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鬼”堂哥

     堂哥是个瘸子，虽然年纪不算大，但爱酒如命。就因为爱上那一口，被寨邻大人细娃起了一个绰号叫“酒鬼”。

    堂哥是他家里的一颗独苗，与酒特别有缘，儿时是个“哭巴狗”，每当吃饭和睡觉时就要发“饭疯”和“睡疯”，父母虽曾多次请来鬼师“立指路碑”和“驱百日哭鬼”，他还是那样吵吵闹闹哭个不停。一次偶然机会，他父亲背着他在寨上吃酒，要开席时，他的哭叫声闹得亲戚怨声道气。一气之下，他的父亲用筷子搭了一点酒，放在了他的嘴皮上，忽然间哭声立即停了下来，幼小的脸蛋还笑得非常甜蜜，整个酒席场上总算静了下来。晚上睡觉时，又开始哭闹起来了。他父亲无可奈何跑到办酒那家借来一瓶酒，又沾了一点放在他的嘴唇上，那酒果真还十分灵验，堂哥一觉就睡到了天亮。

    虽然那时堂哥家里很穷，但也无奈，父母经常起早摸黑砍柴卖，换酒来放在家里作预备。每当堂哥一哭，就用酒来哄他。久而久之，这个酒就成了他的治病良药，并且还上了瘾。听说十岁那年，他跟随父亲外出走亲戚，吃饭时忘了给他倒酒，便充气连夜返回了家。有了那次教训，跟随父母走亲串戚的事情他不干了，宁愿一人在家喝寡酒。

    堂哥没有结婚时，每天没有半斤酒下肚，就没有精神做活路。一天到黑，总见他飘飘欲仙，于是同伴们跟他起了个名号叫“三昏”。堂哥在我们那里也算是一个晚婚人，就因为腿脚不方便和爱上了那一口，常常被女人们距之于门外。三十岁那年，经远房亲戚介绍，认识了一个年龄相仿的二根亲。相亲的那个晚上，那个女人的父亲和他喝完了一桶五斤烧酒，开始还有理有节，酒性发着后，他和未进门女人的父亲称兄道弟，红眉毛绿眼睛比起武来，相互比手划脚、摔碗砸筷，弄得家里一片狼藉，那个女人的父亲一气之下，手持一把杀猪刀把他赶了出门。

    婚后他更是烂酒如泥，每逢寨上有红白喜事，总是无醉不归。他曾酒席场中人多朋友多，喝酒带劲性情高，从不推杯，有酒必喝，喝了必醉，醉了必有洋相出。每次他的醉酒故事，也常是寨邻老幼茶余饭后的闲话和笑柄。记得有一次，一家酒席散后，喝得如泥的他四脚四手在田坎上，慢慢地一边往家爬一边高声唱着老革命歌曲，衣服裤儿垮到脚跟也不知道。几个青年人路过时，准备把他扶起来背回家，无论怎么扶他背他都无济于事，他不是用手卡颈子，就是用脚踢人，有时还用嘴巴咬人，同时还张开一张臭嘴妈妈娘娘乱骂一通，弄得那几个青年人不知所措。几次折腾后，那几个青年人也被弄得筋疲力尽，后来准备把他拖到路边的一个牛圈里休息，谁知道他突然撕开嗓门大声叫喊道：“救命啊…救命啊…快来人啊…快来人啊…他们要把我拉进牛圈给杀了”，经他这么一叫，吸引了周边的农户出来看热闹，弄得几个青年人哭笑不得。正当他们无计可施的时候，他的妻子拿来杠子和绳子，三绑两捆几个人才把他抬回了家。

    堂哥是他们那一房的长子，中年时也是他们那一房说话、帮忙、做事最得力的人，也是他家里一棵不可缺少的顶粱柱，别看他一天是“三昏”，可家里的每一桩事情都理顺得头头是道。上山砍柴割草，下地犁田，腰杆上总是忘不了吊个小酒壶，一天下来两斤酒轻轻松松还要收早活路呢。可是近年来，寨上有事他总是心有力而余不足了。他不是给这家惹祸包包，就是给那家帮倒忙，酒醉后不是找亲戚朋友闹事就是砸人家碗筷。记得一次，那是隔壁大爷和大妈最伤心的一次。办完喜事后，本想自己松口气，可是堂哥一人还不愿下席，一个人还在自饮自乐自逍遥，二佬等到深夜一点钟后，他已喝得鼎名烂醉不省人事。在夜深人静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二佬只好拖着一把老骨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扶起来送回家。在扶起来时，他还故意用脚踩翻锅碗，酒菜撒满一地，大爷气急败坏地说：你这“酒疯子”，我都是七十多岁的老骨头了，我喝酒醉你都没有背过我，你喝酒醉我还背你呢，真不脸。从那以后，寨上人见他喝酒，就躲得远远的，有什么大无小事也不请他了，都怕他醉酒惹是生非。

    由于近年来，被酒泡制了几十年，身上的肋巴骨裸露可见，身体像枯叶一样十分飘弱。没有酒的日子，他也无法活命，虽然他妻子和儿子经常唠叨。他经常安慰说，宁愿自己肠子烂也不让自己嘴淡。喝酒导致他全身浮肿不能下地，痛在床上翻来滚去叫救命，险些见了年亡，这样的事也不知多少次了。每次病都向家里郑重承诺，治好病一定把酒给戒了，每次说都是那么八大金刚。医生帮他打针吃药吊盐水后。只要病情有所好转，曾家里人和医生不注意，一边吊盐水一边悄悄从床底下摸来酒瓶，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堂哥就是这样一个人，面临死神也离不开那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