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胎（微电影）

作者：孙景瑞

镜头1    陈大爷家    夜    内

陈大爷在客厅茶几上有滋有味地啃着鸡爪子，喝着烧酒。

新闻联播正播出：“华盛顿自由灯塔”称，中国于近日进行了高超音速飞行器WU-14的第五次飞行试验，它的最高速度可达10倍音速。高超音速飞行器可携带核弹头，能在一小时内打到全球任何地方。

陈大爷：真他妈给力，以后谁摆蛋就揍谁，美国大鼻子也不惯着。

新闻里播报：党的十八届五中全会决定放开“单独二胎”，全面实施一对夫妇可生育两个孩子政策，积极开展应对人口老龄化行动，促进人口长期均衡发展……

陈大爷：老婆子，快过来！

陈大娘：干啥呀，咋咋呼呼的？

陈大爷：你看，你看。

陈大娘：啥，全面放开二胎了？

陈大爷“滋”地一声周掉一盅酒，一拍大腿：放开了，太他妈好了！

陈大娘：怎么的，还有想法不成？

陈大爷：好不容易赶上国家让生二胎了，谁还没点儿想法？

陈大娘：有想法也是坐车不买票——白搭！

陈大爷：我压根也没指望用你那掉底的破筐盛东西。

陈大娘愠怒：我这破筐掉底了，村东头王寡妇的筐好，有能耐找她去呀。

陈大爷：别有事没事都拽上人家采花！

陈大娘：还人家采花，叫的挺亲呀，我就拽上她咋地？

陈大爷一拍茶几：还有完没完，别他妈狗戴嚼子—净胡勒！

陈大娘：我胡勒，那年不是你和她钻棒子地了吗？我冤枉了你不成？

陈大爷：我和她钻棒子地不假，但我那是教王采花给玉米授粉。

陈大娘：是，你陈大道和王采花在棒子地授粉来着，你咋不说是“采花大盗”在棒子地里授精呢。

陈大爷扬起手：你、你、你……再胡说，看我不削你。

陈大娘：咋地，戳心头肉了，还是呛肺管子啦？

陈大爷想过去打陈大娘，脚拌在茶几腿上，一个趔趄歪在沙发上。

2、陈大爷家    夜    内

邻居志国从院外走进屋里来。

志国：大爷，咋的啦，咋还和大娘动起手来了呢？

陈大爷：这不看新闻嘛，说国家全面放开二胎政策了。

志国：是放开了，我还和媳妇商量准备再要一个呢。

陈大娘：你大爷也想和村东头王寡妇生一个呢。

陈大爷：你他妈也不怕孩子笑话，谁说要和王寡妇生了？

志国：大娘，您一定是误会了，我大爷不是那种人。大爷准是想让你家我大兄弟再生一个。

陈大爷：可不是嘛。

陈大娘不好意思一笑：小样，就是让你和王寡妇生去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3、陈大爷家    日    内

陈大娘给儿子小伟打电话：小伟啊，你和你媳妇今天回来一趟呗。

小伟：妈，家里有事吗？

陈大娘：没事就不能回来看妈了？

小伟：妈，我们现在工作忙，再说这也不过年不过节的，回去干啥呀？

陈大爷悄声对大娘说：就说我病了。

陈大娘略带哭腔：儿子，你爸病了。

小伟：中秋节回去的时候我爸还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呢？

陈大娘：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嘛。

小伟：那到底得的是啥病呀？

陈大娘：到医院检查了，确诊不了。

小伟：都啥症状？

陈大娘：成天郁郁寡欢，不思茶饭，日渐消瘦。

小伟：这不是“相思病”的症状吗？

陈大娘：谁知那老不死的相思谁呀？

小伟：妈您别着急，我们星期天就回去。

4、回家途中    日    外

小伟、小伟媳妇艳红开车回家途中。

小伟：媳妇，你说咱爹得的是啥病呀？

艳红：听你说的症状像是心病。

小伟：心病，不能吧，老两口过得挺清闲的，没啥可操心的。

艳红：备不住是-----是-----

小伟：是啥呀，快说吧。

艳红：是花心了。

小伟：都五六十岁的人了，还能有那心思？

艳红：人老心不老呀，现在乡村留守妇女可多了去了。

小伟：去你的，净瞎说。

艳红：你还是注意力集中开车吧，好不容易借来的车，别碰着。

5、陈大爷家    日    内

听到大门外有喇叭声，陈大娘：老头子，快躺下，八成是儿子回来了。

陈大爷赶忙躺下，大娘又给他盖上被子：装得一定要像点儿，好好配合我。

陈大爷：你就瞧好吧。

儿子、儿媳走进屋：妈，我爸咋地了？

陈大娘：不知道得的是啥病？整天像丢了魂似的。

小伟：多长时间了？

陈大娘：快一个月了。

小伟：去哪医院检查了？

陈大娘：县医院。

艳红：查出啥问题没有？

陈大娘：啥问题也没查出来。

艳红：没用点药啥的？

陈大娘：用了点药，也没啥效果。

艳红拿起药盒一看：安琪坦软胶囊，妈，这不是保胎药吗？

陈大娘：我说咋不管事呢，原来吃错药了。

陈大爷：我说这阵子胸脯咋胀得乎的呢。

小伟：媳妇，你是学医的，赶紧给爹看看。

艳红：爸，您能坐起来吗？

陈大爷：老婆子，你说我能坐起来吗？

陈大娘：你爸身体弱，生活基本不能自理了，就是坐起来也得我来扶。

小伟：妈，还是我来吧。

艳红：爸，您伸伸舌头。

陈大爷：老婆子，你说我这舌头能伸出来吗？

陈大娘：你等着，我找钳子帮你拽出来。

陈大爷：还是我自己来吧。

陈大爷伸出舌头让儿媳妇看了看，又翻了翻眼睑：爸，从表面上看您身体状况挺好的，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陈大娘：那就是心里头有病。

小伟：爸，您是不是有啥心事？

陈大爷：是有心事。

小伟：能跟我们说说吗？

陈大爷：我就是想儿子。

小伟：我这不是回来了？

陈大娘：你爸想的是儿子的儿子。

艳红：是想莉莉了吧？

陈大爷：是，不是。

小伟：到底是还是不是？

陈大娘：不是想莉莉，是想莉莉的弟弟。

小伟：莉莉的弟弟？

6、陈大爷家    日    内

艳红：老公，过来。

艳红把老公叫到一边。

小伟：干啥？

艳红：我明白爸妈的意思了。

小伟：啥意思？

艳红：是想让咱们生二胎。

小伟若有所思：嗯，有道理。

艳红：我可提醒你，要生你自己生，我可不生。

儿子：我自己生的了吗？

7、陈大爷家    日    内

小伟：爸，您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

陈大爷掀起被子下了炕：可把我捂死了，有啥病有病，我这不好好的吗？

小伟：没病你装啥呀，看把我俩吓得。

陈大娘：儿子、媳妇你们别生气，你爸我俩骗你们回来，是想……

艳红：是想让我们要二胎，你们好抱孙子。

陈大娘：你们都知道了。

小伟：妈，你们有啥想法打个电话就行了，何必这么折腾？

陈大娘：直接给你们打电话，你们能同意要二胎吗？

艳红：就是找回来也不要。

陈大娘：艳红，你别急，听妈跟你说。

艳红：说吧。

陈大娘：我们那时候国家政策不允许，只准生一个。现在好了，国家放开政策了，我和你爸寻思让你们再要一个，趁我俩身体还行，帮你们拉扯拉扯，一转眼也就大了。

艳红：你们说得轻巧，一转眼就大了，可这再一转眼我就老了，从我俩结婚到现在哪过过一天消停日子。是，莉莉小时候是你们给看着来，但自从上幼儿园就在我们身边，风里来，雨里去，一早一晚天天接送，好不容易上了小学，一天得接送四次，单位离学校远，没办法只好找了个寄宿学校。可你们也知道，前几年买房子首付是娘家给的，剩下的全靠贷款，现在还差三十多万，还得需要十五年才能还清呢。（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陈大娘：艳红呀，我们也知道你们难，这不是、这不是觉着莉莉自己孤单，再要一个她也好有个伴。

艳红：都是借口，还不如直接说想要个男孩给你们老陈家传宗接代。

陈大爷：是，我们就是想要个男孩。

艳红：想要男孩你们自己生去，反正我不生。

陈大爷：这、这、这……

小伟：艳红，你胡说什么呢？

艳红：我胡说？别的同学找个城里的，要么人家有房，要么孩子从小到大都由父母帮着照顾，节假日人家还能出去旅游旅游，哪像我，像个守家婆，一次都没出去过。

陈大爷：是我们家穷，连累你了。

小伟：别磨叽了，我爸我妈容易吗？从小到大把我抚养成人，又借钱供我上大学，为了咱们结婚，家里把种地的牲口都卖了。

艳红：你们家穷怨我呀。

陈大娘：小伟你少说几句。艳红，别难过了，咱不要二胎了，不要了。

陈大爷生气地边走边说：不要了，不要了。

艳红：犯不着给我抡脸子，想要抱孙子，不行在给你儿子娶一个。

呜、呜、呜……

陈大娘：这是哪的话，这是哪的话？

小伟：别嚎了，我爸我妈不就是有个想法吗？不想要二胎咱就不要，至于你这么闹腾吗？

艳红：是我想闹腾吗？都是你们逼的。

1. 陈大爷家    夜    内

陈大爷：看样子这孙子是抱不成了。

陈大娘：要不给亲家打个电话，让他们劝一劝。

陈大爷：要打你打，我是看不惯他们的酸样。

陈大娘：好吧，为了抱孙子就豁上我这张老脸了。

正说着，电话响了：铃、铃、铃……

陈大爷一看号码：老婆子，是亲家家的，你来接。

陈大娘：是亲家吧？

艳红妈：是。

陈大娘：有事吧？

艳红妈：当然有事。

陈大娘：啥事呀？

艳红妈：你装什么糊涂？

陈大娘：我没装糊涂呀。

艳红妈：没装糊涂你欺负完我姑娘装没事似的。

陈大娘：我啥时候欺负你姑娘了？

艳红妈：是不是你们两口子逼我姑娘要二胎了？

陈大娘：我们是想趁现在……

艳红妈：不用废话，我告诉你们，白说是放开二胎，就是放开八胎，我姑娘也不给你家生了。你们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多沉，再要一个你们养活的起吗？就这一个我姑娘遭了多少罪你们知道吗？

陈大娘：我、我、我……

艳红妈：想抱孙子，做白日梦吧。

嘟、嘟、嘟……

艳红妈挂了电话。

陈大妈气得双手发抖，半天说不出话来。

1. 陈大爷家    夜    内

陈大爷：让狗屁呲了吧。

陈大娘：你不帮我还说风凉话。

陈大爷：你平时不是挺能嚷嚷的嘛，今天咋还憋紫茄子了呢？

陈大娘：还不是为了你儿子，我要和艳红的妈干起来，艳红不得跟儿子吵翻天。

陈大爷：也是。唉，没想到让他们要个二胎这么难。

陈大娘：这茬孩子基本上都是独生子女，从小惯着，吃点子苦就感觉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陈大爷：可不是嘛，有点太蝎虎了。

陈大娘：唉，你说咱们小时候，谁家没有五、六个孩子，家里穷叮当的，不也都拉扯大了嘛。

陈大爷：谁说不是呀，也没感觉父母有多难啊。

陈大娘：你说现在城里吃的、穿的、用的应有尽有，为啥人们还说不幸福呢？

陈大爷：我看都像是他妈的有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