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集  谢绝为官

 1灵觉寺 日 内

灵宝一直站那儿，忧心重重地看着那肆意飞腾的烈焰。胖虎直唏嘘，唏嘘灵宝说的那个“梦境”竟成了事实。凤霞和她娘像许多村民一样不敢靠前，只能站在远处望火兴叹，即便这样，太阳的光热和烈焰的火热，还是烤得她们汗水直冒。

就在灵觉寺快要面临灭顶之灾之时，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翻腾滚涌在灵觉寺的上头，接着电闪雷鸣，瓢泼似的大雨倾泻下来。人们沸腾了，顾不上避雨，纷纷伸出双臂欢呼：“谢谢老天爷！谢谢龙王爷！……”寺里的大火很快被浇灭，让人诧异的是暴雨也跟着停了，满天的乌云随之散去，上方重新露出湛蓝的天空。

寺院里十分混乱，被火烧过的地方一片狼藉，很多人看着被火烧剩下的残垣断壁叹气。

那位护军将军乘兴而来，没想到却遇上了这么一场祸事，问禧然寺里的弟子们怎么这么不小心。禧然答将军有所不知，灵觉寺的这场大火不是人为，而是佛陀菩萨对该寺的一次警示，因为火灾发生前，寺里的一位俗家弟子已事先得到了信息，为此，老衲特意吩咐下面的人做好准备。将军惊讶还有这等奇事，想到他许愿后的得子，这位将军对佛事更加信奉，告诉住持他以后会经常到寺里上香施舍，言罢，带着夫人和婴儿率领亲兵回去。

将军走了，村民们也散去，胖虎娘过来拽灵宝，说寺里已没了安歇之地，让灵宝先住她家。望着一些和尚看他时的那种眼神，灵宝知道再待在寺里已不适宜——因为毕竟这场大火是他提前预知的，跟着胖虎一家回到村子。

灵宝走后，禧然问大家为何不做好灭火的准备，众和尚皆不言语。片晌，一个和尚泄气说谁知道那个毛孩子的话是真的，另外这场大火来的也太突然，说来就来，而且还定好了时辰。他的话点醒了大家，众和尚纷纷探究起这场大火来，一些和尚说从来就没听过有这样起火的，这摆明了是和灵觉寺过不去。禧然说这场大火来的如此奇特，想必是灵觉寺做了什么让佛陀菩萨不高兴的事，有和尚否认，说咱们天天这么敬奉着佛陀菩萨，从来不敢对佛陀菩萨们有一丝一毫的怠慢，他们为何要惩戒咱们？禧然也答不上来，只是一个劲地叹息。悫远挑拨道：“什么佛陀菩萨惩戒，我看就是那个姓江的公子捣乱，这火说不定就是他放的。”

就像黑漆漆的屋子透进一丝光亮，大家又是一番议论。有人说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按时按点起火的，如果有那也是人为。又有人说这个公子夜里不睡觉，他跑到院子里去干什么？还有人说这个公子来路不明，既然不出家为啥要跑到寺里来，我看他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随着众人的议论，事情的脉络好像越来越清晰，就是那个叫灵宝的公子可疑，这把火有可能是他预先安排好放的，然后编造出什么火神真君遣人放火的谎话。

群情激愤，有人说这个灵宝公子是谨行师父引荐的，寺里应该追究谨行师父的责任。更有甚者说这个灵宝公子放了火，寺里不能就这么算了，应该把他捆起来送交官府。谨行和尚反驳，问众人灵宝公子放火时可有人看见？说要真是灵宝公子放的，那他又何必事先通知寺里？再有，几处房屋同时起火，一个人再能也不行，大家为什么要空口无凭地诬陷好人？众人理屈词穷，很快又有人说不管怎样，这灵觉寺在灵宝公子到来前一向太平，他来了不久寺里就发生这样的事，这灵觉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再待下去。

禧然不相信寺里的火是灵宝放的，但和尚们的话他不能不顾，看着吵成一团的和尚，知道当务之急是先平息他们的火气。“你们说寺里的火是灵宝公子放的无凭无据，对此，本座并不采信。不过，鉴于灵宝公子不是我寺弟子，又未剃度出家，今后灵宝公子不宜再留在我寺……”禧然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住持……”谨行和尚刚要说话，被禧然用手势给制止，禧然接着道：“谨行，你过后去一趟你妹妹家，告诉灵宝公子今后不要再来了。下面，大家清理出一块场地，支起锅灶，全寺弟子今天要好好地改善，待明日招募工匠重新翻盖。”

“好！——”和尚们欢悦，打心眼里赞成住持的决定，接下来大家开始收拾大火之后的局面。但和尚们忘了，如果不是灵宝让他们把米粮肉蔬搬出仓屋，他们今天就得集体出去化缘。

2胖虎家 日 内

回到胖虎家灵宝闷闷不乐，胖虎娘安慰说寺里的火又不是他放的，劝他不要往心里去。经过灵觉寺的这场大火，凤霞对灵宝有了新的认识，不再认为他的一些话听上去没边际，看来，这神仙还真的显灵了。胖虎说他以后再也不夜里出去小便，怕万一再遇上什么鬼，凤霞瞪他一眼道：“瞧你那点儿出息，你干脆尿到床上好了。”

正在这时，他们的舅舅谨行和尚来了。

谨行和尚面色阴郁，一进来连着叹了几口气，胖虎娘问哥哥怎么了，谨行和尚就把众和尚都认为寺里的火是灵宝放的，住持没办法，最后决定不让灵宝再去寺里的事情讲了。胖虎娘一听来了气，指责寺里的和尚们也太不讲道理了，人家好意告诉他们寺里要走水不信，过后却反过来诬陷火是人家放的。灵宝惊得半天说不出话，但他很快就平静下来，认为灵觉寺的和尚们既然这么不可理喻，那再说什么都无益。他打定主意，明天一早就离开栖霞村，离开灵觉寺再去找别的寺院参佛悟理。

3胖虎家 日 雨 内

一觉醒来，天空灰蒙蒙的，淫雨霏霏一直不停地在下。灵宝要走的想法被胖虎家人知道，娘几个都想把他留住。“儿啊，这雨天可不能走，会淋出病的。”胖虎娘挽留。“哥，你能不能不走，你要是走了，那我，呜呜……”胖虎哭了出来。凤霞不说话，俊美的粉面紧绷着。灵宝想等雨停了就走，然而老天似乎有意不让他走，这雨下得是不大不小，不紧不慢，好像又回到了不久前的梅雨天气。

4灵觉寺 日 雨 内

灵宝在这边等的焦虑，那边灵觉寺的和尚们更是被阴雨给困顿。起火的那天晚上，寺里的绝大部分和尚都睡在了露天地，没想到半夜的时候下起了小雨。没办法，众多的和尚只好躲进了讲经堂、会客室以及大殿，总之，凡是能避雨的地方差不多都住满了和尚。在这些地方避雨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和尚们就想等雨停了出去舒展一下手脚，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招募工匠翻盖屋舍，以便能及早地入住进去。可老天偏偏像是要和灵觉寺里的和尚们作对，自打这阴雨下起来之后，就再没停过。

一天两天还行，时间长了搁谁也扛不住。睡觉可以将就，找个地方和衣而卧就能睡下，但吃饭却成了问题，因为煮饭不能随便找个地方就架起锅灶，最后只好安排到了讲经堂。抱怨，咒骂，有人再也不念及老天曾经帮助他们灭火的好处。再往后，和尚们实在太憋闷，成群的人挤来挤去，看着就像笼子里的困兽。雨在一天天的下，望着天空不大不小始终如一的雨水，一些和尚开始反思。他们想灵觉寺的这场大火本身着的就很蹊跷，现在天气又这样儿，莫非说，那个公子先前的预报是真的了？谨行和尚的话没错，一个人再怎么行，也不可能让几个地方同时起火，那火着的，就跟喊着号子一起点的。心这么想，嘴上却不敢道，因为不少人还在那儿骂灵宝和老天爷呢。

第五天的头上，灵觉寺来了位四十多岁的男子，男子虬须环眼神采威武，身着一件紫色的锦袍。他一进寺就说要见住持，和尚们正想盘问，发现来人虽没带任何的雨具，浑身上下却没一丝一毫被雨水淋湿了的痕迹。和尚们诧异，当即带此人去见住持。

5方丈室 日 雨 内

禧然问他从何而来，到此有何贵干。对方声音洪亮，震得屋宇直颤，说他从长江水域而来，到此是给灵觉寺的和尚们一个启示。禧然问什么启示，来人回答的很干脆，说灵觉寺里的这场大火是因灵宝公子而起，起火后的暴雨也是因灵宝公子而下，现如今，灵觉寺上空的阴雨仍和灵宝公子有关。灵宝公子要是一天不回灵觉寺，这阴雨就会一天不停地下，希望灵觉寺的和尚们不要一错再错，说完化道白光而逝。

禧然怔了下，很快对这些天发生的事有了感悟，转身朝讲经堂走去。

6讲经堂 日 雨 内

住持问众人，是不是有谁得罪了灵宝公子，或者干了什么对不起灵宝公子的事，大家都不回话，个别知情的和尚偷看悫远。见没人应声禧然道：“大家不要再隐瞒了，别忘了，三尺之内有神明，瞒是瞒不住的。刚才那个来人，为师如果猜得不错，他一定是这长江水域的龙王。龙王说了，要是灵宝公子不回，这雨天就会一直下。不管是谁，无论他做了什么，只要说出来便罢……”

悫远自知瞒不住，知道过后要是有人揭发就被动了，出来坦承了他往灵宝的被褥上撒尿的事。禧然认为悫远做的确实过分，让灵觉寺的所有弟子跟他把灵宝请回来，众和尚半信半疑，但连日的阴雨已把他们搞得身心俱惫，暗想不妨先信它一回，看看这雨能不能住。

7胖虎家 日 雨 内

连日的阴雨让胖虎家多处露雨，看着屋中用来接雨的大小盆罐灵宝凝视。对灵宝的要走，胖虎一家都很留恋，胖虎已哭了好几次鼻子，无奈灵宝去意已定，只要大家不问话他便不言语。这天，灵宝开口道：“干娘，等这雨停了，咱们把这房子翻盖一下可好？”胖虎娘吃惊，说翻盖当然好了，可翻盖得需要钱。灵宝说他带的那些盘缠差不多够了，如果不够，他可以写信再跟家里人要。胖虎娘说使不得，让灵宝走时把那些盘缠都带上……忽然惊喜道：“儿啊，这么说你不走了？”灵宝说走还是要走的，他只是想，等房子翻盖好了再走，这房子一下起雨来，让人看着难受。

 “哥！你就别走了，行不！”胖虎哀求道。

“凭啥不让人走，人家又没卖给你们，不就是认个干娘么？你们还当真了。要走就走，有啥了不起的，我真替你们害臊！”凤霞看似对她娘和弟弟，实则对着灵宝好个数落。

灵宝说他不是不留，是留下来无用，等把房子翻盖好了，他走时也就放心了……话音未落，外面传来纷沓的脚步。

8胖虎家 日 雨 外

出去一看，见院内站满了和尚，领头的是住持禧然和寺里几位主事的和尚，胖虎娘的哥哥谨行和尚也在其内。“阿弥陀佛！”禧然颂了一声佛号：“灵宝公子，这些天来，寺中一些弟子对你多有得罪，为此，佛陀菩萨已经警示了他们。今天，本座和全寺上下人等前来向你赔罪，恳请公子宽宏大量原谅了他们，同时也希望公子能够再次回到寺院。”

灵宝迷惑，不解灵觉寺的和尚为何从态度上对他有了这么大的转变，因为就在不久前，灵觉寺对他间接地下了逐客令。从本意上讲，灵宝也不想离开灵觉寺，因为他毕竟在那儿已经住了一段时日，对灵觉寺有了一定的感情。如果离开灵觉寺再去找别的寺院，谁又能保证不会遇到这相同的境况？再有就是，灵觉寺前有胖虎一家对他关照，灵宝和他们之间已经产生了难以割舍的感情，就算爱屋及乌他也不愿离去。

谨行和尚随道：“是啊，公子，今天住持特意相请，还望公子能够回去！”

“江公子，以前都是师兄不对，对你多有妒恨，如今师兄我已经知道错了。”悫远也向灵宝表示歉意。

“是啊，是啊，江公子，以前都是我们的错，请你原谅我们的过失！”一些年轻和尚附和。

看和尚们个个态度真挚，雨水顺着他们的光头滑下，僧衣更是已经湿透，灵宝感动了，欣然对禧然道：“师父，您老人家客气了，寺里的众师兄们并没得罪弟子，相反，倒是弟子做事有些意气，承蒙各位师父和师兄们的抬爱，弟子再回寺里就是。”大家松了口气，禧然叹道：“江公子果然深明大义，为师这里先表示谢过，如此，就请公子和为师一道回寺。”灵宝犹豫，他知道寺里现在几乎没有多余的空地，而这阴雨又一直在下，再有，就是翻盖他干娘家房子的事必须提上日程。

“公子，房子的事你不必牵挂，待雨停之后，把你干娘的房屋和寺里的一起翻建，所需的用度皆由寺里来出。”禧然以住持的身份作出决定。看禧然诚挚，他对翻盖房屋又一窍不通，灵宝同意了，但他告诉住持，一起翻建可以，但翻建他干娘房屋的用度必须由他来出。禧然说一切就按江公子的意思办，让灵宝收拾一下跟他回去，这时有人忽然喊道：“雨停了！”众人一看可不是咋的，此前还淅淅沥沥的阴雨，现在只剩下几个雨点，雨，眼瞅着就要停了。往上看，原本幔罩的云层开始散去，湛蓝的天空又一次显露。和尚们激动了，也信服了，信服这个年少公子果然不同凡类。

9灵觉寺 日 内

 跟胖虎一家打过招呼，灵宝随和尚们一起返回了灵觉寺。这次，禧然没让灵宝和那些和尚们住一块，而是让他和谨行和尚一同住在藏经阁。此后，灵觉寺抓紧时间施工修建，那边胖虎家也没耽搁，由寺里拨过来的一些工匠共同翻建。从破土动工的那天起，胖虎一家也搬进寺内，和谨行和尚、灵宝一起住在藏经阁里。

白天，灵宝和胖虎依旧到寺外砍柴或是套山鸡捞塘鱼，凤霞和她娘帮助寺里烧水做饭洗衣送茶，到了晚上，灵宝乘着夜深人静阅读经文。

10灵觉寺 日 内

正当工程一天天的进行，除了庙会一向清净的灵觉寺忽然变得热闹，前来上香许愿的香客们车水马龙、络绎不绝，每天收到的香火钱不计其数。起初和尚们以为，是寺里遭了难，那些虔诚的信徒们发善心来布施。后来一打听才知道，由于灵觉寺接连发生神秘大火和龙王显圣之事，方圆百里的官绅和百姓认为灵觉寺的香火最灵，纷纷前来上香许愿，以求寺中供奉的佛陀菩萨能够赐福并保佑他们的家人。望着成堆的钱币，和尚们高兴坏了，更感到灵宝是位能给寺里带来祥瑞的贵客，从前的芥蒂完全化为乌有，剩下的只有说不尽的感激。

11胖虎家 日 内

一个月之后，灵觉寺和胖虎家的房屋翻建一新，胖虎家这回换做的是砖瓦结构的江南民居。

12灵觉寺 日 内

房屋建成后灵宝想支付建房的用度，但工匠们已不知去向，向禧然询问，禧然答胖虎家建房的用度已由寺里支付。灵宝要给禧然说什么不肯，说支付胖虎家建房的用度，仅是这些天寺里收到的香火钱的零头，而这些香火钱的受赠皆得济于公子，灵宝见此只好作罢。

13灵觉寺 夜 内

自打灵觉寺和胖虎家的房屋建好，灵宝在夜里又时常做梦，梦境中有个神秘的洞穴，除了洞穴，还梦见九朵盛开的莲花，莲花叶碧花艳亭亭静立于水上。这天夜里灵宝又开始做梦，但梦到的却和以往不同：野草萋萋，群山环抱，灵宝独自徜徉在一个空旷僻静的山谷。忽然，从通往西南建康的山道上跑过来两个男子，这两个男子一长一少，衣着锦绣看着有王者风范。年长的不到四十，年少的不到二十，这两个男子一见灵宝直呼救命。灵宝正要问话，这时一个三十岁出头，仪表威严的将军带着一群士兵赶到。这些兵将的速度极快，转瞬间就到了跟前，那个将军不由分说，挺起手中的宝剑便刺，两个男子被刺后倒地。

“啊！——”灵宝惊叫一声醒来，回味起刚才的梦境，不知是何预兆。

14胖虎家 日 内

早饭时灵宝少言沉默，凤霞问怎么了，灵宝就把他夜里梦到的事说了。凤霞不以为意，说人在梦中什么样的事都可能梦见，让灵宝不必多虑。灵宝讲他也没当真，就是觉得这个梦很奇怪，怕有什么事会发生。

15灵觉寺 日 内 外

上午，灵觉寺来了支上千人的队伍，旌旗招展，盔甲鲜明。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三个人，其中两个一长一少衣袍华贵，另一个则是上次来灵觉寺还愿的那个护军将军。禧然出来将这三位迎到方丈室，护军将军向他介绍，那个年长的是当今皇叔会稽王司马道子王爷，那个年少的是他的儿子司马元显。听说是当朝权倾朝野的司马道子王爷前来，禧然不敢怠慢，吩咐上最好的香茗。司马道子身形瘦长，雍容华贵，就是不知为何透着一股颓废。司马道子告诉禧然，他听说这灵觉寺里最近接连发生灵异之事，也知道事情的起因皆因灵觉寺来了一位公子，问禧然可有此事。禧然不敢隐瞒，就把灵宝到了灵觉寺后发生的一系列异事向司马道子陈述。见此事并非虚构，司马道子提出他想见见这位公子，禧然让人去请灵宝。

16建康城议政殿 日 内

原来，灵觉寺的事传到建康，有人把这事奏报给皇帝——安帝司马德宗，安帝在早朝征询各位大臣们的意见，那个护军将军出班回奏，说火烧灵觉寺的事他亲眼所见。认为此事非同寻常，司马道子向安帝请旨，他打算和这位护军将军一道亲临一趟灵觉寺。如果情况属实，那位公子又颇有才干的话，就把这位公子接到朝中做事，以此来扶助我大晋的江山。安帝听后准奏，司马道子便带上他的儿子司马元显，和那位护军将军一同赶往灵觉寺。

17灵觉寺会客室 日 内

司马道子一见灵宝，顿感灵宝相貌奇伟，气质不俗，举手投足间颇显超脱。灵宝见了他们却倒吸了口冷气，原来这司马父子正是他在梦中遇见的那两个向他求救，之后就被那个持剑将军所杀的男子。更让灵宝诧异的是，这司马父子虽然不像梦境中的那样已经被杀，但他们的身后都附着一个骷髅鬼影。

灵宝让自己尽量保持镇定，向眼前的这三位朝廷权贵们施礼。

司马道子让灵宝落座，问灵宝家居何处，姓氏名谁，现年多大了，灵宝一一回禀。听说灵宝的名字叫灵宝，司马元显一愣，低声对他爹道：“父王，那个桓玄的小名好像就叫灵宝。”司马道子点点头道：“嗯，正是这样，不过这世上重名重姓的人很多，倒也不足为奇。”司马道子问灵宝可曾读书，师承何人，灵宝回答读过，他老师名叫谢安。“哦，谢安……”司马道子重复，接着就像针扎屁股跳起来问：“什么，谢安！哪个谢安？”

“回王爷，就是我朝的前任宰相谢安。”

司马道子拧着眉毛，问灵宝谢安什么时候教授他的，灵宝说是三年前。司马道子沉下脸道：“胡说！三年前谢大人早就不在这人世，他又如何能教得了你？”灵宝毫不慌张，把三年前谢安受地藏菩萨的指派，通过借尸还魂的方式到他家教书，三年期满后又返回幽冥地府的事情向司马道子告知。司马道子等人听得呆若木鸡，因为这件事听起来远比灵觉寺起火以及龙王显形更为神异，不，简直就是神乎其神！稍后，司马道子问灵宝到这寺院里来做何，灵宝回答说是来研习佛理，因为他老师跟他讲过，儒学虽为历朝历代的国学，却不能禁止这世上的贪婪、残暴和杀戮，因此，要想遏制住这世间的种种罪孽就必须弘扬佛法，用佛法因果相报的理念去警示世人。

司马道子若有所悟道：“公子，本王这次来，是奉了当今皇帝之命对公子进行考察。今观公子仪表不俗，谈吐非凡，可知公子堪当大任，况公子的老师生前乃是我朝的贤相臣良，和本王又私交甚厚，因此，本王想请公子和我等一同入朝，在见过皇帝之后，你我同朝为官共同为我大晋朝效力，不知公子意下如何？”灵宝相信，凭着司马道子的这几句话他就能入朝为官，可是再观司马道子那张阴暗晦气的脸，以及他身后附着的那个骷髅鬼影，灵宝谢绝道：“多谢王爷的这番美意，学生我不胜荣幸，只是学生我年纪尚轻，还不能为国担当大任，因此对王爷的这番美意，学生只能心领了。”

灵宝的谢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因为这世上的人们为了当官，可以说是什么法子都用，如今有人出面相请对方却予以拒绝，这实在是让人费解。护军将军道：“公子，咱们这位王爷是朝廷的重臣，又是当今皇帝的亲叔叔，王爷相请你怎能拒绝？你应该感激谢恩才对。”灵宝答学生知罪，只是大人不知，学生我虽没剃度出家但已算是佛门中人。学生深受恩师教诲，又生来与佛有缘，学生的当务之急是研习佛理，而不是出仕为官，所以还请大人和王爷另选贤才才是。看灵宝一再推托司马道子怅然道：“唉！公子，你大概有所不知，现在我大晋朝已是岌岌可危……”

18插播剧情

事情是这样的。晋朝的政权是以门阀为基础，在众多的门阀中有一个桓氏家族，桓氏家族的根基在荆州，在荆州经营数十年，势力盘根错节。桓家有一个叫桓玄的，他是东晋大司马桓温的小儿子，桓温死后，桓玄继承了他爹桓温南郡公的爵位。桓玄仪表不俗，颇有文采武略，经常以豪杰自诩，这让当权的司马道子对他甚为猜忌。司马道子的猜忌是有原因的，因为当年桓玄的爹桓温官拜征西大将军时就曾有过篡政之心，后来被灵宝的老师谢安给制住。一天，司马道子家摆设酒宴，宴请宾客，司马道子喝多了，乘着酒兴质问桓玄，问桓玄他爹桓温是不是曾有过篡晋之心？桓玄当即吓得跪倒在地，汗流浃背不敢言语，此后，桓玄就恨上了司马道子。

由于司马道子执政，桓玄一直得不到朝廷的重用，桓玄就回到他的老家荆州等待机会。隆安三年，五斗米教徒孙恩起义，起义席卷了半个东晋江山，桓玄见时机来了，就杀了荆州刺史殷仲堪自立为荆州之主。司马道子要对付孙恩起义，无暇顾及桓玄，只好任命桓玄为荆州刺史，都督荆、司、雍、秦、梁、益、宁七州的军事，封后将军。然桓玄对此并不满足，于是司马道子又加封桓玄都督江州和扬豫八郡。

但桓玄对司马道子的加封并不买账，他一方面招兵买马，一方面派人截断长江的航运，不让长江上游的粮食运往建康，致使建康粮价飞涨，建康的百姓陷入饥荒。司马道子深感这样不是办法，为此他要和桓玄开战，可开战又没必胜的把握，就在这时他得知了灵宝。觉得要是有灵宝相助，说不定就会得到神灵的庇佑，那样他和桓玄开战就有了胜算，谁知灵宝却拒绝了他。

19灵觉寺会客室 日 内

对司马道子父子灵宝略有些耳闻，知道这爷俩把持朝政，广树党羽，宠信奸佞，以致国家政刑紊乱。对于这样的人灵宝暗忖：从昨晚的梦境来看，这司马父子早晚会被人杀，这大晋朝恐怕也维持不了多久，自己没能力也没必要去管这天数已定的事。可直接拒绝又显不妥，于是灵宝对司马道子道：“王爷，学生才疏学浅，就是入朝为官恐怕也起不了什么大用，反倒显得我大晋朝无人。我看不如这样，王爷只管安心备战，学生在此为王爷向佛陀菩萨们祷告，庇佑王爷旗开得胜，扫灭逆臣，不知王爷尊意？”

灵宝的婉拒让司马道子懊丧，后听灵宝说要向佛陀菩萨们为他祷告，又高兴起来。当年灵宝的老师谢安，曾指挥晋军大破前秦的军队挽救了晋朝的危亡，估计这回他的学生也能使晋朝转危为安。想到这儿，司马道子屈尊向灵宝拱拱手道：“既然如此，那我朝的安危就都系在公子身上，等本王打败了桓玄之后，本王一定奏请皇帝为公子加官进爵。呵呵，想不到这天下竟一时出现两个灵宝，不同的是，一个要亡我大晋，而另一个要保我大晋。”

司马道子告辞，临走对禧然说等战事平定，他就奏请皇帝由朝廷向灵觉寺拨赠钱粮，禧然等人无不欣悦。

司马道子走后禧然叫住灵宝，问灵宝为什么不接受王爷的邀请入朝做官，灵宝笑了笑，竖单掌向禧然施了个佛礼道：“不可说。”禧然一怔，又问这双方的战事，最后究竟哪一方会胜，灵宝会为司马王爷的战事祈福么。灵宝摇头道：“师父，这场战事无所谓谁胜，也无所谓谁败。常言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司马王爷种下‘瓜’来，弟子又怎能帮他收得‘豆’来？”

禧然说他知道了，刚要走这回被灵宝给叫住：“师父，弟子有一事不明，还望师父指教。”禧然让灵宝讲讲看，灵宝就把他这些天经常梦见一个神秘的洞穴，还有九朵盛开的莲花的事情讲了。禧然沉思一下道：“莲花乃我佛门的象征，其出污泥而不染，妙香广布，譬喻我佛门弟子的修行，含有清净无染之义。你夜梦九朵莲花，又有一个神秘的洞所，在为师看来，听上去像是宣城郡境内的九子山（自唐后被称为九华山）地藏洞。”

“九子山？”

“不错，据说当年地藏菩萨在那儿做过道场。”

“师父，弟子打算明天就启程赶往九子山，弟子感谢师父这些天对弟子的收留和照顾！”

“公子客气了，该来时来，该去时去，你多保重就是。”

禧然说完移步走了。

20胖虎家 日 内

灵宝决意要去趟九子山，走时不想兴师动众地跟和尚们道别，悄然拿上他的东西去了胖虎家。胖虎见面就问，今天寺里怎么来了那么多的军兵，是抓人还是干什么，灵宝说都不是，那些个军兵是为他而来。凤霞和她娘吓了一跳，灵宝就把会稽王司马道子父子，和那个护军将军前来请他入朝为官的事情讲了。胖虎一听来了精神，问灵宝答应了没有，什么时候入朝，灵宝说被他给拒绝。胖虎急了，失望的口吻含着怪怨，问灵宝干嘛要拒绝，灵宝要是当了官，那他不也能跟着沾光。

凤霞挖苦灵宝才多大，朝廷请他能干啥，除非是请他去念经，可她也没听说皇帝家谁死了。胖虎娘说她干儿子怎么就不能当官了，她干儿子一肚子的学问，还有神仙庇佑，他想干什么都成，哪像凤霞姐弟俩，筐子大的字都不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