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         雪

(微电影）

编剧：姚昭文

剧中人物表

（以出场先后为序）

于晥生－－小饭店老板。

老　郝－－农民工工头。

老　头－－农民。

老　婆－－老婆。

农民工若干。

    一家很小很简陋的饭店 　雪夜　内

  　窗外：凛冽北风像一个看不见的魔鬼，得意洋洋地吹着令人恐怖的哨子，裹挟着一团团的雪花，不停地扑打着窗户和两扇陈旧的门。门楣上端的一只灯泡发出黄色的光亮，门旁挂着一块“皖生饭庄”的牌子，在风雪中不停地摇来晃去。

    小饭店内：中间摆着一张饭桌，饭桌左侧是炉灶，右侧是一张小床，上面卷着铺盖。饭店一切设施都浓缩在这小小空间里。我们的故事开始时，老板于皖生正烦燥地在饭店内走来走去。

　　（画外音）  　

　　对于饭店老板于皖生来说，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上午，他那守了二十多年苦寡的养母刚入了殡。为了把为养母治病和办后事花的几万块钱早点儿赚回来。下午，于皖生便匆匆将已停业多日的小饭店开了张。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老天爷不给他帮忙，先是阴了天，接着刮起大风，然后下起小雪，最后越下越大，整个一下午来饭店吃饭的人寥寥无几。

　　于皖生走到门口，掀开门帘，往外看了看：“唉，不会再来人了，睡觉吧。”

　　他关上饭店门。然后走到小床跟前，拉开铺盖钻进被窝，唉声叹气地躺了一会儿，门被“嘭嘭”敲响了。

　　于皖生坐起身来，忙问：“谁呀？做什么呀？”

　　（画外音）

　　“老板，还卖饭菜吗？”

　　于皖生急忙下了床，一边开门一边回答：“卖，快请进！”

　　门开了，进来六个农民装束的打工者。一个四十多岁的、高高个子的中年男子走在前边。

　　中年男子跺了几下脚，将鞋上的雪震落下来：“这地方饭店也太少啦。俺们走了十多里路，才遇到您这一家。老板，快给准备饭菜，越热越好，俺们哥几个都快给冻死了。”

　　于皖生：“好好。”

　　说完，他用抹布把饭桌擦了擦，然后放桌上一壶开水。

　　打工者们围着饭桌坐下来。

　　于皖生取来碗筷，往饭桌上摆着：“请问，你们点什么菜？”

　　中年男子：“先来一碟水煮花生米。再来一份炒腐竹，一份炒白菜，外加一个宫爆鸡丁。”

　　于皖生：“好嘞。”

　　一个年轻点儿的打工者对那中年男子说：“老郝大哥，让老板给我们来瓶酒吧。”

　　老郝：“好！老板，给来瓶河北衡水老白干。主食是面条。快点儿做，我们都饿坏了。”

　　于皖生：“好嘞。”

　　于皖生把一瓶酒和一碟花生米放到桌子上，然后在炉灶前忙活起来。

　　老郝给打工者们一一斟上酒，爽快地：“今晚吃饭的饭钱，大家伙儿都不要和俺争，由俺老郝来付。”

　　打工者一听，乱嚷嚷开了：“我们大家吃饭，怎能让你一人花钱？”“我们也都有钱呀。”“......”

　　老郝：“俺知道你们有钱。但你们没俺挣得多，毕竟俺老郝是个‘技术工’，有手艺嘛。”

　　这时，风把门外的棉门帘给刮开，雪花趁势钻进来。

　　老郝上前把门关上，回到饭桌前捏起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对于皖生说：“老板，这花生米有点太凉，先拣好炒的热菜给来一两个。”

　　于皖生利索地把炒腐竹盛在盘子里，放在饭桌上：“炒腐竹已经好了，你们先吃吧。”　　

　　老郝端起酒杯：“来，大伙儿干。”

　　打工者们也纷纷端起酒杯：“干。”

　　大伙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老郝把上衣扣子全解开：“今天俺老郝为啥特别痛快，为的是大家伙儿跟着俺出来后，干活时都挺争气，多少都挣了点儿钱。这趟回家，你们就不用怕老婆孩子埋怨在外白干喽！”

　　打工者齐声附合：“是啊！是啊！没有老郝大哥您领着俺们出来打工，俺们怎会有今天呀！”

　　一个年轻人哽咽着：“老郝大哥，俺要不是跟着您出来打工，肯定会困死在咱那小山村里了！”

　　老郝吃了一口腐竹，然后又是一杯酒下肚：“你那事我记着呢。你爹你妈都是老药罐子，指望你挣的那几个钱不行。等回到家后，我再帮你一把。”

　　于皖生将炒好的鸡蛋给他们放在桌上，正要继续炒菜，门又被“嘭嘭”敲响。他忙来到门口。

　　于皖生：“谁呀？做什么的？”

　　（画外音）

　　“老板，给开开门吧，俺们寻点吃的。”

　　于皖生犹疑地：“寻点吃的......”

  　于皖生把门慢慢打开后，再度乘机而入的雪花送进来一男一女两个老人。他们衣衫褴褛，满脸疲惫，一副要饭花子的模样。

  　于皖生急忙往外推着他们：“出去，出去．．．．．．”

  　老头向于皖生作着揖：“行行好吧，给俺点儿吃的吧，俺实在饿坏了。”

  　老婆将屋内人看了一遍，接着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起来：“我的儿啊，你在哪里呀？看看你的爹娘为找你受的这份罪吧！从安徽出来，快走遍全国了。上万里路，全是忍饥挨饿，冬冷夏热，一步步走过来的呀！”

  　于皖生听到这句话，不知为什么愣住了。

  　老郝放下酒杯，大步走上前去，搀住两位老人：“老人家，来来来，您坐在这里，喝杯酒暖暖身子。告诉我，是不是丢了孩子啦？”

  　两个老人坐下来。老婆摆了摆手，表示她不会喝酒。老头却毫不客气地端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

  　老婆依然哭着：“找儿子找了二十多年了，到现在一点影子也不见。呜呜呜。”

  　老郝：“儿子怎么丢的？”

  　老婆：“不到一岁的时候，被坏良心的人给偷去了。儿啊，你在哪里呀。你快快出来吧，别让你的父母再为找你受罪了！儿啊，娘实在是撑不住了啊．．．．．．”

  　凄凉的哭声使正在吃饭的打工者们都放下了碗筷，饭店内一阵子沉寂。

  　老郝：“老板，给这两个老人上两碗牛肉烩面，要辣点儿的，这钱一会儿由我付。”

　　于皖生：“好嘞。”

　　他转身去灶边做起烩面来。

　　老郝指着桌上的菜，热情地对两个老人说：“桌子上这现成的菜，你们只管吃。”

  　老婆不再哭泣，和老头一起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于皖生将两碗做好的烩面端到老两口跟前：“快吃吧，牛肉都是新鲜的。”

　　近镜头：

　　老婆翻了翻碗中的肉，拣两块大的，操到老头子碗里。

　　老头将肉毫不犹豫地又操回老婆碗里。

　　老郝好大一会儿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们吃饭。两个年轻人犹豫一会后，继续吃起来。　　　

　　老郝等两个老人吃饱饭后：“老人家，已经二十多年了，恐怕您就是找到孩子，也认不得了。”

  　老婆子肯定地：“认得的，他右膝盖上有一大块黑痣，一般人很少膝盖上长痣的。”

  　正在灶边下面条的于皖生眉头皱了一下。他拿块抹布，在脏兮兮的灶台上擦过来擦过去。面条突然溢出锅，他急忙将锅端下来。把面条盛在碗里后，一碗碗地端到饭桌上。

　　于皖生对正在用脏袖子抹嘴的两个老人说：“你们也吃饱了，也喝足了，该走了吧？走走走！”

  　老郝想了想，从棉衣里面的口袋内掏出一张一百元的钞票，塞进老婆手中：“老人家，把这钱收下吧，找个店住下，不要冻着了。”

 　 老婆不相信似地把那张钞票看了又看，之后，她把钱紧贴在心口上，大滴大滴的泪水滚滚而落。她忽然跪倒在老郝面前，“咚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

　　老婆呐呐地：“恩人呀，恩人．．．．．．”

　　于皖生将老婆从地上拉起来，往外推着：“走吧走吧。”

　　老头留连地看了一眼饭桌上的面条，向老郝无奈地拱拱手：“谢谢喽，大兄弟！”

　　于皖生将两个老人推出门外：“走吧走吧。”

  　跟在于皖生背后的老郝掀开棉门帘，深沉地目送两个老人缓缓地走进了漫天的风雪里。之后，他回到饭桌前坐下，端起一碗面条就吃，再没有说话。打工者们也都默默地吃着饭。

　　老郝饭毕，将袖子往嘴上一抹：“老板，结帐。”

　　于皖生忙应声道：“好好好，一共是九十二块钱，给九十好了。”

　　老郝从身上掏出一张百元钞票，递给于皖生。于皖生将零钱找给他。

　　老郝向打工者们一挥手：“咱们走。”

　　他大踏步地走出门去。打工者们也跟着走出去。

  　于皖生：“慢走，各位。”

　　说完，他掀开门帘往外面看了看，然后关上门。

　　近镜头：

　　于皖生来到床边，从枕头下翻出电褥子，细心地在床上铺好。然后脱去棉裤，坐在被窝里发愣。他突然掀起被子，卷起秋裤腿。

　　放大镜头：

　　于皖生右膝盖上一块大大的黑痣。

　　于皖生将脸压在黑痣上，一动不动。

　　（于皖生画外音）

    爹，娘，您二老不要怪儿子无情无义。都知道，侍候老人的活不好做，俺为侍候瘫痪在床的养母，一做就是8年呀！久病床前无孝子，这辈子俺再不想受侍候老人这个罪了！

　　于皖生将灯关闭，饭店内顿时变得一片黑暗。

　　镜头推向窗户：

　　外面的电灯照着窗户台上堆着的雪，从屋内看来，完全变成黑色！

　　（画外音）

　　于晥生狠着心，把亲生父母给赶回了冰天雪地。可怜的老人，只好为寻找亲生儿子，继续在极为寒冷的风雪中奔走呼号。

　　画外音背景画面：

　　两个老人相互搀扶着，在冰天雪地中艰难地走着......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