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轮车夫 - 城市小说 - 小说

三轮车夫

“三轮”小伙子提着包急匆匆地喊：“唉，去哪儿？”车夫将三轮车急转了个弧线停在了小伙子面前。“去三里屯多少钱？”“长五块钱吧。”“什么？你诈谁，我又不是没坐过！”小伙子皱着眉瞪着车夫叫道。“天不好，你看给多些吧？”车夫边擦汗边看天。“二块也不少。”“这样吧，快上车”……

车夫名叫陈淑娟，是46岁的下岗女职工。丈夫去逝多年，她一人靠蹬三轮车养家糊口——赡养公公、婆婆，供女儿上大学。生活的艰辛使她未老先衰、体弱多病。可是她从未丧失生活的信心。人穷志不穷，坚信困苦总会有过去的那一天。

汗水湿透了她的全身。她张口气喘地问：“小伙子在哪儿上学？”一阵沉默没有回答。她又问：“放多少天的假？”“蹬快点吧，罗嗦什么。”小伙子没好气地回答。她哪里知道小伙子情绪不好，原因是他和在校谈的女朋友说好的一块回家，因闹别扭变了挂。

俗话说，六月的天气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不多时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淑娟将雨衣搭在前车棚上，自己淋得像个落水鸡。真不凑巧快到三里屯的一段上岭路上贪上挖下水道，路面上的新土像糖稀一样粘住车轮。淑娟咬着牙使出吃奶的力气艰难地蹬着。一阵咳嗽车子一动不动了。淑娟说：“小伙子下来走几步吧，过去这一段路就快到了。”“什么？这是人走的路吗？我是花钱从车！”淑娟直直地瞪着小伙子一眼还是忍住了。“好，好，你是花钱坐车！”她似乎无可奈何地脱掉鞋子赤着脚推着三轮车一步挪不了二指地艰难地挪过了这段泥巴路。

正当蹬上车下岭时，一个骑自行车的人被一机动三轮车撞出了几米远摔在了路旁的一块大石头上。（机动三轮车连停都没停连忙逃跑了。）淑娟急刹车大声喊道：“你看那边出事了，咱快去救人！”“你吃饱撑的呀，管什么闲事，管这样的事有什么好处！”小伙子自觉聪明地叫着。淑娟急不可待地大声吼道：“怎么能这样说，快去救人要紧。”“你想学雷锋你去呀！那我可怎么办？”“你愿怎么办就怎么办，不给你要车钱还不行？你滚吧！”淑娟快要气疯了……

下着大雨，行人稀少。淑娟一人将受伤的老头送到了附近的医院进行抢救……

医生让淑娟先交一千元的押金。她掏遍了所有衣兜把零钱也凑在一起只有29元6角。医生问伤者是她什么人，她说她不认识，他是在路上遇到的车祸。她恳求医生先救人要紧。钱多少早晚都是一定能交齐的。医生请示院长勉强地签了字后，她才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她和医生在伤者身上衣兜里发现了109元钱和身份证。医生和淑娟挂通了“114”查出伤者家里的电话号码……

“喂，请问是董大海的家人吗？”“是，您是哪位？”“董大海出车祸了，现在昏迷不醒，正在‘双桥医院’抢救。请您至少带1000元现金抓紧时间赶过来。”淑娟听着接话人的声音很像刚才坐她三轮车的小伙子的声音。心里想：不可能吧！救人要紧，也没来得及多想。

淑娟在抢救室外焦急地等待着……

一位中年妇女和一个小伙子气喘嘘嘘地跑了过来。淑娟急忙迎向前去问：“您是董大海的家人？”中年妇女用惊慌的眼神直直地盯着淑娟问：“是怎么回事？”小伙子故意躲避淑娟的目光，像是老鼠见猫一般，嘴里自言自语：“不可能吧！……”

医生把他们领进急救室。大夫们正在给董大海输氧、做人工呼吸、滴吊瓶，伤者仍处于昏迷状态……

护士长将董大海的身份证和109元现金交给中年妇女说：“来跟我交押金办理住院手续。”中年妇女（小伙子的妈妈）看了看淑娟说：“走，咱出去商量点事。”边说边拉着淑娟走出了急救室，小伙子也跟了过来。

来到交款处，中年妇女对淑娟说：“别管怨谁，理不压伤，俺现在救人要紧，先不说难听的，你先交上押金，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什么？”淑娟大吃一惊，“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淑娟紧接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小伙子气急败坏地说：“你认错人了吧，我根本就没坐你的三轮车。”淑娟两眼像着了火似的，摇摆着头，手哆哆嗦嗦地指着小伙子说：“你还是人吗？你的良心让狗吃了……”“我就不信，如果不是你撞的俺爹，为什么你把他送到医院？”小伙子愈吵愈恶。

院长走过来说：“你们俩家先把押金交上再说，事情总会有个水落石出的，等伤者醒过来再说，也可报警处理。”

淑娟气得几乎昏了过去。心想：这回真的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不会的，凑齐钱再说吧……

淑娟走到公话亭里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喂，是妈妈呀。”“是妈妈。哎！燕子，你不是说明天才来到家吗？”“提前了一天，妈妈，我在家里等你久了，听奶奶说你出去一天没进家了。”“燕子快把枕头底下那300元钱送到双桥医院来！”“啊，你怎么了妈妈？”“没事的，别人受伤了，你来到再说吧，我在医院门口等着你。”

燕子赶到医院门口，妈妈将实际情况说了一遍，气得燕子嘴唇都青了，她咬了咬牙说：“不行就报案，还能无法无天了。”妈妈说：“先凑齐押金再说以后的事。”

燕子和妈妈穿过走廊向收费处走去。在收费处旁的小伙子当看清了和车夫一块走过来的燕子时慌了手脚，手捂着脸不知向哪儿躲。心里巴不得地上马上裂道缝，好让自己钻下去……

小伙子和燕子是天华大学政治系上下级的同学，都是学生会的干部，接触的时间长了互相产生了爱慕之情。

那是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爽风徐徐、荷影婆娑。他深情地拥抱着她问：“你真的很爱我？”她点头默许。“你爱我的什么？”她答：“我爱你的人格。”他风趣地问：“人格好吃吗？”“嗯……你真坏！”燕子娇媚地捻了一下他的鼻尖……

小伙子越想心越慌，越想越觉得无地自容。他像刚偷完对方的东西似的不敢正视她那惊异、愤恨、痛苦的目光。她欲言又止，双手一个劲地哆嗦。他俩的心里在对话，他：“这下可完了，怎么这么巧，你能原谅我吗？”她：“你就是这样的人吗？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请原谅我，我是真心爱你的！”她：“我能爱一个没有良心的人吗？”“……”

淑娟和小伙子的妈妈看到这场景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阿姨，我——我——对不起——你！”小伙子的语气里充满了懊悔、乞求、饶恕……同时双膝跪在了车夫的脚下……

车夫瞥了女儿一眼，问：“他就是你跟我说过的那个男朋友呀！”燕子羞愤的点点头。

车夫扶起小伙子说：“不是钱多少的事，做人起码得有良心，你知道古人造钱为什么内方外圆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