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楼兰城里一片欢腾，人们欢呼雀跃，载歌载舞，庆贺这次击退匈奴的胜利。

国王宫殿里，吐木尔对国王和大臣们说：“这只是匈奴人的一支先头骑兵，虽然被我击败，他们很快就会派大军过来，楼兰将面临更大的攻击。”

国王问；“各位大臣，有何良策抵御匈奴人的再次侵犯？”

骆绍轩说：“匈奴人善于骑术，要破骑兵，用虎落是很好的办法。我建议增加虎落地数量。”

国师道：“匈奴人这次在虎落上吃了亏，肯定有所防备，应该再增加一些抵御设施。如果用木棘制成太阳阵，一层层围护城外，匈奴骑兵就不利近城，再加上我们箭矢，匈奴攻城必将受挫。”

“哪要多少木材？”一位大臣说：“大量砍伐楼兰周边的树木，没有防护带，沙漠漫延过来，楼兰终会被风沙淹埋的。这等于不用匈奴来犯，我们就自取灭亡。”

国王沉思一会问：“各位爱臣，还有另外计谋吗?”

众人一时无语。

国王只好说：“当务之急事要保全我楼兰王国，这场战争只要打败匈奴。以后我们再广植树木，精心护养，树林还会成长起来。如果楼兰都不存在，那一切就是无稽之谈。”

众人点头称是。

国王命令道：“吐木尔将军，令你士兵加紧操练，多备箭矢火药，以防来犯。骆都尉你带领士兵和百姓到城外砍伐树木，尽快制成太阳阵，抵制匈奴。”

“是，陛下。”吐木尔和骆绍轩异口同声，一起领命退下。

 

二十二

 

楼兰城外，一棵棵粗细不等的树木被砍倒在地，工匠们把树木剔干枝桠，一头削成尖锐的刺状，然后一排排固定在横木上。民工和士兵用马车、骆驼运到城堡外，呈扇形铺开。一根根木棘斜指蓝天，甚是壮观。

骆绍轩忙上忙下，指挥士兵百姓布置摆放，固定安装。

公主阿尔古丽来到骆绍轩身旁，掏出一块手巾递给他说：“骆都尉，好辛苦！擦擦汗吧！”骆绍轩迟疑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公主吩咐侍女铺开一张地毯，然后在中间摆上了酒具和水果。

两人落座于毯上，公主为骆绍轩斟满一杯酒，骆绍轩接过仰脖一饮而尽。说：“谢谢公主美酒！”

公主又给他盛了一杯，自己也倒上一盅。两人眼光碰在一起，酒杯也碰到一块。

远处，吐木尔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狠狠地咬着牙。

公主挑了一个苹果递给骆绍轩说:“吃个水果。等把匈奴打败了，你带我到天山去，听说那里很美。”

骆绍轩接过苹果，从腰里掏出一把小刀，开始削皮。苹果在他手中旋转着，一圈圈果皮剥落下来。骆绍轩用刀尖挑着苹果还给公主说：“水果削了皮才好吃。”

公主微笑接过，轻咬一口，又把苹果送到他嘴边：“你也吃一口。”骆绍轩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开了嘴巴。公主却突然收回手，骆绍轩没咬着，公主哈哈直笑。

骆绍轩不顾她戏弄，自顾拿起一个，在手里转着，眼望向天空，若有所思地说：“公主，我看你还是到远处躲避一下，万一楼兰失守……”

“没有楼兰，哪有容身的地方？有你们在，楼兰不会有事的。”

骆绍轩叹息一声，从怀里掏出玉佩，送到公主手上：“一件小礼物送给你，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喜欢！太好了。你帮我戴上。”公主欣喜若狂。

骆绍轩轻轻把玉佩戴在公主玉脖上说：“愿此玉，保佑你平安，带给你幸福。”

 

二十三

 

匈奴的十万大军翻越沙丘，踏过草原，趟过河流，直向楼兰奔来。

奇丽雄伟的楼兰城一夜之间长满荆棘，一层一层往外伸展的刺棘，如太阳的光芒射向四野，围护着城堡。

骆绍轩站在城垛上，木然地望着城外迷茫的远方。

远山逶迤，残阳似血。

军营帐里，吐木尔自斟自饮，喝了一杯又一杯。一个将官跑进来对他低声说：“将军，都安排好了。”

“小心行事，千万别露马脚。去吧！”吐木尔一挥手，将官退下。

吐木尔又端起一杯酒，头一昂，狠狠地灌进肚里。

月色朦胧，楼兰城笼罩在迷蒙和静谧中，死一样的沉寂，只有城堡上的油锅发出轻微的噼啪声，燃烧出一团光辉，照亮出一股生气。

骆绍轩巡查完一遍城堡，吩咐士兵说：“眼睛睁大点，保持警惕，有情况马上发信号。”士兵点头应是：“骆都尉，你回去休息吧！”

骆绍轩下了城楼，走进城内的巷道里，狭窄的巷道显得更是阴暗。有几个黑影忽隐忽现跟随着他，骆绍轩警觉地拔出剑，靠在一角落里，竖起耳朵屏息静气寻找细微声息。听了一会儿，见没动静，就继续往前走。来到孔雀河的木桥上，一股凉风吹来，骆绍轩深吸了一口气。突然，一把利刃从木桥缝里插上来，差一点刺中脚掌，紧接着好几把尖刀冲向他的脚板。骆绍轩只好抽身跃起跳到桥栏杆上，脚还没落稳，就见几个黑影从桥底飘出来，寒光闪烁，冰冷的刀锋直刺他的胸膛。骆绍轩横剑抵挡，与黑影杀成一团。正斗得难分难解，又有几个黑影从后面杀来。忽听“小心！”一声叫喊，紫芸已降到他身边。“当当”几声脆响，黑影人手里的弯刀被飞镖击落在地。等两人仔细察看，黑影人已跑得无影无踪了。

骆绍轩拣起一把刀，看了看说：“这是匈奴人的兵器。”

紫芸说：“刀是匈奴的，人不一定是。”

“城内有奸细？”

“不是奸细，可能是你的仇人？”

“我有仇人？”

“这很难说，你小心就是。我走了，再见！”紫芸说完就不见了人影。

骆绍轩狐疑地呆在那里。

 

二十四

 

匈奴的十万大军黑压压来到楼兰城外，把楼兰围了一个水泄不通。稍作休整，恼怒的单于即刻命令阿布勒攻城。

阿布勒上次兵败，早已是怒恨交加，望着眼前的楼兰，恨不得一口吞下。他大吼一声：“踏平楼兰，杀！”

千军万马就像溃坝的洪水朝楼兰涌去。战鼓雷鸣，旌旗飞扬，奔腾的骑阵如滚滚铁流，似乎要吞噬一切阻挡在前面的物体。但是汹涌的洪流很快遭到堵截，护城的太阳阵，地底下的虎落、陷阱把匈奴骑兵搅得马仰人翻，无数支木棘刺进人和马的躯体，奔泄的鲜血染红了焦黄的土地。血逐渐聚多，竟成血河流淌。

这里要细说一下太阳阵的具体布局：太阳阵总共十四层，明七层暗七层。明的是木棘阵(意为太阳的七色光环)，由粗壮的木尖安固在横木上，呈45度角排列，斜向天空。每一层木棘连成一体，凭单股力量是很难掀翻的。暗的是地底下的虎落和陷阱，在木棘层之间。虎落和陷阱错综复杂，谁也分不出哪一段是虎落，哪一节是陷阱。表面上是块平地，马蹄踏上时，虎落受压自然弹起，尖利木刺正好扎进马肚。陷阱深两米，上盖薄土遮掩表面，底部竖满密密麻麻木刺，人和马摔下，无命可还。因此，匈奴骑兵要想越过太阳阵拿再多生命来拼搏也无济于事，再加上城头箭矢齐发，匈奴人一次一次进攻都遭惨败而回，只留下无数的生命化为尸骨，在风沙里腐蚀。

匈奴单于见损失如此惨重，而城底下都未到达，只好鸣金收兵，安营扎寨，另谋计策。

 

二十五

 

一队士兵抬着酒坛，挑着羊肉上了城台。骆绍轩招呼将士们过来，他端起一碗酒高声喊道：“弟兄们，辛苦了。国王给我们赏酒肉来了，来，来，干杯！”他率先一饮而尽，把空碗高高举起。将士们一起捧碗共饮，随后举碗高呼：“国王万岁！楼兰万岁！”

骆绍轩继续喊道：“弟兄们，匈奴还没有打败，他们就在我们眼前，我们要用手中的刀和箭，我们的血肉之躯，我们的意志，不让他们进楼兰半步。”

“好！”将士们激情高昂地呼叫着。

国王宫殿楼顶，公主阿尔古丽眺望着整个楼兰城，房屋街道，蠕动的人群和牲畜尽收眼底。

公主手里拿着那块玉佩，一遍一遍抚摸着，摩娑着。

一个侍女轻声说：“公主，是不是在想一个人？我们把他叫来见公主？”

“你别乱说话。”公主羞怒道。

“我没乱说，公主脸上都写着呢！”侍女理直气壮的样子。

“你这死丫头，再乱说……”

有人喊道：“国王驾到！”侍女们纷纷行礼，退到一旁。公主转身叫了一声：“父王！”

国王拉着她的手一起望着庞大的楼兰城，许久才说：“孩子，父王有一事没做好，应该把你送到于阗去，等这场战争结束，再接你回来。”

“我不走，我要陪伴父王。”

“父王有人陪护，傻孩子。战争是残酷无情的，楼兰开国几百年了，一直国顺民安，就怕这次在我手里遭受毁灭，愧对先祖先宗啊！”

“父王，楼兰现在不是好好的吗？等把匈奴人打跑了，父王会把楼兰管理得更好，是吗？”

“在这种时候，我特想到你母亲。”

“母后离开我们十多年了，父王时常想念她，母后在天上也会幸福的。”

“你母亲虽是一个普通百姓的女儿，我却是那么爱她，虽然经历一些曲折，我们还是走在了一起。可没想到生了你们兄妹俩，她……,她生病的那段时间，我天天在她身旁，可她还是去了。孩子，这么多年来，你是在缺少母爱的日子里长大的，父王很对不住你。”

“有父王爱我，女儿已是很幸福的人了。”公主泪如线珠，把头紧紧依在国王的肩膀上。“那时还小，可我知道母后很疼我，她常带我到罗布泊去玩，去看湖水，去看鸟飞翔。”

“这场战争结束，父王和你一起去看你母亲。我要对她说，你女儿长大了，长得和你一样美丽，她也应该有心上的人了。”

“父王！”公主撒娇地摇着国王的肩膀。

“当！当！当！”伽蓝寺响起沉重而悠长的钟声，在楼兰上空久久回响。

 

二十六

 

月黑风高的夜晚，一个黑影在城池里闪动，很快又消失了。

将军吐木尔在营房里走来走去，一会儿又过去端起酒杯喝酒，显得很焦躁不安。忽然一个影子从帐后出现，“谁？”吐木尔迅捷地从桌上拿起长剑

“是我，将军忘了我俩的情分了？”女巫走过去挑逗地说。

“半夜三更，你来干什么？”

“将军不寂寞吗？一个人喝闷酒，不想有人陪你？”女巫端起桌上酒杯，轻抿一口。

“你是匈奴人？”

“没错，你也很快就是匈奴人了，这里也很快是匈奴的天下了。”女巫水蛇一样缠过来，长长的指甲轻刮着吐木尔的脸。“将军的事办得怎么样了？是不是忘了？”

“我没忘，只是出了点意外。”吐木尔喝一口酒，说：“你们匈奴人是攻不进城的，回去跟你们头说，撤了吧，回你们北方去。”

“笑话，我们匈奴十万铁骑，攻破楼兰，那是轻而易举的事，虽然暂时未能攻下，那是怕伤亡太多。告诉你，我们已经在孔雀河上游改了河道，断了孔雀的水源。楼兰城没有水，自然不攻而破。还有一事，你们楼兰王子早已在我们手中，不怕楼兰不降。”

“你们做的好卑鄙。”

“胜者为王，不在乎过程。匈奴要统霸西域三十六国，不用计谋哪能行。”女巫倒在吐木尔怀里，端起酒杯递到他的嘴边，接着说：“只要我们里外接应，杀掉国王，以后匈奴国的楼兰郡就是你了，还有公主也是你的。”

“不行，当年国王培养我，对我有恩，我不能辜负他。公主本来是我的，只要灭了姓骆的，公主就会回到我身边。”

“无毒不丈夫，男人要建功立业，心慈手软可不行。”女巫又恐吓道：“你不合作，楼兰城一破，看你藏到哪去？”

吐木尔不言语，只顾一杯接一杯喝酒。

女巫站起身来说：“我走了，等候你的好消息。”走了两步，又转回来在吐木尔脸上亲了一下：“你知道吗？我一直想着你！”然后依恋不舍而去。

吐木尔闷闷独座一阵，突然手一划把桌上的东西扫落于地。

 

二十七

 

“孔雀河断水了！孔雀河没水了！”楼兰城里百姓惊慌地大呼小叫，人们聚集在河边交头接耳，述说着没有了水怎么生活？

骆绍轩带着一队士兵过来，一个个手里提着铲，肩上扛着镐。

骆绍轩站到桥栏上，对乱哄哄的百姓说：“国王有令，各家各户把家里能装水的东西拿出来，装满水储存好，不要烂用，节约用水。大家不要惊慌，我们派士兵来挖井，水还是有的。你们赶快回去拿盛水的东西来，把现在河道里的剩水装回去。”

百姓们哗地一下都走了，一会儿都提着大大小小的罐子赶来，直奔河床，抢着往罐里盛水。孔雀河上人声鼎沸，繁乱而又紧张。

骆绍轩带着士兵在河床低洼处挥铲扬镐，掘地挖井。

站在远处高台上望着风沙开始侵蚀的楼兰，仙女紫芸沉痛地叹息一声：“楼兰注定要成为一座荒城，这不是天意是人类的自我毁灭啊！”

 

二十八

 

阴晦的天空，翻滚着浓墨一样的稠云，随着和阴云一起移动的是数千只鸷鸟，“嘎嘎”的叫声，恐怖而诡异，慑人掠魂。

鸷鸟盘旋于楼兰上空，突然俯冲下来，直奔地面上的太阳阵。妖媚的女巫站在一高处，挥舞着魔剑，口里念念有词：“我的孩子们，去掏毁他们，去消灭他们。”

巨大的鸷鸟降落在太阳阵木排上，用它坚硬的利爪把木棘掀翻、扯乱、撕裂。整齐威壮的太阳阵很快被鸷鸟掏得凌乱不堪，满目疮痍。

骆绍轩在城堡上指挥弩弓手发射箭矢，弩机飚出的利箭在鸷鸟的翅膀扇舞下纷纷落地，刺中的箭矢在鸷鸟庞大的躯体犹如绣花针，根本没有杀伤力。激怒的鸷鸟掏毁了木棘，又开始袭击城堡。

在这危急时刻，只见城中佛塔上射来一束束金光，强烈的光芒刺激着鸷鸟的眼睛，鸷鸟一下子失去视力，顿时晕头转向。

仙女紫芸端坐塔顶，怀抱琵琶，一手按琴，一手拨弦，弹奏出激烈的音符，那音符化成道道金光，如波浪扩散四方。

鸷鸟在金光冲击下哀鸣坠落，趴在地上呻吟挣扎，最后成为一具具僵体。

女巫见自己心爱的鸷鸟惨败而亡，怒火焚心，提着魔剑朝佛塔飞去，誓与紫芸决一死战。紫芸神态自若，拔剑相迎，一场厮杀在佛塔上下展开。刀光剑影，你来我往，两个身影如两股黑风围着佛塔盘旋缠绕。

 

二十九

 

作好准备随时攻城的匈奴单于见女巫鸷鸟不能取胜，命人从兵队里推出一人。

阿布勒打扯开破嗓子朝楼兰城上大喊：“楼兰人，你们看清楚了，这人是谁？。是你们王子，再不投降，我就杀了他。”说完，“噌”地一声把刀架在王子的肩膀上。

有士兵通报国王，不一会国王和公主都到了城头上。远远一看，果真是王子。国王大叫一声：“我的儿啊！”身子一仰，背过气去，众人赶紧扶住。公主已是泪流满面，凄哀喊叫着：“哥哥！哥哥！”

悲抑的王子被匈奴人折磨得像只病羊，眼神木讷无光。可以看出精神已被彻底摧残，他向着城上“啊啊”叫唤两声便虚软得瘫倒在地。

国王缓过气来，再次观望城外，看见儿子折磨成这样，心如刀绞，禁不住老泪纵横。

“我去救王子回来。”话音未落，骆绍轩人已下了城台。

城门打开，骆绍轩单枪匹马飞奔匈奴阵前，他用枪指着阿布勒怒道：“你们一群野兽，把王子折磨成这样！”

“少废话，叫你们国王赶快投降，不然王子人头马上落地。”

“我来换他，让王子回去！”

“你算老几，让你们公主来换还差不多。哈哈！”阿布勒一阵浪笑。

骆绍轩怒火冲天，拍马过去，挺枪便刺。阿布勒挥舞大刀，策马过来，两人交战一起，杀成一团。

孱弱的王子木然看着这一切，忽然两眼闪过一丝灵光，他使出最后一股气力，从身边一个匈奴兵腰里拔出弯刀，毫不犹豫地往自己脖子上一抹，轰然倒地。

国王看到王子自刎，痛心疾首，无力叫喊一声：“儿啊！”昏倒在地，众人赶忙把他扶下城去。公主哭得更是如同泪人。

骆绍轩与阿布勒杀得不可开胶，见王子自刎都停顿下来，骆绍轩说：“是你们逼死了王子。”

“他早该死了，不是看他有用，早就杀了他了。”阿布勒摆着一副得意的样子。

“我杀了你这个禽兽！”骆绍轩一个冲刺，直朔阿布勒，两马交汇间，骆绍轩纵身一跃扑向阿布勒，两人从马上是摔到地上，进行一场短兵相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