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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初醒

枫叶千枝复万枝，走过这条街总是下起红叶雨，又一个秋。

今年的秋风入骨般刺，还是在秋之际来到这里。傍晚天色黯沉，恰似盛夏阴雨天，却没乌云遮地游，但也是心头压并行。决定一人再回到这里游走，我出生的地方，离开城市的喧嚣寻找童年的安静。走在那条石板路上一步两步三步慢慢的数着走着，从前那双小小的脚掌现在放在那些石板上已经不那么小了。每一块都有童年的影子，仿若童年尽在眼前。渐渐黯沉下来的天空开始飘起了小雨，穿过街道，高高的土筑房在雨水里散发出浓浓的泥土味，有点腥，有点涩，站在雨里顺而归入屋檐底下，残缺的屋檐，雨水的倾入，轻轻用手在上面游走便会有一道印记，那是童年。雨烟下，站着一位老者，黝黑的皮肤贴在脸上，笑容就如油菜花田般随风波动，好美。

“这娃，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进屋。”回落了我的梦。

母亲一张慈祥的脸，一颗温厚的心，一双温情的眼，和一个怜爱的眼神，在我心中时时会顿起异样的失落。是啊，我回来了，组成了完整的家庭，坐席上多了一副我的碗筷，一家人的晚餐，两个人的秋，仿若四季归来。

萧萧风雨夜，惊梦复添愁。时常从梦中醒来，脑海一片空白，对一切都陌生了。连夜背上行囊，悄悄离开了。看着睡梦中的苍老的母亲，心中难免伤感，可我与生俱来就是流浪的。一路接山而行，喜欢孤独，喜欢沉醉。金塞拉，有部小说里一句话说的好，人的本质就是孤独的。也许灵魂生来也来自孤独吧，我忘了我的生，却预知到自己的死，现在的旅行也许就是在生命中这样一点点接近的吧。彷如我从未死，但却延续了生，一个安静的时刻。不想去思考车尔尼雪夫斯基说的，生活是艺术的教科书。少了点闲情雅致，生活中只能让自己多了点悲鸣。

中途，一个又见炊烟升起，晚霞铺地的小村庄。

“一起，进去露宿一夜怎样？”陌生的城市可以遇到陌生的人，然而在这样的地方，我讨厌这样偶然遇见的陌生人，这让我的旅途就像是污点一样让人觉得都是污垢。没等我思考完他就一把拉着我向前走，为什么自己没有行并于思呢，还那样愚蠢的和他一起荒唐的走向那户人家。

“我叫李亿，我们自由组织郊外旅行，可是中途和同伴走散了，还好遇到了你，一起去借宿一晚吧，都是出门在外……”

李亿，好熟悉的名字，听见了心里有点酸酸的，有点讨厌可是却暗带喜欢的，想拒绝可是却又不忍离去，像是怕失去什么，可是争取到最终也不会是我的一样。好复杂，好乱的心情，想在自己堵闷的胸口开一刀透透气。农家人很纯朴，很热情，听说我们迷路了，就让我们住下。

深夜躺在农家的稻草上，星空低垂，举手邀月摘星只在一念之间。

虽恨独行冬尽日，终期相见月圆时。别君何物堪持赠，泪落晴光一首诗。

“你，你怎么会这首诗。”懊恼的事情有很多为什么今天却要我碰上了呢。

“我自己写的啊，呵呵，不知道怎么的就念出来了。朋友都说我有才呢。”李亿，一个看似正人君子，若在古代想必也是一个游手好闲，油面带墨便自称书生人的富家子，财大气粗让一个又一个的花容女子倾倒，女人最逃不过的命运大多是男人一贯的劣根作风，抛妻弃子也是女人的命运。而生命垂危既是女人的厄运。我要在那个可怕的梦中醒来。

羞日遮罗袖，愁春懒起妆。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

反反复复，总是那几句，总是在梦中见到一行又一行的诗，五岁诵百诗，近日总梦到十四梳红妆，断断续续，像放的碟片卡住回放回放再回放。

被掀起的红盖头下面，印入红妆，可是没有凤冠霞帔，肤洁如雪，两面桃色点指欲破，柳眉秋水似月皓洁，鼻耸回勾气若春风，暖人心脾，唇面桃色，声如歌。好似一个西施重生胜玉环。

“妾婢就是妾婢，姐姐教你的你要用心记，相公疼你呢是你的福分，家和万事兴，嫁入李家就要学好礼数，不要把你婚前的德与行带入李家。虽说李家只是商户人家，但也是书香门弟，这公公，婆婆现已安享晚年，这家事就是我这做姐姐的带劳，以后要是妹妹做错了什么，姐姐要是责罚了，请妹妹包含，这要是偏袒了我这做姐姐的也是要担当的，你说对吗妹妹？

“姐姐，请喝茶。”俗话说的好，小媳妇不好做，我内心开始不满，我这快跪了半刻的双膝几乎麻胀了，看她说话的模样，不知话音何时才落。“姐姐，请喝茶！”

“这妹妹啊，你看你还是不太懂规矩的，虽说是嫁入为妾，可这规矩还是在娘家就要学好的。这古话怎么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何德何能的女子，也不过多识几个字罢了，你说呢妹妹？”

立起双膝，目直所谓的姐姐慧秀。“姐姐，无知妇孺固然是好的，可是这礼数和国家大体相比起来也是登不得大雅之堂的，每个人在每个人的地点站好立好也是不容易的，姐姐的一番教诲，我幼微虽读书不多但也能懂得礼仪之事，这无知本来就是人生的憾事加上变成人妇这就换了个名妇孺，既而只懂得教诲子女礼数这又何登大雅之堂呢。又岂不是愧当人母和妇之后所加的孺字，何当啊，姐姐。你觉得呢？姐姐请喝茶，我鞠躬递过茶水。”相公有些不悦，公公，婆婆有些失望，姐姐有些暗藏暴怒。杯盖摇的厉害。

既而接下来的日子也和万千故事的剧情大同小异，姐姐流产了，李家又断了香火，当然我便是那个杀手。二十三岁被夫所弃，隐居成了道姑，自幼读书识字，初长成惊艳全城，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结识书友像男子一样觉得这是人生一大快事。不少文人雅士闻讯而来，在昨夜小楼昨夜东风的景下，我已断泪喜迎门客，夜夜歌舞升平，日日对酒当歌，月月书画齐备，念念不去诗词歌赋。弃妇也能万千宠爱归于一身。林间清韵，我是护守高尚的。何以得来我汝灭道家清誉，李白先生爱酒如命，何今不得我爱友，以文会友呢。不得已收留下了绿翘。

秋至更是一派迷色景致，这年的秋又热闹起来，可是文人们大都是听闻绿翘而来，据说像画中人的淡雅女子。闲居雅室的性味变了，有点俗套的红楼宴客。从前的莫名者手中的稀奇珍宝只为绿翘而来，为她发光。曾几何时，那种倾国倾城的美被人们淡忘了。也许那年的秋末特别的冷，绿翘再也没有出现过，这扇门也没有开过。事隔多年一具尸骨从幼微后院挖出，苍老许多的幼微自认不讳杀害绿翘，恶梦终于醒了。身处牢狱，温庭筠探之，幼微创然泪下。

“秋后问斩”最后的判决，我在手脚每根神精都开始抽动时拼命挣扎，要醒过来。农家老汉说：“姑娘你已经睡了整整一天了，和你一同来的小伙子今天早上走了，他说不是和你一起来的，所以不等你就先走了。”难道又是一次被抛弃的命运吗，我鱼玄机就是梦中唐末的鱼幼微吗?这不可能，懵懵懂懂离开农家，顺着一路向北，一颗树下休憩者，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好似温庭筠。十三岁开始深爱的人，现在才在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