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    一所中学门前

张红穿着白色上衣，黑短裙，干净利索，她是县中学的一名优秀语文教师。此刻她看着孙香，仿佛眼前站着的是陌生人。孙香头发齐耳，零乱中满是白发，她一脸悲戚地站在女儿面前。

孙香：红红，妈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我但凡有一点办法，也不会找你们。

张红听到孙香这样说，转过头看了看安静的校园，然后又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妈妈，

张红：您这话，我听着耳熟，好像我当年也这样对您说过。

孙香：红红，你这是记妈的仇了，我可是你亲妈，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哪有女儿记自己亲妈的仇？

张红眼圈红了，她再次把头转向校园，学生们朗朗的读书声传了到她的耳朵。

张红：当年，如果不是你拿走了家里的钱，哥哥不会连书都读不了，爸爸也不会因为没钱看病，遭那么多罪。

孙香听到这里，低下了头，她搓着双手，用低得自己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嘀咕。

孙香：我当时不是没办法吗？

张红听到孙香这么说，不想再和她对话了，于是转身走向学校大门。

孙香：红红……红红……

听着孙香叫自己，张红边走眼泪边滑过面颊，孙香站在原地，一阵失落。

三十年前  傍晚  张家

八岁的张红和十二岁的哥哥张立趴在桌子上写作业，孙香在厨房里做饭，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击破了家里的平静，张立赶紧跑过去开门，还没等张立把门拉开，邻居李叔已经闯了进来。

李叔叔：你妈呢？

孙香闻声从厨房出来。

李叔：嫂子，不好了，大哥出车祸了，现在在医院抢救呢，你快去看看吧。

日    医生办公室

医生：我们已经尽力了，但病人腰椎……这么跟你说吧，你丈夫后半辈子只能在轮椅上渡过了。

听了医生的话，孙香没有吱声，张红拉着妈妈的手，她感觉到妈妈手在抖，孙香绝望地从医生办公室走出来。

张红：妈妈，妈妈……

张红被孙香的样子吓到了，她隐隐地感到不安，她不停地摇着妈妈的手，叫着妈妈，妈妈却一把甩开她的手，向医院走廊尽头走去。

晚  张家

李叔和孙香商量爸爸的医药费的问题。张红和张立坐在桌边写作业。

李叔：肇事者是找到了，但家里很穷，一共就凑了这五万元钱，你先拿着给大哥看病。

孙香：谢谢你，老李。这些天让你费心了。

张立：叔叔，这下好了，我爸爸有钱看病了。

张立抬起头开心地冲李叔笑着，李叔起身，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

下午  张家

爸爸躺在床上一脸忧伤，床边放着轮椅格外醒目。 张立和张红放学回家，不见孙香。

张立：爸爸，妈妈呢？

爸爸：走了。

张立：上哪儿了，我去找她。

爸爸：不用找了，她以后也不会回来了。

张立和红红一下子呆在那里。此时，爸爸眼泪挂在脸上，他怕孩子看到，把头转向里侧，但耸动的肩头已瞒不过这两个懂事的孩子。

日  一气派的大门前

院子里，孙香在洗衣服，她听到有人敲大门，赶紧跑过去开，打开一条缝，她惊讶地看到张立和张红。她缓过神儿来后，露出一脸的不耐烦。

孙香：你们来干什么？

张立：妈妈，你和我们回家吧。

孙香：你们赶紧回家，你爸还需要人照顾。

张红：妈妈，爸爸这几天生病了，我们没钱看病，李叔说你拿走了爸爸看病的钱，让我们找你要。

孙香：别听他瞎说，你们走吧，走吧……

张立：妈妈，爸爸不让我们来找你，可我们真没办法了，我们不能看着爸爸病一天比一天重。

正在两个孩子和孙香说话时，大门内传来一个男孩喊“我饿了，我饿了”的声音，这时一个四十多岁，头发稀少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一把将大门推开，他一副态度蛮横的样子。

中年男人：我说，你怎么还不做饭去，孩子都饿了。

男人看了看门口站着的张立和张红，然后回头瞪了一眼孙香，转身进院。

孙香：你们快走吧，快走吧……

孙香关上大门，两个孩子沮丧地看着红色油漆大门，他们知道妈妈再也不会回来了。

傍晚   张立家

张立住着平房，家里摆设陈旧。张立虽然四十多岁但脸黝黑，额头皱纹很深，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很粗糙，他穿件破工作服正在堂屋里修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张红坐在桌前，那张桌还是她和哥哥小时候写作业用过的。

张红：哥，今天她来找我了。

红立：嗯。

张红：听说那男人死了，她被那男人儿子赶出来的，现在暂时住在小姨家，小姨找我好几次了，让我们把她接回来。

两人说着话，张立手里活一直没停下来，嫂子端着一杯水从里屋走了出来，把水杯递给张红。

嫂子：红红，不是我说你，当初她是怎么对等你们和公公的，你们心里没数啊？虽然你哥不告诉我，邻居们早就告诉我了，说当年公公出车祸后，没等病好，她就不让住院了，紧接着提出离婚，还把赔偿钱都拿走了。要不是你哥早早出来挣钱，你的书都念不成吧？

张立：行了，每次都叨叨这点事儿，我供我妹妹念书我愿意。

嫂子：你看，我一说你就急。红红，我也没别的意思，我就想说，反正我们是不会接老太太进门，我们也没那条件。

张红看着哥哥和嫂子，她明白，这件事她本不该来找哥哥商量的。

夜晚  大街上

张红走在大街上，路灯闪闪，前方广场跳广场舞的老年人们刚散场，她们三三两两地走过来，这时一个中年女人挽着一个老太太的胳膊走在她前面。

中年女人：妈，你以后晚上别出来，摔到咋办？

老太太：我又不是纸糊的，哪那么娇气。

看到这一幕，听着这母女的对话，张红心里无限感慨。

日   大街上

孙香坐在大街的一个石凳上，脏脏的衣裤和零乱而花白的头发让她更显苍老，她低头看着脚下，心里一片茫然。这时一个人出现在她面前。

李叔：嫂子，你咋坐在这儿。

孙香：你是？

李叔：我是老李啊，红红让我给你送钥匙来了，孩子给你租了房子，房租都付好了。

孙香看着李叔手里的钥匙，眼睛露出惊喜，但瞬间又暗淡下来。

孙香：她自己咋不来？

李叔：你就别挑了，红红就算孝顺的孩子了，老弟说话你也别不爱听，当年你拿着钱，把他们扔下就走了，是你不对在先。

孙香自知理亏，低下了头。

李叔：唉，咱不说这些了，嫂子，走吧，我领你看房子去。

孙香站起来，随着李叔走到大街了。

李叔：以后，孩子慢慢会原谅你的，你现在别多想了……

随着两人走远，李叔的声音越来越小。

音乐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