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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级别:普通授权与委托   作品类别:小说-历史小说   会员:常崇保   阅读: 次   编辑评分: 3
投稿时间:2013/3/30 17:53:46     最新修改:2013/3/30 17:53:46     来源:本站原创 
小说名:《大儒商 第七十七章》
【原创剧本网】作者:常崇保
第七十七章
 
常民娟更多地秉承了姑奶奶萍儿的脾性,是个十足的刚烈女子。为了救父亲不得已委身于翻译官吕日桦。常民娟虽说被迫嫁给了吕日桦,但她的想法却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就想和这个自己并不喜欢甚至鄙视的人好好过下去。但事与愿违,吕日桦把常民娟娶到手,却天天和那个日本军妓鬼混在一起。
这天吕日桦又是夜不归宿,直到第二天早晨才没精打采地回到家。
常民娟抱着最后的幻想还想劝说一下自己这个丈夫:“我嫁给了你,就是你的人了,我就希望能好好和你过日子。可你咋能天天夜不归宿,总和那个日本军妓混在一起嘛。”
吕日桦一边脱衣服,一边夸张地哈哈笑了两声:“哈哈,你倒管起老子来了?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老子真的那么在乎你?老子现在就实话告诉你,先前老子向你提亲,那是真心的,是把你当个人看的。可谁想到你这贱货不识抬举。后来老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向你提亲,你以为老子真的非你不娶?实话告诉你吧,老子就是为了赌这一口气。眼下嘛,老子把你娶到手就完了。嘿嘿。你还总把自家当个人?”
自此,常民娟终于明白了吕日桦的真实想法,从此也就不再对吕日桦有任何的幻想和期望,每天只是浑浑噩噩地混日子。后来,在几个皇协军军官太太的一再劝说下,开始和这些太太玩起了麻将牌。
常泰楼虽说是便衣队的副队长,但有堂兄常泰龙这个队长在,常泰楼这个副队长实际上就是哑巴的嘴,除了吃没别的用项。百无聊赖之下,本来就爱赌的常泰楼更是天天混在赌场。
俗话说,久在赌场没赢家。常泰楼从早到晚除了赌还是赌,渐渐地输光了手头的大洋不说,还欠了不少赌债。
如果说常民娟和几个皇协军官太太打麻将耍钱是为了消磨时光,那么常泰楼在赌场烂赌可就是把赌当成正经营生了。
日子长了之后,谁都清楚常家庄园四爷便衣队副队长常泰楼是个烂赌棍,没人敢再借钱给他。为此,常泰楼每次输光了,就会厚着脸皮找侄女常民娟要几个大洋。
常民娟每次都会劝这个四叔几句:“四叔,你还是少赌一点吧。当心日后把房子地都输进去。”
常泰楼每次都会应付侄女说:“是,我少赌,我少赌。”嘴里说少赌,可眼睛看着到手的银圆,忍不住手就痒痒了。
这天,常泰楼在赌场又输得一干二净。垂头丧气从赌场出来后,两条腿不由自主就又向吕日桦的小四合院走去。
常泰楼从巷口慢慢地走到吕日桦的小四合院门前,低着头在门前走来走去。几次站在门前举手想要敲门,却又缩回了手。其实他每次来找侄女要钱也难为情,但赌瘾难熬也就顾不上脸面了。
常泰楼抬头看看天色,又从门缝里向院子里看看。终于,长长地出一口气,拍拍院门,然后焦急不安地等着。
良久,院门打开了。吕日桦衣衫不整地站在门口,看着站在台阶下的常泰楼,冷冷道:“噢,四叔,是你呀。有甚事?”
常泰楼踹踹不安地看看吕日桦:“吕翻译官,我、我找娟儿。”
吕日桦向院子里看一眼:“她不在。你到底有甚事?”
常泰楼看一眼吕日桦,搓着手讪讪地终于开口了:“我想找娟儿借点钱。吕翻译官,侄女婿,你能不能……。”
吕日桦轻蔑地看一眼常泰楼,口气充满了不屑:“啊呀呀!这榆次城里现在谁不清楚你?你是一有钱就到赌场,一到赌场就输个精光。本来你找我借钱,咋说你也是我的长辈,我该当借给你,可你这人一到赌场就连老子娘都忘了。我是真不敢借钱给你。”
就在此时,院子里传来一个日本女人的声音:“吕嗓。”
吕日桦知道自己的日本相好等不及了,就一脸的不耐烦对常泰楼说道:“好了,好了。就这样吧。我还有事。”说着将门紧紧地从里面关上了。
常泰楼吃了侄女婿的闭门羹,心里自然也不是滋味。瞪着眼看着院门生气嘀咕道:“哼,这个孙子鬼,说起来还是我的侄女婿呢。臭狗屁!借两个大洋都舍不得。”
常泰楼知道侄女常民娟去打麻将了,却不清楚侄女什么时候能回来。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后就不耐烦起来,转身出了巷子,低头走进了延年居。他知道,堂兄常泰龙此时肯定正在这里吃喝。
常泰楼进了延年居一看,果然常泰龙正在和两个便衣喝酒。每晚常泰龙都要在延年居喝个痛快,这也是常泰龙这两年在榆次城当便衣队队长后的习惯。
常泰楼低头凑到常泰龙的饭桌前,厚着脸坐了下来,讪讪地笑道:“二哥,这可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说着端起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常泰龙太了解自己这个堂弟常泰楼了:“老四,不用问,一看你这德性就知道,最近又输的一塌糊涂了。”
常泰楼一口将杯中的酒喝掉,叹口气:“知我者二哥也。”之前常泰楼从常泰龙手里借过几次钱,后来也被拒绝了两次,此时他想开口借钱,可还是有点犹豫。“二哥,现在我手里是一个大子都没了。这日子可咋过呀?二哥,你能不能先借我几块大洋使?”
常泰龙笑着点点头:“行是行,不过到现在你已经欠了我一百多块大洋了。你咋还嘛?”
常泰楼吃一口菜,晃着脑袋:“二哥,你别急。等我手气好的时候,只要一赢了就还你。连本带利都还你。可现在你得先借我几块。”
常泰龙摇摇头:“谁知道你甚时候能赢钱?不过你不还钱也行……。”说着盯着常泰楼意味深长地笑了。
他这一笑可把常泰楼给笑糊涂了,常泰楼疑惑地问道:“二哥,你的意思是说……。”
常泰龙笑着给常泰楼又倒了一杯酒:“没有钱你不是还有地嘛?”
什么叫图穷匕见?这就是图穷匕见。
话挑明了说就是,常家庄园福恒堂常泰龙盯上了常家庄园人和堂常泰楼的地了。
常泰楼心里暗道,好啊!原来你这个孙子鬼惦记上我们人和堂的地了。啊呀,说不定你这个孙子鬼心里还惦记着我们人和堂的房子哩。
大凡沾上赌瘾的人都有一个非常坚定的信念或者说幻想,认为只要有赌本他就一定能把整个世界都赢回家。
常泰楼也不例外。常泰龙图谋人和堂产业的心思常泰楼不是不明白,但他却忍不住自己的赌瘾。再说他还一直相信,地没了没关系,等赢了钱还可以再买回来嘛。
常泰楼虽说下了卖地的决心了,但要想卖地还有一个障碍,那就是父亲常国杰这一关怎么过。想到这里,常泰楼不由得低声嘀咕了一句“可我爹……。”
常泰龙可有点不耐烦了:“你看你,你都四十好几的人了,这点事也要四叔管着你?”
常泰楼一想也对,我都四十好几的人了,咋还像个鼻涕娃子一样让大人管着。于是就摆出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说道:“反正一有了钱我就把地再买回了。现在先救救急。”自己给自己吃了宽心丸后,常泰楼向旁边的伙计一招手,“伙计,给老子拿纸笔来。”
就这样,人和堂五十亩的地产划归到福恒堂名下了。
儿子常泰楼不声不响地把地卖了,人和堂四老太爷常国杰此时还蒙在鼓里。不过即使他知道了也晚了,儿子都已经给人家福恒堂立字据了,说别的也没用了。再说,四老太爷常国杰自己也没法说儿子卖地是败家,因为他自己在大烟瘾的折磨下,转眼也要卖房子了。
大烟瘾使四老太爷常国杰眼泪鼻涕横淌,痛苦地躺在床上全身抽搐。他不是舍不得花钱去过瘾,而是手头的大洋都已经抽完了。
四老太太小娄见了四老太爷要死要活的样子,知道是大烟瘾来了,赶紧站起身来,在地上转了一圈,手忙脚乱地倒了一杯茶,端到常国杰面前:“我说,你、你喝口茶吧。兴许能好点。”
常国杰一挥手将小娄手中的茶杯打碎在地上,流着眼泪淌着鼻涕含糊不清地呻吟道:“喝茶要是能管事,我、我早就喝了。我、我实在受不了了。我、我得找老三去。”猛地从床上爬下地来,趿拉着鞋冲出了屋子。
小娄看着常国杰的背影,无奈地叹口气,失魂落魄地坐在床边。她明白,当家的去找福恒堂的老三肯定没好事。不是借钱就是踢房子卖地。
小娄料想的一点都没错。常国杰这一去,人和堂从此就归到福恒堂三老太爷常国秋的名下了。
常国杰流淌着鼻涕眼泪,跌跌撞撞地走进福恒堂正厅。坐在八仙桌旁太师椅上抽着水烟的常国秋一愣,站起身来吃惊地问道:“老四,你这是咋了?”
常国杰一摆手:“三哥,甚都别说了,甚都别问了。我实在受不了了。老三,三哥,你先借我几个大洋使使。”说着向常国秋伸出手来。
常国秋明白了,微微点点头,抽一口水烟,又缓缓地摇摇头:“唉,老四呀,你这样样谁敢借大洋给你?现在连鼻涕娃子都知道,大洋钱到了大烟鬼手里,就和肉包子打狗一样,那是有去无回嘛。你说说我咋敢借大洋钱给你?”
常国杰流着泪淌着鼻涕,急不可待地说道:“三哥,老三,你该、该当放心嘛,还不起大洋,我不是还有、还有地嘛。三哥,你甚话都不要说了。我现在就给你立个字据。”
常国秋盯着蹲在地上的常国杰:“老四,你说甚?现在你要给我立甚字据?”
常国杰伸手胡乱指了一下:“我把村南头那二十亩地给你就是了。”
“晚了,晚了。老四啊,你晚了。”
“晚了?甚晚了嘛?”
常国秋用手中的水烟袋点点蹲在地上的常国杰:“老四你说你呀你,看来你是甚都不清楚嘛。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你的地已经被楼儿全踢卖了。眼下你甚地方还有地嘛。”
常国杰一听这话顿时就懵了,猛地一下站起身来,颤抖着手拉住常国秋的衣襟,绝望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常国秋:“三哥,你、你这话不是闲谝吧?”
常国秋一挥手把常国杰的手从自己衣襟上打掉:“你看你,这事我能和你闲谝?字据都在我这儿嘛。”
常国杰一下蔫了,双手抱头又蹲在地上:“我完了,这下我完了。”看着眼前的椅子腿,甩头撞了上去。
他倒不是想寻死,他是实在忍受不住大烟瘾的煎熬了。被他一撞之下,椅子向后滑出老远,他自己也摔在了地上,头上鼓起一个黑青的大包。
常国秋太清楚眼前这个兄弟的底里了,老四常国杰就算活不下去了也没有寻死的那股硬气劲儿,因此他并不担心老四真的会撞死。常国秋冷冷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常国杰,抽一口水烟:“老四,你要寻死你回你家去,抹脖子上吊随你便。你要办事,你就好好的站起身来和我办事。”
常国杰颤抖着身子从地上爬起身来,可怜巴巴地看着三哥常国秋:“我、我现在还能和你办甚事嘛?”猛地眼睛一转想到了自己的房子,“三哥,我那、那人和堂你要是要,就、就给你。”说着双眼充满希望地看着老三常国秋。
常国秋一直在等他这句话哩。见常国杰终于提出来要卖房子了,常国秋又故意摆出一副冷漠的架势:“就你那院子?能值几个麻子?”
这也是常国秋谈生意的一种手段,越是自己想要的东西,越要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架势,这样才能在讨价还价上占到便宜。事实证明,常国秋的这个手段,在和常国杰的这次交易中的确占了大便宜了。
常国杰一见三哥一副看不上人和堂的样子,果然就不敢开口多要。左右掂量半天才犹豫地在常国秋的面前伸出了一只手,比划了一个“八”字。
其实常国杰出的这个价已经很低了,至少比正常价格要低两成,但常国秋却不屑地一巴掌把常国杰的手打开,斜着眼冷冷地哼一声:“老四,你找别人去吧。”
常国杰被大烟瘾折磨得已经六神无主了,抹一把鼻涕,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常国秋:“三哥,那你说个价嘛。”
常国秋冷哼一声,缓缓地在常国杰面前伸出四根手指头。
其实就算是亲兄弟,只要是谈生意做交易,总有个要价还价的过程。常国秋给常国杰还价也是正常的,只不过他还的这价有点太低,用常国杰此时肚子里的话说那就是,老三你孙子鬼这是在白抢我的人和堂哩。
不过常国杰也明白,自己要想把房子卖了,眼下除了老三常国秋能买,别人谁也不会买。这事是明摆着的。地和堂现在是关起门来过自家的日子,根本不掺和这些事。天和堂现在是常泰枫在当家,作为后辈也不会要四叔常国杰的房子。剩下就是福恒堂了。至于其它外姓人家,谁也不敢也要不起常家庄园人和堂。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有外姓人家要了人和堂了,可人和堂就在常家庄园里,人家要了也没法住嘛。
“啊呀!眼下我这房子也只有三哥你能要得起。老三啊,你就权当是可怜我,就再给我加一点嘛。”常国杰的语气简直像是在乞讨。
该拿一把的时候,一定要拿一把。到了眼下这一步了,常国秋依然故意迟疑了良久,这才又竖起了一根手指:“就这了。这也是看在咱们是兄弟的分上才加的。我就是可怜你也不能太过分了。谁的大洋都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这你也清楚。你要是愿意,咱们就这么办,你要是不愿意那就拉倒了。”
常国杰流着眼泪淌着鼻涕连连点头:“就这了,就这了。咱现在就、就赶紧把这事弄利索了。”
于是人和堂换主人了。
 
常国秋轻而易举得到了人和堂的房子和地,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不过他在高兴之余,不免又有点担心,生怕天和堂会出面干涉这些事。因此这些天常国秋最怕见到天和堂的人,尤其是现在常家庄园当家人常泰枫。
常国秋担心什么,什么就来了。
除非有大事,常家庄园大爷常泰枫很少登福恒堂的门。这天一早,常泰枫破例走进了福恒堂。见侄子常泰枫突然登门,常国秋心里咯噔一下,暗道难道他要管这闲事?
常泰枫坐下来开口一说话,常国秋就放下心了。原来侄子常泰枫来并不是要说他图谋人和堂房子地的事,而是来说大隆号生意上的事的。
常家大隆号的生意不是都关闭了嘛,常泰枫怎么还找三叔常国秋来谈生意上的事?
原来,眼看要入冬了,太行山区的八路军主力却缺少衣被和药材。为了解决这个难题,上级给抗日自卫队下达指示,想尽一切办法,尽快搞到足够的布料和药材。
布料和药材都能买到,问题的关键在于大量的布料和药材无法运出城。这不是一个人生病需要的药材,是一大批的药材;同时这也不是一家两家人需要的布料,是一大批的布料。日本鬼子把守着城门,一见到这么多的布料和药材,马上就会想到只有军队才会有如此的需求,因此根本就不可能放行的。
刘同志和疙瘩接到指示后,商量来商量去,觉得要想解决这个问题,还得找常泰枫。因为常家是商贾世家,对于运送货物自有一套办法和经验。于是两人一起来的常家庄园天和堂。
疙瘩开门见山先对常泰枫说明了意,见常泰枫沉思着没说话,刘同志就补充道:“常先生想必也清楚,同样是打鬼子的中国军队,可是国民政府却不给八路军提供必须的供给。这样一来八路军就只好自己想办法解决部队的供给了。唉,这也迫不得已啊。”
常泰枫皱眉思考良久,然后才开口说道:“刘同志,你说的这些我都清楚。八路军需要的布料不用采办,我们常家大隆号布店关闭的时候还有不少存货,我觉得这些存货就足够了。我先把话说在前头,这些布料我们常家分文不收,算是我们常家为抗日尽一点力所能及的力量了。我发愁的是,要把大批的布料和药材一下从城里运出来,眼下根本办不到。”
刘同志点点头:“常先生既是自愿捐献布料出来,我先代表八路军谢谢常先生了。至于把布料和药材咋运出城这个难题,咱们一起再想想办法。其实这也是我们来找常先生的原因。你们常家是商贾世家,自有自己的办法。”
常泰枫苦笑着摇摇头:“常家是商贾世家,这不假。可眼下是小鬼子横行汉奸霸道,常家路数再多办法再多也都用不上啊。”说到这里,常泰枫心里突然一动,嘴里低声嘀咕着:“小鬼子横行汉奸霸道,小鬼子横行汉奸霸道……。哎,你们看这样行不行?你们也清楚,福恒堂也是常家大隆号的大股东,这些存货也有福恒堂的分。眼下福恒堂在小鬼子那里正得势,通过福恒堂咱们也许能把那些布料运出来。”
疙瘩非常清楚常家庄园内部的各种关系,听了常泰枫的这番话,他也感到这个办法可行,于是点点头说道:“我看行。泰枫,到底是你的办法多。福恒堂眼下又是便衣队队长又是维持会会长,办这事我看行。他们也是大股东嘛,这其实也是在给他们自己办事。”
刘同志也高兴地说:“行。那就按常先生说的办法去弄。现在咱们再说说药材该当咋运出来吧。”
常泰枫轻松地笑了笑:“刘同志,运送布料的难题解决了,咋运送药材就不用再商量了。”
刘同志带兵打仗行,闹革命也在行,论到商贾之道他可就不了解了。这就难怪他一时不理解常泰枫的意思:“常先生,你这是说……。啊呀,我还是不明白,药材根本就没办法运送出来嘛?”
疙瘩却一下猜到了常泰枫的意图,高兴地连连点头:“好主意。泰枫,果然是好主意啊。”回头向刘同志解释道:“政委,泰枫的意思是把药材藏在布料车里,布料和药材一次就都运出城了。”
常泰枫见疙瘩猜到自己的想法了,就微笑着点点头说道:“就是这个主意。当年常家的驼队万里贩茶,有时候也贩点珠宝之类值钱的东西,那个时候的做法就是把这些值钱的珠宝藏在茶里。就算是路上遇上了土匪,土匪从那么多茶里一下也找不到那些值钱的珠宝嘛。”
刘同志这才恍然大悟:“果然是商贾世家,办法就是多。啊呀,之前我还真不清楚运送货物还有这么多的门道。”
大主意定下来后,具体怎么将药材和布料运出来的细节就容易一项一项落实了。等他们几个人将所有该想到的都想周全了之后,常泰枫就硬着头皮走进了福恒堂。
“赶紧把这些存货弄出来,一下都转手到口外去。三叔你也清楚,布料虽说一时半会儿放不坏,可时间长了也不行。再说咱们常家几年了没有大的进项了,眼下各个堂院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赶紧把存货换成大洋,也能解解燃眉之急嘛。”常泰枫的话说得合情合理,由不得常国秋不点头。
常泰枫生怕三叔常国秋疑心这些布料是要给八路军的,为此常泰枫又和太谷曹家也打了招呼,说这些布料是转手给曹家,曹家再倒卖到口外。为此曹家又派来两个主事的人,在常国秋和常泰龙面前把戏演了个十足。
对于常国秋来说,一来常泰枫来找自己没有过问自己买人和堂房子和地的事,省了自己的不少麻烦;二来这些存货是整个常家庄园的,其中福恒堂也占了一大股,把存货出手了也有福恒堂的分。这样常国秋就毫不含糊地点头答应了:“泰枫,你放心。这事是咱们常家庄园的事,也是三叔我自己的事嘛。明日个我就进城找你兄弟去,让他把这事落到实处。好歹你兄弟也是便衣队队长嘛,这点事还能难住他?”
三老太爷常国秋没有耽搁,第二天就进城找儿子常泰龙了。
常泰龙给小鬼子干了几年便衣队队长,别的本事没长,为小鬼子效忠的心眼却多了:“爹,这么多存货一下都运出城?该不会是给山里八路弄的吧?这要是让皇军发现了……那可够咱们爷俩喝一壶的。”
见儿子这么说,常国秋倒急了,拍着胸脯担保起来了:“放心,你放心吧。这些布料是给曹家的,曹家想把这些布料弄到口外挣一笔嘛。我都和曹家的大掌柜说道过这事了,还能有假?我给八路军弄布料?你以为你爹不怕死?”
见父亲这么说,常泰龙还真就放心了:“既是这么说,那这事就交给我了。不管咋说,这也是咱自家的事嘛。”
要说常泰龙这个便衣队队长也真不含糊,不但为运送货物的车辆拿到了通行证,还派了常泰楼带着五六个便衣亲自押送车辆出城,一直押送到了常家庄园才算完。有这些便衣押送,把守城门的皇协军不用说一辆车一辆车检查了,就是连问都没敢问一声就放行了。
见部队所需要的布料和药材都安全出了城,并运送到了常家庄园,疙瘩半是讥讽半是感叹道:“啊呀,看来当汉奸也有用处啊!咱们办不到的事,他就能帮着咱们办成。”
 
榆次位处汾河谷底中部,是同蒲铁路的中转枢纽。为了保证同蒲铁路畅通无阻,侵华日军华北派遣军总司令冈村宁次派大队日军驻扎榆次。因此榆次一带不但不是抗日根据地,而且是地地道道的日占区。因此,在根据地早就开展起来的减租减息运动,一直没有在榆次附近开展推广。一直到了太平洋战争爆发,中国的抗日战争进入了最艰苦最关键的阶段,减租减息运动才在榆次一带逐渐开展起来。
说到减租减息运动,几乎是与全国全民共同抗日同时进行的。
抗日战争时期,中日民族矛盾已替代国内阶级矛盾成为当时社会的主要矛盾。为了调动各阶层人民的抗日积极性,巩固和扩大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中国共产党把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没收地主土地分配给农民的政策,改变为减租减息政策。这是中国共产党在土地政策上的一个大转变。
1937年2月10日,中共中央在致国民党五届三中全会电中即提出“停止没收地主土地之政策”。这是由土地革命政策向减租减息政策转变的开始。
1937年8月22日至25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在陕北洛川召开政治局扩大会议,正式决定“以减租减息作为抗日战争时期解决农民问题的基本政策”,并列入随后公布的《抗日救国十大纲领》中。至此,减租减息的政策基本确定。之后,减租减息政策开始在一些敌后抗日根据地实行起来。
抗日自卫队接到上级关于在榆次开展减租减息运动的指示后,立即积极行动起来。抗日自卫队队员们一边张贴“减租减息!”“团结抗日!”等标语,一边向好奇围观的村民不厌其烦地做着解释。
疙瘩和刘同志清楚,在车辋村开展减租减息运动,关键在常家。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常家不用说在车辋村,就是在整个晋中一带都是首屈一指的大户人家。当然,常家是商贾世家,但是在经商的同时,常家也一直经营着自己的庄园经济。鬼子进入山西后,常家不得已关闭了所有的生意,这些年的主要收项实际上就是靠上千亩土地的地租。
车辋村减租减息关键看常家,而常家又主要看常泰枫。常泰枫是现在常家庄园的当家人,是族长啊。为了能顺利做通常泰枫的工作,刘同志和疙瘩首先和常民亮商量具体的对策。
刘同志的话语重心长:“亮子,党现在正在动员开展减租减息运动,这次运动的重要性你也很清楚,我就不多说了。我和队长商议了一下,决定先从咱们榆次的第一大户,就是你们常家开始。我觉得你爹的工作由你来做比较合适。你们是父子,有的话容易说通。万一你做不通你爹的工作,再由我和队长出面。你看这样行吗?”
常民亮想了想,点点头:“我想问题不会太大。对日本鬼子我爹是恨之入骨,对抗日救国我爹是举双手赞成。既然减租减息是为了抗日,我爹肯定会赞成。”
常民亮估计的没错。他在父亲常泰枫面前没用两句话就把事说通了。
眼看就要到大秋了,这天常泰枫在常家庄园天和堂账房正在看着账本,常民亮和正在生病的胡蓝儒走了进来。
常泰枫抬头看着胡蓝儒,关切地问道:“胡管家,你的病大好了?”
胡蓝儒点点头:“好了。现在就是有些咳嗽。”
常泰枫指指旁边的椅子:“那就是还没有好利索嘛。得了伤寒就是好了也不能大意啊。伤寒伤元气嘛。”
常民亮看看父亲:“爹,今日个是我找的胡管家。我让他帮着大概估算了一下咱们常家的地产和每年的租子入屯的数量。爹你也清楚,眼下在咱们这一带正在进行减租减息运动。先把账目理清了也好……。”
常泰枫微微皱起眉头,一挥手打断儿子的话:“噢?减租减息?这我听说了。我清楚,这年头都难。租地户子难,咱们也难啊!尤其咱们常家的生意,鬼子一来就全关闭了。这些年来,咱们常家年年就指望地里的这点收项了。”
常民亮点点头,掰着手指给父亲一笔一笔算起账来:“咱们这一带,现在光参加自卫队的就有三十几号人,其他直接间接为抗日做工作的人就更多了。本来正常年月,这些人都在种地打粮食,可现在只能抽空种地,这样一来庄稼的收成当然就不如以前了。自卫队住没有固定的住处,吃没有固定的吃处。到了甚地方就住在甚地方,到了那家就吃那家。一般的人家本来庄稼收成已经不好,现在更架不住供自卫队吃食了。”
常泰枫点点头:“这也是实情。亮儿,今日个你说这些到底想说甚?有甚话你就直说嘛。”
常民亮看一眼父亲:“爹你既问到这儿,我就实话实说了。为了让自卫队饿不着肚子,为了让抗日的老百姓不为衣食发愁,大户人家是不是应该减租减息?”
常泰枫轻轻拍拍手里的账本:“该当呀。只要对打鬼子除汉奸有利,干甚都是该当的,更不用说……。”说到这里,常泰枫恍然大悟了,他这才明白儿子原来绕了一个大圈子就为了套自己的话。不禁失笑道:“我清楚了,刚刚小三子和我说现在要弄甚减租减息,你是不是也要和我说这事?”
常民亮笑着点点头:“刚刚我和胡管家已经算了一笔账,按二五减租的办法做,租种咱们常家地的人家就可以多收不少的粮食,老百姓就能用这些粮食供自卫队吃食。自卫队就可以……。”
常泰枫很干脆地一挥手:“亮儿,你不要说了。你说吧,该咋减我就咋减。你们定下来,我就照办。现在胡管家的病也算是好了,我和胡管家两三天就能把账弄清楚,尽快给各个租地户送去。”
父亲的工作这么痛快就做通了,常民亮感到有点喜出望外了:“爹,一开始我还以为你要反对这事哩。”
常泰枫责怪地瞪一眼儿子:“亮儿,你是真的不晓得你爹的心呀。”
胡蓝儒点点头:“不把鬼子赶出中国去,常家就没有好日子过,咱们中国的老百姓就没有好日子过。咱们支持减租减息,就是支持抗日,这道理再明白不过。还用八少爷你费那么多口舌。”
常泰枫呵呵呵地笑道:“亮儿,你以为你爹是个只认钱粮不认理的人?”
常民亮挠挠头,难为情地嘿嘿笑了。
常民亮把父亲对减租减息运动的态度向刘同志和疙瘩一说,刘同志和疙瘩当时就高兴地说:“走走走,咱得去面谢常先生。”“啊呀,没想到我这泰枫兄弟真是个深明大义的人。该当面谢。”
刘同志接着沉思道:“天和堂正主的工作做通了,地和堂该当没甚问题。现在就看福恒堂咋说了。队长,要不这样,你去面谢常先生。我去福恒堂走一趟,看看福恒堂咋说。”
一提到福恒堂,疙瘩心里就不痛快,不由长叹一口道:“也好。”
疙瘩到了天和堂和常泰枫刚刚在八仙桌两旁的太师椅上坐下,大奶奶梅花就笑着走了进来。“疙瘩哥,我吩咐厨房了,让他们多弄两个好菜。一会儿让亮儿把刘同志也请来。今黑你们就都在这儿吃,你们弟兄也能好好谝一谝嘛。”梅花的话实实在在没有丝毫的客气。
疙瘩也不退让客气,笑着点头:“好。今黑就在这儿吃。反正我们自卫队是走到甚地方就吃到甚地方嘛。泰枫兄弟,这回我可真是要好好的谢谢你。要是为今黑的这顿饭,我就不说这谢字了。为了你支持我们减租减息的工作,这谢是一定要说。”
常泰枫笑着摆摆手:“疙瘩哥,你看你说的是甚话。减租减息利于抗日,你说一声,我就举双手赞成。你这谢就大可不必了。”
疙瘩感叹一声:“啊呀!要是咱们中国的乡绅都能像你一样,这减租减息工作就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了。”说到这里不由想到正在福恒堂做工作的刘同志。“也不知道刘政委在福恒堂的工作做的咋样了?唉,我猜想,想要做通福恒堂的工作,并非易事。”
 
疙瘩的猜想没错。刘同志在福恒堂确实遇到了麻烦。
见不速之客刘同志大踏步走了进来,坐在八仙桌旁太师椅上抽着水烟的常国秋一愣,不由得紧张地站起身来:“刘、刘同志,你、你……?你请坐。”
刘同志摆摆手,笑道:“三老太爷,别紧张。我这也是无事不蹬三宝殿。来来来,咱们坐下来说话。”说着率先坐在八仙桌旁太师椅上。
常国秋犹豫片刻,慢腾腾地在另一把太师椅上坐了下来。片刻的惊异后,常国秋很快恢复了常态,试探着问道:“不知刘同志这次光临寒舍有何见教?”
刘同志爽朗地笑笑:“三老太爷,我是个直性子,有话可就直说了。以前的事就不提了。咱们今日个先说说眼下减租减息的事吧。”
听刘同志开门见山这么一说,常国秋点点头苦笑着说道:“哦,原来是为这事。实话实说,这事我听说了。我也是直性子的人,有话也就直说了。地是我的,租地户愿意租种我的地,愿意交我租子,这是两厢情愿的事,任谁也干涉不着嘛。刘同志你也清楚,咱们祖祖辈辈都是这样样过来的嘛。你们说的这个减租减息的事恕难从命。”
常国秋的这些话本就在刘同志预料之中,于是进一步解释说服道:“三老太爷对减租减息一时半会儿想不通,我是可以理解的。不过减租减息是关系到能不能更好抗日的大事,这其中的道理你一定清楚。”
常国秋皱着眉头摇摇头:“你们说的那些道理我都听说了,站不住脚嘛。你说你有理,我说我也有理。反正我就认一个理,租种我的地,就得交够我租子,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嘛。不想交够我租子,可以,那就不要租种我的地嘛。这和抗日不抗日的没甚干系。”
刘同志的脸渐渐地严肃起来,郑重道:“三老太爷,道理嘛你都知道,道理我就不多说了。可有的话还是要说清楚。我们希望各个乡绅都能自愿自觉支持减租减息工作的开展。国难当头,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团结一致共同抗日。可万一要是确实有人想顽固阻拦我们开展减租减息工作,我们自有相应的对策。这一点希望三老太爷能够明白。”
抗日自卫队的厉害常国秋是知道的。连日本鬼子听到抗日自卫队都头疼,常国秋有几个脑袋能不怕?“这个、这个事是个大事。对抗日是个大事,对我这样的大户人家也是个大事。这样的大事总得容我好好想想嘛。”见硬顶不行,常国秋就采取缓兵之计。
刘同志点点头:“眼下马上就到秋收季节,我们减租减息工作一定要在秋收之前完成。所以希望三老太爷尽快把这个问题想清楚。”
常国秋阴沉的眼睛看一下刘同志:“过几天刘同志你听我的音信。”
常国秋没有食言,过了几天还真给刘同志音信了,只不过这个音信背后隐藏着一个巨大恶毒的阴谋。
送走刘同志后,常国秋坐在椅子上,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水烟,皱着眉头想着自己的心事。
孙子常民威站在常国秋身前,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常国秋眯着阴沉沉的眼睛,终于缓缓地说道:“咱们福恒堂眼下有五百多亩良田。咱们比不得他们天和堂和地和堂,他们眼下没多少地嘛。咱们福恒堂地多,这一减租减息,受害最大的也是咱们福恒堂啊。这事嘛,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扳倒葫芦撒了油。下次他们要是再来和我罗嗦的时候,我先稳住他们,你赶快去城里找你爹,让皇军尽快赶来,把他们一网打尽。以后这榆次的天下,可就真的成了我们常家庄园福恒堂的天下了。”
常民威少不更事,想都没想就瞪着眼睛狠声道:“对对对的,无毒不丈夫,不狠不汉子。把狗日的们收拾了,看他们还能再蹦达?”
爷孙两人可没想到,他们的阴谋最终把他们自己送到了绝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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