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集

外景/  楚丘民政局食堂门外/  白天

　　　　 （苇根、苦女和玉珠去食堂，援朝同两个儿子从大门外走进来。互相打招呼。）

秦苇根   （对援朝）你今天不是中午顶柜台吗，怎么回来了？

赫援朝    有个同事告诉我在车站看到了小姨妈，我想姨妈来了不回来做饭有些不好，就让同事顶着班，连忙买了菜赶了回来。

秦苇根    算了，中午时间紧，就吃食堂吧，待会儿红星、红旗吃了要上学，小姨妈也还要到苗苗和跃进那里去、下午还要赶班车回去，不然就耽搁了。

赫援朝    那也行。

内景/  楚丘民政局食堂/  白天

     （长条桌一边苦女居中，左红星、右红旗；一边玉珠居中，左苇根、右援朝。）

秦红星   （羡慕地）玉珠姑姑，你是要到武汉去看建设哥哥吗？

曾玉珠    是啊，我恨不得现在就从这里出发！

肖苦女    那不行！怎么地也得回去拿几件换洗衣服吧。

秦苇根    是的。还要去黑虎山，那里很凉快的，夜里还要盖被子，要带长袖衣才行。

曾玉珠    那好吧。

肖苦女    你到武汉了也去看看小添哥哥。

曾玉珠    妈，我会去的呀，他那儿也是我梦寐以求的地方。

秦苇根    人家小添可是爱学习的人哦，什么都凭考。

曾玉珠    又是考又是考！听到考就头疼！

肖苦女   （无奈地皱皱眉，见援朝搁了筷子）援朝，你再添点饭吧，多吃点。

赫援朝    不吃了已经饱了。姨妈，红星和红旗放假了，他们想到三道河去。

肖苦女    好啊好啊！

秦苇根　 （夹菜到玉珠碗里）妹妹多吃点！

曾玉珠    嗯，我多吃点。

赫援朝    姨妈你看他，就喜欢姑娘，几次埋怨我生的是都是儿子。

秦苇根    姑娘好啊！可惜没指标了！

肖苦女   （静静地看着他们，再次惊讶地发现玉珠与苇根、援朝容貌诸多相同的地方，心声）难道他们……？玉珠是来路不明的弃婴，苇根大她十九岁，很有可能，可是苇根当时去了部队，又怎么会……还有援朝，只大玉珠九岁，一个小学三年级学生、又从来就没离开过家人。唉，巧合！巧合啊！

赫援朝   （见苦女怔怔的）姨妈，你怎么了？

肖苦女    啊，没什么。我看你们喜欢玉珠，我也高兴！

内景/  跃进宿舍/  白天

余跃进　 （对玉珠）你要去武汉会建设？

曾玉珠    是啊，他来信了，要我去呢！

余跃进   （酸溜溜地）有能耐你自己考个好学校了到省里去念书还差不多。

曾玉珠   （挖苦地）你也只读了个宜江地区师专，没到省里去上过学啊！

余跃进   （生气地瞪大眼睛）你也不要门缝里瞧影子，把人看扁了，瞅瞅这是什么！

曾玉珠   （见他推过来一大堆书本资料，探头瞄瞄）考研？还真有点佩服你的学习精神，这大热的天！刚才来时还担心你在睡午觉，叫不起床呢。

余跃进   （气恼得将头扭到一边去）你不是欺负我去不了省里吗？

曾玉珠   （叫起来）哎哟跃进啊，我只是看你激将我才还击你的嘛，你知我怕考，偏拿个考字戳我疼处。

余跃进   （心软了）真不明白，你这么精灵的人，怎么又这样不爱读书，真是那个时候把你惯坏了。

曾玉珠   （扭身背对着他）什么惯坏了，还不是你们老灌输“读书无用论”，整得人家中了毒，读不进去了嘛。

余跃进   （嗤之发鼻）这话说得多占地方！大家都是同时代人，小添和建设能考到武汉去读书，怎么别人就有拒毒能力？

曾玉珠   （往外走）不想跟你说了，鸡蛋给你拿来了，你自己记得煮了吃，我妈讲了，用你那个电杯子煮。

余跃进   （喊）你回来！你真的要跟建设好啊？

曾玉珠   （回过头来笑）那当然要好啦，他给我买了手表，宝石花的哟，这次去了就给我。

余跃进   （吃一惊，心声）好重的定情物！别人只是一块手绢，他却是一块手表！（挑衅性　　　　　的）要是我爸妈不同意呢？

曾玉珠   （又笑）那没关系，我给我妈讲了这事。我哭了，说建设也喜欢我，我妈就叹气，说不支持也不反对，随我们了。跃进哥，你说我妈都同意了，你妈还能不同意吗？

余跃进   （生气地）这时候知道叫“哥”了！小时候为了你叫我一声“哥”，你“宁死不屈”，害我打你一巴掌、害得阿婆抹眼泪、罚我站。可现在你主动降低辈份，甜咪咪地叫我“跃进哥”，这个哥当的真窝囊！

曾玉珠    这不此一时彼一时嘛！

余跃进   （酸不溜秋地）你还说我妈，我妈好像是你的四姐姐吧？

曾玉珠    从现在起，她也是我的妈了；我的妈、也就是你的阿婆，从此也就是我的阿婆了！

余跃进    不想跟你讲了！（抬腕看表）时间不早了，你走吧，省得阿婆在车站等得心焦待会儿掉车，回村了记得开上介绍信。

曾玉珠    啊？（倒吸一口气）还要开介绍信吗？

余跃进   （又挖苦她）你以为人民旅社是菜园子门啊！见了小添舅舅代我问他一声好！

曾玉珠   （噘嘴低沉地）知道啦！

内景/  曾家堂屋/  白天

肖苦女   （帮玉珠收拾行李）玉珠，我是真不放心你啊，还从来没出过这远的门！

曾玉珠    妈，没事的！

肖苦女    要不让拥军或是爱民送你去？要不再等几天跃进放假了陪你去？

曾玉珠    妈，我都这么大了你还不放心啊，不就是到武汉去一趟嘛，再说建设在信上都是跟我约了时间的，哪能等跃进放假呢。（将行李放到自行车后座上。）

肖苦女    也是！那路上小心啊！到了来封电报！见了小添哥哥让他打电话来啊！

曾玉珠    知道了知道了！妈，我走了！哈哈哈哈……

         （清脆的自行车铃声消失在了院外村道上。）

外景/  楚丘县城、宜江市区/  白天

黎思晴   （旁白）我的母亲曾玉珠到城里住了一夜，到市里住了一夜。她最后见到的三位亲人——这里应该称为娘家的三位亲人——分别是她骑着自行车离家时的苦女太阿婆、到汽车站去时的苗苗五阿婆和去宜江站上火车时的若茸太舅婆。哪曾想，今日的“再见”成了今生的永诀；从此，我母亲再也没有回到过这片土地。

内景/  火车厢/  白天

　　　　 （天气炎热，车窗升到最高度。车厢里嘈杂一片，玉珠好奇地打量周围，快乐地在挎包里翻找东西，突然看到了另一封未拆的来信，吃一惊。）

〖 闪回  三道河村道/  白天

         （玉珠骑自行车行走，路遇乡邮递员。）

乡邮递员 （刹住自行车）曾玉珠，有你家一封信。

曾玉珠   （也停下车，接过信。信封特写“肖苦女收”）谢谢呀！（将信装进包里，驶离，心声）拥军去了镇上，待会儿找到他，让他带回就行了。 〗

内景/  火车厢/  白天

曾玉珠   （拿着信）嗨，把这事给忘了！（看信封）黑虎山煤矿！（欣喜，心声）建设爸妈写来的？妈妈不识字，信还是得我读，要是真有什么事，下火车后再找个邮电局发回家就是了。（拆信读信）亲爱的香女妹妹！（震惊）香女？香女是谁呀？（目光溜到落款）兄长秋虎！啊，我的天啊，秋虎小舅舅！原来妈妈还有个名字叫香女。香女，多好听啊！（低头读信，目含泪水）哑子、丫儿、美朵、美朵养娘晏屈氏……（泪流满面）原来，妈妈就是我的亲阿婆，比建设他们叫一声的阿婆亲得多，是有血缘的亲阿婆！阿婆，您怎么就不知这件事呢？！（擦泪，继续读信。）

肖秋虎　 （画外音）妹妹，我已经五十多岁了面临退休，在职工退休子女顶替的浪潮中，我想为妹妹分忧，拿自己的退休指标招你一个子女到矿上工作，而这些孩子中，玉珠最需要也最合适。只是现在玉珠与我不存在亲属关系，要想直接顶职恐怕存在很大的难度；不过我至今单身没有后代，如果向有关部门提出申请，也有得到解决的可能。现在来信告知你，是想征求妹妹的意见，如同意，我将把自己的特殊情况向上级反映。

曾玉珠   （合上信，惊喜忧愁交集，心声）如果能顶职进黑虎山，那就标志着户口与工作等一系列问题均迎刃而解，还能和余建设一家人在一起了，而且是凭“自己的本领”进的国营企业，不用任何形式的考试，感谢老天爷对我的特别照顾！可是，我这种情况不在解决之列怎么办？（旅客不断上下，玉珠怀揣着信睡着了。）

内景/  火车厢/  傍晚

　　　　 （玉珠醒来，对面和旁边换了个壮汉和中年妇女，两人嗑着瓜子讲谈得正欢。）

赵  姨   （对玉珠）醒了？睡得真香。（玉珠笑笑）来，吃瓜子。我姓赵，叫我赵姨好了；他姓龚。怎么称呼你？

曾玉珠    我姓曾。

赵  姨    哦，小曾。

曾玉珠   （心声）啊，“小曾”！（高兴极了，心声）只有机关上、单位上的人才被人这样称呼的，好有公家人的感觉哦！

赵  姨    我在原中石油勘探总局工作，所属企业是国家级大型油田，因发展需要急需招收大量工人，男女不限、三十岁以下、身体健康、初中文化程度的都在招收范围，高中以上文化程度优先考虑。

曾玉珠   （露出欣喜的笑容，心声）这条件好像是为我定做的呢，何况我还有优先考虑的优势。可是，小舅公的来信……

赵  姨   （察颜观色）小曾，想不想去我们那儿工作？（玉珠不语，赵拿出招工表和盖有大红公章的红头文件）你先看看这！

曾玉珠   （按过认真阅读，心声）看来是真的，（抬头道）我想去。只是我的小舅公要退休了，在叠嶂的黑虎山煤炭矿务局，可以弄到顶职指标，我马上要到那里去上班的。

赵  姨   （很不屑地）那山沟里的小煤矿怎么能跟国家大油田相比，如果说煤矿是铁饭碗的话，那么油田就是金饭碗了，傻子才会看着金饭碗不端去端铁饭碗。（玉珠不好意思地笑）你说要顶舅公的职是吧，据我们所知政策上不允许这样的呢。

曾玉珠    可是我舅公没有孩子啊，我可以变为他的女儿的。

赵  姨    哦，是这样啊。（若有所思，抬头向龚）龚同志你帮给回忆一下劳动部的招工文件里是如何解决这类问题的。

龚  男    唔——（煞有介事地想）好像只能子女顶父母、或弟妹顶哥姐，就是说，亲的才行。如果就算抱养，那也得是十六岁以下吧。像小曾这样已经是成年人了，何况与舅公中间还隔着一代，明摆着就是冲着招工去的，而不是解决职工生活困难，所以不会批。（玉珠的心凉了半截。）

赵　姨　　小曾，全民所有制的大型油田招工，这在前几年想都不敢想。遇见我们是你的运气，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机会难得，还犹豫什么呢？快填表吧。

曾玉珠　　那我总还得给我舅公回个话才行啊。

赵　姨　　回什么呀，到时候上了班，给他寄钱去了他才高兴呢。

龚　男　　油田试用期三个月，你先去看看，要是觉得不合适，可以自由离去；要是实在想家，也可等到转正了往回调，从平原大地方往山区小地方调动，那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曾玉珠　　真的？（动心了）你们留下地址吧，我到我对象那里去跟他商量了就来找你们。

赵　姨　　你以为招工指标是专门为你留的吗，不定现在劳资处就早已人满为患，局里又在下文件停止招工了呢。

曾玉珠　　哦，是这样啊？我不懂！（低下头有些为难地）我对象和我约好了见面的，我不去他会着急的。

赵　姨　　那没关系呀，你到工地了就给他打电话，也给他个惊喜。

曾玉珠　　也是啊，给他个惊喜！（心声）现在先解决招工问题，等到建设毕业后在煤矿上了班，我再往回一调动，哎呀美死了！

赵　姨　　快填表吧！

曾玉珠　　好。（伏在小桌几上填表。广播报站）哎呀武汉到了，我下车去给建设打个电话。

赵　姨   （拦住她）此站只停靠五分钟。你还要出站找邮电局、还要打电话、还要再买票上车，根本来不及的，干脆到目的地了一并告诉你对象。

曾玉珠　　也行，可是我买的票只到这里啊。

龚　男　　没关系，再补票就是了。

曾玉珠　　好吧。

外景/  火车站/  晚上

余建设   （引颈张望，旅客出站，陆续走空，低头看手中电报）说好了乘火车来的呀，车次都说的清清楚楚，怎么又爽约了呢？（盘旋徘徊）是不是改乘别的车了？

内景/  火车厢/  深夜

　　 （列车风驰电掣地行走，整个车厢进入睡眠状态，玉珠靠在赵姨肩上睡得正香。）

赵  姨   （摇醒玉珠）小曾小曾，到了到了，准备下车了。

曾玉珠   （睁开惺忪的双眼，迷糊地）这是哪儿？

赵  姨    工地指挥部所在地。

曾玉珠   （一下子清醒过来）啊，太好了！（高兴地取行李。）

外景/  长途汽车站/  晚上

     （余建设接站，扑空。）

外景/  小小火车站/  深夜

         （车站很小，几个零星的下车人。出了车站，龚离开，玉珠和赵等待。）

龚  男   （开着一辆手扶拖拉机过来）上车。

曾玉珠   （奇怪地）国家大油田怎么会用这种交通工具？

赵  姨    大干快上，大机械都上项目了。你现在要去上班，是特事特办。

曾玉珠   （还是不相信）都什么年代了！

赵  姨    大决战时支前队伍用独轮车送军需物资，照样打大胜仗。

         （玉珠满脸羞惭，仍有疑惑，但还是犹豫着上到车斗里。）

外景/  客运码头/  深夜

余建设   （仍是失望而归）她不会骗我的，肯定是改日期了！

外景/  乡村便道/  深夜

         （手拖在路上颠簸行走，穿过沉睡的原野和村庄。）

曾玉珠   （惊疑）怎么没见灯火辉煌、人来人往的大工地场面？

赵  姨    再鼓足干劲、力争上游，人和机器也还得休息呀。

曾玉珠    这地方真苦，路这么差！颠得屁股都要裂成碎块了！

龚  男    快到了，快到了。

赵  姨    深夜里凉快，这样走走也挺好。

外景/  黎庄至黎家外/  深夜

         （手拖蹦着进入村庄，停在黎家门外。）

赵  姨   （推玉珠）小曾，到了到了。

曾玉珠   （迷糊地睁开眼）这是哪儿？

赵  姨    招工接待办事处。

曾玉珠   （打量四周）黑漆漆的怎么是在农村？

赵  姨    新工地都是在农村嘛，大庆油田会战时还住的是地窨子呢。

曾玉珠    哦，是这样啊！（下车，随赵龚二人进屋。）

内景/  黎家厅屋/  深夜

         （赵龚带玉珠站在屋中间，一对老夫妻瞅着玉珠不停地点头，表示满意；六个年龄不一的男子围绕着她，个个笑逐颜开。）

内景/  玉珠卧房/  深夜

赵  姨   （带玉珠进来）你就在这儿等着。（退出去。）

         （外面传来激烈的争论，后安静下来。玉珠焦躁地来回走动，运山入。）

曾玉珠   （连忙的）这位大哥，你们也是招到这里来的吗？

黎运山   （嘿嘿发笑）不要叫我大哥，叫我老三就行了。

曾玉珠    这儿是接待办事处吗？我是招到这里来的吗？

黎运山    是的，你是“招”到这里来的。到这里了就不走了。

曾玉珠    这位大哥你出去吧。时间不早了，我要休息了。

黎运山    这是我的房屋。

曾玉珠    哎呀，搞错了，那我该出去。

黎运山   （一把拉住往外走的玉珠）你不能走！你是我媳妇！

曾玉珠    什么？！（雷击般地立住。）

黎运山    你是我媳妇。你是我们买来的！（玉珠抽运山一耳光，转身往外逃。）

内景/  黎家厅屋/  深夜

         （厅屋里，铜墙铁壁似的立着黎家人，目光如炬地盯着她。）

黎  母   （走过来一把将玉珠又搡进屋并带上门）三儿，媳妇是你的。你要是降不住，会有人来降她的！

内景/  玉珠卧房/  深夜

曾玉珠   （疯狂地哭喊）赵姨——龚同志——快来救我呀！赵姨——！

黎运山   （把捂着脸的手拿下来）不要喊了、叫了，人家收了钱早走了。没有你的赵姨、　　　　　龚同志，你还到不了我家呢！

曾玉珠   （打个冷噤）他们是——？

黎运山    人贩子。我们庄子里的好多媳妇都是他们带来的。

曾玉珠　　啊——（又哭喊一通，没人理她。渐渐静下来，抬头望着运山）哥哥你救我！

黎运山　 （冷冷地）笑话，我救你？你都看见了、也都听见了，就算我不动你，我的兄弟们也不会放过你、我爸妈不会放过你、整个庄子的人都不会放过你。刚才除了老六，我的兄弟们都争着要你，他们不会对你客气的！（上床和衣躺了，嘲讽地）你也太天真幼稚了，放着好好的书不读，跑出来找什么工作。你以为工作是那么好找的？那么多的城里人都在家呆着望天收呢，能把饭碗给你端？

     （“轰”一声响，运山惊得跳下床，新媳妇以头撞墙，昏死在地上。）

外景/  火车站/  清晨

     （余建设、佟小添二人接站，扑空。）

内景/  玉珠卧房/  早上

     （玉珠醒来，发现自己睡在床上，运山赤身裸体仅着条裤衩，坐在床上给她摇扇。）

曾玉珠   （一个翻身滚到墙根处，蜷着身子紧抱了肩颤抖地）你不要动我，你不要动我！

黎运山    嘁！（丢了扇子下地靸上鞋）要动你还消等到你醒来？

黎  母   （画外音）三儿，她怎么样了？

黎运山    醒了！（出。）

黎运双   （画外音）你日了她没？

黎运山   （画外音）没，舍不得！

黎运双   （画外音）无用的东西，你舍不得就给我呀，白空那里！

黎  父   （画外音）唉，没用的老三！

黎运驷   （画外音）孬种！

黎运武   （画外音）就是，瞅他那劲儿就难受！

黎  母   （画外音）三儿，过了今天你还不动她，就换人了啊！

     （玉珠爬起来哭，运山端进饭来。她只哭，不理不睬不吃不喝。）

黎运山    我劝你实际点儿，到了这里就别想走了。我虽然不会打你骂你，可也不会背着家里人放你走。我们花了钱，要过日子。还有，就算你不愿跟我，我爸我妈也会马上把你指配给我的任何一个兄弟的，他们都是些五大三粗根本不会跟你客气的人。你自己想吧！（玉珠偷看四周，木窗嵌在一尺多厚的墙洞里，装有格式的窗棂，从窗子逃不出去）吃点吧。（运山向她推过碗去，她不动）那我就自己吃了啊。（吃饭）我们这里是升南县的黎庄，大多数人都姓黎，进来了就别想再出去。我家六弟兄，都是光棍，我排行老三，“运”字辈的，大名叫黎运山。爸妈没文化，我们兄弟从黎老大到黎老六就是我们的名字，上学时老师觉得不妥，给我们依音改了叫运达、运双、运山、运驷、运武、运禄，你和老五是一年的。我家就二哥以前娶过一个媳妇，后来又死了。爸妈把你给我，只因大哥、二哥跟你太有悬殊，老四、老五、老六又还年轻，娶不娶得上妻那是以后的事。再个给你句私心话，我真的好喜欢你，想你自个儿跟我好。（放下碗筷，转身面向玉珠）要是直接睡了你，昨夜你昏死成那样，我整你十次也多剩有余！（玉珠挤在蚊帐的墙角角里，把出逃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今天是你到我们家来的第一天，不能老在房里不出去。大家都在厅屋里呢，你得出去见公婆叔伯。

曾玉珠　　啊——！（刀刮似的一声叫喊。）

     （黎家人涌进来，八张面孔好奇、新鲜、殷切、疼爱、嘻笑、淫邪、贪婪、阴沉，后退出小屋。玉珠下地扒在门缝往外看，厅屋里八个人围在一起议论着什么。）

外景/  汽车站/  中午

     （余建设、佟小添二人接站，扑空。）

内景/  玉珠卧房/  白天

　　 （厅屋里人声鼎沸，酒肉飘香，运禄端进饭菜来。）

曾玉珠    外面在干什么？

黎运禄    在宴请乡亲们，告诉大家黎家老三娶亲了。

曾玉珠   （咬牙切齿）我不出去他娶的哪门子亲！

黎运禄    知道你不会出去跟乡亲们见面，那也没关系，只是让族人们知道有这回事就行了。

曾玉珠   （端起饭菜要掀到地上，又停下，心声）不行，我还得蓄下力量逃跑啊，饿坏了怎么跑得了！（端起碗来大口吃饭。）

内景/  黎家厨房/  白天

黎  母   （运禄入，黎母朝卧房摆摆头）怎么样了？

黎运禄    在吃饭了。

黎  母   （撇嘴）还是蛮识相的嘛！

内景/  玉珠卧房/  白天

曾玉珠   （发呆，心声）老六很单纯，心眼也不错，就指望他了！他要再进来，就求求他，兴许还真能帮帮我！（门轴响，运双醉醺醺地入，玉珠惊）你——？！

黎运双    妹子！（上前报住玉珠，压在床上。）

曾玉珠    啊，啊，来人哪——（又蹬又踢，二人一起滚到地上。黎家人涌进，拉开运双。）

黎运双   （走路两边歪，口齿不清地）日他妈！日妈娘！老子的媳妇怎么不让睡！

         （玉珠会吓死哭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