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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名:泪淹 第二十三集 |
【原创剧本网】作者:李晓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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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集
内景/ 棉套加工雇主家小后院/ 白天 小苗苗 (拉着苦女穿过天井和堂屋还到小后院,大声地)爹,你快看啊,我娘来了! (小院子里支着一个无壁的敞棚,一个男人在棚下背对着她们嘣嘣地弹着棉花。) 谭棉郎 你娘来了?你娘不在了,怎么会来呢? 小苗苗 爹,真的是我娘! 谭棉郎 (嘣嘣声停止,男人头脸上沾满花絮,转过身来笑)这明明是个阿婆嘛,怎么又成了你的娘? 肖苦女 (惊呆)谭棉郎?! 小苗苗 这真是我娘!(急得把苦女往前推)娘,你快告诉我爹,你真是我娘! 肖苦女 谭大哥! 谭棉郎 哎——(想想,不认识)苗苗,这个阿婆也许饿坏了,可是我们也没有吃的呀。你扶她到大门外陪着玩会儿吧,等到晚饭时拿点吃的给阿婆。要不王婶儿看见我们带人进来了会不高兴的。这儿毛絮絮多,小心打喷嚏。去吧,我要干活呢。 肖苦女 谭大哥,是我!(掀头帕、脱外衣)聂家大院,鹞子峰、刀鱼背,何义箩、马蹶子,炒大麦…… 谭棉郎 啊,二奶奶!(醒悟过来,惊喜)苗苗,快去打盆水来,让你娘洗把脸。 小苗苗 哎——(应着去了。) 谭棉郎 (卸下弹花工具)你到底还是走出来了!我生怕你还会遇到什么麻烦,会死掉。 肖苦女 死不掉的!(苦笑笑)大哥你怎么会在这儿呢?怎么又成了我女儿她爹? (苗苗打来水,苦女就着洗脸洗手洗脖颈。) 谭棉郎 我和义箩回寨后两个人的屁股都吃了板子。我是有弹棉手艺被掳上山的,早就想逃回去了又怕更遭殃才一直留在鹞子峰。后来寨子里分裂,可以自由回家了,我就领了二元银洋回了家、义箩也回家了。哪知我到家时老婆已经病重不行了,幸有五苗在床前茶水侍奉。 肖苦女 (惊呼)啊呀,原来她的养母是你家嫂子啊?一看就是个好人,慈眉善目的! 谭棉郎 是啊,可惜她命不长。我也是回去了才知道新领养了女儿,原来还是你家小千金。我是上门人,婚后好多年也没子女,后来我成了匪徒隔家天遥地远更是生育无望,老婆岁数大了又老是生病,听说聂家有女要送养,她就领了家里来,小名直接叫了“苗苗”。唉,也是命苦,好不容易盼得我回去,她又病死了。我只好带着苗苗出来给人加工棉絮,到这里也已有好几日了。 王婶儿 (回来)谭师傅,来客人了?这是谁呀? 谭棉郎 (笑)我孩儿她娘。 王婶儿 (瞪大眼睛)孩儿她娘?你不是说你屋里的已经走了、不在了的吗? (苦女欲解释,棉郎抢过来捏着她的胳膊用了一把力。) 谭棉郎 是啊,这不兵荒马乱的走散了吗?又找回来了。老天也可怜见我们受苦人,帮一家人团圆。(苦女犟着还想辩解,胳膊被捏得更紧了。) 王婶儿 (怪模怪样地笑,一脸的怀疑)噢,那就好。好可人的小娘子! 小苗苗 (跑过来,手里摊着一根红绳,仰起脸)娘,你看,爹爹给我扯的红头绳。你给我梳头,扎起来哦! 肖苦女 嗯,好!娘给苗苗梳头发,扎红头绳。(牵了女儿到棚外坐下梳头。) 王婶儿 (信了)真心为你们高兴!菩萨保佑!(离去。) (梳好头,苗苗把辫梢拉到脸前喜滋滋地看那红头绳,歪在苦女怀里不走。) 谭棉郎 苗苗,和你娘到前头去坐吧。这儿毛絮絮多,小心沾一身。 肖苦女 (拉着苗苗站起来)谭大哥,有什么事要我干的吗? 谭棉郎 不了,先歇着吧。你肯定饿坏了,可是我现在没东西给你吃。等到晚饭时就好了,我们多做点。 小苗苗 爹爹,已经没有菜了,米也只一撮撮了。 谭棉郎 哦,你看我急着赶工,把这事给忘了。(掏钱给苦女,却对女儿)苗苗,跟着你娘去买菜买米吧。今天你娘来了,要割点肉哦,我们吃炖钵炉子! 内景/ 棉套加工雇主家小后院/ 晚上 (三人在院子里围炉子就着小油灯吃饭。) 谭棉郎 苗她娘,你现在住在哪里呀? 肖苦女 (心声)明知道我讨米要饭没个去处,还偏要这样问。 小苗苗 娘,爹爹问你呢,你住在哪里呀? 肖苦女 住在镇外小学的空教室里,可那教室已经不让住了。 谭棉郎 你一个人这长时间了,现在有主了没有? 肖苦女 (心声)我是答应了义箩娘的,现在义箩又回了家,他老娘肯定更盼给儿子成家了。我是不是该去那个山冲里遂了老妈妈的心愿?可是,鹞子峰呢?那个二当家的还在那里呀,那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 谭棉郎 (见她不吱声,不免焦急)你真有相好的了?(又自言自语)不可能啊!要是有人护着你,哪消搞成那么个可怜巴巴的样子!(央求)做我屋里的好不好?你看你是苗她娘,我是苗她爹,本来就是一家人嘛! 肖苦女 (心声)也是啊,当初跪地谢他,说来生做牛做马报答,现如今只需做个“屋里的”,孤夫寡女一孤儿,应该互相帮衬才对。义箩呢?其实感恩的是他老娘亲。 谭棉郎 (见她仍不答话,放下碗)她娘,你要真不愿意呢,也就算了,你本就是“太太奶奶”命,跟了我个花匠会屈了你。不过你不能不管苗苗啊!听她讲她生父去世时你拉着她爹的手发誓“一定会和苗苗们在一起,把她们抚养成人”的。虽然是她大爷大娘使毒手段拆散了你和她姐妹,可你现在不是又和她在一起了吗?你把她带走吧,她不能没有娘!她两年里失去三个娘,真的是很苦。我也喜欢她、疼爱她,都要成小老头了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么个宝贝闺女,哪舍得她呢?可我又没法照料她呀!跟着走南闯北填饱肚子不成问题,可是女孩儿真的有很多不便,往后去再长大点只怕还会有更多的麻烦。头发都是她自己学着梳的,辫子歪歪垮垮不成个样子,刚才你也都看见了。(苦女仍不语,棉郎着急转身对女儿)苗苗,你说怎么办?你娘不愿和我们在一起,她要走呢!我让她把你带走,她也不答应。 小苗苗 爹,我不要和你分开,我也要娘和我们在一起!(放下碗抱着娘扭着身子哀求撒娇)娘,那天我走的时候你说好了要来看我的,可是你一直没有来。现在我们在一起了,你又要走。为什么要走呢?你不喜欢我了吗?你不喜欢我的新爹爹吗?我爹爹对我可好啦!你也对我好,那你就喜欢我爹爹好不好?你不走好不好?我要和你在一起,也要和爹爹在一起…… 肖苦女 (泪水涟涟的)莫摇莫摇,摇得娘头都晕了。 小苗苗 那你答应了?不走了? 肖苦女 还得走哦,只是你和爹爹走到哪里,娘跟到哪里。 小苗苗 啊,爹,你听见了吗?娘她答应了,你走到哪里、她跟到哪里,和我们在一起! 谭棉郎 (欣喜地端起碗,又把女儿的碗端起递给她)我苗苗就是招人爱,留住了你娘!来,吃饭吃菜!(给苗苗夹菜,又给苦女夹菜)她娘,你也多吃点。 肖苦女 (笑笑,嗔怪)你不是已经跟王婶儿说我是“你屋里的”了吗?还使劲儿捏我胳膊,用那么大劲儿,都捏疼了! 谭棉郎 嘿嘿……(憨笑)我不那么说怎么留得下你?不讲在这儿住下来,就是这顿饭都是不能在一起吃的哦。(向前凑过身子)明天你带苗苗去街上扯块花布给她做件 衣服吧,你看她像个叫花了一样。怪不得人们说宁死当官的爹,不死叫花子娘呢。 小苗苗 (惊叫)爹,我不让你说死! 谭棉郎 (笑笑)我又不是当官的爹。 肖苦女 当官不当官,只要是爹,都不能死了。死了,一个家就没了! 谭棉郎 (感动死了)好,我不死,一定把这个家箍箍紧!(抱歉地)她娘,是我没能耐,你要怪就怪我。自打苗苗到了我家就吃苦,先是服侍照护我那生病的老婆,接着又跟我四处漂流,我太不会关照小女孩儿了。 肖苦女 我不怪你,要怪也是怪我,怪命不好。(打量女儿,离开聂家时的单布鞋已破,脚趾头拱了出来)先要给她做双鞋了,今晚就剪鞋样。(回过头见棉郎左手少个小拇指)你这是怎么了? 谭棉郎 老早落下的伤。 肖苦女 谭大哥,你也不要做得太辛苦! 谭棉郎 (纠正她)叫“苗儿她爹”! 肖苦女 (笑笑,摘下他头发上的细絮)明天去扯块纱布,给你做个嘴罩子好不好?把口鼻遮住。细絮子吸多了,以后心坎窝儿会疼的。 谭棉郎 嗯,我都听你的! 外景/ 聂家寨远近/ 白天、黑夜 黎思晴 (旁白)太阿婆流浪在小镇上与棉郎太阿公相遇,浪际天涯的三个人生活到了一起。后来棉郎太阿公携妻女去了县城。 外景/ 楚丘县乡道/ 白天 (棉郎推着独轮车,载着苦女和小苗苗及弹花工具铺盖卷。) 肖苦女 (欲下车)她爹,这推车太辛苦了,我下来吧。 谭棉郎 哎,不不不,不辛苦!我喜欢你这样!(有漂亮媳妇和女儿坐在车上让他推着走,路人投来羡慕的目光,棉郎更是来劲。) 肖苦女 我要下来,陪你走路说话。 谭棉郎 那不用啊。苗苗一直是我推着走的。 肖苦女 苗苗是小孩子,我坐上去多了一个人,还是大人。(一段缓坡路,苦女跳下车)不行了,这里是上坡。 谭棉郎 好,到平路了你再坐车。 肖苦女 哎! 内外景/ 楚丘县城数家、街头巷尾/ 白天 (棉郎出入数家或在街头给加工棉套,弹弓弩弦嘣嘣不停响。苦女针线茶饭,教女儿简单女红。棉郎和苗苗换上冬鞋袜子,破衣烂衫打上平整的补巴。三人有模有样很是顺眼。 外景/ 楚丘戈府门外/ 晚上 (女仆引棉郎三人进府。) 外景/ 戈府厅堂/ 晚上 (老太太等一干女眷在座,戈家女仆引棉郎三人入。) 戈家女仆 回老太太,人带来了。 老太太 (对棉郎)听说谭师傅手艺好,特寻了你来。我要嫁孙女儿, 二斤三斤五斤八斤十斤的棉套各要做四床。 肖苦女 (心声)天啊,这是个什么讲究?这么多棉絮堆床上,把人捂也捂死了! 老太太 还有,我四世同堂人口多,有成堆的旧套要翻新。不知谭师傅忙不忙得过来?工钱好说。 谭棉郎 忙得过来,我接活。 老太太 听说你家娘子的女红也好生了得,帮我们做嫁妆干刺绣活怎么样?工钱也好说。 肖苦女 我接活。 老太太 那好。戈婶,带他们到后面去先住下吧。 外景/ 戈府后场院/ 晚上 戈家女仆 (带棉郎三人过来,手指着一排房子)这个场院儿是我们佣仆住的地方,老爷专门腾了间房给谭师傅做加工坊,这边还单辟了间屋子给你们住。 谭棉郎 (点头),啊,行,行。 外内景/ 戈府后场院里外/ 白天、晚上 (棉郎加工棉絮、苦女针线,苗苗生炉子做饭、纳袜底、帮爹爹牵网线。) 内景/ 戈府嫁衣服饰制作房/ 白天 (众女人集中赶制。) 裁缝甲 哎,你说戈府嫁个小姐,哪消那些嫁妆?连棉套都各四床,讲堆头大呀? 裁缝乙 你以为只嫁孙小姐吗?人家还有娶孙儿媳呢!可惜得很,那个孙儿媳反悔不干了。 裁缝甲 怎么回事? 裁缝乙 这戈府啊和临原南村的白府是世交,早年间两家相互走动亲密得很,一高兴,就给孩儿们拿了八字、配下了婚姻,戈家少公子配的是白家二小姐。 肖苦女 (吃惊,心声)白若茸?! 裁缝乙 哪晓得人家白二小姐长大成人了不愿意这门亲事,说是自由恋爱要自己找婆家,更气人的是逃婚逃得不见了踪影,(压低嗓音)更更气人的传言她“爱人”是个共党分子。(四周望望,叮嘱)不要出去说啊! 裁缝甲 嗯嗯,我不出去说! 裁缝乙 这不原定下的嫁女娶媳大双喜的婚期要到了吗?戈家可是炸翻了天。他们在县上可是有着人呢,三老爷就是保安团的团长。可是现在外面打仗打得紧,不说带了县里的队伍,就是戈府自家家丁也不敢带了杀到临原的白家去呀。上房正院那天天天有人争吵,动不动就骂有伤风化、有辱祖宗就是这个原因。 肖苦女 (发怔,心声)当日的小丫头,现在也都嫁人了。说二小姐长大了、要嫁人了,可我呢?还小她两岁呢!要是真和她见了面,哪好意思说自己嫁过几个男人?这就是命啊!白若茸、二小姐,她嫁了个共党分子!共党分子?啊,铁锤,砚儒!他不就是个共党分子吗? 外景、内景/ 戈府后场院、嫁衣服饰制作房/ 白天、晚上 (众人忙碌,棉套一床床码起堆高;嫁衣一件件制好挂起。) 外景、内景/ 戈府/ 1949年正月/ 白天、晚上 (张灯结彩,过年。) 内景/ 嫁衣服饰制作房/ 晚上 (众制衣女人集中制衣。) 裁缝甲 这两天大太太没有来了,也不催我们了。怎么回事啊? 裁缝乙 北边那边打仗打得大了,听三老爷讲是什么“平津战役声势浩大”。亲家那边好像出了一些麻烦,小姐出嫁的事可能是给耽搁了。 裁缝甲 唉,这戈府也是不顺。孙媳妇悔婚,孙女婿又这样…… 众 人 (画外音呼救)失火啦——救火啊——快,快——救火啊…… (众制衣女人惊骇,往外跑。) 外景/ 服饰制作房外/ 晚上 (众制衣女人惊慌跑出,立住观望。院外火光冲天。) 裁缝甲 看,场院儿出事了! 肖苦女 棉郎!苗苗!(奔跑离去。) 外景/ 后场院/ 晚上 (苦女和众多救火的跑入场院,棉郎抱着苗苗从燃烧的作坊往外跑出。) 谭棉郎 (大叫)不要过来!(将苗苗扔向苦女,苦女和苗苗摔倒。房梁垮塌下来打倒棉郎,又压到他的双腿。) 肖苦女 她爹——! (众人合力把棉郎从火柱下拖出来,扑灭他身上燃烧的火焰。棉郎昏死过去。) (棉郎被抬到一边,众人救火,苗苗哭洋。苦女剪掉粘在他腿上的裤脚,皮肉焦糊。棉郎醒来。) 肖苦女 她爹,疼吗? 谭棉郎 (摇头)可能是烧着肉了,皮已经没了,不怎么疼。 肖苦女 (哭)怎么就着了这么大的火呢! 谭棉郎 苗苗帮我牵了网线,歪在棉堆里睡着了。我用熨板压絮的时候闻到一股布匹烧糊的气味,生怕是棉花着了火,那燃起来是不得了的。这时听到几声枪响,就有人喊起火了。我跑到外面看到是隔壁王二嫂子住的屋子起了火,火势很猛,已经从门窗和房顶上蹿了过来。这时听到苗苗哭声,吓死我了,转身往里跑去,抱起她时听见头顶上有房梁断掉的嘎嘎声。刚到门口,又看见你往这边跑,我怕你过来受伤啊,急得就把苗苗向她扔了过去,后面的就不知道了…… (军警勘查现场和调查事故。场院里除牲口棚及这边房子,全部化为灰烬。) 内景/ 后场院仆人住房/ 晚上 (所有人挤在一起,躺着三个人,) 戈家女仆 这不,烧伤了他三个,还死了两个呢。 苇根娘 哪两个人啊?(扫视周围。) 戈家女仆 王二嫂子啊,做饭的。还一个是三老爷! 戈家伙计 啊?三老爷怎么会跑到后场院来?失火了他不会跑?怎么还会烧死! 戈家女仆 轻点声!他就是跑到后场院来了,就是烧死了!死在王二嫂子床上! 众 人 啊?!(面面相觑。) 军警A (带众军警涌入)谁是谭棉郎?(众人向棉郎望去。) 谭棉郎 我是。 军警A 带走!(二军警上前抓人。) 肖苦女 (扑上去护救)你们怎么要抓人啊?他烧成这样!(母女哭喊。) 军警B 放手!(军警C一枪托砸向苦女,苦女松手倒地。) 军警A 带走!(B、C架起棉郎拖走。) 内景/ 后场院/ 白天 (戈家佣仆伙计帮工集中在场院上。) 军警A 你们都是嫌疑人,现在跟着我们走,把事情查清了会放你们回家的。现在天冷,没有那么多铺盖,你们可以带上自己的被褥和衣物。跟着走,不要嘈嘈。 内景/ 楚丘县女监/ 白天 苇根娘 (悄悄对苦女)戈家场院里的男人和女人分开关在两间牢里。这里有个小看守叫小芋头,是我的远房外甥。他说把我们抓起来是为了封口。 〖 闪回 楚丘监狱/ 白天 (余庆生坐班,与苇根娘密谈。) 苇根娘 封什么口? 余庆生 轻点声!县上保安团长戈三老爷死在了王二嫂子的床上,两个人赤条条的,讲出去了多丑啊。 苇根娘 (惊叫)那这个封口不就是要灭口吗? 余庆生 这都说不准哦! 苇根娘 (哭)我带苇根来走亲戚,听说戈家要雇帮工。这才干几天活啊,就摊上了这档子事,下到牢里还要被“封口”!可怜苇根他才七岁呀! 余庆生 戈三老爷跟王二嫂子瓜葛上了,送她一些好玩好用的东西,连点灯都用上了洋油。前几天也是活该出事,戈团长喝多了找女佣消遣,吐得一塌糊涂,脱了军装马靴和枪套子一起搭在床头上,怎么就打翻了灯盏,才灌煤油全泼在了被窝上,就着火了。戈团长肥胖高大,王二嫂子推不开他,两个人就直接烧死了。勘查侦破报告说,后背烧焦的男尸前胸完好无损;而女尸除了四肢和头部,整个躯干连灼伤都没有,属于呼吸困难而死亡。 〗 内景/ 楚丘县女监/ 白天 肖苦女 (惊恐)他们要杀我们吗? 苇根娘 是啊,他们狗男女床上快活、火里成仙,倒要封我们的口!封这么多人的口! 肖苦女 我想问问小芋头,棉郎现在怎么样了。 苇根娘 好。哎,他来了!(与苦女扑到门上)芋头,芋头,(招手)你来一下。(芋头走过来)这个婶儿有事想问你。(芋头看着苦女不吱声。) 肖苦女 牢里是不是关了个烧伤的弹花匠? 余庆生 有。 肖苦女 拜托关照关照好吗?(拿一大把钱递出去。) 余庆生 (见了撇撇嘴)嘁,金圆券,值什么呀?一张张糊墙上去还费神! 肖苦女 (惊讶)这都是棉郎没白没夜辛辛苦苦地干活挣下的钱啊! 佟庆生 就是一些没用的花花纸。 肖苦女 啊你等等!(翻遍行李找出一块银圆交给芋头)多多关照,多多关照! 苇根娘 你就帮着点她吧! 余庆生 我先去看看。(离去。苦女企盼。庆生复回)花匠被关在政治犯的号子里。 肖苦女 什么是政治犯? 余庆生 就是共产党。 肖苦女 冤枉啊!说他是土匪那是有的,说他是共产党哪儿跟哪儿啊! 余庆生 我看他也不像共产党,那些政治犯个个硬骨头,压杠子上老虎凳,打死不开口,肋骨断了几根吭都不吭一声;可是花匠就一点儿烧伤,硬是哼啊喊的像是疼得要见阎王一样。 肖苦女 就是嘛,他是冤枉的! 余庆生 失火的时候有枪声响起。(压低嗓音悄悄地)其实是枪里弹夹的子弹遇火后的爆 炸声,为了给老爷遮丑,他们说是花匠开枪要杀害戈团长。 肖苦女 我孩儿她爹上哪儿找枪去?他到戈家弹棉花打套,为什么要杀死戈团长? 余庆生 花匠是共军派来的地下党。 肖苦女 什么是地下党? 余庆生 你怎么什么也不晓得! 肖苦女 我要去看孩儿她爹。 余庆生 那可不敢!给看守长知道了,我只怕也会被关到牢里去的。 内景/ 楚丘县女监/ 深夜 (外面下着透雨,到处湿沥沥的。苦女在草窝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左手触到右手中指上的银顶针。) 内景/ 楚丘县女监牢门/ 白天 肖苦女 (拿顶针递给余庆生)银的!求你了! 余庆生 (犹豫再三)好吧。夜里我带你去看看。 小苗苗 也要去! 余庆生 那不行!小孩子哭喊起来,只怕所有人都得遭殃! 肖苦女 苗苗听话,娘去看爹爹,告诉他苗苗也想他了。 内景/ 楚丘县监狱/ 深夜 (庆生打着手电假装巡视,苦女从女牢房出,悄无声响地随庆生走。 内景/ 楚丘县监狱男牢/ 深夜 (棉郎不能动弹,苦女伏身呜咽。黑暗中同监的犯人不语。) 谭棉郎 (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钥匙交给苦女)她娘,你是一个好女人,也算有缘份,我们搭伙过到了一起。可惜我谭棉郎福浅,不能长久享用你!这才几天好日子啊,就又要阴阳两隔!还有我们的苗苗,真舍不得你和她!她娘,你跟了我一场,我没给你娘儿俩留下什么财产。这是我家的门钥匙,你收好了!老家还有竹屋,连三间的;一亩地,是水田,旱涝保收可以种稻子。我要是不在人世了,你带了苗苗回去吧,守着那田把她抚养大。也算对得起她的生身父母了,还有抱养她的继母。我原来的老婆是真喜欢她! 肖苦女 (泣不成声)你不会死,你不会死的! 谭棉郎 (拉她伏在胸上)她娘,我也不想死啊,舍不得你俩呀!可是我活不久了,下半身已经不在了,烂完了。她娘,记着清明时给我烧张纸哦…… (苦女“咚”一声滑到地上,昏死过去。) 内景/ 楚丘县监狱/ 白天、黑夜 (有人被抓了进来,又有人被拉出或抬出。) 内景/ 楚丘县监狱女牢/ 白天 (余庆生溜过来门上探视孔向内张望。苇根娘和苦女靠近牢门。) 余庆生 那个烧伤的“地下党”已经不行了。 肖苦女 (哭)再让我去看一看! 余庆生 (吓得咬牙瞪眼摇头。有两人抬着木杠棕绳做成的担架走过来)看,抬出来了。 肖苦女 她爹!棉郎! 小苗苗 爹,爹呀——!(担架被走远去。) 肖苦女 (拿出铜钥匙交给余庆生)长官,谭棉郎在叠嶂县谭家沟村有竹屋三间、水田一亩。这是他家的门钥匙,我愿以房屋田地相送,托你安葬了棉郎。 外景/ 楚丘城外/ 白天 余庆生 (安葬棉郎)说你是“地下党”,我都觉得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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