烤干了。他象一棵长在干旱地里的玉米，伸伸胳膊，抬抬腿，全身的骨骼就会象玉米的叶子一样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他站在那里只能不停的抹眼泪，因为他发现眼泪可以分散热浪对他的袭击。

这时他从手指缝里看到小果头顶着两只硕大的绿得象翡翠一样的荷叶溜进了院子，荷叶上滚动着晶莹剔透的小水珠。他怕她看到他的眼泪，他只能站在那里装着在揉眼睛。小果踮起脚尖把一只大荷叶罩在他的头上，一丝凉意马上把他从热浪中拯救了出来，他舔着从荷叶上滴下的水滴，那水滴真凉呀。

小果一声不响的站在他身边的阳光底下，

“小果，你站在这里干什么？你快回家吧，这里太热了。”

“不，大川哥，要罚就罚我们两个吧，因为我也吃冰棍了。”

“小果，你真傻。你想一想，两根冰棍罚一个人就够了，如果要罚两个人，那我们就要一人吃两根冰棍，要有四根冰棍才行。”

“你现在还想着冰棍吃呀。”小果嘻嘻的笑道。

“小果，你看我头顶上的荷叶，水珠都蒸发了，你快帮我洒些水吧。”

小果马上舀来半瓢水从他的头顶上浇了下来，他马上就成了落汤鸡，背心短裤都湿了。

他喘笑着从她的手里夺过瓢也舀了半瓢的水，追着要往她的头上洒水，他们在院子里你追我赶的玩起了泼水的游戏。

“大川，小果，你俩玩够了没有，都给我进来。”大川妈在屋里大声的喊道。

他们俩只好灰溜溜的进了屋，心想，这次还得挨批评。但母亲没有再说他们，她还从黄瓜架上摘了两根带着刺挂着花儿的嫩黄瓜给他们解渴，两个孩子马上又变得快乐了起来。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偷过鸡蛋。

23我们以后还是少见面吧

一天孙格菲突然对他说，“我们以后还是少见面吧。”他一时愣在那里，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呢？”

“同学们中间已经有人在传闲话了，甚至跑到老师那里去打小报告。昨天辅导员找我谈话，让我们注意影响，还说大学里谈恋爱是会影响学习的。”她的脸因为气愤而变得红红的。

辅导员为什么不找我谈话呢？他不由的想到。那样他会告诉他，他们只是普通的同学，他们并没有谈恋爱。也许是那两斤鸡蛋的缘故，有时他也认为他同孙格菲的关系非同寻常。这段时间，他们的关系确实比其他的同学走得近一些，但他们之间真的没有发生什么。

想到这里他也不由的耳红心跳了起来。此时她正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他，在她的目光下，他变得忐忑不安了起来，就好象他真的向她表白了什么。他知道这个时候他应该说些什么，但他一时语塞，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特别想知道她是怎样回答辅导员的，但他羞于开口，就好象那是只潘多拉的盒子，瓶盖一旦打开，那魔鬼就会从瓶子里钻出来。

他们都没有再说话，默默的走了一段路后就各自回宿舍了。

从那以后孙格菲对石川比较冷淡，石川却发现自己越来越关注她，越来越想接近她，他会寻找一切机会靠近她，他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温柔的陷阱里。

周末，他看到她一个人走出了校园，他就跟在她后面也出了校门，他看到她站在离校门不远的地方等着他，他的心就又剧烈的跳了起来。

她穿了一件白地缀着紫色百合花的连衣裙，很漂亮，他有些冲动的抓住了她的手，她脸一红，说，“让人看见了。”他忙松开手，这时有两名男同学骑着自行车从他们身边经过，嘴里吹着口哨，那是优美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他不好意思的笑笑，说，“我们到市图书馆看书吧。”

市图书馆离学校大约二，三站的样子，平时他常常到那里看看书，查查资料。他们沿着那条马路一边说着话，一边向图书馆走去。最后他们没有进图书馆，而是进了公园。

他们象两只无拘无束的小鸟在公园里飞来飞去，他发现平时一向一本正经的孙格菲也有柔媚，乖巧的一面。

他们玩累了，就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休息，夜色一点点的在他们周围的空气里聚拢了起来。他感到他们之间的空气里流动着一种异样的气体，让他感到窒息。他想这个时候应该说点什么，但他张了张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他拉住了她的手，她的头依在他的肩上。他感到她的身体温热，柔软，象一只巨大的吸盘紧紧的吸住了他。他有些激动的抱住了她，亲吻着她。

她推开他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不，我们再坐会儿。”他温柔又很坚决的说道。

大学毕业后他们就结了婚，一切都一帆风顺，一切都按部就班。

24石川回到了水源村。

石川终于回到了水源村。

他就象是一名在外浪迹多年的浪子，终于下定决心踏上了回乡的旅途。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十年过去了，老枫树的叶子也红了十年。他同小果分手后再也没有回过水源村，但他的心一直停留在这里，他的心就栖身在老枫树的某个枝条上，看她独自散步，听她无奈的叹息，看她落落寡欢的背影，却不能为她分担什么。

他很羡慕这棵老枫树，因为它可以随时看到她，而他只能盼望着在梦中与她相逢，而她又是不肯轻易入梦的。即使在梦中他也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她的背影总是孤独的站在那里。每次醒来，他都会怅然若失，黯然神伤。

他相信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也可以让一段真情永远的驻足。

此时正是初冬时节，枫树的枝上还残留着几片孤零零的叶子，它们在风中颤抖着，象一个个被泪水浸泡过的字，透着一种伤心，看了让人心碎。

狂风卷起了几片落叶，在他的脚下打着旋儿，象在举行某种告别仪式，他心烦的把它们踢开，但它们太轻了，反而有一种被打空的感觉。他拾起了那几片落叶，暗黄的叶片皱巴巴的倦缩在一处，很难让人相信它们也曾有过鲜活的舒展的生命。他把它们抛向了天空，希望它们能够重新飞起来，它们却变得跌跌撞撞，再也没有了从前的那种轻盈的身姿，落叶无声的打在他的脸上，有些痛，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石川进阀门厂拿到了第一个月的工资，他给小果买了一条粉红色的纱巾，纱巾十分的柔软，象蝉翼一般的薄，可以抓在手掌心里，它又叫“一把抓”。他就是站在这里，向小果伸出了一只拳头，粉红色的纱巾在他的手掌心里象花朵一样开放，也映红了小果晚霞一样美丽的面庞。那时他们是多么的年轻呀，又是那么的幸福。

10年前的水源村早已经不复存在，现在这里变成了热闹繁华的集镇，当年的街道现在只能依稀辨别出当年大体的轮廓。石川走在街道上有一种物是而人非的感觉。

当年他同小果一起吃面条的那家国营小饭店已经被一栋四层楼高的商场所取代，商场斜对面倒有一家卖炸酱面的小吃店，他走了进去。小店不大，但干净整洁，里面摆了五、六张桌子。现在还不到吃饭的时间，小吃店里基本上没有人。他要了一碗面条，但毫无胃口，他恍惚看到小果系着那条“一把抓”的纱巾坐在那里。他叹了一口气，他突然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

他从小吃店里出来，不知不觉的来到当年他们就读的小学，现在这里只能称之为遗址了。小学校在几年前另外择了校址，现在这里是一家木材加工厂，院子里堆满了成堆的木屑和一排排被刨光的木板。电锯发出的尖叫声撕扯着午后的天空，让人听着心中充满了绝望。

“大川，你要照顾好小果呀！”那声音细弱但很清晰，那声音象是从那一堆堆的木屑中传出来的。他向四周张望，街上空无一人，只要狂风卷起的垃圾袋在空中飘荡着。

小果小时身体十分的瘦弱，她母亲总是不放心，担心她被别的同学欺负了，每天早晨上学时，她总要坐在窗台前这样嘱托比小果高出两个年级的石川。

他真希望时间能够倒流，让他回到过去的时光里，他愿意一生一世的照顾她呵护她。

几年前他在省城里见到了他小学时的班主任高老师，他和小果都是高老师的得意门生。小时候他最崇拜的人就是高老师，高老师英俊，幽默，有才华，还会写文章。高老师从小学老师做起，到初中老师，到高中老师，最后他又想调到省报当编辑当记者。据说他已经通过了省报的考试，省报也明确表态要他，但青源高中就是不同意放人。那段时间他几乎天天往省城跑，挖空心思的找门路，托关系，但最后他还是不得不继续当他的老师。

“我只能认命了，奔40的人了还折腾个啥，我这辈子只能当一辈子的孩子王了。”

他安慰自己的老师道，“高老师，如果你进了省报，充其量是一名平庸的编辑或者记者，而你留在青源高中，你则是一名最优秀的老师。”

高老师大笑道，“还是你会拍老师的马屁。”

那天两个人都喝了很多的酒。

后来高老师自言自语道“小果真是好孩子呀，这么多年她真的不容易。如果当初你娶了她，现在你恐怕也在青源市呢。”他没有说话，只是不停的往肚子里灌酒。陈小果，这是他这么多年最不愿提起的一个名字，她是他心中永远的痛。也是在这一天，他第一次听到小果的父亲已经去世了，是患癌症去世的。他心里很难过，为一个善良的老人的离去而难过。也是在这一天他才明白小果当初离开他的真正原因。

他同小果分手后，他的父母也从下放的农村举家迁回到城里，他就再也没有回过水源村。

他哭了，哭得涕泪滂沱，泪水滴在碗里，和着酒一起的喝下去，那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我一定去找她。”他对着自己的影子说道。

他要不惜一切代价把她带走，同她远走高飞，重新开始生活。

人生苦短，人生是禁不起再次的失去和错过的。

狂风卷起沙尘漫天的飞扬，他眯起眼睛最后望了一眼昔日的校园，大踏步的走了。

25这些年，我一直都忘不了你

石川在小果每天上下班必经的地方，他站在一棵大树后面等待着她，当他把自己也想象成一棵树时，他就看到小果骑着自行车从胡同口拐了出来。他一眼就认出了她，十年了，她还是有一些变化的，但在他的心中她还是老样子。

她艰难的蹬着车，狂风卷起她的衣襟在风中舞动。他心里酸酸的，他突然产生一种幻觉，小果变成了一种极容易破碎，又极容易化掉的物资，她随时都准备从他的视线中溜掉。

她头上系着一条蓝色的丝巾，狂风把的丝巾吹上了天，她跳下车去追丝巾，那狂风就象一个调皮的孩子在跟她捉迷藏，她跟着丝巾跑来跑去的，就是抓不到手里，看她那可爱的样子他不由的笑了起来。又一阵大风把她的丝巾挂在了一棵小树的枝上，她跳起了脚还是够不到。丝巾在风中象一面蓝色的旗帜摆来摆去的，她有些失望，有些焦急，又有些无可奈何。他走过来帮她取下丝巾，她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她看到了一张英俊的面孔，一双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眼睛正深情的望着她，那是一团从暗夜里跳出的火焰，晃了她的眼，她感到头有些昏，她就那样呆呆的望着他。

她头发有些零乱，面容憔悴，他走过来为她整理好凌乱的头发，又为她系好了纱巾，就象他小时曾为她作过的那样，她顺从的站在那里。一切都恍若梦中，一切都有一种不真实感。

“小果，……”他终于从心底发出了最深情的呼唤。

“大川哥，你终于回来了。”她有些哽咽。

“小果，这些年我知道你受了很多的苦。”

她的眼睛就有些湿。

“这些年，我一直都忘不了你。”他深情的说道。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他拉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冰凉冰凉的，需要很多很多的热量才能把它温暖过来。

她真想扑到他的怀里大哭一场，把她这么多年心中的委屈，痛苦和烦恼都倾述出来，但她不能这样。

从小到大，在很多的事情上她都十分的依赖他，在感情上也十分的依恋他，石川常常为她作好了一切事情，在他面前她永远都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她十分怀念同石川在一起的那些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石川才能带给她最真实的幸福和快乐。

她推开他的手说，“大川，我现在要到幼儿园接孩子，晚上你在老枫树下等我吧。”说完她骑上自行车就走了。

26我永远只爱你一个人

“小果,当初你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呢?你知道为了你我是愿意做一切事情的,”

他们沿着儿时奔跑过的山道向山上走去,石川望着前方黑魆魆的山林问道。

“那时父亲突然病倒了，得了可怕的癌症，看着他的生命一天天的萎缩下去，我心里特别的难过。小时侯父亲在我心里是一座大山，支撑起我和母亲的天空，现在这座大山突然的倒塌了，母亲又瘫痪在床，都需要我的照顾。我是无法逃避的，也不能逃避，那时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好好的照顾他们，让他们幸福的度过自己的余生。他们离不开我，我更离不开他们。

我的生活是一团的黑暗，看不到未来，也看不到希望。”

他抓住了她的手，想给予她一些力量和希望，但他知道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于事无补的。

“康梁对我很好，对我父母也很好，尤其在我父亲患病的那段时间，多亏有了他，如果没有他我真不敢想象我的生活将变成什么样子。他从来不抱怨什么，他是从心眼里爱这个家。”

山林寂寂，那种寂静中似乎在蕴涵着某种力量，那种力量在静默中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把他们紧紧的裹在里面。

“我不想增加你的负担，更不能因为我而耽误了你的事业，影响了你的前途。我从来不能够想象，如果你进入我这样的家庭，将会变成什么样子，这是我最不愿看到的。而且我一直都相信，如果你同孙格菲结婚一定比同我在一起更加幸福。她聪明，漂亮，有文化，家庭背景又好。”小果接着说道。

“其实，小果你错了。爱情跟学历，家庭背景都没有关系。我同孙格菲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在别人的眼里我们确实是一对令人羡慕的夫妻，但实际上我们并不合适，在一起也不幸福。

恋爱时她处处讨我的欢心，很乖巧很可爱的样子，象一只温顺的猫。结婚后她发现我的心并不在她那里，她就变成了另外一种样子，她处处在暗示我，时时在提醒我，象我这样的穷光蛋能够娶到她这样的老婆，我应该感激涕零才对，而我偏偏是这种不知好歹的嘴脸，她很失望。

后来她发现她的种种努力对我来说都是一种浪费，她就放弃了这种努力，这样也好，对我们来说都是一种解脱。我从没有认为我做错了什么，我唯一的错误就是不够爱她。除了爱情之外，我什么都可以给她。

她把一切都看成了是一种施舍，就连夫妻生活她也是恩威并施。慢慢的我就对她失去了兴趣，我们之间早就不存在夫妻生活了。

我不喜欢特别有心计的女人，也许是认识了你的缘故，我比较喜欢善良，单纯的女孩子。”

他们不知不觉间走到当年解救过小果的那个山洞，看到山洞俩个人不约而同的相视而笑。

小时侯常常玩一种叫作捉俘虏的游戏。小伙伴们被分成两组，一组当解放军，另一组则当日本鬼子，游戏开始后，解放军开始满山遍野的捉鬼子，满山遍野就响起了孩子们的撕杀声和欢笑声。

小果年纪小跑得慢，她常常被捉了俘虏。每次她被捉了俘虏，她都会大声喊道，“大川哥，快来救我呀！”

一次小果又被捉了俘虏，她被藏在一个山洞里面。按照游戏规则，被捉了俘虏的人是不允许大喊大叫暴露目标的，否则就会被踢出游戏。石川带着小伙伴们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小果的藏身地，这时天渐渐的黑了下来，山下传来父母喊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孩子们这才意识到肚子饿了，该回家吃饭了，他们一哄而散。

偌大的一座山林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连一只飞鸟的影子都看不见，小果一个人躲在山洞里害怕的哭了起来。

这时远处传来石川的喊声，“小果，小果，你在哪里……”那声音在山林里久久的回荡。

她听到石川的声音飞快的从山洞里跑了出来。

“大川哥，我在这里。”

“小果，你把我急坏了。”他擦着额头上的汗说道。

“他们早就下山了，你怎么不早一点跑出来呀？”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我要等到你找到我，我才出去。”

“你真傻。如果我也下山了，你就不回家了吗？”

“我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山里有大灰狼专吃小姑娘。”

“大川哥骗人。”

月亮升了起来，夜空中有许多明亮的小星星在快乐的眨着眼睛。

石川拉着她的手一起下山，她走累了就趴在他的背上睡着了。

一轮半弦形的明月升到了山林的上空，小果望着天空中的明月喃喃的说道，“有时候我常常一个人对着天空中的月亮想，如果人永远都不长大，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烦恼了。有爸爸，有妈妈在我身边，还有你，都不离开我，那有多好呀！大川哥，你说为什么同自己所爱的人生活在一起就那么的难？”她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她真希望能够再次回到儿时那无忧无虑的时光里。

“现在任何的力量都不会把我们分开了。”他们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小时候看起来很大的山洞现在才发现很小，刚刚能容得下他们两个人。他们在黑暗中渴望着对方，寻找着对方，寻找着他们等待了许久的幸福，那是他们多年前遗落的一个梦。

在潜意识中他们从来没有真正的分开过，虽然时间、空间将他们分开，将他们层层的阻隔，但他们的心是相通的，他们的灵魂是永远连在一起的，他们的生命是彼此相属的，没有比他们在一起更天经地义的了。

此时天地合一，山林融为一体。

从他们的心底流出一条爱的小河，将他们的身体紧紧的缠绕在一起。此时他感到他生命的价值和意义都不存在了，只有同这个女人，这个他一生都在深爱的女人一起死去，才是生存的最大的意义和快乐所在。

他吻着心爱的女人，说，“小果，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下辈子我们都要生活在一起，不要让分别的痛苦再次击中我们。”

他在她耳边又继续低语道，“从你出生的那一天起就注定是我的妻子，为了这一天我已经等待了太久了。”

“大川哥，我永远只爱你一个人。”

27她知道她与幸福再次擦肩而过。

第二天的晚上，石川来到小果的家里，康梁出差了，孩子也被送到了奶奶家。小果穿了一件一字领的紫色毛衣，黑色牛仔裤，俏丽而又迷人，她系着围裙在厨房里炒菜。石川从后面搂住她，在她的面颊上亲了一下，说“我现在是越来越离不开你了。”她笑着推开他，指了指手里的铲子说，“你还是到客厅坐一会儿，我马上就炒好了。”他还是跟在她的屁股后面，看着她忙活，帮她切切葱花，递一递花椒、大料什么的，有时再趁机亲她一下，她就会咯咯的笑起来。

小果炒了四个菜,香菇油菜，清炒莜麦菜,辣子鸡丁,红烧鲤鱼,还有一个鸡蛋西红柿汤。

“快吃呀,还愣着干啥?你今天一定没有好好的吃东西了！”

他盯着小果的眼睛说道,”这是我多年前的一个梦想,一个温馨的家,一个可爱的孩子,一桌可口的饭菜,还有你深情款款的目光,”

她不去看他的眼睛,神情黯然的说道,“这也是我多年前的一个梦想,同自己所爱的人生活在一起,但它被现实击碎了。”

“小果你说，为什么我们追求梦想的过程这样艰难？什么时候我们才能真正的生活在一起呢？”

这个问题她也考虑了很长时间，她感到他们的生命已经牢牢的被一种神秘的力量紧紧的连在了一起，是再也分不开了，她真想把她的这种感觉告诉他，她相信他一定跟她有相同的感觉，但一想到孩子她的眼睛就湿了。

“小果，跟我离开这里吧，我们到远方去重新开始生活，我已经办好了离职手续，我们到广东或者是其他任何的你愿意去的地方。答应我，小果。相信我会给你带来幸福的。”

“大川哥，你知道我有多么的爱孩子，我舍不得孩子呀，他刚刚2岁，正是最需要我的时候，我狠不下这个心。一想到他从小就没有母亲，我心里就特别的难过。”

“我没有权利要求你什么，但我也不能接受这个决定。小果，这就是我等了十几年的结果吗？”

“大川哥，请你原谅我。”

“小果，你说我们这辈子还有机会生活在一起吗？”

“大川哥，你说为什么我的生命中总要面对那么多的痛苦的让人无法面对的选择呢？”

“因为你太善良了，你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活一次呢？”

他拉住了她的手说,

“我会尊重你的选择的，我不愿意看到你难过。”

那一夜他们都没有睡，他们紧紧的拥抱在一起，让肉体和精神的结合达到最完美的统一。

第二天早晨，天空刚刚开始泛白，石川默默的穿好了衣服。他再一次紧紧的拥抱了她，“小果，我走了，你需要我的时候一定给我打电话，我马上就会回来的。或者是你改变了想法，要记得及时的通知我。我永远都等着你。”

她站在窗帘的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在晨曦的微光中一点点的变得模糊了起来，她情不自禁的失声痛哭，她知道她与幸福再次的擦肩而过。

28砒霜疗法

小果这几天一直没有回来，康梁的心空荡荡的。他每天接送乐乐上学下学，又当爹又当妈，很是辛苦。他相信小果一定会回来的，她只是外出旅游了，过不了几天她就会笑盈盈的出现在他和乐乐面前。她是爱这个家，爱孩子的，她不是那种爱慕虚荣，贪图个人享受的人，她决不会弃这个家而不顾的。他相信不管她作错了什么事情，只要她能回来，他都会原谅她。他没有再去找田萌，他要等小果回来，同她安安心心的过日子。

他每天发疯似的在火车站、汽车站，在小果可能出现的地方转悠，他希望能够看到她笑盈盈的向他走来。

一天他刚刚来到五四路，就看到张医生向他招手，张医生是当年治疗师傅的病的主治医师。现在张医生不再是当年那个风流倜傥、幽默风趣的英俊小生了，他的头顶上扣了一只碗，身体开始横向发展，走起路来象扛了一袋面呼呼的喘。他该减减肥了，连医生都这样不注重养生之道，看来也不是一个好医生。看到他，他就没好气的想打趣他。

“康大麻子，你们搬到哪里去了？让我好找，小果呢？”

“张砒霜，你找小果干嘛？”

当年的张医生不停的拿他的砒霜疗法游说师傅和小果，哄着师傅喝了不少他研制的砒霜。每次他来时总喜欢同小果海阔天空的扯谈，这让康梁误认为他另有企图，他从心里不喜欢张医生也不喜欢他的砒霜疗法。如果砒霜真的具有象张医生说的那种神奇的功效，他相信师傅即使不死于白血病，也会死于心肾肝肺功能的衰竭。想一想可以要人性命的东西，那副作用能小得了吗。

小果也不喜欢砒霜疗法，提到砒霜她就会想起父亲的自杀，心里很不舒服。但她对张医生和他的砒霜疗法心存幻想，只要能治好父亲的病，她愿意接受任何形式的治疗。

师傅倒十分配合张医生和他的砒霜疗法，他说他是快死的人了，如果能为人类攻克白血病做些贡献，他甘愿当试验品，他还常常鼓励张医生大胆的实验，不要有所顾虑。

张医生扬了扬手中的杂志，说，“康大麻子，现在你该相信我了吧，《现代医学》上已经刊登了我的医学论文《论砒霜在白血病临床上的应用》，用砒霜治疗白血病现在已经在医学界得到了认可。”

康梁冷冷的说，“可惜呀，师傅已经死了二十年了。”

他抬头望了望天空，有一块乌云飘了过来遮住了太阳，天空马上就暗了下来，要下雨了。

“张砒霜，我不陪你闲聊了，我还要拉活赚钱养家糊口呢。”他说完蹬车就走。

张医生一把抓住他，疑惑的望着他，说，“康大麻子，难道你真的不知道？”

康梁也困惑的睁大了眼睛问道，“知道什么？张砒霜你能不能快点说，我还有事呢。”

张医生又疑疑惑惑的望了他几眼，说，“康大麻子，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他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知道你是一条真正的汉子，你一定要挺住。小果在半个月前就已经被确诊为患了白血病。

我已经制定出了详细的治疗方案，但这段时间一直没有看到小果来医院接受治疗，我满世界找你们……”

康梁只感到天旋地转，他没有听清张医生又说了些什么，他蹲在地上发疯似的扯着自己的头发，他的心被痛苦无情的撕扯着，眼泪无声的流了下来。

他陷入到深深的自责和痛苦中，在小果最痛苦，最绝望，最需要关心和安慰的时候，他不但没有给予她应有的关爱和呵护，他反而无端的怀疑她，猜忌她，冷落她。

小果，你现在在哪里呢，你快回来吧，我康梁再穷，就是砸锅卖铁卖房子也要治好你的病。

天空中几声闷雷响过，大雨倾盆而至，康梁神情木然的走在雨地里，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流下来，狂风卷起的雨水横扫了过来，象鞭子一样抽在他的身上，他的脸上，他浑然不觉，他就这样在雨地里走了很久很久……

雨仍然下个不停，天渐渐的暗了下来，这时他才想到该回家了，此时乐乐一定在家里眼巴巴的盼着他回家呢。想到孩子他的眼泪又不由的流了下来，孩子，可怜的孩子呀,这么小就要失去母亲。

从今以后，他要好好的待儿子，以弥补他失去母亲的缺憾，他要把他抚养成人，让他的母亲安心的离去。

生活还要继续下去。他冒着大雨大步的向家里走去……

29她已经没有机会再次错过了

小果开始吐血的时候，她就意识到她可能得了同父亲一样的病。在很多年前，她就有一种预感，有一天她会同父亲一样死于同一种疾病，这也是她刚结婚那几年不肯要孩子的原因，但她没有想到死神会来得这样早，这样突然。她还有许多的事情没来得及做，她还有许多的心愿没有了结。何况乐乐还是一个孩子，正是最需要母爱的时候，不幸就这样降临了。想到乐乐她的眼睛就湿了。现在她已经不能把更多的母爱给他了，她只能把她的祝福和希望留给他，现在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乐乐能够健康快乐的长大。

乐乐还有父亲，她知道康梁很爱这个孩子，他爱孩子甚至超过了自己的生命，想到这一点她感到有一丝的欣慰，她可以安心的离去了。

八年来，她第一次拨通了石川的手机，当电话那端传来她所熟悉的声音时，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在石川面前，她永远都是一个需要人关心需要人照顾的孩子。

“小果吗，……一定是你，小果，……小果，你怎么了？”电话那端传来石川急急的声音。

八年来她一直幻想着与石川再次重逢的那一天，她也曾想过要不顾一切的回到他的身边，但想一想她的孩子，她就放弃这种冲动。她只能压抑着这份情感，压抑着这份思念，这思念是关在笼子里的野兽，一旦被放出来吞没的不光光是他们两个人，还有她的家庭，她的孩子，她一直希望能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快乐的家庭，让他快快乐乐的长大，但现在这个愿望也破灭了。

八年来，她一直尽着一个妻子，一个母亲应尽的职责，但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知道她不能够再次的错过了，她已经没有机会再次错过了。

30让我死在所爱的人身边吧

一天康梁接到了一封寄自一个陌生地方的来信，信封上是他所熟悉的字体，他用有些颤抖的手打开了信，他的眼泪不由自主的一滴滴的滴在信纸上……

大康：

当你接到这份信时，我已经同石川到了另一个美丽的地方生活。请你原谅我，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离开你，离开了乐乐，我是爱你们的。我不愿看到二十年前的噩梦在我所爱的人身边再次上演，我得了同父亲一样的病。

请允许我，让我死在所爱的人身边吧，这是我一生中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愿望和请求了。

告诉乐乐，他的妈妈生活在一个美丽、快乐没有烦恼的地方，让他在期盼和向往中慢慢长大吧！

田萌是个好女人，祝你们幸福。

这个世界上我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乐乐，你们一定要善待他。

小果

×年×月绝笔

天空开始下雨，如同二十年前的那场雨。

一对青年男女撑着一把绿色的落着几只美丽的蝴蝶的雨伞走在雨中。伞有些小，两个人之间又隔了约半尺的距离，男青年的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女青年说，“你的衣服都湿了。”男青年憨憨的笑道，“没关系，我身体壮，你别淋雨感冒了。”

雨水溅在路面上，形成一朵朵美丽的莲花，那是一串串优美的音符在雨夜里快活的跳跃着。

……

结尾

雨过天晴，晚霞从鱼鳞状的云缝里射了下来，把康梁父子俩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染成了橘黄色。康梁拉着乐乐的手，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

乐乐仰着脸问道，“爸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天堂吗？”

康梁认真的点了点头，说：“有。只要有爱的地方就有天堂，爱就是天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