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集

内景/  铳子卧房/  白天

         （铳子抽烟。大苗入。）

聂大苗    爹，那个人那么年青你就让我们叫她婶儿。大娘说她是我们的后娘，是真的吗？

聂铳子   （呆了呆）她虽然小，却挽着纂髻，那是嫁了人的。可是被押着往寨子里去、又往崖下跳，就肯定是有事。就算她现在寡着，可人家不愿意跟我也白搭呀。

聂大苗　　爹真想娶她吗？

聂铳子　　（叹口气）大苗啊，自你娘去世，你就像娘一样的带着妹妹们管着这个家。可是你不小了，十五了得出嫁了啊。你婆家那边又在催，我能留你到几时？还有，你们几姐妹两岁一个，转眼二苗也得嫁人，谁又来带小的？等到以后你们都出阁了，我一个孤老谁来管？大房那边为什么老欺负我们？不就是因为你们都是丫头片子，她却生了五个儿子吗？你娘生了六个都是丫头，后来又怀上了指望她生个儿子吧，又中毒死掉了。大苗你说我该怎么办？

聂大苗　　爹！（给烟锅重新装上烟丝）我是怕婶儿对我们不好，妹妹们受苦挨打。大娘说了，六月的日头后娘的拳头，毒着呢。

聂铳子    我看她那话倒毒着呢！他们最怕的就是我们有儿子。成天几双眼睛盯着我们的房 子和几亩地，等着你们都出阁了，我也老了死了，聂家的家产都归到他们名下去！ 我现在还四十不到，那个婶婶成了你们的后娘，就可以给你们生弟弟，就不怕大房的强势了。

聂大苗    嗯，我明白！只是不知她是哪里人氏，有没有男人；还被土匪抓了，要跳崖。有点儿吓人。

聂铳子    先给她治着伤，反正救人一命是在积德。等她好些了再慢慢问。要是她家有男人，就送她回去；要是跟匪有瓜葛，就送她走。

内景/  前院偏屋/  白天、晚上

         （铳子为苦女请医敷药、端汤递水。女儿们日夜围绕在苦女身边护理，陪着说话，温馨和睦让苦女心情愉悦。） 〗

肖苦女   （心声）这么多女儿，又乖巧又能干，还会疼人。（四苗、五苗嘟噜着小嘴凑到苦女眼前嘻笑，苦女慈爱地抚摸着她们的脸，心声）从小到大除了哥哥，哪和女孩子在一起过？肖家、游家是这样，到了矿上更是满眼都是男人。现在掉到女儿堆里，才真正找到了做女儿的乐趣。

内景/  前院偏屋/  冬季/  白天

         （苦女已能坐起，靠在床头教女儿们针线。）

肖苦女   大苗，你家有这么多这么好的房子，怎么又只种着几亩薄地、靠打猎为生呢？

聂大苗   我家祖上还是很有钱的。祖太爷爷是朝廷命官，揣着好多银子回来建造了这座宅 院，置的有良田一百多亩。到了太爷爷辈上只生了我爷爷一个儿子，抽吸大烟败了家底，田地抵押出去只剩了口粮田，好在房产还在。爷爷后来不见了，有人说是欠人钱财被杀了、有说是被鹞子峰上的人给绑了去没活过来、有说是抽大烟死在了烟馆里、还有说是在外养了小的。我爹说前三种都有可能，只后一种他根本无钱养小也就不可信，反正爷爷再也没回来。再后来奶奶生肺痨病也去世了。

肖苦女   唉，抽大烟！

内景/  前院偏屋/  冬季/  白天

         （苦女能起床下地，在大苗二苗的搀扶下慢慢挪步子，腿瘸。）

肖苦女    唉，这都入冬了，还这样，怕是要落下残疾了！

小三苗    爹爹问了郭老爹，老爹说骨榫斗得不是很准，有些错位了。没办法，伤太重了，骨头在岩上摔成了几半截，爹爹从半崖上救你到家，又错动得厉害，能捡条命回来已经不容易了。老爹说以后走路可能会有些瘸拐、左边的胳膊不能全部伸直，不过不会影响生活和一般的劳动。

聂大苗    三妹，你少说两句行不行？

聂二苗    娘，我们歇会儿吧。

肖苦女   （惊愕）娘——？

小三苗    我们爹爹要娶你做我们娘！

肖苦女    啊？！做你们的娘？

小四苗五苗  娘，娘！（抱着苦女的腿）我要你做我们娘！

聂大苗   （惊叫）慢着慢着，娘的伤没好，摇不得的！

内景/  前院偏屋/  晚上

肖苦女   （独自靠在床头，心声）做她们的娘？当个后娘继母？我躲匪跳崖被铳子救起，就要以身报答吗？
〖 闪回  前院偏屋

         （铳子对苦女精心照料。） 〗

内景/  前院偏屋/  晚上

肖苦女   （靠在床头，心声）可是，铳子铁了心要纳我做填房，满村子的人都知道了我是大苗她们的娘。我要是不答应，走得了吗？就是走了，又能到哪里去落脚呢？如果那次落到了匪窝里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跟了铳子，是不是最好的结果？

〖 闪回  前院偏屋

         （女儿们围绕着苦女说笑、玩耍、做针线。） 〗

内景/  前院偏屋/  晚上

肖苦女   （靠在床头，心声）永远就在这里生活下去，和这些女孩儿们在一起，也是蛮不错的！

内景/  前院偏屋/  白天

         （苦女在房内练习走路。女儿们入。）

聂大苗    娘，爹爹请你到他房里去。

聂二苗    娘，你先坐这儿换衣服吧。

小三苗    娘，这是爹爹送你的银簪子。

小四苗    娘，外面来了好多客人，说是来吃喜酒的。

小五苗    娘，我也要穿这样好看的衣裳。

聂大苗   （斥责）瞎说些什么！

小五苗    要嘛，要嘛！这衣裳好看嘛！我也要好多人来我家吃喜酒嘛！

小四苗   （指头划着脸，笑）没羞没羞，五妹妹急着要嫁人了。

聂大苗   （更大声的斥责）越说越不像话了！二妹，把她抱出去，送到大娘房里去。

小五苗    哇啊——（吓得要哭，扑到苦女怀里）娘，我不去——

肖苦女   （抱住她，拍着后背）不去不去，我们五苗不去，就在这儿！（对大苗）你们叫我          “娘”，我好不习惯。其实我只比你大两岁，连到一起就是个平辈啊。

聂大苗    可是，爹爹说，我们真的需要一个“娘”！

肖苦女   （心声）是啊，她爹不差女儿，差的是能给她们生弟弟的“娘”！（众女儿各行其事，苦女满眼慈祥）这些女儿两岁一个，我的丫儿要是还活着，应该也快三岁了；那对双生儿女足月生下地，现在该做百日了吧。唉，要是丫儿和二丫儿都在我身边，不就是七个了吗？七仙女啊！还有三林，要是带上他们在这里生活，为哑子和砚儒养大三个孩子，也对得起屈家和佟家了。

小三苗    娘，大爹和大娘不高兴爹娶你做我们的娘，说了好多气人的话。

聂大苗   （制止）三妹你不要在这儿多嘴！

小三苗    本来就是嘛。郭老爹说没事，鳏夫娶寡妇，天经地义。娘，什么是鳏夫寡妇啊？

肖苦女   （哭笑不得）我也不知道。

内景/  铳子卧房/  夜晚

         （铳子与苦女相拥而卧。）

聂铳子    她娘，我什么都不想，只想你给我生儿子！

肖苦女    我就不明白了，你们家过得不怎么穷啊，房屋都是三进的天井，也就两兄弟，怎么闹得这么僵呢？我见了大哥大嫂的脸就难受。

聂铳子    唉！其实我家是三兄弟的。三儿脑袋出了些问题不怎么灵醒，小名莽子……

肖苦女   （惊叫）什么？莽子？你家姓聂，聂莽子——？

聂铳子    是啊，你认识？

肖苦女    不认识。听说过。

聂铳子    是啊，这方圆百把里，他是有名的。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脑筋不行吧，还懒。

          眼屎粘住睫毛睁不开眼懒得洗、虱子成堆浑身挠破皮懒得捉，更不要说耕田耙地种庄稼了。他只吃不做，还饭量海大。大哥成家后住中间天井的院子、我成家了住在这个一进大门的天井院子里，奶奶和莽子住在最里面上房的天井院子里。后来分家，奶奶和三弟的田亩租给佃农耕种、靠秋后收租过日子。

肖苦女   （心声）原来流浪汉聂莽子还真是个地主家少爷！

聂铳子    后来奶奶去世了，他得了上房院子，可没人做饭他吃了。大嫂就让三弟到他们家吃饭，拿田地做抵押，没两年就抵押完了祖上传下来的糊口家业。谁都看得出这是在抢，可莽子哪管这些，冬天吃了就去晒太阳、夏天直接就躺到树荫下去了，成天跟个圈里的猪一样，真的只吃只睡百事不干。

肖苦女    老三搭伙抵田的事你怎么不干？也许那样还可救救他。

聂铳子    我家女儿多、劳力少，自己的几亩田都侍弄不过来，哪还有精力管他的田。再说大嫂太厉害了，你敢跟她抢？老实点少招惹麻烦才是。

肖苦女    那大哥他们就忙得过来？

聂铳子    他们早把田转租出去了，只管坐家里收租子，剩下的一些田亩菜园和屋场上的活还雇的有长工，连家里担柴打水浆衣洗裳都有人替干呢，哪像我们还得自己下田去。再说反正莽子不挑食，什么干的稀的他都吃，虽是搭伙在大哥家，可是他从来就没上过饭桌，我实在看不过眼说了一回，还被大嫂好一顿臭骂。算了，我也不管了。

肖苦女   （难受，心声）我们再烦莽子，可在我家吃饭时还是上了桌子的，那可真是白吃啊！聂家竟然有这样的兄长，抢夺了小弟的财产还拿猪食搪塞人家。怎么不让上桌？明摆着就是饭菜两个样嘛！

聂铳子    老三的田抵没了，又开始抵房子。大哥家儿子多呀，将来几房媳妇娶下来，房子可比田亩还重要。大哥他们只要有了钱，就去买田亩，已经把我爹败出去的田地又购回来不少。可是修建房屋却难多了，再说这又是百年祖传的老宅子。只几年光阴，老三又把上房的宅院抵了个精光，我看弟弟可怜，在自己院的角角里腾了一间屋子给他住。可他硬是整得跟个狗窝猪圈一样，虱子虼蚤臭虫满屋子爬，女儿们看见三叔都怕、孩她娘也不满意，我只好封了这边的门，在院外开个小门让他进出。他没了抵押，在大哥处的伙食也就断了，便开始流浪乞讨，走哪儿算哪儿，后来听说在黑虎镇一户姓游的家里做了上门女婿，也不晓得现在怎么样了。不过，就他那一身毛病，我想也好不到哪儿去。

肖苦女　　你们怎么没给他讨一房媳妇？有女人管着也许好些。

聂铳子　　讨了的呀，奶奶去世前急赶着给他娶了妻的。可人家来了没几天奶奶就去世了，新媳妇什么都得靠自己，吃没吃的喝没喝的，还不说享着男人福了。一个女人家挽起裤脚下到水田里插秧打禾、爬到旱坡里砍柴烧炭，连下雨天屋里漏水都得自己上到房顶上去遮瓦，哪像个财主家的少奶奶！更可气是的莽子再懒，也不会懒到男女这事都懒得顾吧？一年后媳妇拖累得黄皮寡瘦没了形儿，倒还是个没有开苞的黄花闺女儿，你说这事整得！再加大嫂阴阳怪气一天不住口的指桑骂槐风凉话，弟媳受不了了要跳井，娘家就来人把她接回去了。没有了做饭的媳妇，老三就把伙食搭到大哥家去了。

肖苦女　  这真是懒到家了！唉！把好日子过成了这样，活着是受磨难。（心声）死了也好，早死早脱生。

聂铳子    老三的房产田地全都归到了大哥名下、人也走了，大哥应该心满意足了吧，可人家才不呢。他有五个儿子，得有五房媳妇，一人半个院儿，加他老两口儿还差一整院儿啊。这一整院儿不就是我的这院儿吗？谁要我们生的都是丫头片子呢？我疼孩儿她娘，可架不住人家的欺负啊！年年指望的就是生儿子，哪怕一个也行，也能保住我们的院儿啊！第七胎怀上后，大嫂的脸拉得老长老长，天天的风凉话从后院往这里灌，我们都忍着；又谁想孩儿她娘中毒去世了。大嫂突然对我们好起来，天天张罗着给苗苗她们说婆家。我心里明白着呢，不就是女儿们全部出嫁了，就剩我一个孤老头了，到时候两腿一伸去了西天，聂家所有的家产就都是聂大爷的了吗？好算盘哦！

肖苦女　　你四十不到，还能生的，怎么不再找个媳妇呢？

聂铳子　　不好找啊！年青的吧，谁愿意来给一大堆女儿当后娘；再说我哥和弟的事方圆百十里都传得很不好听，一听媒婆提的是聂家，都怕来了受气以后日子不好过。年纪较大拖儿带女的寡妇呢我又不愿意，我的女儿加上她带来的孩子再加以后我俩生的孩子，那不闹翻了天？我再娶女人，说白了就是要给我生儿子的，带了孩子来的不更是麻烦？苦女——（搂住她）你是我的福星，我千挑万选没有如意的，你却送到我的眼前。你要使劲儿哦，给我生儿子，我聂老二一家人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

肖苦女　　嗯。（被动地点头）其实万一不行了招个女婿上门也是不错的。三苗像个男娃儿是个当家立事的料；五苗最小，生得又乖巧，留家里是最可人。

聂铳子　　我们也不是没想过，可毕竟招婿比起娶媳要差了很多，再说你不知大嫂那张嘴呀剔骨头剜肉不见血！你才来时间不长，又一直在屋里养伤，以后妯娌间处久了就知道了。

肖苦女　　嗯，我不招惹她。

聂铳子　　你不招惹她，她会寻上你！（一翻身压到苦女身上）求求你，一定得给我生儿子！

内景/  铳子卧房/  白天

　　 （苦女做了一个鹿皮的靴刀刀鞘，铳子拿着刀鞘喜滋滋的走来走去。）

肖苦女   （看着他，心声）靴刀是他的、皮子是他的、锥子绳索还是他的，我也就裁剪缝纫了一下，就把他喜成这样，要是真给他生了孩子，那不把我供起来了？

内景/  聂宅前院/  1948年/  正月/  白天

     （聂宅张灯结彩，大苗出嫁，腊味野味摆上宴席，人人脸上喜气洋洋。）

肖苦女   （悄问铳子）大哥大嫂今天跟以往不一样哎，你看笑得多开心啊。

聂铳子    高兴是真高兴，只是女儿嘛，嫁一个少一个啰。

         （杠子夫妇、铳子夫妇端坐上位接受女儿女婿的三叩九拜。众人入宴席。）

外景/  聂宅大门外/  白天

         （众人送亲出门，起轿，队伍远去。苦女皱眉捧着胸口。）

聂铳子    她娘，你怎么了？

肖苦女    可能是近日辛苦了点，又受了些风寒，这里好不舒服。（紧走几步吐了。）

杠子妻   （见了与杠子对望一眼）老二家肚子里有货啦！（杠子拉下脸。）

外景/  聂宅前山道/  春季/  白天

         （铳子身背狩猎用具，苦女及女儿们提篮背篓出大门。）

肖苦女    她爹，早去早回呀！

聂铳子    嗯，这春天来了，不能杀母兽的。我打几只小物了就回来。

小五苗    爹爹，你回来了要喝我采的茶哦。

聂铳子    好，（抚摸她的头）我一定喝五姑娘的新茶。

外景/  茶山/  白天

     （苦女与四个女儿采茶。山下有村妇呼唤。）

聂寨村妇  铳子屋里的，快回来！苗她爹被人打了！（苦女与女儿们惊慌丢下竹篮往山下跑。）

内景/  铳子卧房/  白天

         （铳子伤势严重，奄奄一息。郭老爹诊伤。女儿们哭泣。）

肖苦女   （哭着拉住樵夫）这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

樵  夫   （向苦女讲述）我在山上砍柴，看到铳子背着两只麂子和一只野兔、还有几只鸟雀。他送了一只野兔给我，说好跟我换三担柴禾。后来他就往回走……

〖 闪回  山道上/  白天

         （铳子离开，小路上过来两个扛枪背刀的人顺着追过去。樵夫警惕，从林中闪出来到小路上，远远地看到那两人追上铳子抢夺猎物，铳子不干，被枪托打在脑袋上，倒地后那人又照其胸补了一枪；另一人抢了猎物、踢铳子一脚，搜身上的东西，土铳剔刀绳索弹弓全被拿走，后二人扬长而去。樵夫忙跑过去，扶起铳子试试生死，背了往回走。）

内景/  铳子卧房/  白天

郭老爹   （对苦女）铳子没得救了。脑壳盖儿奓了条口，肋巴骨上还有子弹洞。（摇摇头）就算去城里请了郎中来，只怕也是白跑。这是朝死里打的！（苦女吓得嚎哭。）

聂二苗   （惊叫）娘，娘，快来！

         （苦女扑到床前，铳子睁着眼，喉头咕噜着说不出话来，他抓着她的手，目光在她和女儿们的脸上缓慢扫视。苦女哭着发抖，铳子的手越抓越紧。眼睛睁得更大，盯着她。她哽咽着向前探过身子。）

肖苦女    她爹，只要我在，我就一定会和苗苗们在一起，把她们抚养成人。

     （铳子眸子闪一下，目光又一一滑向女儿们，喉头声响轻下去，最后松了手。）

郭老爹    铳子走了！（屋子里又是哭声震天。）

杠子妻   （入）搞得什么名堂！这人都不在了，你们还在这儿虚哭假嚎的！还不赶紧办后事，待会儿人硬了怎么穿寿衣呀？（招手进来数人，入殓老头拿着死人穿的衣服。苦女及女儿趴在铳子身上哭，杠子妻对村妇）把她们带到那边换衣服。

聂寨村妇 （上前拉苦女）铳子屋里的，走吧。

内景/  前院厅堂/  白天

         （天井的厅堂上置了棺材，苦女和女儿披麻戴孝从偏屋出，木杵杵地领着女儿们在棺前的蒲团上跪下去，按照村妇的指令上香烧纸磕头。）

外景/  聂氏墓园/  白天

     （杠子夫妇操办丧事，苦女和女儿跟着走。铳子与发妻合葬。）

聂寨村妇 （与乡亲们交谈）聂爷仁爱慈和得很啊，把二弟的丧事办得这样好！

聂寨村民  是啊，当哥哥的能这样，已经不错了。（苦女与女儿跪在墓前，无语。）

内景/  后院上房厅堂/  白天

     （杠子夫妇与二苗婆家人及苦女在座。）

肖苦女   （对二苗婆家人）亲家舅哥，不是我不放我们家二苗，实在是她爹这才过五七，你们就要接她过门，不妥的。能不能缓缓啊？

二苗婆舅  这事不能缓了，春上迎亲是最适宜的。

肖苦女    可她今年满十四岁、进十五，还是小姑娘呀！

二苗婆舅  十五不小啦，我们家想早早抱上孙子呢。好多十五的媳妇都奶孩子啦。

内景/  前院偏屋/  白天

肖苦女   （与二苗）他们逼你嫁，我不同意，他们就要退婚。怎么办？退婚还得退聘礼，我不知你爹爹把原来的聘礼放在哪儿。

聂二苗    早用了，没了。

肖苦女    这门亲是你爹给定下的，想来应该不错；我看你那婆家舅舅人也还不是很恶。退了婚，以后还得给你找婆家，我们不知哪家好。要是你大爹一作主，把你塞到哪个野雀子不拉屎的穷地方去了，那我不害了你？

聂二苗   （流泪）我家和他们原来定的有婚期，这都提前了两年。肯定是大爹大娘的意思。

肖苦女    我明白啊，拿退婚为难我们，肯定也是他们的主意。二苗，要不我们答应了他们吧，女儿迟早是一嫁，只要婆家对你好就行。

聂二苗    我都听娘的。

内景/  后院上房厅堂/  白天

     （杠子夫妇与二苗婆家人及苦女在座。）

肖苦女   （对二苗婆家人）亲家舅哥说的是，都想早早抱上孙子。也好，二苗过了门，大家就省心了。不过我们想等到她爹的百日以后她才出阁，好不好？

二苗婆舅  好。本是春上迎亲最好的，看在二苗她爹的份上我们也让一步。

外景/  聂家寨村外山道/  白天

         （一乘小花轿将二苗抬走，苦女领着三个女儿望着轿子远去。）

内景/  后院上房厅堂/  白天

     （杠子夫妇与媒人及苦女在座。）

肖苦女   （惊愕）她们？给她们找婆家？三苗发育都还没有啊，能做人家的媳妇吗？四苗、五苗更小了，去做童养媳？（咬牙，心声）这是彻底掏空聂老二的架势啊！

聂杠子    她们亲父不在了，但还有伯父！伯父是不是父？

肖苦女   （低下头）是。

聂杠子    三从四德你可知晓？（苦女不应）未嫁从父！难道我们做伯父的就不能为侄女儿 们的终身大事作一下主？

肖苦女    我不是这个意思。

聂杠子    那是什么意思？

肖苦女    她们还小，得在自己家长大，成人了再谈婚论嫁也不迟。再说她们有自己的家，有继母，为什么要到别人家去做养女？要养也该我养！

聂杠子    继母？嘿嘿……继母是什么？爹在是个“娘”，爹不在了就是不相干的外人。哪有外人在我聂家指手划脚的道理！

肖苦女   （脸孔煞白）我在苗她爹床头站一夜，也是聂家的女人。何况与她爹半年多的夫妻，抚养女儿，他去后又为他披麻戴孝，倒成了外人！

聂杠子    我家老二有给她生了六个孩子的发妻，生来同床第，死后共坟茔。你个填房算什么呢？没给聂家存下一丝血脉，死后我家墓园子都不能进的！

内景/  铳子卧房/  晚上

     （苦女搂着三个女儿哭泣。）

小三苗    娘，我爹早说过他们“剔骨头剜肉不见血”，会整垮我们的，现在爹爹不在了，更不会放过我们。干脆应了他们，走就走吧，迟早都得走，走得早也许还出头得早。等我们长大了，姐妹间多走动就是了。

肖苦女    三苗，你还小啊，到婆家去了怎么服侍公婆、怎么伺候你男人？当小媳妇可不像 在家做女儿！你们爹去世那天我握着他的手，可是答应了要和你们在一起，把你们抚养成人的啊！

小三苗    他们能等到我们成人吗？其实也就几年的光阴，都等不及了！爹爹走了才几天啊，就逼着二姐出嫁！记得前年两家说好了二姐满十六、进十七去婆家的！

肖苦女    你两个姐夫家都还不错，姐夫本人瞅着也周正。我不放心的是不知会把你们许配 给什么样人家，更怕的是现在就送到婆家去，还说要把五苗抱养给别人。娘舍不得你们呀！

小五苗   （偎到苦女的怀里）娘，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

小四苗    我也不走，要在自己家里！

外景/  聂氏墓园/  白天

         （苦女领着女儿们跪在铳子的坟墓前，上香磕头。）

肖苦女   （哀哭）苗她爹，不是我苦女不把女儿们箍在一起、那日答应了你说话不算话，实在是她大爹大娘视我为外人要拆散你的亲骨肉啊！（又在苗苗生母碑前插上香）姐姐，承蒙你瞧得起我，托我帮给照看女儿们，妹妹在此谢过了！（磕下头去，泣不成声）可是妹妹我无能，眼见得女儿们一个个的分离，我知你和苗她爹心疼着急，万望姐姐递个法子给我，救救女儿们！妹妹跪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