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腐小说《威廉斯堡有雾》第二章 - 涉案小说 - 小说

第二章

　　有着”美国的起点”之称的威廉斯堡,冬天不寒冷、夏天无酷热。森林茂密，风景秀丽，常有小鹿跑到停车场或是住家的后院里觅食，有数条清澈的河流注入水烟浩渺的詹姆斯河，从而最终流进一望无际的大西洋。也许是由于这里是一片巨大的低洼地，而水资源又异常富足，所以这里有一个特殊的气候特点，就是经常有雾。雾来时，浓稠厚重，汹涌猛烈，人们有瞬间被云海包围的感觉，近在一米远的汽车灯光都难以看清；雾散时，丝丝缕缕，从容倦怠，有时只消几分钟，即可雾散云开，重现天日，有时却需要几个小时大雾方可散尽。

和纽约、芝加哥、洛杉矶等等这些举世闻名的大都市相比，现在的威廉斯堡少的是光怪陆离、红尘飞滚、喧嚣杂乱，多的是静谧宜然、恬淡舒适、安逸悠闲。古朴的教堂，铺着青色方砖残留着马蹄印车辙的小街，年代久远的古玩店和现代化的购物中心酒吧咖啡馆交相辉映,大学校园、图书馆的高楼，庄严肃穆的法院警察局市政府，凌空飞架的立交桥高速公路……描绘着威廉斯堡人安闲惬意的生活。偏居城市一角有着近百年历史的唐人街，为这里的华人提供了品食中国美味佳肴，传承中国传统文化，了却乡愁的绝好去处。出城不远，就是河边湖畔，古木参天，水鸟盘旋，水波在礁石上飞溅出朵朵水花。水边或是林间有很多高级私人别墅，这里美丽的风景，便利的生活设施，闹中取静的环境吸引了一些有钱有闲阶层来此隐居，而近年来此隐居的人中也包括了一些中国人,当初郝秉祥选择这个地方，就是看中了这里的环境，不喧闹不招摇，适合隐居生活。而且，他们也想沾沾“美国起点”的光，把这个城市作为他们一家人在美国生活的起点。

　　秋天来了，美国的一切，或者说威廉斯堡里的一切都使郝维新奇兴奋。

开车或坐车行驶在四通八达的高速公路上放眼望去，漫山遍野尽是无边无际的原始森林，橡树、桉树、樟树、梧桐、银杏.....，各种各样的树的树叶会随着秋天脚步的逐渐逼近而依次改变颜色，绿的、黄的、橙的、金的、红的……，应有尽有，层林尽染，色彩斑斓。可以漫步其中，去听缤纷的落叶在脚下沙沙作响，去听大大小小的断树枝在脚下如泣如诉，任凭或柔和的，或妩媚的，或呜咽着的，或大笑着的秋风抚过面颊……

可以选择一个小街心花园，在长椅上坐一个下午，看树枝像剪刀一样把阳光一点点剪碎，向大地散下一片斑驳，看花瓣在眼前飞舞直至飘落，看一缕缕光线舍命地追逐早早离去的夕阳，最终消失在山后。偶尔会有几只健美的小鹿跳到面前，逡巡在座椅的周围，在友善的环境中世代繁衍的它们，眼睛里流露出的清澈就像秋日的天空。也可以漫步在一个郊区小村落，就像漫步在一副中世纪的画里。踏在秋雨淋过的小街上，看一栋栋形状颜色别致各异的房子，门前摆放着象征秋日丰收富足的大南瓜老玉米，房后的院子里粗壮的大树犹如丰满的女人，散发着成熟的芳香，忽然教堂的一阵钟声惊起一群白鸽。如果有幸走在湖边，看到的又会是一副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观。湖边的芦苇有金黄坚韧的叶，有洁白如雪的穗，无风的时候，岸边的景物和湖中的倒影会宁静得让人窒息，有时天空会铅云低垂，成群的野鸭大雁在湖面和铅云间徜徉低飞，人们的心也随之缠绵惆怅。

在威廉斯堡城内，有一座完全按照殖民时期原样保存修建的小镇，名为“殖民时期的威廉斯堡”。这座小镇全部是对二三百年前的原有建筑加以修复或者是按照考古学家从美国和欧洲所发现的原建筑蓝图在原来地点上重建的。这里的一切都保持着当年的模样，走在石子路上，吃着粗糙无味的烤玉米饼，耳边传来的是路边铁匠铺传来的叮叮当当的打铁声，车轮修理作坊里车床的撞击声和从简陋的小酒馆儿里传来的旧时流行小调。乘上旧时的马车，身着传统服装的车夫吆喝着高头骏马带着游人各处参观游览，马蹄落处，飞起团团尘埃。观看工匠们用两个世纪以前的传统方法制造纸、鞋。茶叶房里的烤茶饼味、木工房中锯末味以及熏肉工场里山核桃木和火腿的混合芳香，无不使人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每逢节假日，这里的仿古花车游行又会把人们带回到遥远的从前。

不仅仅因为这些如诗如画让人如痴如醉的美丽风景和让人大开眼界的风土人情，更让郝维高兴的是来美国两个多月，买了大别墅，开上了在国内梦寐以求想买可是老爸不让买的名贵跑车，和妈妈去名牌精品专卖店，去高档餐厅，去酒吧，去赌场，这都让他有金丝雀飞出笼子，天地间任他翱翔的感觉。由于他衣着考究，用名牌，开名车，出手阔绰，到学校没多久，就在身边笼络了男男女女一帮哥儿们姐们儿。郝维就读的威廉斯堡大学规模不大，但是历史悠久，建校年头仅次于哈佛大学，曾有数位美国总统毕业于该校。威廉斯堡大学的在校生人数大约五六千人，教学楼宿舍楼加起来不过二三十栋。校园里最引人注目的建筑是图书馆，顶楼高耸，设备先进，可供几千人同时使用的电脑房昼夜开放。虽说在世界上的名气比不过哈佛耶鲁，可也算得上是所相当好的学校。

在所有让郝维高兴的事情以外，只有一件事他不喜欢，就是读书学习。一上课就打瞌睡，老师们讲的英语他一个字也听不懂。翻开课本，满篇的英文在他眼里就像毛毛虫爬过留下的痕迹。那些什么数学题物理题化学题，什么美国历史英国文学读书笔记，别说是英文的，就是中文的，他也看不懂学不会。

这天是星期五，最后一堂课是数学课。老师是位戴着老花镜满头白发富富态态的老奶奶，快下课时正给学生们布置作业。

“今天我们结束第五章，这个学期的课程已经完成一半了。今天的作业包括第五章的十道题，和来自前四章的每章五道题，一共三十道题……”

“啊，这么多呀……”讲台下学生们的一片抱怨诉苦打断了老师的话。

“等等等等，我的话还没完。这次作业将作为你们的期中考试成绩，所以很重要。请在下星期一上课时交给我。有不会做的题，你们可以互相讨论，也可以来问我，但是，请诚实，不要抄袭。”

下课了，郝维和一个打扮妖艳的中国女孩子并肩走出教室。

“小梅，怎么办呢？我今天还要和我妈妈出去呢，一个周末都没时间。”郝维愁眉苦脸地看着小梅说。

那个被称作小梅的姑娘抬起抹着七彩眼影的眼皮瞟着郝维，撇撇涂得猩红的嘴唇没说话。

“哎，小梅，要不还像前几回那样，你帮我？”

“哼，又让我帮你？”小梅撩了撩披在肩头的长发，晃着小脑袋斜眼看着郝维似笑非笑地说。

“小梅，求求你了，小梅，这回我加倍给你辛苦费。”

“这回多少钱？”

两人边说边走到了楼外的草地上，站在一棵树下你一言我一语地讨价还价，最后终于以郝维付给小梅好几百美金辛苦费，小梅替郝维做作业的皆大欢喜的结局成交。

郝维心花怒放地回家了。

郝家的大豪宅在靠近海边的高级别墅区，这里都是价值百万美金以上的大宅子，居住在这个区的，毫无疑问，都是富人。这座别墅是高人黄先生他们来选中买下的。光看他家的大院落就气势夺人，占地面积好几个公顷，前后两个大草坪，像地毯一样的草坪由于使用的是优质草种，又加上花高价钱雇专人管理，所以颜色碧绿欲滴而且均匀平整。前边草坪中央有一个用花岗岩砌成的人工喷泉水池，水池中间是两米多高的古希腊半裸女神的雕像，从她手中的水罐里喷出一股水流。后边的草坪上修整出几个形状各异的小花坛，花坛四边是彩色长方形砖砌成的围栏，虽然已是秋季，可是还开放着五颜六色的花朵。花坛之间有青砖铺成的小径相连，草坪中央还有一条青砖小径从房子后门一直通到草坪后边的一个木制凉亭，亭子里摆放着一套同样木制的桌椅。而紧靠房子后墙的地方，有一个木头搭建的露天平台，离地两尺来高，有两级台阶，平台上有一套休闲桌椅，桌子是玻璃面的，椅子即可以用来坐也可以放倒用来平躺。玻璃桌面中间有一个特意钻出的洞，一把巨大的遮阳伞从洞中穿过。桌面上放着一个竹篮，篮子里是各色水果，还有一瓶红酒。

房子是座红砖城堡式建筑，围绕房子外围还有一圈回廊，回廊顶上隔不远就挂着一盆鲜花，回廊的栏杆上也摆着鲜花。房子很高大，三层，总面积有一万多平方英尺，约和一千来平方米。站在房子门口，视野开阔，目极处水天相接，阵阵微风送来丝丝带着水腥气的味道，耳边传来澎湃的波涛声。时常有雪白的，只在翅膀尖带一点点黑色的海鸟在房子周围盘旋，快乐地鸣叫。房子里一楼的客厅大理石铺地，甚为宽敞，可同时容纳几十人就餐跳舞。餐厅卧室书房家庭间太阳间总共大大小小一二十个房间里摆放着流行而且昂贵的欧洲宫廷式家具，陈列柜里的古玩价值连城，每间房子里几乎都有珍稀的花木。

刘翠枝今天穿了一套CK时装，浑身上下珠光宝气，名表名钻，富贵袭人，说起话来指手划脚，神采飞扬。看见儿子开着名贵跑车，潇洒地停在家门前，她乐得合不拢嘴，放下怀里的宠物卷毛小狗，一溜小跑地从屋里迎出来：“哎呀宝贝，你可回来了，我怕你忘了，赶不上人家的专车专机呢。”“妈，看您说的，这么好的事儿我怎么会忘呢。再说了，咱们是赌场的常客，是在赌场开了常年账户的大客户，是他们的上帝，叫他们等就得等。”郝维潇洒地锁好车款步进屋，一边说着一边换上拖鞋，往大沙发上“咣当”一屁股坐下，把穿着价值好几百美金裤子的双腿翘在茶几上。“这孩子。”刘翠枝 “扑哧”一笑。

这母子真得是过着天堂一般的生活。

正说着，一辆超长豪华卡迪拉克房车停在家门口。郝维兴奋的喊出来：“妈，他们来接咱们了。”“走吧走吧，上车，先送咱们到飞机场，再座他们的专机去赌场。 ”母子二人就上了卡迪拉克房车。

为了拉客人，美国的很多赌场都有这种专车专机接送服务，虽然费用不菲，可是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多少赌客在赌场里一掷千金，这点钱又算什么。没几个小时，刘翠枝郝维母子就来到了世界著名的“赌城”拉斯维加斯。

郝维母子走进一家设施豪华的赌场，从一进门开始，就受到了热情备至的服务，进出门有人给开门，去卫生间有人带路，想要什么餐饮服务只需抬抬手。这母子俩一看就是常客，干什么都轻车熟路。一整箱的现金往桌子上一撂，靠在国内麻将桌上千锤百炼出来的坚韧不拔的劲头，能在赌桌边连赌几天几夜。看他们买赌博筹码，下赌注，换现金；赢了，手舞足蹈兴高采烈，输了，再下赌注，毫不手软，赌桌上豪气逼人。

“妈，咱们上次买的筹码用完了。”

“快去买，给你钱，妈带着钱呢。先买五万美金的。”

“今天手气真差，妈，又输了。”

“傻儿子，输钱算什么，咱要的是风光，是过瘾。给你钱，再去。”

这对母子出手之大，令人瞠目结舌。

刘翠枝郝维母子俩赌战刚告一段落，在赌场的餐厅里吃饭，忽然听得有人叫他们。

“刘姐，郝维，这么巧，又碰到你们了！”母子俩回头一看，是前几次来赌场时结识的钱太太。

钱太太的丈夫是中国南方某市的一个房地产商，和刘翠枝家情况一样，只留丈夫在国内，老婆孩子都送到了国外。钱太太也是这个赌场的常客，输个几万美金脸不变色心不跳，她和刘翠枝就是在赌桌上认识的。别看是奔五十的人了，可是，这脸上真是细皮嫩肉，白里透红，看不见一丝皱纹。她从自己饭桌起身来到刘翠枝郝维的饭桌前，大大咧咧地从旁边桌子下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刘翠枝身边。

“刘姐，你看看我是不是比你上次看见我时又年轻了？”

刘翠枝在钱太太脸上端详了好一会儿，点点头：“是呀，年轻了，我上回还见你脸上有两块黑斑，怎么没了？”

“我先花了好几万做了回整容手术。你看，我眼袋没了，还有，你看我瘦了吧？因为我做了抽脂手术。其实这都不算什么，我还有一个秘密武器。”

“什么秘密武器？”

“告诉你吧，我现在用一种特别高级的保健品，能让人青春永驻。刘姐，你也试试那个保健品吧，叫什么名儿来着？我回去给你查查，再给你打电话。就是贵了点，一个月用一次，一次六千块，是人民币，不是美金，便宜吧？”

“六千块？真便宜。这点钱我们家还能出得起。不过管用吗？”

“不仅管用，而且还特别管用。”钱太太说到这里冲刘翠枝挤挤眼，又朝自己饭桌那边努努嘴，脸上带着暧昧的笑容。刘翠枝和郝维向钱太太的饭桌看过去，只见一位年轻英俊的中国男子正在那里自斟自酌。

“哎，我说，你又换了一个？没让孩子看见吧？”

“孩子到外州上大学去了。”

“我说你胆子那么大，你可小心点，别让你老公知道。”

“这算什么呀，你知道他们这帮臭男人怎么玩小姐吗？许他们玩小姐，就不许我们玩男人？”

对钱太太的这番话，刘翠枝很不以为然。当年郝秉祥差点儿和她离婚，这二十多年来她刘翠枝对郝秉祥一直是小心伺候，别看她贪财爱占便宜，可那方面她不敢越雷池一步。让刘翠枝既宽慰又纳闷儿的是，她老公郝秉祥从来不沾女色，从来没有男女方面的风言风语传到她耳朵里，也没从钱财的变化上看出郝秉祥养情人的迹象。虽然二十多年前闹过一回离婚，可从那以后就再没听说老公和哪个女人有瓜葛。

钱太太看她不言语，就把话题转了。她看看郝维，把刘翠枝拉到一边僻静地方对刘翠枝说：“还有，刘姐，我是好心提醒你，现在国内风声越来越紧了，你要抓紧，和你老公商量商量，赶紧把老公也接出来。”

听了这话，刘翠枝的心往下一沉，对呀，那个破官当不当的无所谓，反正我们钱早捞足了，还是叫秉祥也早点过来，一家人过天堂的日子。想到这儿，刘翠枝无心再赌下去了，拉起儿子打道回府。

从拉斯维加斯回来，刘翠枝顾不上时差，一进门就忙不迭地拨通了郝秉祥的电话。

“我说刘翠枝，你那边是下午，我这边天还没亮呢！”郝秉祥很不耐烦。

“老公，你说咱家这绿卡的事怎么办呀？办好了你好也赶紧过来。”

“你现在才想起来呀？要是什么都等着你，我黄瓜菜都凉了！”郝秉祥对刘翠枝一向挖苦讽刺多于甜言蜜语。“我和黄先生联系过了，他就会帮咱介绍个律师。办好绿卡，你和儿子就保险了，到时候我一个人好说，能直接去美国就直接去美国，不能直接去美国，可以先去个什么地方，再转道美国。懂吗你？我早打听好了。”

“我不是就想咱一家三口早日团聚吗，我……”

“你这个蠢婆娘，在美国到处显富露富，到处惹事生非。你知道不知道，我这辈子毁在你手里，儿子也让你害了！”

不等刘翠枝回话，郝秉祥“砰”地把电话挂断了。郝秉祥对这个刘翠枝厌恶之极，更恨之入骨。要不是摊上这么个见钱眼开、嗜财如命的臭婆娘，自己何苦沦落到如此惶惶不可终日的地步。想到这母子俩，他的心里的火就不打一处来。这娘儿俩，一个见钱眼开，贪得无厌，一个就知道吃喝玩乐，不思进取。刚买了别墅，又要买跑车，还要买两辆。他妈的，我非死在他们手里不可。想到这儿，郝秉祥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这几天，单位里接连传达了几个文件，通告了好几个银行内部高官应为贪污受贿被“双规”甚至逮捕的案例，让郝秉祥坐卧不安，背若芒刺。刘翠枝和郝维这母子俩能顺利到美国，是得到了华裔富商黄先生的帮助，而这位富商肯帮助他，是因为在几次投资招标的商业活动中，在郝秉祥的关照下，击退多个竞争对手而捞到了巨额利润。而且现在郝秉祥还在为他的一个项目运作，否则黄先生哪里肯为刘翠枝郝维跑前跑后为马首是瞻。这是投桃报李。我怎么办？那母子俩已经在美国了，看来我也要作准备了。郝秉祥这样想着。

郝秉祥挂断电话，睡意全无。看看床头的闹钟，刚凌晨三四点钟。望着窗外，漆黑一团，秋日的雨“滴滴答答”敲打着窗户玻璃。郝秉祥心中感到一丝凉意，他掀开被子，披着绒睡衣，赤脚走在厚厚柔软的纯羊毛地毯上，慢步来到窗前。他迷茫地凝视这窗外的夜色，突然从玻璃的萤黄色灯光反光里，看到了自己。

郝秉祥已年近花甲，霜染两鬓，眼角和嘴角布满或深或浅的皱纹，眼睛也花了，看书读报的时候要戴老花镜。原来消瘦的身材早因不断的豪华宴席山珍海味的催化而膨胀，肚子也大了，脖子又短又粗。他年轻的时候虽然谈不上英俊，可也是个脸上透着精明强干阳刚之气的伶俐小伙子。眼睛不大鼻子高挺，下巴翘翘的，上边的肉分成左右两个小肉丘。这个当年曾被一个年轻女孩子戏称为“ 美国影帝派克的下巴”的下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风光不在，只剩松弛的皮肤叠成的几道肉褶儿。

郝秉祥对着玻璃反光中自己的下巴凝视了一会儿，就度步来到书房，把写字台上的笔筒“哗啦”一下翻倒过来，大大小小的钢笔圆珠笔滚落一桌子，有的落到地毯上。在笔堆中间，出现了一把精美的小钥匙。郝秉祥攥着小钥匙要打开写字台桌面下的一个小抽屉上的暗锁。激动的心情使郝秉祥的手有些颤抖，好几次小钥匙都没对准钥匙孔。好不容易打开抽屉，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使劲抖了抖，从里边掉出一小段红绒线绳。郝秉祥双手哆嗦着把红绒线绳攥在手里，端详着，两行热泪顺着苍老的面颊流下来，溅落到写字台上。

郝秉祥，之所以迟迟不肯外逃，不是因为钱还没捞够，而是因为他有一件未了的心事。他在想一个人，想找到这个人。伴随窗外雨滴在玻璃上飞溅开来的清脆的响声，他的思绪也随之飘忽，又飘回二十多年前的那个雨天，仿佛又看到一个女子站在门外痛苦无助，在冰冷的雨中一点点昏倒下去。那种思念，愧疚，就像一道永远不会愈合的伤痕，每时每刻都在郝秉祥的心头隐隐作痛。

甄彤，彤彤，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