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尽头-车祸 - 涉案小说 - 小说

13.车祸

现场勘察完毕，沈信收了队。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寻思案子。手机忽然响了，沈信看也没看就接了电话。

那边是个沉重的声音。

“沈警官吗？你现在能不能到医院里来一下？”

沈信心里一紧，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去医院。

他问：“为什么？”

“是这样，沈警官，你不要激动，是这样。今天在中环出了交通事故，一对半夜出来的母女被汽车撞了。”

沈信觉得自己的心在痛，他已经猜到对方要说什么了。

那对母女就是他的老婆和女儿。

半个小时后，沈信到了医院，如同他刚刚勘验过的现场一样，这里也是雪白色的一片。令人心惊胆战的白色。干刑警已经十几年的沈信见过无数的死者和伤者，他从来就没害怕过。很多老刑警都说，他的胆子大得惊人。可是现在，他的手在发抖。即使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依旧幻想着一切只不过是哪个混蛋开的无聊玩笑。

只有现实能告诉他答案，也只有现实才能击碎他心中的幻想。

沈信看到妻子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妻子的脸色很好，即使躺在那张冰冷的床上也依旧如此。她就像睡着了，安详平和，好像随时都会醒来。

那不可能，永远不可能了。

沈信没有哭。他是男人，是警察，是丈夫和父亲。

他没有哭，他在回忆过去，那些片段如同电影片段一般在眼前闪现。

和她从小就认识，上学、恋爱、结婚、生下女儿，一切都很顺利。他一直觉得是自己上辈子做了很多好事，上天才把这么好的一个好老婆恩赐给他。

沈信弯下腰，低声呼唤着老婆的名字：“洛婷，洛婷……”

以前叫她的时候，她都会报以甜蜜的微笑。即便是生气了，只要这么叫几声，她也会消气。

沈信希望听到洛婷的回答，哪怕是轻轻的哼一声。

但那已经不可能了。

白布重新盖住了洛婷的面孔，沈信依旧呆呆盯着他的妻子。

有人告诉他，他女儿还处于昏迷状态。沈信点点头，转身走出太平间。在过道上，没有人跟过来，大家都知道，沈信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一个人。

沈信走着，边走边哭。一个人的时候用不着坚强。

他停住脚步，用头顶住雪白色的墙壁。眼泪滴滴答答地往下落。哭了一阵后，他伸手抹了一下脸。又挺直了腰板，继续走路。

到病房的路很短。沈信走了很久。他推门，指尖刚刚触摸到门板又缩了回来，他抹了抹眼泪。他要去见自己的女儿。刚才别人告诉他，女儿沈婷没有受太大的伤，他的妈妈把一切承受了。女儿今年只有十岁，还很瘦小，她的人生也还很长，妈妈保护了她，用妈妈并不坚实的臂膀承担了所有冲击。妈妈死了，女儿活着。

沈信推门进去，女儿沈婷躺在病床上。看样子她并没有受多大的伤。女儿的名字叫沈婷，和妻子是同一个名字。结婚时，沈信就曾经对妻子说，如果有女儿，也用这个“婷”字做名字，等女儿长大了，一定会像她一样漂亮。

现在……

沈信走到女儿身边，握住了她的手，女儿睁着眼睛，眼神有些发呆。

沈婷说：“爸爸，为什么我看不见你？”

沈信一惊，他盯着身边的医生，等着他们的回答。医生叹口气摇摇头。

沈婷抓住了爸爸的手，哭着说：“爸爸，我看不见！爸爸，我看不见！妈妈呢，妈妈在哪里？我要看妈妈！”

沈信无声地流泪了。

医生给了他一个眼色，示意他到外面来来。

沈信轻轻说：“婷婷，我去外面和医生谈一谈。”

到了外面，医生满是为难地说：“事情有些变化……”

沈信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你们不是说她没事吗？”

医生扶了扶眼镜架，说：“从身体各方面来说，是没有问题。”

沈信不说话，等着医生后面的话。

“可是，她看不见了。具体的原因我们也还没有搞清楚。可能是因为头部受到冲击，也可能是精神受到过度的刺激……”

沈信不管这个，他忽然出手，抓住了医生胸前的衣服，把他按到了墙上。

“你给我治好他！否则我宰了你！”

沈信并不是个喜欢发火的人，但此刻，他终于有些控制不住。

医生被弄得喘不过气来。他艰难地说：“别别这样，我是医生，不是神仙，不能给你保证，我……”

沈信不管，继续抓着他。双手因为激动而颤抖，手背上青筋暴露。他的吼声招了很多人。有医院的工作人员，也有沈信的同事。他们把沈信和医生分开。沈信靠在墙上，一语不发。医生整理了一下白大褂，也没说什么。

沈信捂着头，脑袋嗡嗡响。

没错，那只是医生，是医生不是神。他们只能做他们力所能及的事情。在这件事情上，他们已经尽了努力。

这些沈信都明白。可是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