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尽头-拾荒者 - 涉案小说 - 小说

3.拾荒者

中巴车上的两个目击者：老王师傅和小王师傅。以上是他们所看到的情景。现在我们再来说另外一个关键目击者。

他是个拾荒者，名字也不重要。我们也就暂且称他为拾荒者。我要说明，我并没有用这个词侮辱他的意思。只是因为在我们的故事中，他并不是一个重要的人。除了那晚他所目击到的事情，他在这个故事里毫无意义。

拾荒者是个四十岁的男人。他记得今年自己好像是四十岁，但究竟是不是，他也说不清楚。对他来说，时间并没有太过实际的意义，不过是太阳的升起和落下，仅此而已。

他没有房子，这是当然的。如果有房子，也就不必拾荒。他不是这个城市的人，他常说自己来自东北某地。不过，基本上没有人相信他的话。因为没有任何证据说明那是真的。他甚至不具备那个地方的口音。

他不属于别的地方，更不属于这个城市。同样，这个城市也不会承认他。

他每晚都在城郊的这片荒地里露宿，即使现在是冬天，也依旧如此。他把自己的衣服紧紧裹在身上，这些破衣服还能将就。如果还觉得冷就只能往里面塞些东西，以前塞报纸，现在可以塞些羽绒之类的高档商品，人们的生活水平普遍提高，往外扔的东西也贵了不少。有时候，拾荒者觉得自己是一个时代的见证者，如果哪个社会学者要写本社会发展史，来找他就可以掌握第一手资料。每每想到这些，拾荒者就感到一丝自豪，他觉得自己还是个有点思想的拾荒者。

今晚，他睡到了半夜就不能再睡。

下雪了。

天空飘飘洒洒地落下大片雪花，很快就在地上积了一层。拾荒者知道，真正的冬天来了。

拾荒者去过南方，那里也下雪，不过和北方不一样，那里的雪很快就会融化，有时候甚至落不到地上。这里的雪不同。这里的雪会一直留在地上，直到第二年春天。

拾荒者挠挠头，觉得问题很严重。他现在有几个选择，第一个当然是去收容所。哦，对了，现在那里已经不叫收容所，叫救助中心。唉，换汤不换药，还是老一套。拾荒者不愿意去，他宁愿在这个地方忍受风雪。也不愿意去救助中心。

当然，他是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即便是如此卑微的生命，对他本人来说，也是宝贵无比的。

在这样的夜里，他必须找一个遮挡风雪的地方。他记得前面靠近铁路的地方有个废弃的小房子。那是个不错的地方，他可以去那里。

那房子自然不是没主的。这个世界要找到没主的人很容易，要找到没主的房子几乎不可能。

那个房子没人住，至少是现在没人住的。听说以前那里有人，拾荒者没有见过。那是一间四面透风，屋顶开着好几个窟窿的破房子。房子在铁路边，火车一过，墙上就会掉土。这房子只不过还具备房子的外表，房子的功能已经丧失殆尽。

住在那里很危险，如果风雪大一点，可能会让房子瞬间垮塌。可拾荒者不管，他只想找个今夜能让他遮挡风雪的地方。

就这样，他拖拖拉拉地走进了那间房子。

他看着这间房子，感觉有点“林教头风雪山神庙”的味道。早年间听过的评书又重现在了脑子里。拾荒者兀自摇头，自己怎么能够和林冲相比。人家是大英雄，自己只不过是无名小卒。

不过有一点相同，林冲也是无家可归者。

外面的风雪正大，拾荒者却不管，自顾自地裹着破衣服，躺在地上的草堆里，呼呼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