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民威按照父亲常泰龙的吩咐去天和堂打了个照面，不冷不热问了几句大爷爷常国林的病情，就摇头晃脑地告辞出来。一出天和堂的二进门，正遇见了堂叔常泰楼。

常泰楼也是被父亲常国杰指使来探望大爷常国林的。

对大哥常国林病倒的事，四老太爷常国杰本来想一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就这样一直不闻不问下去的，无奈他的婆姨四老太太小娄却一催再催让他去探望一下大哥常国林。

小娄本来是秀丽嫁到常家庄园时从娘家带来的丫鬟，后来机缘凑巧嫁给了常国杰，她也就摇身一变成了人和堂的女主人常家庄园的四老太太了。不过她一直打心里把常国林当成是主子，打心里敬重常国林。老太爷常国林病倒了，她作为老太爷常国林原来的丫鬟现在的弟妹，实在是想去探望一眼，却又感到自己一个人去探望不合适，因此就一再催促自己的男人四老太爷常国杰和自己一起去一趟天和堂，可常国杰却一拖再拖。

就在小娄心神不宁的时候，却见自己的男人四老太爷常国杰又躺倒在床上有滋有味地抽起了大烟，她心里不由就有些生气了，走到床前用力拍了一下常国杰的腿说道：“你呀你，又抽上了。那边老太爷已经病得快不行了，你这做兄弟的也不过去看一下。就知道一天到晚躺在这儿 抽。”

常国杰放下大烟枪，坐了起来，心满意足地胡摞一把脸：“病就病吧。人活着哪有不生病的？不生病不就成神仙了？”

常国杰其实对大哥常国林也有心病。最初母亲依儿把常家庄园地产的事交给他料理。可是后来由于他肆意欺压几个贫苦佃户，终于被大哥常国林发现了。常国林一气之下就不再让他料理地产上的事了。从此他在常家庄园就真正成了一个闲人。为此，他打心里一直记恨大哥常国林。

小娄其实也清楚男人的心思，但她却听不惯男人这样阴阳怪气的说话：“你看你，说的这叫甚话嘛？我是说咱们咋说也该过去看看大哥。”

常国杰不耐烦了，一挥手把烟枪扔在炕桌上：“看甚？看甚？他老了，我也不年轻嘛。我这就去告诉楼儿，让他过去看看就算球了。”说着起身来到院子里，对着人和堂的少爷楼喊叫起来：“楼儿，楼儿，你出来一下。”

听到父亲的喊叫，常泰龙打着哈欠从少爷楼晃悠出来，无精打采地问道：“大呼小叫的，又有甚事？”

常国杰挥挥手：“能有甚事？你现在就去天和堂一趟，去看看你大爷去。就说这两天我的身子也不舒坦，等一两天我有精神了就去看他。”说完转身又回到屋里爬到炕上捧起了大烟枪。

常泰楼家里的前两天带着一儿一女回娘家小住去了。趁着家里的不在身边，常泰楼与一个胖丫鬟在少爷楼缠绵，冷不丁被父亲喊叫出来，虽说心里憋着一肚子火，却又不能不听父亲的话。站在院子里愣怔了好半天，这才打起精神来去天和堂点卯。没想到刚刚到天和堂二进门门口，正好遇见了堂侄常民威。

常民威从小跟着堂叔常泰楼出入赌场，小小年纪就沾染上了赌瘾。因此常民威一见堂叔常泰楼，心里痒痒手指也痒痒，就冲着常泰楼做了个掷骰子的手势。常泰楼顿时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他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抬手指指常家庄园一进门大门口，然后就加快脚步进了天和堂二进门。

一见常泰楼的手势，常民威就明白堂叔是让自己在一进门门口等着。

常泰楼早就得知，当年父亲常国杰被三爷常国秋带进赌场并染上了赌瘾，后来也不清楚什么原因父亲还一直被三老太爷常国秋欺负。常泰楼一直就想替父亲雪耻报仇，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后来终于发现堂兄常泰龙的儿子自己的堂侄常民威是个不争气的家伙，于是就在常民威身上开始下功夫，不但引诱着常民威进了赌场，还让常民威由此染上了赌瘾。

常泰楼心里有事，进了天和堂心不在焉地和大爷常国林打个照面就出来了。等他到了常家庄园一进门门口时，果然堂侄常民威正眼巴巴地等着他。

叔侄两人哼哼着小调走出村子，赶晌午的时候就已经在榆次城的豪杰会馆呼大喊小赌上了。

一开始叔侄两人手气不错，几把下来就把上百的银元装进腰包。但这样的好运气不长，不到两个时辰叔侄两人不但把刚刚装进腰包的银元都倒了出来，而且带在身上的银钱也输得不剩一个铜板了。

常泰楼和常民威倒是还想再赌下去，可惜没了本钱。叔侄两人垂头丧气地一边向门外走，一边还互相埋怨着。“都是你的错。我说该压大，可你非要连压五把小。结果咱们两人都输得精光。”“可天下没有这样的怪事嘛，咋就会连开六把大，连一把小都不开。”

两人争辩着刚刚从乌烟瘴气的豪杰会馆走到了街道上，就听见不远处一个好听的女声正在喊话。常民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自然而然抬头向前看去，顿时就被一个漂亮的姑娘吸引得走不动了。

这个吸引常民威的漂亮姑娘正是华敏。

原来华敏在太原府和常民绘分别后，在从太原府到榆次城的路上就临时组织起了募捐小分队。小分队一成立，他们就决定先在榆次城尝试着为抗日救国分头进行募捐。

此时华敏站在离豪杰会馆不远的一个高台阶上，手拿话筒，胸前挂着一个小木箱。小木箱上写着“为抗日救国将士募捐”。

“同胞们，日寇已经打到了娘子关，眼看着我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就要被日寇的铁蹄践踏，每个中华儿女能不满腔热血沸腾吗？前方的将士在浴血奋战，在为保卫我们美丽的家园流血牺牲。我恳请每一位爱国的同胞，为我们奋死杀敌的将士们捐献出几块铜板。你们捐献的这些铜板将会变成战场急需的药品，去挽救为国杀敌英雄们宝贵的生命。同胞们……。”华敏拿着话筒，声情并茂地宣传着抗日救国的道理。

常民威双眼盯着华敏，不由自主走到华敏身前，坏笑着说道：“哈哈。这小娘们长得好美啊！为了抗日救国？我有钱也不会捐献。为了这小美人，没钱我也想捐。哈哈哈……。”这种场合常民威举手投足之间就把阔少的架势显露了出来，而且他故意把话音说的很高，为的是让华敏能听见。

没想到眼前这个漂亮的姑娘不但没有如他预想的那样害怕害羞，更没有生气。华敏其实心里也很生气，但她压抑住内心的气愤，微笑着看着常民威，举着话筒大声地说道：“这位大哥，好话不背人，背人没好话。请你当着父老乡亲们的面，把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再大声说一遍。”华敏料定眼前这个阔少再无赖再脸厚，也不敢在全民一片抗日呼声中冒天下之大不韪而说出更加出格的话。

果然，华敏这样不软不硬地一问，周围的人都转头看着常民威。常民威顿时感到狼狈不堪了：“我、我，你让我说甚？”

常泰楼到底老成一些，赶紧走上一步，挡在常民威的身前不动声色地说道：“这位小姐，刚才他只是说了一句耍笑话。纯粹是耍笑话嘛。”

正在此时，一大队刚刚从前线溃散的二战区残兵败将蜂拥进了城门。这些残兵败将见东西就抢，见吃的就吃，见人就打。街道上的老百姓顿时四散奔逃，街道两旁的店铺纷纷关门。

常民绘从太原府赶到榆次城时肚子里感到空荡荡，就想先进城随便吃口东西，然后再往车辋村常家庄园赶。此时他也是刚刚进了城门，突然被身后奔逃的老百姓簇拥着，身不由己地到了一面残墙后面。

这时，二战区的几个残兵败将已经蜂拥到了华敏身前。残墙后面，常民绘站住脚步，从残墙的缺口向街道上看去，一眼看到了还站在高台阶上的华敏。常民绘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华敏，心里一阵高兴，就想走过去见华敏，却见华敏已经被二战区的几个残兵败将围了起来。

那几个残兵败将里有个当官的认识几个字，眯缝着眼看看华敏胸前小木箱上的字，大声地念了出来：“为抗日救国将士募捐！不错，真是不错嘛！弟兄们，咱们在前线卖命，后方还有人给咱们募捐银元哩！”

另外几个残兵就嘻嘻哈哈地吆喝起来了：“哈哈，老子来的可真是时候。刚刚进城就有人为老子准备好了大洋钱。”“我就是抗日的将士，快把那箱子里的大洋拿出来吧。”“这小美人心肠不坏，知道老子腰包包里没子儿了，就给老子四处募捐要大洋钱了。”

华敏心里明白今天自己遇上了兵痞了，心里虽说也感到害怕，但还是勇敢地拿起话筒，郑重地解释道：“前线归来的爱国将士们，我们募捐到的钱将买成各种药品，送到抗日前线，送到为国为民为中华浴血奋战的英雄们身边。这些钱是社会各界爱国人士，为抗日、为国家、为前线慷慨解攮得来的，是不能随便给了某一个个人的。”

几个残兵嬉笑着嚷嚷开了：“你们听听人家小美人这话，一说就是一套一套的。说穿了就是不想把钱给老子。”“这可就由不得你了。老子为了打日本鬼子，差点连命都丢了，不拿几个大洋钱也太对不起自家了。”“小美人，你甚地方来的这么多废话？快把箱子打开吧。”

残墙后面，常民绘见此情景心里明白今日的事情怕是不能善罢的，不由手心里攥着一把汗，双眼焦急担忧地看着华敏怎么应对这些兵痞。

就在这些残兵败将一进城门的时候，刚刚还一副趾高气扬阔少爷架势的常民威顿时变成了缩头乌龟，双手紧抱着脑袋跟在堂叔常泰楼身后，躲到一家店铺的墙角后了。

“抗日将士们，咱们有力气、有勇气，就放在抗日战场。不能……。”华敏的话还没有说完，几个残兵已经耐不住性子了，一拥而上，就要从华敏怀里硬抢那个装放募捐来的银钱的小木箱。

华敏此时再顾不上喊话了，话筒也丢到一边，双手拼死护着小木箱。撕抢中，小木箱的绳子突然断了。于是刚刚还挂在华敏脖子上的小木箱掉在了地上，哗啦一声摔成了几块碎木板。装在里面的银圆叮叮咚咚滚落了满地。其中有两块银圆滚来滚去，正好滚到了常泰楼和常民威藏身的墙角的附近。

常泰楼和常民威是刚刚在赌场输得身无分文的人，见了银钱就眼红手痒。这叔侄两人四下看了一下，见没人注意这两块银元，于是两人同时飞快地抢上一步，一人一块将地上的银圆抓了起来，闪电一般装进了各自的口袋。

转眼间，滚落在地上的银圆已经被几个残兵败将抢光。两个残兵冷着脸走到常泰楼和常民威藏身的墙角，瞪着凶狠的目光看看常泰楼和常民威。常泰楼和常民威心里就害怕起来，知道这两个残兵一定是刚刚看见他们捡拾那两块银元了。就在这叔侄两人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那两个残兵突然对两人拳打脚踢起来。“妈的，老子的大洋你们也敢抢。”“一看你们就像是卖国的汉奸。抓起来，以汉奸论罪。”

这两个残兵将常泰楼和常民威踢够了打够了，就把两人揪到了那个当官的面前，和华敏并排站在了一起。

不管怎么说，华敏、常泰楼和常民威的穿戴一看就知道是富户人家出来的人。但凡是二战区的兵都知道，这样的富户出来的人身上肯定能榨出油水来。

一个残兵上下打量几眼眼前这三个人，阴笑着对那个当官的建议道：“连长，这三个人咱们抓起来算球了。”

另一个残兵马上附和道：“对对的，抓起来。一看这三个人就像是破坏抗日的汉奸。”

此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那个当官的当然明白手下这些残兵的想法，他不紧不慢围着三人转了一圈，然后咯咯咯地坏笑起来。等他笑够了，才微微点点头一挥手说道：“抓就抓起来了。说不定还能……嘿嘿。”

于是几个残兵都会意地笑了，一边笑着一边一拥而上，拿着绳索就要绑华敏、常泰楼和常民威。

残墙后面，常民绘见事态危急，焦急地皱着眉头想办法，突然从刚刚滚落到墙角的两块银元想到了办法。这个时候也不容他再细想了，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大把铜子和几块银圆，猛地撒在空中，然后装做惊慌失措的声调喊叫起来：“这五十块大洋是我辛苦一年才挣来的。你们不能抢了啊！”说完一转身，向残墙的一个豁口跑去。

常民绘撒出去的铜子和银圆有的落在了街道上，更多的则落在残墙内。铜子和银圆在空中在地上互相碰撞发出一阵叮叮咚咚诱人的声响。

常民绘预想的一点都不错，围着华敏、常泰楼和常民威的几个残兵败将听到常民绘的喊叫声，紧接着又听到了银钱碰撞发出的叮咚声，愣怔了片刻后，扔下华敏、常泰楼和常民威，不约而同一窝蜂地抢到了残墙后面。

这时常民绘从残墙的另一个豁口跑了出来，跑到华敏、常泰楼和常民威身前，低声地说道：“还不快跑！”说着拉起还在发愣的华敏率先跑进了附近的一个小巷子里。

 

胡蓝儒坐着马车赶路，照理应该在当天后晌就能赶回常家庄园，可是一直到天快要黑下来也没有回去。

天色刚刚黑下来，常泰正走进正厅时，就见大哥常泰枫和大嫂梅花正在焦急担忧地低声说话。常泰正心事重重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沉思着说道：“照常理说，胡管家后晌就该把绘儿接回来，咋到现在还没有个人影影？”

常泰枫焦虑地皱着眉头叹口气：“是啊，我这心里也正着急哩。唉，再有两天就是给绘儿行大礼的日子，现在不但绘儿不见人影影，就是胡管家也不回来了。这可咋弄嘛？”

正在这时，梅花脸上一喜说道：“胡管家回来了。”

胡蓝儒的确回来了，不过他的模样只能用狼狈不堪来形容。

见胡蓝儒衣衫不整灰头土脸满脸惊慌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正厅里的众人都是一惊。

常泰枫惊异地问道：“胡管家，你这是咋了嘛？像逃命一样就跑进来了。”

胡蓝儒无可奈何地摆摆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茶几上的茶杯一口喝尽茶杯中的茶水，这才喘着气说道：“别提了。我虽说不是逃命，可和逃命也差不到那里。去太原府的路上还没甚，平平安安的。只不过到了太原府没找到大少爷，人家说大少爷已经走了，回家来了。没办法，我只好赶紧到咱们的店铺看了看，然后就往回赶。你们在家里是不知道。在回来的路上可就遇到麻烦了。一路上到处是二战区的残兵败将，见甚抢甚，见甚人打甚人。”

大奶奶梅花探头又向门外看看，惊异地问道：“胡管家，不管咋说你现在好好的回来了嘛。可、可绘儿人呢？”

胡蓝儒听了大奶奶梅花的问话，不由愣怔住了：“咋？到现在大少爷还没有回来？”见常泰枫无奈地点头，胡蓝儒懊恼地拍怕脑门大声憨气地嘘叹起来：“我、我没用啊。没把大少爷接回来不说，在路上咱的马车还让二战区的兵给抢走了。我和疙捣是连滚带爬从武宿一路跑回来的。”

常泰枫皱着眉头点点头：“这就难怪你一副逃命的样样了。唉，马车被人家抢了就抢了，只要人没事就行了。按你说的，绘儿在你之前就往回走了，咋现在还没有见人影影？”

其实常民绘是走在胡蓝儒的前面的，就算是在榆次城为了解救华敏、常泰楼和常民威耽误了时间，他还是走在胡蓝儒的前面。那为什么胡蓝儒已经回到常家庄园，而他还不见人影？

原来常民绘在混乱中解救了华敏、常泰楼和常民威，拉着华敏一口气跑出城门回头看时，并没有见到常泰楼和常民威跟在身后。无奈他和华敏只好一边躲避着二战区的残兵败将，一边向车辋村走去。

车辋村在榆次城与太谷县的中间位置，因此从榆次城到太谷县必定要经过车辋村。后半晌的时候常民绘和华敏来到了车辋村村口的大槐树下。

华敏停住脚步脉脉含情地看一眼常民绘，然后爽朗地笑着说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常民绘同学你也到家了，咱们就在这里再见吧。”

常民绘摇摇头说道：“不行。你们募捐小分队的人已经被二战区的这些残兵败将给冲散了。现在路上又到处都是散兵游勇，你一个姑娘家咋回太谷嘛？要不今晚你就在我家里暂时歇息一晚，明日个我再送你回家。”

华敏不在乎地笑笑：“我知道你家里正有事，我再去打扰就不合适了。我一个人回家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现在往回走，到天黑正好能赶回家。再说了，我就不信这些散兵游勇还能把我给吃了。”

常民绘皱着眉头担忧地说：“不管咋说，我还是放心不下。我必须把你送到太谷。宋太祖可以千里送琼娘。从车辋村到太谷来回最多也就是百十里的路程，我咋就不能送你了。”

刚说到这里，就见常民亮哈哈笑着从大槐树后面一下站了出来：“哈哈。宋太祖千里送琼娘，常民绘应该是百里送、送姑娘。”

常民亮的突然出现，吓了常民绘和华敏一跳。

常民亮调皮活泼，小的时候就是大哥常民绘的跟屁虫，平时有事没事就喜欢和大哥常民绘打打闹闹玩耍。

刚才他一直躲在大槐树后，把常民绘和华敏的说话听得清清楚楚。那么常民亮怎么会突然从大槐树后跳出了？

原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大哥常民绘的面，一直听说大哥常民绘在山西大学参加抗日救国宣传活动，可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不清楚。他知道大哥常民绘今天要回来，就想早点见到大哥常民绘的面，好听大哥常民绘把抗日宣传活动的事说道说道。因此后半晌的时候就跑到村口来张望迎接大哥常民绘，没想到却在大槐树下看到一场宋太祖千里送琼娘的好戏。

华敏见被常民亮的玩笑话说得一下红了脸，但她仍然大方地自我介绍道：“我是太谷女中的华敏。你一定是榆次第二中学的常民亮同学吧。我早就听说你了。”

常民亮心里已经猜想到大哥常民绘和这个太谷女中的华敏一定关系不一般，因此就做着鬼脸嬉笑道：“我又不是社会名流，华敏同学咋会早就听说我？恐怕还是从‘宋太祖’这里听说我的吧。”说着夸张的点点头，“啊哈，都已经把家庭成员介绍了，看来这个关系可是非同一般啊。”

华敏笑了笑没说话，常民绘却被弟弟的话说得感到很窘迫：“亮儿，别尽胡说八道了。”认真地想了想，心里就又有了主意，郑重地对常民亮说道：“在这里碰到你倒省了我往家里跑一趟了。你回去告诉爹和妈，就说我送、送、送这位同学回太谷，明日个一早就能赶回来。”

华敏看看常民绘看看常民亮，红着脸难为情地说道：“常民绘同学，其实我完全可以自己回去的。”她嘴上是这样说的，其实心里却感到一种莫名的幸福和甜蜜。

见大哥常民绘有这么端庄大方漂亮的女朋友，常民亮打心里替大哥高兴。嘴里继续开着玩笑道 “嗨，华敏同学，你看你，和我大哥都已经是那个、那个、那个朋友了，还这么客气？”说着自己忍不住先哈哈哈笑了起来。

常民绘红着脸瞪一眼常民亮：“别闲谝了。你赶紧回去把我的话告诉家里人。我们也急着要赶路。”

常民亮一撇嘴：“恐怕是着急着单独相处吧。唉，也难怪，关关雉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常民绘和华敏就都羞红了脸。

常民亮看着大哥常民绘和华敏离去后，也转身回到常家庄园，将常民绘的行踪告诉了父亲常泰枫。正在担忧焦虑的常泰枫和梅花得到儿子常民绘的消息后终于松了一口气，但常泰枫还是生气地责骂了一声粗话：“这个孙子鬼，他还知道有这个家呀？为了送个同学，连爷爷病着他都顾不上？哼！”

其实常民绘心里也一直惦记着生病的爷爷常国林。天黑下来的时候，常民绘和华敏终于进了太谷县城。

华家的锦西药房坐落在太谷县城中央鼓楼的旁边。

常民绘和华敏到了锦西药房不远处，华敏指指在晚霞中分外夺目的锦西药房招牌说道：“这就是我家。”

“啊呀！原来你是锦西药房华家的千金嘛。这可真是失敬了。”锦西药房在晋中一带很有些名气，和常家也算是世交，这就难怪常民绘明白了华敏身世背景后会发出感慨。

华敏不在意地笑笑：“我们华家的锦西药房和你们常家的大隆号没法比，不值得一提嘛。对了，常民绘同学，我现在以一个朋友的身份正式邀请你到我家，好好休息一晚上，明日个再回车辋村。‘朋友’对你的邀请你似乎不应该拒绝吧。”华敏在此借用了常民亮耍笑他们两人时用的一个很有含意的词——“朋友”，并将朋友两个字加重了语气。

两人同时想到了常民绘耍笑他们的话，不由会意地相视笑了笑。

常民绘停住脚步，摇摇头：“的确，‘朋友’的邀请是不应该拒绝的。但我还是非常抱歉地要对你说，我不得不谢绝你的邀请。我确实是片刻也不能再耽搁了。我爷爷病重，这你也知道。我必须尽早赶回家，否则也许我将会遗憾终身。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朋友’的苦衷你似乎也不应该不谅解吧。”常民绘依样画瓢也借用了“朋友”这个词。

华敏深情地看看常民绘，笑笑说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勉强了。不过不管朋友也好还是同学也好，你在自己的爷爷病重之时能够百里送‘姑娘’，我从心里非常的感激。”华敏不由自主又借用了常民亮耍笑他们两人时说的原话“宋太祖千里送琼娘，常民绘应该是百里送、送姑娘。”。

常民绘会意地笑笑，深情地看一眼华敏：“千里送君终须一别。咱们就在这里再见吧。”

暮色中，常民绘和华敏相对而立，脉脉含情相视。

 

常民绘和华敏本来就互相有好感，经过这一场事故后，两人虽说没有把话说明，但心里都已暗生情愫了。

让他们想不到的是，常民绘的堂弟常民威在榆次城见过华敏后，也打起了华敏的主意。被常民绘急中生智从二战区的残兵败将手里解救出来后，常民威跟在堂叔常泰龙屁股后面头也不敢回一口气跑回常家庄园。进了常家庄园后，常民威才长长喘过一口气来，知道眼下回到自己家了，没凶险了。不过此时他又开始惦记起那个漂亮的女学生了。

常民威一想到那个漂亮的女学生，也顾不上跟堂叔常泰楼打声招呼，匆匆就回到了福恒堂正厅找爷爷常国秋了。

进了福恒堂正厅，常民威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看正在抽水烟的常国秋，一脸认真地说道：“爷爷，你不是说早就着急着要抱重孙子了嘛。现在我可算是看上了一位好女子。长相好，性情好，谈吐好，反正就是咋看咋好咋说咋好。这女子四叔也是见过的。”

常民威说的没错，三老太爷常国秋是想早点抱重孙子。往上论，老太爷常国林是长房长子，大爷常泰枫也是长房长孙。凭甚天和堂每代人都是老大？三老太爷常国秋心里不服气，就想让自己的孙子常民威早点成亲早点生子，能在第四代中捞个长重孙也算是挣了面子长了脸嘛。因此常国秋平时没少催儿子常泰龙，赶紧给孙子常民威张罗着娶媳妇吃婆姨。

现在听孙子说看上了一个女子了，心里也为孙子高兴。常国秋抽一口水烟，笑着说道：“行嘛。我孙子看着人家甚都好，那咱就去提亲去。可这是谁家的闺女嘛？”

常民威为难地挠挠头：“这、这……。啊呀，我也不清楚。”

常国秋责怪地看一眼常民威：“你这娃，咋像个二愣子一样。谁家的闺女你都不清楚，你让爷爷找谁去给你提亲嘛？”

常民威眼睛一转：“爷爷，我是不知道她是谁家的女子，不过我四叔肯定知道。那女子我四叔也见过嘛。”

当晚，常国秋让下人把侄子常泰楼从人和堂叫到福恒堂书房。他却没见常泰楼，而是把事情交给儿子常泰龙去办了。而常泰龙和常泰楼堂兄弟两人的谈话可就颇有点做生意的味道。

见常泰楼没精打彩地坐在椅子上，常泰龙讥笑道：“兄弟，你看你这是咋了？咋就没一点精神头嘛？哦，明白了，最近你的手头不太方便了。”

常泰楼垂头丧气道：“唉，二哥，你就别提了。最近我可真是逢赌必输，手气坏得不能再坏了。”

常泰龙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手气现在坏，总有好起来的时候。等着运气来了，你再去赌两把不就甚都有了。”他这是在有意把常泰楼的胃口先吊起来，然后再慢慢说自己想说的话，办自己想办的事。

常泰楼苦笑道：“赌？我倒是想赌，拿甚去赌嘛？”

常泰龙装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说道：“还能拿甚赌？当然是拿大洋嘛！找你爹我的四叔要几十个大洋再去赌嘛。”

常泰楼叹口气：“找我爹要？他还……。”

常泰龙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点点头：“噢，对了，四叔最近好像抽上了。这就难怪你从四叔那里要不出大洋了。”常泰龙明白自己已经把这个堂弟的胃口吊够了，就装出一副同情的嘴脸，伸手从口袋里掏出十几块银圆，“兄弟，二哥看你这垂头丧气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你又没有别的嗜好，就是好扔几把骰子。这几个大头你先拿去耍着，等你以后赢了就原数还给我，要是又输没了，再找二哥来要。”说着哗啦一声把手里的银元放在常泰楼面前的书桌上。

看着面前的银元，常泰楼两眼放光半信半疑地问道：“二哥，你说的这、这是真的？”常泰楼之所以要问这么一句，是因为他早就领教过，要想从福恒堂拿一个铜板，那可真是比从铁公鸡身上拔一根鸡毛都难。

常泰龙当然明白常泰楼的意思，但他却故作糊涂轻悄地说道：“我这大洋不是真的还能是假的。”

说到动心眼斗心机，常泰楼比常泰龙可就差远了。常泰龙能真真假假地演戏，常泰楼就没这本事。

常泰楼还真的以为堂兄常泰龙没有听明白自己的话，赶紧解释道：“二哥，我不是说这大洋是假的，我是说……。”

常泰龙站起身来，拍了一下常泰楼的肩膀：“我知道，你是说二哥对你好是假的。”

常泰龙几句半真半假的话就把常泰楼说得五迷三道了：“二哥，我、我可没有这意思啊。”

常泰龙呵呵呵地笑了笑，这才言归正传道：“兄弟之间耍笑几句，你不要当真嘛。哎，我说老四，现在我可要和你说点正经事了。”

常泰楼这才明白，今天这个铁公鸡不是发善心随便给自己这十几块大洋的，他是有事让自己办。不过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既然想要人家这十几块大洋，常泰楼就装出一脸的忠心相说道：“二哥，有事你就说，但凡老四我能做到的我就把吃奶的力气都给你使出来。”

常泰龙见自己扔出去的十几块大洋起作用了，就不冷不热斜眼看一下常泰楼：“看你说的，好像我要让你上刀山下火海一样样的。兄弟，其实也没甚大事，就是让你去给二哥打听一个人。”

常泰龙心里掂量了一下，打听个人这对自己来说不是甚难事嘛。觉得自己能把事办成，常泰楼就放心了，脸上讪笑着将书桌上的十几块大洋呼啦装进口袋：“打听个人，这好办。打听谁？”

常泰龙看着常泰楼认真地说道：“今日个在榆次城里，和你们一起跑出来的那个女学生。”

常泰楼想了想，实话实说道：“哦！这得找天和堂的绘儿去打听。那个女学生绘儿认识。看样样是绘儿的同学吧。”

常泰龙眯上眼微微点点头，也实话实说道：“这我知道。可你也知道，我不爱搭理他们那个堂院的人，这才找你嘛。老四，说不定以后还得请你再跑跑腿哩。”

至此，常泰楼心里大概明白了这个堂兄今天找自己的底里了。白天在榆次城，常民威见到华敏时神魂颠倒的德行常泰楼还记忆犹新。

打问华敏的底细对常泰楼来说的确不是难事。第二天晌午的时候，常泰楼已经从常民绘嘴里套问出了华敏的底细，于是他就像个功臣一样不无得意地又走进了福恒堂。

从常泰楼嘴里听明白了华敏的底细后，常国秋抽着水烟眯着眼沉思着说道：“原来这闺女是太谷锦西药房华家的大小姐。好啊。不过光是知道了这一层还不行，咱还不清楚这女子有没有定亲啊。”

常泰楼自告奋勇当即就表示道：“三大爷，咱光是坐在家里想也没用。我看还是我去一趟太谷华家吧。”

其实常国秋就等他的这句话：“好，那你就去一趟太谷华家。不过你把两件事当成一件事办吧。你这次去把彩礼也带上，要是这女子没定亲，就直接向华家提亲。要是人家早就定亲了，最多再把彩礼带回来嘛。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次日，常泰楼就兴冲冲地跑到太谷华家替福恒堂跑腿说媒去了。

 

当常泰楼带着彩礼赶到太谷华家时，华敏在锦西药房的后堂正在和父母理论自己参加抗日救国的事。

华大夫对女儿任意妄为不听劝告就跑到太原府参加甚抗日游行示威甚为不满：“妮子，你给我记住了，从今往后，不许再这样胡闹。一个女娃要上学念书，你就好好的上学念书，学校停课了你就在家呆着。你倒好，风风火火跑到太原榆次去搞甚抗日救国运动？你当你是花木兰啊？”

对父亲的说辞华敏感到很不服气：“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生为中国人，值此国家危难之际，要想不做亡国奴，就应该积极抗日。”

华大夫却不屑地挥挥手：“国民革命军几百万军队抵挡不住日本鬼子，就你个女学生还谈甚抗日？你这不是胡闹吗。”

正在这时前堂一个伙计跑了进来：“东家，车辋村常家常四爷在前堂求见。”

华敏脸上一惊，一下红了脸。她猜想，一定是常民绘回到常家庄园后，让他的父母托人来向自己求亲了。这样猜想着，心里又不满地想道，这个常民绘也真是老封建，既然你有那意思直接对我说不就是了，怎么还要走老掉牙的路子让父母托人来求亲嘛。不过心里又一转念，常家是真正的大户人家，许是家规太严吧。不管怎么说，华敏心里一阵慌乱之后，还是感到一阵莫名的惊喜和甜蜜。

华大夫心里也是一惊：“车辋村常家庄园常四爷？当年他们常家二老太爷还在咱们榆次分堂做过坐堂大夫。那是老交情了，到我们这辈儿上至少算是世交。常四爷没说有甚事？”

那伙计笑着看看坐在旁边的大小姐华敏，走到华大夫身前，低声耳语道：“常四爷说是来提亲的。”

虽说是在华大夫耳边耳语，但那伙计故意要逗大小姐，因此说话的声音并不低。华敏一听常四爷果然是来提亲的，顿时红了脸，赶紧低下了头。

华大夫一愣，随即喜出望外地问道：“真的？”常家不用说在榆次，就是在晋中一带也是首富，更难得是常家在三晋可是有名的儒学世家，能和常家攀上亲家自然让华大夫感到惊喜。华大夫转头看着红着脸的华敏吩咐道：“敏儿，你先回自家屋子里去。爹有贵客。”

华敏偷偷向前堂看一眼，然后站起身来脸红心跳地走进客厅侧室。往常一说有人家来提亲，女儿总是态度坚决地说不嫁人。今天女儿却什么也没说，而是乖乖地进了侧室。女儿的反常当然逃不过母亲的双眼。

华大夫和华敏之母满脸堆笑地从后堂迎到前堂。一见坐在前堂正在喝茶的常泰楼，华大夫疾步走向常泰楼，脸上堆着笑，向常泰楼抱拳行礼道：“常四爷，不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海涵，海涵。”

常泰楼站起身来，抱拳还礼道：“华大夫太客气了。无端打扰，恕罪，恕罪。”

前堂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主客互相礼让着到了后堂落座后，常泰楼笑着指指两个跟班端着的红纸包封的大包小盒：“华大夫，常某有话就直说了。常某这次前来是特意为我们常家庄园大少爷来向华大夫的千金提亲的。”

侧室里侧耳听着客厅谈话的华敏听到常四爷常泰楼的话后，心里不由一阵狂跳。常家庄园大少爷除了常民绘外还能有谁？这是华敏的推想。她却没想到在常家庄园大排行里常民绘是大少爷，但在各个堂院也都有各个堂院的大少爷。

客厅里，华大夫与华敏之母互视一眼，高兴地点点头说道：“啊呀！小女蒙常家大少爷错爱，荣幸之至。只不过不知两人的八字是不是能合得上。”

常泰楼这次来替常民威提亲的确是有备而来的，听了华大夫的话，伸手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红纸包，放在华大夫面前：“那是，那是。华大夫，这是小侄的八字，请华大夫过目。”

华大夫点点头，脸上陪着笑拿起红纸包，打开来看了看，然后微微闭上眼睛，左手五指轻轻地捻着心里默默地算着两人的八字。良久，华大夫睁开眼睛，对着常泰楼笑着点点头：“常四爷见笑了。以华某之见，两人的八字是没甚问题。当然，华某也要请常四爷把小女的八字带回去，请常家人过目。”说完向华敏之母点点头，使个眼色。

华敏之母会意地微微点点头，站起身来，陪着笑：“常四爷见谅，失陪了。”

常泰楼笑着点点头：“不客气。请便，轻便。”

华敏之母转身向侧室走来。明面上华大夫是让华敏之母去拿华敏的八字的，华敏之母却明白丈夫的真正意思是让自己赶紧问问女儿对这门亲事的意思。他们只有华敏这一个女儿，虽说平时对女儿管教很严，但心里却不想让女儿受委屈。再说他们也清楚女儿生性刚烈，如果女儿真的不愿意，他们也不会硬逼着女儿答应这门亲事。

侧室里，华敏站在门旁正在揣揣不安地偷偷听着客厅里的谈话。见母亲突然走进来，连忙退回到书桌前坐了下来，拿起一本书装模做样地看起书来。

华敏之母推门走了进来坐在华敏身边，看着女儿笑着低声问道：“敏儿，刚才你爹和常四爷的话你也都听见了。爹和妈就你这一个闺女，虽说常家是方圆百里有名的大户人家，爹和妈对这门亲事也满意，可这事说到底还要问问你自家的意思。”

华敏毕竟是女儿家，说道自己的亲事总是脸红心跳。见母亲问自己的意思，就装愣充傻地说道：“你们在客厅说话，我咋会听见？”

华敏之母也是从女儿家过来的，当然清楚女儿家的心事。“好好。就算你没有听见。妈现在就告诉你。这位常四爷是为常家大少爷来向你爹提亲的。这回你明白了吧？”见华敏红着脸，放下手中的书捂住了脸。华敏之母又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女嫁男婚是人伦大事。妈现在问你，你对这桩亲事愿意还是不愿意？也好让你爹给人家常家回话嘛。”

华敏撒娇地趴在母亲的肩头：“妈，我不嫁人，我不嫁人。我一辈子在家伺候爹和妈。”

知女莫如母。从女儿的语气中，华敏之母早就听出来女儿是愿意的，但她却故意逗着自己的女儿：“噢，妈知道了。你这么说就是不愿意了。那我和你爹就去回绝了常家这门亲事。”说着站起身做势要往外走。

华敏可不知道母亲是在逗自己，见母亲这么说，她自己又着急了：“妈，我又没说不愿意嘛。”

这可真是阴差阳错啊！

常家庄园四爷常泰楼到太谷华家，是替常家庄园福恒堂的大少爷常民威提亲来了，而华家的人包括华敏在内却都以为男方是常家庄园的大少爷常民绘。

为了此事，常泰楼还真动了些心思。虽说没有问，但他看也看出来了，常民绘和华敏是要好的同学，说不定早就私定终身了。自己既然拿了福恒堂的银元，就要把这事办成。要想把这事办成，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借用常民绘的名义去提亲。常民绘是常家庄园的大少爷，而常民威则是常家庄园福恒堂的大少爷。同样都叫大少爷，不仔细说明的话其中的区分外人很难分辨。常泰楼故意没有说清楚这个大少爷的大名，华家也没想到要问。

由于华家的一时疏忽，结果为日后惹来天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