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

1、赵家岭大队，冬天的黎明

夜色正在退去，西北风呼呼地刮着，倚在山坡的村子里的十几座院落、树木、坡上积雪的轮廓闪过。

“咕咕咕！”“咕咕咕！”从坡跟一个院子里传来了两声鸡叫。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从相邻几个院子里传来了一声接一声鸡叫。

坡跟一个院落屋子的电灯亮了，白色的窗户纸上出现一个中年男人的影子，他坐起双手抓着黑棉袄穿着。

“咣当”一声屋门开了，中年男人出了屋。他抬头看看天空，深蓝色的天空有几颗星星，东边天空有一些亮光，西边天空是下落的月亮。

西风“呼呼”吹着，中年男人搓搓手穿过院落开了院门，从裤兜掏出一把哨子塞进嘴里沿村巷向上走着“咀咀咀”吹着，他右手从嘴里取出哨子大声吆喝：“上工地了！”

他边上坡边搓手，走十几步“咀咀咀”“咀咀咀”吹几声哨子后大声吆喝：“上工地了！”“上工地了！”

哨子声和吆喝声沿坡跟向村子上空回响着，坡跟往上的一个个院落里，屋子窗户纸上相继透出了灯光。

2、赵德财家，黎明

半山腰土崖跟土院墙里座落三间房子，东头的电灯亮了，屋顶黑黑的，透过一个个小孔，外面的星光可见。

五十岁的赵德财、老婆陈麦贤和二十岁的瓜儿从炕上起来穿棉袄。十四岁的赵喜文睡着，陈麦贤扣好黑色棉袄上的斜襟扣子，转身轻轻摇摇身边的赵喜文说：“喜文，上学了！”

赵喜文睁开眼睛双手揉着眼睛问：“娘，几点了？”

陈麦贤说：“鸡叫三茬了！”

赵喜文有点不情愿地坐起打着哈欠，瓜儿从窗台下面取过棉衣放在赵喜文跟前给他“呜哩哇啦”比划着上学了，赵喜文双手抓起棉往身上穿。

陈麦贤下了炕双手扶着炕沿弯腰穿好布鞋，她走到门口伸右手掀起打着补钉的花门帘。

3、院墙跟，天麻明时间

西风“呼呼”吹着，深蓝色的天空有几颗星星，东边天空有一些亮光，西边天空是下落的月亮。

墙跟堆着一个小麦草垛，陈麦贤弯腰“滋啦”地撕着麦草。她脚下堆着一堆麦草，她不时搓搓手小声说：“这天咋这么冷！”

4、屋后的茅房门口，天麻明时间

瓜儿端着尿盆到了茅房门口，他弯腰把尿“哗啦啦”倒在一堆土上。

5、赵德财家，天麻明时间

屋西头的电灯亮着，屋顶黑黑的，一边堆放着一些农具杂物和布口袋，一边支着一个前后锅的锅台，墙跟支着一个大案板，门后边立着一个黑色水瓮，边上立着两个木桶。

陈麦贤坐在灶眼前的木墩上右手捏着一把麦草塞进灶眼，左手从锅台上抓起一匣火柴取出一支划着，“哧啦”的声响着，一股火苗窜起，她把火柴塞进灶眼点着麦草。麦草着了，红通通的火照着她的脸。她从脚下捡起碎柴禾塞进灶眼，歪着头对着灶瞅着，右手轻轻地“咣当咣当”拉着风箱。

6、茅房，天麻明时间

瓜儿和赵喜文站着尿尿，两股尿水“哗哗”高高窜起又飞溅着落下。

7、屋西头，同一时间

灶眼里的柴火“噼哩啪啦”地响着，红红的火苗子一闪一闪的。

陈麦贤站在案板边上伸手从挂在墙上的木橛上取下一个小竹笼放在案板上，竹笼里一半是白面馍，一半是玉米面发糕。她从案板上抓起一个黄挎包，左手打开包，右手从竹笼里取出白馍往包里装馍。

穿着黑棉衣旧解放鞋的瓜儿和穿着军罩衣蓝裤子黑布棉窝窝的赵喜文手筒在袖筒里进了屋，瓜儿取出双手搓着唏溜着到灶眼前弯腰烤火。赵喜文从墙跟拿起脸盆到了锅台，右手打开木锅盖，从灶台上抓起铁马勺往盆子里舀水。

瓜儿边蹲着烤火边有点馋地瞅着陈麦贤往挎包里装白面馍，他起身到了她跟前伸手到竹笼里抓白馍。陈麦贤轻轻拍打他的手，指指赵喜文写字比划了几下，给了他一块发糕，又比划让他去担水。瓜儿接过发糕咬了一口，“呜哩哇啦”笑着从门后边拿起水担，挑上两个大木桶出了屋。

8、院前坡路上，麻明时间

东边天空露出了一片鱼肚白，坡上有薄薄的雪，瓜儿挑着水桶边吃发糕边下坡。几只小鸟缩着脖子在树上上下跳着，瓜儿对着小鸟一阵比划，小鸟儿盯着他。瓜儿掰了几小疙瘩发糕扔向树枝，树枝“哗啦啦”响了，鸟儿“扑愣愣”飞走了，瓜儿笑着。

9、院里，天微明

赵德财穿黑棉衣旧布鞋蹲在台阶上“巴嗒巴嗒”地咂着短把烟锅。

赵喜文弯腰左手端着缸子，右手握着牙刷在嘴里搅动着。他喝了一口水，头向后仰着嘴里呼呼响着。他头向前一伸“哗”地吐着水，一股子白沫子流到了地上。

10、沟底坡路上，天微明

东边天空露出了一片鱼肚白，坡上是薄薄的雪，瓜儿担着水吃力地上着坡。

从对面小路上传来一个年轻人的唱秦腔声：“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纠纠。鸠山设宴和我交朋友，千杯万盏是应酬！”

11、赵德财家，天微明

陈麦贤站在锅台前右手抓一双筷子从锅里往锅台上大黑碗里捞着面条，赵德财蹲在灶眼前“巴嗒巴嗒”地咂着短把烟锅。灶眼口的火堆前放着一个黑色的小茶缸，茶水正突突开着，赵德财左手抓着木棍子搅着茶水。

赵喜文端着牙缸进来了，陈麦贤问：“喜文，牙刷毕了？”

赵喜文：“噢！”

陈麦贤说：“快吃饭吧，别上学迟到了！”

赵喜文走到案板跟前把缸子装进黄挎包里，他从锅台上端起面条走到墙跟蹲下左手端碗右手抓筷子“唏溜唏溜”吃面条。

陈麦贤站着用长把勺铁马勺往锅台上一个黑碗里舀着汤，她右手端起碗，左手从后锅里取出一个炕得发黄的发糕说：“他爹，吃饭了！”

赵德财把烟锅放在锅台上从陈麦贤手里接过碗和发糕吃一口发糕喝一水汤。

陈麦贤舀了一碗汤，端碗走到赵喜文身边的木墩上坐下喝汤瞅着赵喜文吃面条。

赵喜文几大口吃光了面条，他端起碗站起来，陈麦贤说：“没吃饱了再吃一个馍？”

赵喜文：“娘，我饱了！”

赵喜文走到案板跟前把碗放在案板上，他抓起黄挎包挂在肩上说：“爹娘，我去学校了！”

赵喜文转身走向门口，吃发糕的起德财叮咛：“喜文，好好念书！”

陈麦贤叮咛：“喜娃，没馍了回来取！”

赵喜文出了屋头也不回说：“爹、娘，我知道了！”

12、石山人民公社门口，晨

朝霞穿过东边天空的白色烟雾，一里来长的铺着碎石的街道两边是密集的村舍和稀落的灰色高大的砖瓦房院落，不时有穿黑棉衣的男女社员担着水桶走着。

一个大木门口竖挂着白漆黑字木牌，上面写着“中国共产党秦山县石山公社革委会”几个大字，左边的墙上用白灰写着“将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右边是“农业的根本出路在机械化”。

大门附近是几个灰砖大院，里边是灰色人字砖瓦房，门前竖挂着“石山人民公社供销社”、“石山人民公社医院”、“石山人民公社机械厂”的白漆黑字木牌。

赵喜文肩挂黄挂包手塞在裤子口袋里走着，他前后是三三二二的学生，有的背黄挂包，有的腑下夹着书，他们手塞在裤子口袋里或手塞在袖子里说说笑笑走着。

一辆自行车从赵喜广身边飞过，一个男娃打着车铃，“叮铃铃”的声音传来。赵喜文边往路边上走边转过了头，男娃拉住车匣说：“赵喜文，来我捎你！”

自行车慢了下来，赵喜文抓住车座跳着坐在了上面。男娃双脚踩脚踏，自行车飞一样进了一个大铁门。大门口竖挂着“秦山县石山人民公社中学“白漆黑字木牌子，两边白色院墙上用红字写着标语，左边是“好好学习”，右边是“天天向上”。

13、赵家岭大队门口，晨

朝霞穿过东边天空的白色烟雾，土巴路两边堆着雪，水渠里结着厚厚的冰，木大门的砖门柱上竖挂着一长两米宽一尺的白漆黑字木牌，上边写着“中国共产党石山公社赵家岭大队革命委员会”几个字，土巴院墙上用白灰写着“农业学大寨”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土街两边是破旧的房子，瓦楞上长着黑色的青苔。

男男女女社员走着，有人扛铁锹，有人扛镢头，有人推着架子车。

赵瓜儿拉着架子车，赵德财背着手跟在后边走着，一个男人大声唱着秦腔样板戏：“提篮小卖拾麦渣，担水劈柴也靠她。里里外外一把手，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14、石山人民公社中学，晨

院子里杨树桐树凋零了，工字形的教务室门前有几簇绿色的竹子和几棵柏树。两边排列着几座人字砖木房子，瓦楞上有稀落的的黑苔和积雪。门口竖着的小木牌上着初一（1）班、初一（2）班等各班的名称，男男女女学生在院子里早读，从他们身边传来了朗读声。

赵喜文站在一棵松树下双手抓着书大声读着：“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  鲁迅  我家后边有个很大的园，相传叫百草园。”

15、小河湾坡前，晨

山坡上插着一杆杆红旗，两棵白杨树上高高挂着横幅“石山人民公社农业学大褰大会战”。一里来长的山坡下，一字儿排着干活的男男女女。男人挥着镢头挖土，女人和老人用铁锹往架子车上铲土。

16、石山中学初二（2）班，日

赵喜文和几十个学生坐着，桌子上放着语文书。

讲台上站着一个中年男人手里抓着课本说：“同学们，今天我们上新课，同学们把书打到七十页！”

赵喜文和众学生打开语文书。

老师说：“同学们先跟我读课文！”

老师抓着书走下讲台读书：“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

赵喜文和众学生读：“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

老师读：“我家后边有一个很大的园，相传叫百草园！”

赵喜文和众学生读：“我家后边有一个很大的园，相传叫百草园！”

17、小河湾坡前，日

山坡上插着一杆杆红旗，两棵白杨树上高高挂着横幅“石山人民公社农业学大褰大会战”。一里来长的山坡下，一字儿排着干活的男男女女。男人挥着镢头挖土，女人和老人用铁锹往架子车上铲土。

瓜儿和几十个男男女女年轻人拉着装着土的架子车向小河湾跑着，前面有一个慢坡，大眼睛长辫子穿花袄子的十八岁的瓜女正吃力地拉车。瓜儿看着她吃力拉车，停下车子跑上前推车。她比划着冲他笑着，瓜儿冲她笑着拉车在她身后跑着。

两辆车到了平路上并排跑着，女子冲瓜儿笑，瓜儿冲女子笑，女子脸红了，瓜儿脸红了。

18、石山中学伙房门口，晌午饭时间

太阳挂在天上，西风呼呼吹着，赵喜文手里抓着白瓷碗和抓着腋下夹着碗的众学生排起了长蛇一样的队伍，有人轻轻跳着。

门口一张桌子上放着两个白色大铝盆子，一个里边盛着土豆片，一个里边放着发黑的馒头。一个女娃端上瓷碗到了桌前，一个胖伙夫手里一手抓着长把铁勺给一个女娃打菜，一手抓起两个馍给了女娃，女娃端着碗离开了窗口。

伙夫对女娃后边一个男生喊：“下一个快点！”

男生忙把碗伸到了桌前，长蛇一样的队伍向前移动着。

赵喜文到窗口把白瓷碗从小窗口塞进，胖男人用勺子打了一勺土豆片倒在碗里。

19、小河湾，晌午饭时间

太阳挂在天上，西风呼呼吹着，河里结着冰，众社员十几人围坐在一口口支在几块石头上的大铁锅边上边烤火边喝玉米面糊糊吃玉米面发糕。

山坡上的一棵大树上架着的大喇叭里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农业学大寨，今年石山人民公社革命委员会积极响应毛主席的伟大指示，在石山大队大会战。我们广大贫下中农最听毛主席的话，我们要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天寒地冻意更坚，我们要大干一百天，修大寨田一百亩，以优异的成绩向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献礼。”

一口大铁锅边上，赵德财和瓜儿与男男女女社员坐着烤火边喝玉米面糊糊吃玉米面发糕。

十几米远的另一口铁锅边上，瓜女和众社员坐着烤火边喝玉米面糊糊吃玉米面发糕。

20、石山公社中学宿舍，日

赵喜文端着饭碗进了宿舍，屋子有两排大通铺木板床，窗户上糊着旧报纸。

他到了铺中间掀起花布褥子，将碗放在木板上，脱掉棉窝窝上床到窗前站起身从木橛子上取下挎包，掏出一个白面馍馍坐在床上咬一口馍，用筷子夹一口菜吃着。

21、小河湾，日

一个青年女人站着唱秦腔戏，瓜儿瓜女和众村民坐在石头上看戏。

女人唱：“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不登门。虽说是，虽说是亲眷又不相认，可他比亲眷还要亲。爹爹和奶奶，齐声唤亲人，这里的奥妙，我也能猜出几分，他们爹爹都一样，都有一颗红亮的心。”

瓜儿瞅瓜女，瓜女低下了头。

22、赵德财家土炕，夜

赵德财和陈麦贤睡着了。

瓜儿睡不着，他眼前出现了瓜女的面孔。

23、小河湾，日

男男女女农民一字儿排开干活，男人挥着镢头挖土，老人女人往架子车上铲土，男男女女拉着装满土的架子车向河边跑着，几个老汉在河边上挥动铁锹平着一个个土堆。

一辆吉普车从河边小路上开来，众社员站着向上车瞅着。

小车停在了坡跟，车门开了，一个四十来岁披黄军大衣穿黑皮鞋留背头的男人和一个二十来岁的穿黄军大衣扎两根短辫子，肩上挂着一个小照相机的女人下了车，一个穿蓝卡涤上衣的中年男人放下手里的皮尺到了车前打招呼：“胡书记来了！”

胡书记说：“来看看大家！”

胡书记问：“王主任，一个劳动力一天平均能挖几方土？”

王主任说：“五方！”

胡书记说：“很好嘛，这样下去，春节前修一百亩大褰田不成问题！”

王主任说：“没有问题！”

胡书记大声说：“石山公社广大社员同志们，你们辛苦了，我代表公社革委会来看看你们。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要农业学大寨，为了晌应伟在领袖毛主席的号召，今年冬天咱们公社决定在这里进行大会战。你们不怕严寒，积极参加会战，这很好，说明咱们贫下中农是好样的，我向大家表示崇高的敬意。”

众社员鼓掌。

胡书记大声说：“社员同志们，农业学大寨，建设大寨县的任务十分重，我希望大家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为把我县早点建成大寨县而努力！”

众人鼓掌。

王主任说：“同志们，刚才公社胡书记给我们做了指示，现在开工！”

男人挥着镢头挖土，老人女人往架子车上铲土。

胡书记小声说：“王主任，为了宣传你们公社的大会战，县文化局派了刘干事来采访，你们有好的做法就给小刘说吧！”

王主任说：“胡书记，还真有不少好人好事，最为典型的是赵家岭大队的赵瓜儿的后山沟大队的徐瓜女也参加了大会战！”

胡书记说：“很好嘛，这说明石山人民公社贫下中农觉悟高嘛，小刘，这次就看你的了！”

背相机的女人笑着说：“胡书记我保证完成任务！”

24、小河湾，日

众社员坐在石头上，王主任手里抓着一张报纸读着：“当前革命形势一片大好，祖国到处红旗招展，全国人民在伟大领袖毛主席的英明领导下，取得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伟大胜利。我们贫下中农积极响应伟在领袖毛主席的号召，开展了声势浩大的农业学大寨运动，取得了一个又一个的伟大胜利。”

从半山腰一棵白扬树上挂着的大喇叭里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亲爱的贫下中农同志们，下面请听广播新闻！”

王主任说：“好，今天的学习就到这里，下面请大家听广播！”

广播里传来了女人清脆的声音：“大寨红旗迎风扬，哑巴争先上战场。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要农业学大寨，遵照伟大领袖毛主席他老人家的指示，今年冬天，石山人民公社组织了近千名贫下中农修大寨田大会战，在这场伟大的革命运动中，不仅全公社健康的贫下中农积极参加了，就连赵家岭大队和后山沟大队的残疾青年赵瓜儿和徐瓜女都参加到这场改造自然的伟大运动中来了。这是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胜利，是人民的胜利。伟大领袖毛主席说人民只有人民才是推动历史前进的真正动力，我们一定要大干一百天，提前建成大寨县，粮食不仅要过黄河，而且要跨长江，向毛主席他老人家汇报。”

一个小伙起来喊道：“噢，瓜儿上广播了！”

一个女人起来喊道：“瓜女上广播了！”

一个女人说：“你们想过没有，这是一对好婚姻哩！”

一个男人说：“就是的，前几天拉土看戏时我还看到他们一个瞅一个哩！”

男人双手拇指并起对着瓜儿瓜女比划着，他俩脸“涮”地红了。瓜女手捂脸跑开了，瓜儿低着头盯着她笑着。

王主任说：“我给这两个娃做个媒好不好？”

众人说：“好！”

王主任大声说：“现在我以石山人民公社革委会的名义给赵家岭大队的赵瓜儿和后山沟大队的徐瓜女做媒，祝他们白头到老！”

众人起哄：“好！”

赵德财和亲家公蹲着笑迷迷抽烟。

25、赵德财家土炕，夜

赵德财和陈麦贤瓜儿睡着了，瓜儿做起了梦。

院子里，日

摆着十几桌酒席，众村民坐在桌前，几个男人欢快地吹着锁呐，身穿新衣服的瓜儿的瓜女胸戴红花给众人敬酒。

睡在炕上的瓜儿“嘿嘿”笑着。

26、赵家岭大队，日

地里的麦子黄了，远处树上鸟儿“算黄算割”叫着。

赵德财和陈麦贤与众社员站在坡地里手里拿着弯把镰刀弯腰割着麦子，地里是乱七八糟的麦捆子。

一个女人问：“婶子，瓜儿咋没有来割麦？”

陈麦贤站着从裤子口袋掏出手帕擦擦汗说：“他去给他丈人家割麦了！”

女人说：“我说咋没有见到娃，啥时办事别忘了跟我们说！”

陈麦贤说：“行！”

27、瓜女家屋后坡地，日

一块麦地里，瓜儿手里拿着长弯把镰刀在割麦，他弯着腰左手搂着一大把麦子，右手挥着镰刀不停地割着，一大片麦子倒在了地上。

瓜女手里提着一个小瓦盆从小路上走了过来，她到了坡跟一个挂着黄绿相间的杏子树下站住“呜哩哇啦”比划着让瓜儿喝汤。

瓜儿放下镰刀，边撩起衣襟擦脸上和脖子上的汗水，边走到了树下，瓜女指指树上的杏子比划着。瓜儿笑着抱着树猴子一样爬上树，他轻轻摇着一个大树枝，黄黄的杏子落到了地上。

瓜女蹲下笑着捡着杏子，她把杏子放在了衣襟上。瓜儿下了树，瓜女从衣襟上挑了个又大又黄的杏子在衣襟上擦擦，塞进了瓜儿的嘴里。瓜儿笑着吃着杏子，瓜女笑着吃着杏子。

28、赵德财家，傍晚

一棵椿树下放着一个小方桌，赵德财和陈麦贤坐在木墩上吃着面条。留着平头穿着背心和麻鞋的瓜儿肩上背着一捆草，手里捏着一张相片进了院门。他把草扔在台阶上，指着瓜女的相片给陈麦贤比划着。

陈麦贤放下饭碗接过相片看着，她笑着把相片给了他，瓜儿高高兴兴地拿着相片进了屋。

陈麦贤说：“他爹，你看这瓜松成天想媳妇！”

赵德财说：“家里多一个劳力就能多挣工分，过两天你就去跟亲家说说，今年定个日子给娃把事办了吧！”

陈麦贤说：“能成！”

29、山路上，晨

陈麦贤和瓜儿走着，她左手挎一个小竹笼，里边是几块花布。路边开着各种各样的花，瓜儿弯腰摘了几朵花，他把花捏在手里对她边走边比划着。他们爬过几架坡，到了半山腰一个院落跟前，土崖下坐落着三间旧瓦房。几只鸡在院子里寻食，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蹲在台阶上流着口水在看一只公鸡给一只母鸡踏蛋。

 “汪汪汪！”，从院里传来狗叫声。

“来了！”从屋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五十来岁的一个女人围着围裙出屋看到来人说：“亲家来了！”

女人从陈麦贤手里接过竹笼，陈麦贤说：“给娃扯了几身衣裳不知合身不合身！”

瓜儿比划着是给瓜女扯的布让做衣服，女人左手抓起一块花布说：“这布好看，我女一定喜欢！”

他们进了院，围着围裙的瓜女出了屋，瓜儿从竹笼里取出一块花布比划着让她做衣服，陈麦贤和女人笑着进了屋。

30、土崖跟晒场，日

土场上铺着一层麦子，瓜儿手里抓着木锨轻轻刮着麦子，瓜女蹲着抓着小把扫把扫边上的麦子。

瓜儿冲瓜女瞅瞅，瓜女脸红了。

瓜女看到瓜儿脸上的汗，她起来从裤子口袋掏出花手帕给瓜儿擦汗。

31、瓜女家，日

陈麦贤在炕上坐着，亲家母从桌子上抓起一个黄色铁圆筒，拧开盖子捏了几撮茶叶扔到一个罐头瓶子里。她把圆筒放下，提起水壶往饼子倒了多半瓶水，放下水壶，把瓶子放在炕上说：“他姨娘，喝茶！”

陈麦贤说：“他姨娘，你也坐！”

女人坐在了炕边，陈麦贤说：“他姨娘，娃不小了，我和他爸商量好了，寻思把事早点办了！”

女人说：“能行，娃的事早办早了事吧！”

陈麦贤说：“他姨娘，你们定个日子吧！”

女人想了想说：“腊月初六咋样？”

陈麦贤说：“好日子，六六顺！”

32、赵德财家，冬日

屋前檐墙上靠着一个木梯子，赵德财站在梯子上右手端着半盆子和好的白土，左手抓着一个短把扫帚刷着墙，瓜儿站在下面手里握一个长木棍子搅着一只桶里的白土。

一群娃娃在院子里跳着叫着：“腊月到，腊月到，瓜儿结婚放鞭炮！”

瓜儿放下手里的木棍，从地上捡起一根小树枝笑着对着他们比划着。

“瓜儿打人了！”小娃叫着跑出院门。

一个胖女人进了院门，端着猪食盆出西屋的陈麦贤把盆子放在台阶上亲热地说：“他婶来了！”

女人站着用手帕煽着风扭动着粗壮的腰说：“老姐，我是捎话的，亲家说了要用他女给他儿换媳妇，瓜儿要娶她女也行，得要二千块彩礼！”

陈麦贤着急地搓搓手说：“他婶，娃的是不是说好了么，你看娃他兄弟上高中要花钱，你给亲家说说，能不能少点！”

女人阴阳怪气地说：“老姐，如今这年头谁家娶个媳妇还不花个千儿八百的。亲家说，少一分钱也别想娶他女！”

女人扭动着腰身出了屋，陈麦贤到院门口笑着说：“他婶，走好！”

赵德财铁青着脸下了梯子，他把盆子“咣”地扔在地上对着女人远去的背影骂道：“明知我没有女，早吃屎去了，都啥年月了，还把女当摇钱树，是个人嘛！”

赵德财蹲在棒树下点上烟锅抽开了，陈麦贤手扶着门框子长嘘短叹着。

瓜儿不知发生了啥事，出了院门向女人张望。

33、赵德财家，夜

瓜儿睡在东屋土炕上做起了梦。

院子里，日

摆着十几桌酒席，众村民坐在桌前，几个男人欢快地吹着锁呐，身穿新衣服的瓜儿的瓜女胸戴红花给众人敬酒。

赵德财和陈麦贤睡不着，陈麦贤问：“他爹，瓜儿的事咋办？”

赵德财说：“咱在那达弄二千块钱去，喜文上学还要花钱，他回家还得回家瞅媳妇！”

陈麦贤说：“要不找亲戚借点！”

赵德财说：“二千块钱不是个小数目，这年月谁家能有这么多钱！”

陈麦贤说：“他爸，那你说咋办？”

赵德财说：“那瓜松瓜迷日眼的，瞅了瓜女也不好侍弄，还是等喜文大了瞅个好媳妇，让他们管他哥吧！”

陈麦贤长长叹息：“唉，都是这穷日子把娃娃的事给耽搁了！”

34、山路上，冬日

瓜儿和众社员拉着装着粪土的架子车进了麦地，一对青年男女亲热地在路上走过，瓜儿停下架子车瞅男女青年。

男女青年转过了一个山包，瓜儿瞅着，他眼前出现了瓜女的面孔。

35、瓜女家，日

院子里摆放着几个方桌，桌子上放着酒菜，边上坐着众乡亲吃菜喝酒，表情漠然的瓜女和一个拐子男人穿着新衣服胸前戴着红花在给人倒酒，拐子男人说：“大家好好喝！”

36、山路上，日

瓜儿气喘嘘嘘地跑着，他过了几架坡到了瓜女家门口，院子里坐着几十个人正在吃饭喝酒。瓜儿冲进院对拐子男人比划着瓜女是他媳妇，众人停住吃菜喝酒瞅着。

一个男人说：“这瓜松还知道这事！”

一个女人说：“连猪狗都懂这事！”

众人“哄”地笑了。

拐子男人把瓜儿往院外推着，瓜儿跳着叫着比划着。拐子男人解开了拴在椿树上的狗，大黄狗“汪汪”叫着扑向瓜儿。瓜儿“呜哩哇啦”叫着扯开长腿往山上跑着，大黄狗“汪汪”叫着跑着追着瓜儿。

37、赵德财家，晌午饭时间

赵德财蹲在门口抽着烟锅，陈麦贤围着围裙出屋说：“这瓜松，连个饥饱都不知道，都晌午了也不知跑到那达去了！”

38、山路上，日

瓜儿坐在坡上一棵树下望着对面的村子伤心地“呜呜”哭着。

39、赵德财家，太阳落山时间

赵德财蹲在门口抽烟，陈麦贤站在门口向路上着急地张望着。

瓜儿从屋后的小路没精打采地拉着架子车下来了，陈麦贤出门。

瓜儿黑着脸进院门，陈麦贤有点害怕地对着他比划着出啥事了。瓜儿“呜哩哇啦”比划着瓜女和一个拐子男人结婚了，陈麦贤明白了儿子找瓜女去了长长叹息。

她比划叫瓜儿吃饭，瓜儿狠狠地瞪了一眼她和赵德财进了屋，陈麦贤长长叹息：“这瓜松，咋不知道心疼人么！”

赵德财大口大口咂着烟锅。

40、赵德财家土炕，夜

赵德财和陈麦贤睡着了，瓜儿睡不着，他手里抓着一张相片瞅着，他眼前闪现着往事。

往事1

小河湾坡前，日

山坡上插着一杆杆红旗，两棵白杨树上高高挂着横幅“石山人民公社农业学大褰大会战”。一里来长的山坡下，一字儿排着干活的男男女女。男人挥着镢头挖土，女人和老人用铁锹往架子车上铲土。

瓜儿和几十个男男女女年轻人拉着装着土的架子车向小河湾跑着，前面有一个慢坡，大眼睛长辫子穿花袄子的十八岁的瓜女正吃力地拉车。瓜儿看着她吃力拉车，停下车子跑上前推车。她比划着冲他笑着，瓜儿冲她笑着拉车在她身后跑着。

两辆车到了平路上并排跑着，女子冲瓜儿笑，瓜儿冲女子笑，女子脸红了，瓜儿脸红了。

往事2

后山沟大队，日

半山腰一块麦地里，瓜儿手里拿着长弯把镰刀在割麦，他弯着腰左手搂着一大把麦子，右手挥着镰刀不停地割着，一大片麦子倒在了地上。

瓜女手里提着一个小瓦盆来了，她到了坡跟一个杏子树下比划着让他喝汤。瓜儿放下镰刀，边撩起衣襟擦脸上和脖子上的汗水边走到了树下。

瓜女指指树上的杏子比划着，瓜儿笑着抱着树猴子一样爬上树，他轻轻摇着一个大树枝，黄黄的杏子落到了地上，瓜女蹲下笑着捡着杏子放在了衣襟上。

瓜儿下了树，瓜女从衣襟上捎了个又大又黄的杏子，在衣襟上擦擦，塞进了瓜儿的嘴里。瓜儿笑着吃着杏子，瓜女笑着吃着杏子。

往事3

瓜女家，日

院子里坐着几十个人正在吃饭喝酒，瓜儿冲进院门对拐子男人比划着瓜女是他媳妇。拐子男人把瓜儿推出了院子，瓜儿跳着叫着比划着。

拐子男人解开了拴在门口椿树上的狗，大黄狗“汪汪”叫着扑向瓜儿。瓜儿“呜哩哇啦”叫着扯开长腿往山上飞跑着，大黄狗“汪汪”叫着跑着追着瓜儿。

睡在炕上的瓜儿眼里有几滴泪花溢了出来，他痛苦地咬着嘴唇把相片揉成团。

第二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