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集

外景/  三道河村/  白天

黎思晴　 （若茸太阿婆恢复了工作籍，与两个儿子一起又成了非农业户口；小曼姨阿婆走进校园成了一名工农兵大学生；砚儒太阿公走马上任地区公安局预审科长，虽是职级降了，但终归比疲于逃亡好过百倍去，所以他很是满足了。

外景/  石桥公社/  白天

　　 （东方红拖拉机上装着家具生活用品。铁锤带领大家把东西从拖拉机上移到一辆大卡车上。驾驶楼里小兵和小添挤一座，还有司机和若茸，铁锤爬到货箱上与家具在一起。汽车启动了，大家挥手道别，送行的人在路中一字儿三堆排开。苦女居中，左大林、右玉珠；四苗在边上，左跃进、右建设；另一边是菱果，左拥军、右爱民。铁锤挥着手，突然喉咙发哽，笑容也变得僵硬起来。）

佟铁锤   （心声）路上的三个人包括车上的若茸，她们都是左拥右傍总有孩子在身边依靠着，可我呢？有什么？（左右望望）唯有毫无生气的旷野中孤单的紧迫。

         （送行的人越来越小。换个角度，车越走越远渐渐变成黑点、最后终于消失。）

黄菱果    娘，我和大林想到公社粮站去看看。

肖苦女    说你们去吧。

余跃进    阿婆，我要去供销社看看。

曾玉珠   （嚷嚷着）我也要去看。

肖苦女   （对孩子们）你们都去吧，早点回来。

孩子们    噢——（应一声跑散了。） 

外景/  三道河村路/  白天

肖苦女　　四苗，又有两年没见到庆生了，很想他吧？（四苗低头不语）这次舅舅走之前我们商量好了，你到黑虎山跟庆生团聚去，那边小舅会作安排的。（四苗高兴得抹眼泪）要是这次再怀上孩子了就不忙着回来，在那里生了去。

聂四苗　 （欣喜、娇羞、坦然地笑）娘，你放心，我不会再怀了，结扎了。

肖苦女   （吓一跳）啊？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聂四苗   （又笑）前些时。

肖苦女   （有些不高兴地）为什么要结扎？

聂四苗   （戚戚的）上次那事把我搞怕了。

肖苦女    事情已经过去了，怎么想起又要去结扎呢？（四苗低头走路不语，苦女偏头看她）想庆生了？要去看他？

聂四苗   （点头）娘，舅舅回来两年多了，可是庆生还一点希望也没有，那天他入梦来了。

肖苦女   （拍她的后背）你们俩……？

聂四苗   （又点头）醒来了，我慌得很，好像真和他在一起了一样，好害怕再怀上。后来到五妹那儿去跟她讲了这件事，她说那就到姐夫那儿去呗，我说要是再怀上怎么办？她说反正你已有了两个儿子，现在又在抓计划生育，干脆结扎算了，一了百了。这样我就在她那儿手术了，住了几天。

肖苦女    这么大的事，怎么没听你说啊？

聂四苗    这不舅妈他们搬家嘛，大家都在忙，我也就没吱声，想等消停下来了再跟你讲的，也说说我想去庆生那儿的事。

肖苦女    好，你去吧。你舅现在出来工作了，方便了很多。哦，你以后要叫他二舅，因为矿上还有个小舅。你和庆生的生活小舅会给你们安排好的。你想在那里长住，也行，跃进和建设交给我就可以了。但你不要给我和苗苗写信，有事就找小舅，他会直接跟二舅联系的，他们之间可以打电话和通信，有急事了二舅会打电话到大队里来，我可以到大队去接电话。记住了没？

聂四苗　　记住了，娘！可是，庆生也想孩子呢！

肖苦女　　四苗，这娘就要给你讲厉害话了。庆生现在还是逃犯，你们千万不要犯傻，天大的事，也没有庆生的一条命重要！跃进他们也可以跟着你跑，可是这么多人不见了公社里会不管？你可以说是去看三个姐姐，一家住一些时，大山里走一圈下来总要一段时间吧。你要万一真不想回来了，就让小舅给你三姐打个电话，让你义箩哥哥到那里的邮电所去发封信，就说你病倒在印冲了，瘸了瘫了都可以，反正是腿脚不好不能走回来了。那大的山，谁管你呀，一封信都要走十天半个月还不能到手，才没有人去调查你呢。可是跃进他们不行，是学生啊，住别人家了不回来？再说就算队里不管了，那他们的口粮哪里来，庆生是吃国家定量的，一个人哪够四张嘴吃？

聂四苗　　嗯，我听娘的。（抹泪。）

肖苦女　　你先到庆生那儿去吧，夫妻啊，梦里都在会面了，可怜见的！儿子这边呢，你放心，跃进大了已经懂事了，放假了我让他带上建设去看爸爸。你们一家人可以住到岩屋里去，那以前是我的娘家，庆生和你二舅逃到矿上去后开始就住在那里。孩子们开学了就回来上学读书，还在我这儿，你放心，再说家里还有你大嫂呢。

聂四苗　　娘，我放心！

肖苦女　　莫哭了，小心让人看见。这事你先回去准备着，也不用给儿子讲，就说去走亲戚。省得建设不懂事，哭着闹着要跟你跑。等到他再大点了，他哥带他走到爸妈面前，他会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哦，穷家富路，盘缠要带足。这次是你一个人自己出门，万事多加小心，钱够不够？

聂四苗　　够！庆生攒了些钱寄给二舅，二舅走之前给了我。我留足路费，剩下的交给你，他兄弟俩的学杂费和生活要开支。我去了矿上也可缝衣服，挣了钱也让二舅给带回来。

肖苦女　　行！矿上男人多，针线活也多，你会很忙的。

孩子们　 （画外音）妈妈……奶奶……阿婆——

         （苦女和四苗回头看，跃进推辆自行车，男孩子众星捧月似的伴着玉珠跑过来。）

余建设   （拍着巴掌笑）阿婆，妈妈，你们走得也太慢了，我们转了一大圈，还买了自行车，你们才走到这儿。

余跃进   （训斥）你不知道阿婆腿脚走路不便吗？（把阿婆抱了放到车后座上推着走。）

孩子们   （嘻嘻笑笑一路高歌）我们走在大路上，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肖苦女   （对跃进）哪儿来这么好的自行车？

余跃进    舅公让我去买的。他找供销社的王主任特批的“自行车供应票”，一个供销点一年才三部哦，这是永久牌的呢。他说我骑着车上下学，方便些，我现在有了车就不住读了，可以节约钱，还可以帮家里干活，不让妈劈柴挑水。

肖苦女   （与四苗相视而笑）那你帮我劈柴挑水好不好？好啊好啊，我帮妈妈劈柴挑水，也帮阿婆劈柴挑水！

肖苦女   （敲一下他的脑袋）我说的是实话，你和弟弟都住到我家来，和玉珠姑姑在一起、还有拥军、爱民弟弟，你妈妈要去看你们的三个姨妈了。

孩子们    真的呀？（一片惊呼。）

余跃进   （欣喜）妈，你又可以再见到姨妈了！

余建设   （与另几个疯笑打闹）嗷，又可以住到一起了噢——

曾玉珠   （拉着跃进的袖子）跃进，跃进，我也要坐车。

         （跃进看看她，无奈地抱她起来放到前横梁上推着一起走。）

余建设   （拍着巴掌笑）哈哈，哥哥不喜欢小姨叫他的名字，要她喊“哥哥”，小姨又偏要叫“跃进”，哥哥好生气的。哈哈哈哈——（与拥军和爱民向前跑去。）

聂四苗   （对儿子）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官小职份大、人小辈份大，她是长辈，怎么能喊你是哥哥？（跃进沉着脸不吱声。）

肖苦女    也怪我，当初只考虑到大林还没婚配，怕家里有个女儿了以后讨不到媳妇，却没想到跟跃进、拥军他们的辈份扯成了天长子、地矮子。现在想改也改不过来了。

聂四苗    没事的。小曼、小兵他们也不大，还不是照样当姨、当舅舅的。

内、外景/  曾家小院内外/  白天

         （社员帮忙向房屋向外推出去多做了间偏搭屋。大林二林挑石担土和水泥，在小院里打地坪、修条小排水沟。跃进和建设搬过来同住。）

外景/  石桥公社车站/  白天

         （跃进推自行车和弟弟送母亲上车。四苗在窗内挥手，满眶眼泪，车启动、驶远。）

外景/  三道河/  白天

　　　　 （玉珠、建设和拥军、爱民在小河里捉鱼，跃进骑车驶近。）

曾玉珠   （见了招手）跃进，快来，我们捉了好多鱼哦！（跃进停车下来，玉珠提鱼篓上岸。）

余跃进   （向鱼篓里探头）叫我哥！

曾玉珠   （嘻嘻笑）你不是哥，你是跃进！跃进！跃进！

余跃进    叫不叫哥？

曾玉珠    不叫就不叫！（另三男孩上岸来。）

余跃进    小心我捧你！

曾玉珠   （昂首挺胸）那你揍啊！

余建设   （笑）哥你看，小姨坚强的就像阿尔巴尼亚的米拉，宁死不屈呢！

余跃进   （恼火地）那我就成全她的“宁死不屈”！（挥掌打玉珠，众男孩惊叫。）

外景/  曾家小院/  傍晚

         （众人忙碌，小孩玩耍，跃进罚站。）

内景/  苦女卧房/  夜晚

         （苦女仍在生气，跃进告饶。）

余跃进    阿婆，我再也不那样了！她是我小姨，我就让她叫我名字好了。我不是真想打她  的，只是想跟她在一起玩，让她叫我哥，大家是平辈，也就这！（苦女抹泪）阿婆，小姨都原谅我了，您就原谅我嘛。您要是再难过，那我明天就走，不在这儿了，我找我爸我妈去！

肖苦女    跃进你不要走，你爸妈已经很难了，你不要去添麻烦。

余跃进    那您原谅我了？

肖苦女    不存在见怪你、原谅你，只是想到玉珠从生下地就没了爹娘，心疼她！

余跃进    嗯，我以后也心疼她，爱护她！

肖苦女    跃进就是懂事！

内景/  宜江地区公安局案件复查办/  1975年/  冬季/  白天

         （研究讨论余庆生案复查情况。复查办主任及办案人员，铁锤在座。）

复办主任  刚才大家汇报了几起案件的复查情况，总体不错。现在请佟科长将余庆生“双反” 及越狱逃脱案、还有那名解放军战士玩忽职守渎职案的复查情况汇报一下。

佟铁锤    我近期到楚丘县局办案的时候，调阅了余庆生案的卷宗。由于当时政治运动互相攻击导致的案件，又因两派武斗局面混乱，故余庆生案的有效材料残缺不全十分简陋，无外乎在旧警局时的供职证明、助我逃跑时在场红卫兵的目击证明、军管小组定刑决定等。

复办主任  光这只怕不行吧。

佟铁锤    当时拉歌斗殴的“红色歌手”在另一派上来的时候被释放了，后来作为“老三届”知青下放农村；那个用檐木劈了余庆生的脑袋的人本就是死囚，又致余越狱，没多久就被执行了枪决；受牵连的战士被提前退伍回农村实行管制监督教育。

复办主任　余庆生案是个历史旧账，且他本人至今生死不明，既然这样，还是再搁一搁吧。

佟铁锤　　这不是历史旧账，本身就是“案件复查办”的工作任务！

办案员甲　有的案件是必需复查。但为这样的案件复查，就是为了翻案！

佟铁锤　　有错必纠，有怎么不能翻呢？

办案员甲　中央掀起了“反击右倾翻案风运动”，你知道不？

佟铁锤　　这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回事，怎么能把两下里扯到一起？

办案员甲　你这是卷土重来秋后算账、否定文化大革命，跟邓小平是一丘之貉。

佟铁锤 　（冷笑）你太把我拔高了点吧，这哪儿跟哪儿啊？

办案员甲　不都是翻案吗？他邓翻大案，你佟翻小案。

佟铁锤   （手指着面前的一张茶几）这算不算个小案子？（众人一愣，他轰嗵一声将茶几颠了个四脚朝天）这算不算翻案？如果算，它与余庆生案、与右倾翻案风有关联吗？你还是回去把《要点》吃透了再来和我说话！（将卷宗收起往档案袋里一装，夹在腋下扬长而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办案员甲　太猖狂了！简直是太猖狂了！

复办主任　很有些反常！

办案员乙　不管怎么样，余案由佟案起、佟与余本又有那层舅甥关系，鉴于余挑战文革，如今仍在逃未捉拿归案的现状，我同意将余案搁置的决定。

办案员甲　现在全国“反风运动”的政治空气如此浓烈，我们也不能太麻木，佟铁锤他这是在反攻倒算。

复办主任 （摆摆手）就事论事，也不至于就成了反攻倒算。

外景/  三道河村道/  白天

         （跃进教玉珠学骑自行车，建设、拥军和爱民在一起玩耍。玉珠歪歪倒倒地骑，看着骑顺了，跃进悄悄放了手，玉珠不知，继续向前骑走，大家偷笑。）

曾玉珠   （轮子压过小石子，车歪一下，玉珠大叫）跃进，跃进——（跃进不理，建设冲过去抓住车后座，玉珠见没人扶车，责怪跃进）你为什么要丢手？来扶我！

余跃进    我愿意丢手！（走到路边去坐下，背对道路不看他们。）

余建设    我来扶！

曾玉珠    算了，我还是先学滑吧。（滑走。）

余建设   （坐到跃进身边），哥哥，你又在生她的气呀？不就是叫你的名字嘛，让她叫呗！

余跃进    偏听不惯！

余建设    农村人都是这样的。同宗祠堂几辈人在一起、年纪悬殊不大或者混着很正常啊，在大田里搞生产，十几岁的老太爷和几十岁的玄孙子共抬一筐土多得是。

余跃进    我们跟她不是同宗祠堂的！

余建设    那阿婆已经认她做了女儿啊。我还大还一岁呢，不照样叫她姨？

余跃进    我偏叫不出口！

曾玉珠   （推着车往这边走，喊叫）跃进——余跃进——

余跃进   （回头瞪她一眼）你以为你是老师吗？在讲台上点名吗？哼！（三个男孩哈哈大笑。）

内景/  颜副主任办公室/  白天

老  颜   （对铁锤）给我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要把你调到窝儿洼去留用查看？

佟铁锤    也没什么，就是为案件复查的事和他们说不到一起。

老  颜    你调地区有三年了吧？几起大案要案舞的几刷子多精彩！名声大震啊，省公安局专门点你名到武汉进行业务培训学习，还经常到县局里去进行专门的预审会诊。势头这样旺盛，回归原职级、提拔副局长的可能性非常大，怎么又被打倒了呢？

佟铁锤    我那个职级已经丢了快十年了，回不回归无所谓。只是想想有些事，心里堵得慌。

老  颜    到窝儿洼去具体干什么？

佟铁锤    那里要修一座收审所。让我到那里去守着，除了定期参加学习、上交思想检查外，就跟那年在战备铁路工地上一样，是个可有可无、身份不明的闲置人员。

老  颜    唉，形势真是说变就变！

内景/  佟家/  晚上

佟铁锤   （收拾行李，对若茸）我要去收审所搞基建，在江对面的窝儿洼，离城区十多公里，个把月才能回来一次。

白若茸    你在预审搞得好好的，怎么又搞收审去了？

佟铁锤    不是收审办案，是修建房子。那边差人，我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嘛。

白若茸   （笑着挖苦他）一说搞基建，就精神抖擞得跟个工程总指挥一样。

佟铁锤   （自嘲）生就了吃苦的命，劳碌惯了。若茸，小兵参军走了、小添也上了中学，你身体不好，自己多保重点。

白若茸    嗯，你也注意身体，不要太劳累了！

内景/  邮电局电话间、煤矿秋虎办公室/  白天

佟铁锤   （打电话）喂，老三，是我！

肖秋虎    哦，二哥！

佟铁锤    我这边在给庆生的案子搞复查，有些难度，没搞好。

肖秋虎    噢，知道了。这边庆生和四苗他夫妇俩在矿上生活得挺好的，你放心！如果翻案确实有难度，就先搁置起来也行，政治风向捉摸不透，千万不要搞得他的事没整好，把你也搭进去了。

佟铁锤    嗯，嗯，知道了！

外景/  长江边、渡轮、道路，收审所工地/  白天

     （铁锤背着铺盖卷乘渡轮过江，上岸，步行，到达工地。工地正在砌围墙。）

内景/  工地宿舍/  夜晚

     （山野静悄悄，铁锤躺在硬铺板上翻来翻去，烦躁。起身，出门。）

外景/  收审所工地/  夜晚

佟铁锤   （在黑夜里漫无目的地走，心声）不能就这样无所事事地耗时光！那么些大案要案疑难案的精彩细节，现在有空了，怎么不把它们写下来整理成集子呢？以前总是着急工作繁忙、来不及消化掉那么多的业务知识，如今不正好读通读懂它们，日积月累变为己有？（向大门处跑去。）

内景/  收审所临时办公室/  夜晚

佟铁锤   （跑入，看看手表）这个时候他们应该还在工作。（摇电话）喂，请接预审科。（电话接通）喂，预审科吗？哎对，我是老佟。什么佟科长，就是老佟！你帮我看看靠文件柜下面是不是有个纸盒？哎，对对，里面装的是我的书和笔记本。你问一下治安科，看明天有没有车过来，要是有，就帮着把盒里的东西带到窝儿洼来。

内、外景/  收审所内外/  至1976年/  春夏秋冬/  白天、夜晚

      （收审渐渐建成。铁锤读书学习做笔记，笔记本、稿纸渐渐累高。《十起大案要案疑难案件特点分析》草稿特写。）

外景/  三道河粮食加工厂/  冬/  白天

      （苦女和大林、菱果在院子里扯晒挂面，曾支书入。）

曾支书    嫂子，在忙啊？

肖苦女    啊，书记来了？快坐。（往室内让。）

曾支书    不坐，让大林和菱果忙吧，我有点事跟你讲一下了就走。聂师傅去看她姐姐，有好几年了吧？

肖苦女   （紧张）是啊，她运气不好，活该背时。只说走个亲戚就回来的，哪晓得一到了那个深山老林里腿就出了毛病，走不得路了。心里惦着生产队，惦着两个儿子，老说要回来、又老是回不来。这不跃进正准备再去看他妈妈的。

曾支书    啊，我就为跃进的事来的。这不大队小学两名知青代课老师招工回城了嘛，没有了教师。正好余跃进高中毕业了，回乡青年，公社教育组想安排他当大队民办教师，不知你意见怎样，跟你商量一下。

肖苦女   （松一口气）哦，这呀，只要大队看得上他，当然可以啦！这不建设和玉珠也上了中学吗，以后用得着他们的地方，只管说！

曾支书    嫂子就是眼光远大！这么困难，还硬是把他们供了上学，不简单！

外景/  三道河村道/  白天

         （建设骑着自行车，带着玉珠上下学。）

内景/  三道河小学教室/  1977年/  春/  白天

     （老师跃进教书，学生拥军和爱民上课学习。老师领读，学生跟读。）

师  生    鲲鹏展翅，九万里，翻动扶摇羊角。背负青天朝下看，都是人间城郭。炮火连天，弹痕遍地，吓倒蓬间雀……

内景/  三道河小学教室/  白天

     （下课，放学，学生们嘻笑打闹离去。跃进与拥军、爱民回家。）

外景/  三道河村/  白天

程拥军    与跃进、爱民回家路上（跃进哥哥，那天建设哥哥带着玉珠姑姑在路上骑自行车，有个男娃子在那里说下流话，建设哥哥不恼火，还在那里嘿嘿笑。

余跃进    什么下流话？

曾爱民   （也笑，学那人的腔调）各人的车各人骑，哪有公鸡带母鸡！

余跃进   （火冒三丈八）是那个下流胚子？看不捶死他！

程拥军    是河湾湾里的牛伢子。

外景/  三道河小学教室外/  白天

         （跃进在墙壁黑板上画粉笔画，一只巨大的拳头砸向“帝修反”。）

曾支书   （走过来）余老师，办报啦？

余跃进    啊，曾书记来了？

曾支书    刚才牛伢子的妈找到我，说你打她儿子了，打得鼻青脸肿的。什么事啊？

余跃进    什么事应该是她告诉您吧。

曾支书    你是老师，要注意言行。

余跃进    谢谢曾书记的提醒。可是我认为这事不是发生在学校，就与老师无关。这回挨打是轻的，要是还有下回，就叫她妈来看看这个，（指着黑板报上的“铁拳”）小心他嘴上的一排门牙！

曾支书   （像看稀奇地看着他，笑笑）有个性！

外景/  三道河村/  白天

         （跃进行走在村道上。建设骑车带玉珠驶近，停下。）

曾玉珠   （跳下车）跃进！

余建设    哥！

余跃进   （板着脸）显摆是吧？非得二人共一车？怕辛苦，（对玉珠）那就你一个人骑车，（对建设）你自己步行。（建设像看怪物样地看哥哥。）

曾玉珠    你什么意思嘛！（嘴噘老高）看我坐你的车心疼了是不？你也不消心疼得，我给妈讲了去，找王主任批个指标，再买辆新的，就女式的，飞鸽牌的，我自己骑！

　　　　 （抓过车龙头，自个骑车离去。跃进和建设望着她，很无奈。）

余跃进    阿婆娇惯她，都到了溺爱的程度！

余建设    家里男孩子多，就她一个女儿嘛，娇惯也是会有的。如果她开口要买车，阿婆肯定会满足她的要求的。可是一辆车实在太贵，阿婆不知要省吃俭用多长时间才能攒足那点钱。

余跃进    唔——

内景/  宜江市“拨乱反正”专案组办公室/  白天

　　 （专案组人员审查付苍龙。）

专案人员  现在全国开始清理“四人帮”的残渣余孽，你要认清当前的形势。你担任造反派副司令期间带领学生打砸抢游斗老干部，罪孽深重。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自己          一一交代吧！

付苍龙   （痛哭流涕）专案组对我认定的十条罪状我都供认，我那时确实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接受处罚。至于我改名为“付苍龙”，真的是无知，我以为自己非常革命的“缚住了一条龙”，却不知那龙是人民公敌老蒋。

专案人员 （冷笑）去了姓，你就是老蒋；加上姓，就是个副老蒋，仅就这名字就够你喝一壶的！

付苍龙　　我从内心里反省自己的无知，回去后一定改回到祖宗传下的“长”字辈，用父母给取的付长龙登记户口。

专案人员　这个可以考虑！（另一办案人员入，与专案人员耳语。专案人员出，付苍龙恐惧发怔，专案人员入，宣布）付苍龙，纵观整个“拨乱反正”的形势，对你审查了两个多月基本情况已经查清，鉴于当年运动初期的特殊情况和你当时还是中学生的实际现状，专案组决定先放你回家反省，时刻等候传唤审查。

付苍龙   （立起鞠躬，哭）谢谢组织，谢谢专案组，谢谢宽大！

内景/  收审所宿舍/  白天

佟铁锤    （书写）七何要素……

呼唤声    （画外音）老佟，电话——

佟铁锤    （向外）来啦——

内景/  收审所临时办公室/ 白天

佟铁锤   （入，拿起话筒）喂，是我，老佟。什么？去民兵指挥部报到？不去！

电话音    为什么？

佟铁锤    为什么？你说为什么？我一不是民兵，不能跟他们小年青一起上街巡逻，二不是公安驻指挥部的领导，去那里干什么。

电话音    你帮他们整材料。

佟铁锤    整材料？你们派个内勤去不就得了，我五十多岁的老头子了还替别人捉刀？不干！

电话音    你在收审所管几把钥匙，荒废了，屈才。

佟铁锤    屈才？那你们把我收回预审好了，不要官位，只想当个预审员，扎扎实实的办几起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