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集  攻占省城

陈珪璋向夫人许子卿告别：我走了！

许子卿长叹一声：嫁女与征夫，不如弃路旁。

陈珪璋回头：你说什么？

许子卿：今天我们既是生离，也是死别。

陈珪璋：没这么严重吧？

许子卿：别忘了，你的七兄弟中，三个就死在战场上。

陈珪璋一时没话说。

许子卿：你是个大老粗，也是个大马虎。记住，子弹没眼睛，你有眼睛；子弹没头脑，你有头脑。

陈珪璋：好了，知道了。

许子卿：要把我装在你心里，要有牵挂。有牵挂，你就会瞻前顾后。你走吧！

平凉西城门外。陕军孙蔚如部的杨子恒四十九旅和段象武第五十旅，陇东陈珪璋部的孙远志第五旅和刘庆祥、惠彦清两个骑兵团，分别在他们的将领率领下，由西兰公路向西挺进。

两辆小汽车旁边，站着孙蔚如、杜斌丞和陈珪璋、秦峻峰。

陈师长，上车吧！孙蔚如催促陈珪璋。

陈司令！陈珪璋刚要上车，蒋云台跑过来：陕军黄照华团没有开拔，留在平凉驻扎。

陈珪璋感到有些意外，转身问孙蔚如：黄照华团要留下吗？

我让他留在平凉，保证后勤运输。孙蔚如回答说。快走吧，队伍已经出发了。他又催促道。

陈珪璋似乎有所疑虑，但事已至此，只好上了车。

两辆小汽车向西开去。来到西郊欢送的平凉军政官员和各族各界人士向孙和陈招手致意。

孙、陈大军来到静宁县城西的界石铺。

分乘两辆小汽车的孙、陈到这里停下。孙蔚如和陈珪璋等下了车。

杨子恒、段象武、孙远志和刘庆祥、惠彦清等将领骑马围上来。

秦峻峰指着向北去的一条岔道对孙蔚如和陈珪璋说：这条北去的路直通会宁。

孙蔚如对段象武说：你率第五十旅沿西兰公路继续前进，经义岗川前往定西，我和陈师长沿北路直驱会宁。你说怎么样，陈师长？

可以。陈珪璋点了一下头。

会宁县城。雷中田部第三师师长王家曾亲自指挥防守。王家曾与工兵营长刘开珩察看城上兵士防守情况。王对刘说：会宁是兰州东路第一道防线，一定要守住。

兵力悬殊太大，我们守城的只有一个营。刘开珩信心不足地说。

话没说完，只见城前已满山遍野是孙蔚如的部队。另一面，陈珪璋率两个骑兵团切断会宁与定西的联系。

孙蔚如指挥军队一拥而上。守城兵士见寡不敌众，弃城而逃。

孙蔚如驱车来到陈珪璋跟前。

刘庆祥、惠彦清两个骑兵团犹徘徊在北山之上。

孙蔚如走下车，对陈珪璋说：你的骑兵为什么不配合攻击？

陈珪璋转而对刘庆祥、惠彦清训斥道：行动太慢，怡误战机，你们承担得起？

原来陈珪璋猜度其第一道防线兵力必强，不可能即下，密令骑团观察正面战况，相机而行，不意会宁守军战斗力极弱，一攻即破,王家曾被俘，战斗迅速结束，而陈部还不曾行动，孙蔚如对此即表不满，当面提出批评，陈只好以训斥部下了事。

定西为兰州东路第二道防线，也是主要防线，雷中田以其主力潘振云旅防守。在定西县城西北，清凉山象一头没有长毛的光秃秃的巨牛卧在那里，横挡着去兰州的道路。

清凉山上，雷中田和潘振云检查防守工事。雷中田对潘振云说：定西不比会宁，我们有主力防守。就算孙蔚如和陈珪璋能攻下县城，他们也过不了这清凉山。

孙、陈三路大军会师定西。

中路杨子恒旅开始正面攻城。枪炮声顿起。

南路段象武旅出定西南川，由南向北攻击。

北路，陈珪璋部刘庆祥惠彦清两个骑兵团，绕道北山，向四十里外的巉口急驰。

杨子恒旅的正面攻击遇到城内的顽强抵抗，两次被打退。

杨部主力黄展云团又开始攻击，正进入定西城下。突然，城内涌出数百人的大刀队，冲到黄团，与之肉搏。霎时黄团被砍杀伤亡殆尽。杨子恒部开始全面溃退。

担任南面攻击任务的段象武正指挥兵士进击，远处有飞骑驰来，传令兵对段象武说：火速援助正面攻击部队！

    弟兄们转向正面进攻！段象武一声喊，先拍马向正面战场驰去。

    担任正面攻击任务的杨子恒部在大刀队追击下继续溃退。段象武率部忽闯入阵地，遏住潘振云部的大刀队。大刀队突遇此援兵，欲进不能,只好撤回。段象武挥众追杀了一会，收住阵脚。

城内城外出现相持局面，互相观望着。

太阳快要压山了。定西城北四十华里外，刘庆祥惠彦清两个骑兵团一阵冲击，攻下巉口，切断了敌军退往兰州的后路。

清凉山指挥所设在两间民房里。雷中田拿起电话：喂！兰州—兰州！咋搞的，怎么接不通？

一位下级官佐从门里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不好了，敌军骑兵攻占了巉口，我们的退路被切断。

雷中田惊得呆若木鸡。潘振云连声问：咋办？昨办？

从“雷马事变”起，雷中田便与兰州城防司令兼公安局长高振邦有了摩擦，互相猜疑，若兰州有变，雷中田就会进退无路。因之雷中田说：兰州情况不明，我们不能死守在这里，赶快撤退。

夜，漆黑一团。雷中田和潘振云率残部向兰州逃去。

定西城正面，杨子恒、段象武两个旅又发起攻击。城内官兵闻说后路切断，一片混乱。

民国二十年(1931年)十一月底，孙蔚如、陈珪璋大军进到兰州东郊之拱星墩一带。

盘踞兰州的高振邦率一部分警察，逃往秦王川。

吴佩浮率眷属和200名卫士，与马文车一起，慌张离兰，逃往宁夏。

雷中田率残部逃往陇西。他骑马来到鲁大昌师部门前，对警卫说：请报告鲁师长，兰州雷中田拜见。

警卫进去一会，鲁大昌出来迎接雷中田：好我的雷司令，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雷中田随鲁进到里面，坐下后说：兰州失守，陕军和陈珪璋部队进驻。

鲁大昌：现在你准备咋办？

雷中田：军政界混了大半辈子，落得这样下场，还有什么意思呢！ 就我这些人枪，交给你吧！

鲁大昌：什么条件？

雷中田：给二万大洋就行了！

鲁大昌：好，君子急人之难，就依你吧！

第二天，雷中田带着两个随从和二万大洋，骑着马向四川方向逃去。

甘肃省会兰州，以古为金城郡而又称之为金城。民国以来，北洋军阀和冯玉祥西北军长期统治这里，并号令全省。孙、陈大军进驻兰州。虽已是十二月天气，却不见一丝白雪，周围的山就象浑黄的黄河水一样，也是一片浑黄。兰州士绅杨思、张维等派代表来到拱星墩，迎孙、陈大军进兰州。三辆黑色卧车在军营前停下，车上出来四、五个士绅模样的人。

孙蔚如和陈珪璋与兰州代表见面。代表们说：我们奉杨思、张维两委员之命，前来迎接大军进城。

孙蔚如：谢谢！

兰州城内大街小巷挤满了人，有的标语上写着“欢迎国民军进驻兰州。”

孙蔚如和陈珪璋与迎接的代表分乘小汽车，率领一部分警卫员进入兰州城内的街市。

省府会议室。孙蔚如与陈珪璋并肩上坐，下面依次坐着杨虎城的代表杜斌丞、邓宝珊的代表刑肇堂等。孙蔚如站起来说：南京政府来了电文，请杜先生宣读一下。

杜斌丞站起来宣读：任孙蔚如为甘肃宣慰使兼代甘肃省主席，希望接电文后即主持甘肃省政，维持社会治安,不负中央和地方厚望…

听完电文，杨思、张维等省城名士和秦峻峰的目光，都集中到陈珪璋脸上。陈珪璋大度能容，脸上并没什么反应。

然后孙蔚如说：大军初到省城，治安和秩序是很重要的，特命杨子恒为兰州警备司令，负责省城治安秩序。

兰州西花园内。陈珪璋在园内散步。秦峻峰进来说：陈司令，杨思和张维来了。

坐在客厅的杨思和张维见陈珪璋进来，便说：进军兰州，陈司令功劳最大，可连个什么名义也没有。

陈珪璋：没有就没有。我也不在乎它。

张维：人家姓孙的住进了省府大院，你却住进了这个西花园。

陈珪璋：我看这里倒不错。

秦峻峰：原来说拿下兰州后，再向宁夏发展，现在也不提打宁夏的事了。不过，孙蔚如虽然代理省主席，在甘肃的势力并不大。陈司令虽然无职无名，却有本省人支持。所以我们还要静观时局变化。

兰州中央广场上，一队队步骑兵迈着整齐的步子走过。孙蔚如和陈珪璋并肩站在一起检阅部队。其他省府官员和孙、陈幕僚依次并列。

杨思和张维代表省城兰州士农工商各界人士举行宴会，欢迎孙、陈大军进驻兰州。陈珪璋与孙蔚如坐在一起。

杨思端起酒杯，对孙、陈说：国民军进驻兰州，二位师长劳苦功高，我代表兰州各界人士，敬二位一杯。

孙、陈一并站起，举杯一饮而尽。

陈珪璋虽无职名，但自恃功高，又有本省人支持，以平凉大本营为后盾，在兰兵力也不亚于孙蔚如，以为孙不会也不敢对他怎么样，遂对孙不疑、不防。而在杨思、张维、秦峻峰等人的支持之下，又与孙处处抗衡，不退、不让。在阅兵场上和酒席宴前，陈与孙平起平坐，不卑不亢，在重大事情和集体问题上，与孙等分庭抗争，较斤计两。两人之间，暗暗生出不和来。

一天，秦峻峰来到西花园对陈珪璋说：司令，听说孙蔚如派人联络陇西鲁大昌等地方势力。

陈珪璋：他能联络，我们也能联络。可以叫韩国士走一趟。

孙蔚如听到陈珪璋也派人联络甘肃地方势力，很不高兴。在一次会晤中，他公开提出要陈珪璋交出陇东地方政权。

老兄，你我现在面临统一全省的任务，陇东地方政权你要带头交出来，给其他作样子。孙蔚如说。

陈珪璋：没问题。但陇东17县县长要由我举荐。

孙蔚如：这好办。

孙蔚如答应了陈的要求，但在公开任命时，却没全按陈的意思办。

秦峻峰拿着省政府任命书走进陈珪璋办公室说：陈司令，你提的陇东17县县长，孙蔚如只照名单任命了15个，灵台和庆阳没按你提的名单任命。

陈珪璋一下火了，站起来说：走，找他去！

省府大院内。孙蔚如与杜斌丞、杨子恒谈话。

杨子恒：对陈珪璋要提防，有消息说他派人联络甘肃地方势力。

孙蔚如：你们留点心就行了！

陈珪璋满脸怒气，从门里进来。

灵台庆阳两个县，为啥没按我提的名单任命？陈珪璋质问孙蔚如。

孙蔚如一句话也没说，但很明显，这是暴风雨将要来临之前的沉默。

陈珪璋平易近人，又无多事，有时走访各界人士闲谈。这天，他在秦峻峰陪同下，来到兰州商会。秦峻峰对几位商会头目介绍：这是陆军新编十三师中将师长陈珪璋。

噢，陈司令，久仰！久仰！几位商会头目向陈打拱作揖，握手致意，问好让座。

陈珪璋：没啥事，来看望你们，今后还要请你们多多帮助。

一商人说：那还用说。陈司令年轻有为，也是我们地方的福气。

陈珪璋不但走访各界人士，兰州士绅也常来陈处交谈。夜晚的西花园内，陈珪璋经常送出客人，还要叮嘱道：有时间就来聊。

陈司令留步！客人也边走边说。

这使孙蔚如对陈珪璋更加疑心。

适值此时，又发生了这样两件事。

陈珪璋部刘庆祥团长带领几个下级官佐，来到粮台。粮台总管上前问：长官有事吗？

你们孙蔚如掌了大权，为啥不保证我们粮饷？刘庆祥质问。

粮管解释：不光是给你们没发，我们十七师的兵士也没领到。

哼，你们陕军说话不算数，杨虎城说好要拨给我们枪械，到平凉没有兑现，现在兰州打下了，又不发给粮饷……跟随刘庆祥前来的一位下级军官说。

枪械怎么能白给？我们也是拿钱买的，你有钱，我就给你们卖。粮台总管说。

刘庆祥：好，一言为定，我们给你钱，你给我们枪械子弹。

粮台总管：这事可不能让我们的师长知道。

但这很快就被孙蔚如知道，愈加重了他对陈珪璋的怀疑。

一次，杨子恒对孙蔚如说：参谋长，对陈珪璋我们不能不提防，这人本来就出身不正。

孙蔚如：有情况吗？

杨子恒：有消息说，陈珪璋经常和兰州的一些人来往，还有，他的部下大量购买枪械。

真有这样的事？孙蔚如有些吃惊。他不得不对陈珪璋有所提防了。

陈珪璋的政治处长孙伯泉在南京恰购弹药。一天，他正在街道上走，看见有报童高叫：卖报卖报！最新消息，陕军进占兰州！

孙伯泉听到报童的话大吃一惊，上前说：来，给我买一张报！顺手给报童钱，他翻开报纸一看，不由自言自语说：陕军占领兰州，平凉怎么样？不行，我得赶紧回去！

西安钟楼下，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如穿梭一样。孙伯泉先至西安来到邓宝珊住处。向邓宝珊打听说：邓先生，我在南京联系购买些武器，从报纸上看到陕军占领兰州，不知平凉的情况如何。先来向你打听一下。

邓宝珊：陕军孙蔚如部和陇东陈珪璋部联合进军兰州，马文车和吴佩俘已经跑了。

孙伯泉：杨虎城不是答应让你主持甘肃省政吗，为啥你还呆在西安？

邓宝珊：杨虎城请我来，不过是要拿我邓宝珊的牌子给甘肃人看，实际上他是要独占甘肃。他已经从蒋介石那里给孙蔚如要了个甘肃宣慰使。

我们陈司令呢？孙伯泉忙问。

什么也没有。邓宝珊回答。

孙伯泉听后说：那我赶紧把情况给兰州陈珪璋写封信，让他提高警惕不要抱幻想。

气势雄浑的黄河水波涛滚滚，奔流不息。黄河岸边的兰州西花园内。陈珪璋坐在办公室看报纸，孙蔚如在平凉推荐给他的秘书武志平拿着一封信进来：陈司令，你的信！

陈珪璋接过信从头到尾看了两遍，放在桌上一边的公文里，站起来沉思了一下，到院里去散步。

武志平看见陈珪璋出外，匆忙从桌子上翻出信，装在衣兜里，向外走去。

武志平拿着信，径直来到省府大院，交给了孙蔚如。

孙部官兵又肆意横行，欺扰百姓。街市上，孙部几个官兵大摇大摆地走着。有一位少妇走过来，一个兵士有意往少妇身边挤碰。少妇生气道：流氓！

兵士赖着脸皮说：什么，六毛？老子从陕西打到兰州，碰一下你还要六毛钱？

周围一下聚集好多市民。人们摇着头。有人互相议论着：还是甘人治甘，陕军回陕好！以暴易暴，谁来都好不了！

清早。省府大院的卫兵打开省府大门，发现门上贴着一张白纸，写着“甘人治甘，陕军回陕”。警卫撕下标语，交给参议王宗山。

孙部团长王劲哉和参议王宗山，拿着标语，匆匆走进孙蔚如办公室。

孙主席！孙蔚如抬头一看，是王劲哉和王宗山进来。你看这张标语。王劲哉说着，将标语递给孙蔚如。

甘人治甘,陕军回陕。孙蔚如念罢，问王劲哉：从哪弄来的？

你还蒙在鼓里，人家把标语贴到你省府大门上了！王劲哉说。

稍停，王劲哉又说：我看这八成是陈珪璋搞得，这小子煽动人心，说不定要叛乱。

孙蔚如嗯一声，没有说话。

孙蔚如之心路人皆知，其图谋亦有所流露，外间颇有所闻。陈部政治处长孙伯泉回到平凉后，急忙将情况报告了汪飞西。

孙伯泉：我在西安见了邓宝珊，谈了甘肃的情况，邓先生说，杨虎城是利用我们打兰州，他不会给我们好处的。回到平凉，又听到兰州孙蔚如和陈司令闹矛盾。孙部还有人说，他们要等机会解决陈司令。咱们那人太老实，又是个大马虎，汪参谋长你可要操个心。

汪飞西：我也从兰州回来的人口里听到了一些情况。联合进军兰州，陈司令连啥职务也没争到，从这事看出，杨虎城和孙蔚如是不让我们立足甘肃的。这样吧，我写一封信，叫五旅团副樊九如亲送兰州，告诉陈司令。

但在另一方面，孙蔚如终于下了决心。他问杨子恒：你看陈珪璋会不会有行动？

杨子恒：陈珪璋留在兰州，你和我的地位就不稳固，还是先下手为强。

孙蔚如：那就交给你办吧！伺机下手，绝对保密！

杨子恒：没问题，收拾他这个乡把佬，随便！

西花园内。陈珪璋阅读汪飞西的亲笔信。兰州名士杨思和陈部五旅团副樊九如在坐。不料陈珪璋看了后却说：孙宣慰使是干大事的人，对我很好,不怕什么。

樊九如：汪参谋长特别叮咛我，要你提防着点。

我看兰州不可久呆，你还是早回平凉为好。杨思亦觉有异，劝陈说。

我们不要多心。孙蔚如的代省主席是我帮他打下的，他还会对我下手？再说，这里还有我的人马。陈珪璋仍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