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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名:满炕的算盘第 42 集 |
【原创剧本网】作者:王学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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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集 1、晚,外景,院门外,裴友仁、隗强、两个警察。 裴友仁身披单衣,佝偻着腰,拄着木棍,呆呆地望着北方。 隗强坐树下凳子上,手托下颌,似睡非睡。 两个警察巡过来。 甲问裴友仁:你天天的这样,干啥呀怪凉的? 乙怪声怪气道:盼老毛子那。 裴友仁脸一抽。 (画外音)裴友仁:你看出来了? 甲叹了声:这可咋整? (画外音)裴友仁:他瞎说,瞎说别害怕。别动,手别得瑟,他瞎说得瑟啥?再得瑟就露了就没命了还得瑟?咬舌头!狠劲儿,别舍不得。真疼——疼也咬! 甲看裴友仁一动不动,隗强垂头不语,就无趣地劝乙走了。 (画外音)裴友仁:可算死走了——不是,明个儿还得来——别害怕,傻子不道怕。他吓唬几回没意思就不吓唬了。往后没人吓唬傻子了,傻子心真静——能老静?
2、夜,内景,西屋,裴友仁、隗强、隗振中。 裴友仁手拄木棍,呆坐炕东边上,两眼直直地望着北墙。 隗振中铺好三床被褥,从炕柜里拿出单衣和裤衩,给裴友仁解纽襻。 隗强端来热水。 隗振中把被子向里卷了一半,让出放盆的地方。 隗强放好水盆,给裴友仁脱了鞋,托双腿送坐上了炕里,把木棍送去北墙。 隗振中投了手巾,给裴友仁抹头洗脸擦身子。 裴友仁无知无觉地任由擦拭。 (画外音)裴友仁:都擦到,多擦,勤投投,别太干,润一润。行,比前儿晚儿湿乎多了。 隗振中给裴友仁换了单衣,脱下裤衩,擦洗下身。 隗强把裴友仁的单衣和裤衩放上凳子,出去。 隗振中给裴友仁穿上裤衩,剪了脚趾甲。扯被子盖了腿,剪了手指甲。趴在炕边,把盆放到地上。擦了炕,扶持裴友仁躺下。下炕换回水,放去炕西。 裴友仁窥了眼隗振中。 (画外音)裴友仁:懂事儿了,会伺候了,还伺候得挺好。没曾想你变得这么招人稀罕。 隗强拎着没系裤带的裤子回到炕西,脱衣裤,洗了脚。躺下睡了。 隗振中就着桌上的灯光,给裴友仁的单衣、裤衩抓了虱子,把脸盆端上凳子,洗起单衣、裤衩。 裴友仁将头转身东墙,闭了眼。 (画外音)裴友仁:你爷俩还行,伺候得挺细。也是你们欠我的,该还我——也不一定心甘乐意,还备不住怕老芮的会儿。死老芮,还给我家开会儿,真能显!可也别说,他说的还真是那么回事儿。像不兴嫌弃我、要是听说轻看慢待了,他绝不饶过,还要强子胜子他们领我多活动、给我多洗身子勤换衣裳,别生虱子别凉着。要杰儿做软乎的饭菜。要振中小莉老实点儿,不兴惹我生气,说得真细真全,真的,你干啥来说?你咋寻思的?是收拾我个傻子没意思,还是要在我眼皮底下收拾强子他们?可你这几年那老多的征、那老多的犯早就让他们加一万个小心了,还有杰儿老走动,你还能找着啥把柄儿?再说,你要是再收拾,我可没啥能罚的了。那你——对,文儿。你假儿装儿这边儿跟我近边,那边儿收拾文儿——能吗?文儿是琼老师的人,琼老师的国民党肯定能护住,还有抗联共产党副校长,还有协和会儿维持会儿、和久安忠周翻译。国民党共产党、日本子满洲,那老多,你老芮家的副区长副会儿长能比?敢踅摸?敢下——不对吧?你小前儿就敢杀胡子,这前儿还有啥不敢干的?你不是穷生奸计的人,更不能富长良心了。你——真下手?日本子让?那些会儿让?那些党让?你——你咋下手?干不了你还干?你又不傻——你到底儿要干啥? 隗振中把单衣、裤衩晾上凳子,端水出去。 (画外音)裴友仁:连振中都懂事儿了,你老芮还踅摸谁?还有啥踅摸的?我——完了,没个家样儿了,谁也看不上了,赶不上旁人家——羿老鬼——也完了,两口子都老了,白瞎二嫂那人了。她也不跟我说话了,除了朝我唉声叹气啥也不说,不道我好了能不能说。应该能,她不说我说,坐她炕头儿说,气死老鬼。老鬼也不跟我说了,跟个傻子说啥?跟强子他们也没啥话儿,光说富强榨不起油就靠种烟了。巫山粮店儿关了,开了烟馆子,往外放钱犯了储蓄法,一股火儿死了。老储卖马,马让人收了,地让人罚了。这就是谁都没得好儿,都完了。我要不傻,说不上还有啥事儿——肯定有,那老多算盘儿都没算过来——不是,是我得傻。傻吧——傻到啥前儿呀?
3、早晨,内景,裴家西屋,裴友仁、隗强、隗振中、惠彩杰、隗莉、手哥、腿哥、张天胜。 裴友仁拄着木棍,呆呆地坐在炕边,由着隗振中擦洗脸,剪胡须鼻毛。收拾完,隗振中给他脱了鞋,帮他坐到炕桌前,端盆出去。 裴友仁看着众人忙碌地吃三合面窝窝头,喝土豆丝汤,暗暗地咽了口口水。 (画外音)裴友仁:上顿剩的高粱米不行,一熘稀面还没味儿,还——还赶不上窝窝头儿那。吃顿窝窝头儿换换口味儿——他们不能给,我自个儿夹——不行不行,一夹就露了,一个傻子咋还挑吃的?别馋了,高粱米就高粱米吧。一堆儿死心眼儿!没一个哄我吃口的。一口就行,又不是馒头,你们咋就舍不得?干啥顿顿高粱米? 手哥把一碗高粱米饭、一碗汤放到裴友仁面前,嘱咐道:慢点儿吃。 (画外音)裴友仁:我抽你一筷子!别别,忍住,别皱眉头,别让强子看出来。这些天他眼神就不对劲儿,备不住起疑心了。赶紧,好生学、好生装,真傻个样儿给他看。 隗振中坐到裴友仁外边,用瓷勺搅了裴友仁的汤,尝了尝,递给裴友仁:不烫,喝吧。 (画外音)裴友仁:好喝咋的老喝这?顿顿这玩意儿咋喝?就是顿顿饺子也有顶嗓子咽不下去那前儿,别说这咸盐水了,还赶不上咸盐拌饭了,可傻子没法儿要哇。唉,完了,赖乎吃吧,度命。娘的! 惠彩杰端来小半碗干炒的玉米螟,放在裴友仁面前,劝道:可香了,快吃吧。 隗振中盯着玉米螟,边啃窝窝头边好奇地问:啥? 惠彩杰吃着饭应道:苞米上的箭杆儿虫儿。 (画外音)裴友仁:箭杆儿虫儿也是肉!吃,多吃,快——别动!人没让就别动,先忍会儿。 隗振中问惠彩杰:好吃? 裴友仁偷偷地一点儿一点儿地咽口水。 惠彩杰:还行。 (画外音)裴友仁:咋叫还行?是真格儿的行!不行,这么说振中还不抢了?对对,杰儿说得对。 隗振中问惠彩杰:咋不多抓? (画外音)裴友仁:再多也得可我! 惠彩杰:谁看见了谁抓,没特意儿抓。 (画外音)裴友仁:干啥不特(jiè)意(yìn)儿?不道这是肉?他俩还长个儿,咋就不多抓?今儿多抓,都去抓! 隗振中:今天多抓! (画外音)裴友仁:多抓你就能吃着?不是,是你得多说三遍,别让他们忘了。说,替我说!让他们背三遍! 惠彩杰:今儿不上苞米地了,等哪天的。 (画外音)裴友仁:干啥等?就不能特(jiè)意(yìn)儿抓?振中你倒说呀,快说——不对,你懂事儿了就不能多嘴要吃的。唉,懂事儿也不见得是好事儿。 隗振中用筷子换下裴友仁的勺子,教道:夹这个,这个香。 (画外音)裴友仁:吃吃吃。你早该让,吃! 裴友仁顺从地吃起玉米螟。 隗振中眼巴巴地望着裴友仁,口水滴上桌子。 惠彩杰忙说隗振中:快吃。 隗振中慌忙抹了嘴,喝了口汤,啃起窝窝头。看裴友仁吃了一多半玉米螟,还在吃,忙拦道:别老可一样吃。吃口饭,喝口汤,吃饭来。 (画外音)裴友仁:吃饭?对,我得听你的。你等我好了的,我天天抓,炸了吃烤了吃烧了吃,吃得满嘴淌油。不行,别再瞎寻思,别馋露馅儿了,吃饭。 裴友仁吃了米饭,喝起汤。 隗振中拿裴友仁的空饭碗去盛饭。 隗莉筷子搭嘴边,直直地盯着玉米螟。 (画外音)裴友仁:你别急,等我好的,肯定让你吃个够儿。 惠彩杰耳语隗莉:虫子,不好吃。咱吃饭,吃饭。 隗振中盛来一碗,叮嘱裴友仁:两碗饭一碗汤正好。慢点儿吃。 (画外音)裴友仁:得慢,要不咋品这香劲儿?比刘柱两口子揣来的蛤蟆香。揣来好几回,杰儿都没揍好,都没这香。保祥的雀儿蛋也没这好吃,不道他咋煮的,揣来好几回,没一回有这香。杨老倔的肉汤也不行,烀了一辈子肉就是没这香。老倔也不敢再倔了,搁暖壶装肉汤,假儿装儿下地拎来,倒了肉汤再灌开水,是个招儿。这老倔,啥前儿还长心眼儿了?谷成的雀儿倒香,就是没吃几个,不道还送不送了。赵太不行,没送过吃的,都是文儿让他捎的。麻花儿补药哪有这香?白瞎那老多钱了。要是丁巴儿买那得花老鼻子了,还不买穷个六的了?可没法儿告诉他不买。我要不吃,他备不住不买了。可那样儿我就露了,一个傻子还挑肥捡瘦那肯定得露。得,我就吃吧,反正都没扔。吃好养好好干他老芮,好找二嫂唠嗑儿。不对,我得娶上自个儿的一房,得娶,好了就娶,忍上三年四年的,娶一个!娶个街上的——街上?诸姑娘?坏了坏了娘的坏了,咋忘了找她破破、收拾收拾那?可毁了,这一忘就啥都耽误了。本儿没了,他娘死了,都给耽误——不对吧?巫山死了,老詹死了,谷成娘死了,也是院门儿事儿?不能,肯定不该院门儿。还有小喜富——他不能算,我整的不能算。那要算还有卫兵、大蒙他们,老鼻子了。不对,都是死,应该算,小兵、老翁、艾尺子、小拃子、佳刚他们——不是,不能算。可他们不像老陆老死的,哪能不算?应该算,不是——都是死,该算——不对,死法儿不一样儿,不该算。咋算得这么乱? 裴友仁下意识地用筷子敲了下碗,声音震醒了他。他就势松了手。 筷子掉炕上。 隗振中忙捡给裴友仁,劝道:慢点儿吃。 裴友仁掩盖了慌乱,吃起来。 (画外音)裴友仁:得好生捋捋,从头儿捋。小兵是政府杀的,是南京政府。家民是胡子,是老芮。老翁一家是日本子,也是满洲。艾尺子是尚志赵,归共产党。小拃子是日本子满洲。佳刚哥儿俩是镇上,是老芮。小武儿小花儿是老厉家。本儿跟他娘是日本子满洲。老詹是穷死的,穷在日本子满洲收得多。巫山是日本子满洲。大蒙、卫兵、小喜富是我,不该算我,是他们投了日本子满洲,该计在日本子满洲上。封校长是日本子满洲。老暴一家是我,不是,是他自找的,是日本子满洲杀的。不行,这么捋还是不清。不行就分开,自个儿家算院门儿,有家民,小武儿小花儿小振伟、俩老伴儿跟本儿,还有强子媳妇。几个?八个,八个是院门儿。小兵该算,他住这——不对,他没住几天,还没乐子住得多,那他不算。不行,粘这院门光儿的都该算——要是算,老翁也得算,老来,该算。算——那老詹也来,佳刚他们都来——不对,老芮也来,羿老鬼也来,那能算?人家好儿好儿的咋算?还有法政、源同、优子、小明子他们,不能算。得,家里就家里,外人就外人,分开。那小兵佳刚他们就不是院门儿,是国民的南京政府,也是老芮。老芮,他——跟我差不哪去,法高栾管家都死了,院门儿都保不住比我强哪去?算给他——有点儿屈他了。不算他算谁?哦,日本子满洲,是他们。他们要杀要抢,老芮就害怕,就得支使老靳法政,支使小喜富。对,是这样儿,这就不是他,都是日本子满洲整的,不该院门儿,更不该诸姑娘事儿。她手指头没人家枪硬实,她捋九个指头也没人家开枪的一个好使,她管不了人家还破啥了?人家要熊她她也跑不了,还找她破解——扯! 隗振中叫裴友仁:爷你掺着吃。 裴友仁吃起玉米螟。 (画外音)裴友仁:吃——优子倒是老送吃的,可都是家常饭儿,没法儿跟这比。就是大棉鞋真暖和,两层底儿的,小秋波是能琢磨,还有宽脸儿的大狗皮帽子、长筒子大手巴掌,都严实暖和。他爹不行,哪回来都空手儿,说吃不起豆腐吃卤水死了好几家,真烦!再就老景,一来就抹泪儿,好像我真傻了,连口吃的都舍不得还老来哭?白从小帮你那老多年了。小明子也不行,一来就领我上江边儿,别说吃的,连屯子都不敢领我去,白疼他了。保安更完,自个儿抽了不说,还劝我抽。我要憋不住抽你一口那不露了?这个鳖犊子!得不寻思了,没意思,吃——下顿吃啥呀?
4、上午,外景,院门外,裴友仁、隗振中、两个警察、手哥。 裴友仁戴着草帽,弓腰拄棍,呆立门前,直视北方。 隗振中坐树下的长凳上,手拿课本,大声背诵:自肇兴以来,历兹十载,仰赖天照大神之神庥,天皇陛下之保佑,国本奠天惟神之道,政教明于四海之民,崇本敬始之典,万世维尊,奉天承运之作,垂,垂......(用夹在课本里的手指挑开课本,看着念道)垂统无穷,垂统无穷。 (画外音)裴友仁:看你这劲头儿,学校那得管得老狠了,要不你能下这力气?比小武儿还学得好,比乐子还用功,肯定给你个特等。也是,淘孩子哪有不出息的?我往后就靠你了,昌隆小房子是指不上了。不对吧?出息的哪有功夫儿伺候人?也没准儿。你可好生学,别管哪国的,都学,都学好了。别怨日本话满洲话难学,再难也得学。这前儿,不管大人小孩儿,一见面儿都说日本话,还家家都插了日本旗、都挂了日本名儿的门牌儿,我的友仁也换一奇桑了,啥都日本子的了。日本子要是不杀不抢的也行,不对,他那字儿不好,琼老师测的都应验了,我用他的字儿能有我的好儿? 两个警察巡过来。 隗振中忙起身恭敬道:报告!我在学习,我爷还在想我奶。 (画外音)裴友仁:对,想你那俩奶。这么说他们挑不出毛病,保掯! 甲审隗振中:学啥那? 隗振中:背《建国十周年诏书》。 (画外音)裴友仁:背给他们听听,好像咱不会。 甲:哪年的? 隗振中:前年三月一日。 (画外音)裴友仁:你就背,别怕。 甲:咋才学? 隗振中:以前学过,是老师讲的。现在是书上的。 (画外音)裴友仁:学两回?这《诏书》真邪乎。 甲:能背下来? 隗振中:一半儿。 (画外音)裴友仁:学两回才一半儿?咋学的? 甲:老师让背多少? 隗振中:没教那。 (画外音)裴友仁:哦,怪不得那。可老问这干啥,闲的?不是,是——杂种馅儿的!又来熊了,我——忍住,千万别急眼。不管是打是骂,就当没看着没听着。 乙赞叹隗振中:行啊,自个儿先学了。 隗振中:也快教了。 乙:好样的,自个儿都先学了,真行! (画外音)裴友仁:你也行,说人话就行。 甲瞟了眼乙,问隗振中:你爷叫啥名? 隗振中:裴一奇桑。 甲:你爹那? 隗振中:隗尼桑。 甲:你娘? 隗振中:惠那俄产。 甲:手哥? 隗振中:手桑。 甲:腿哥? 隗振中:腿桑。 (画外音)裴友仁:咋还熊起没完了?杂种馅的你们——等我好的! 甲横眉立眼道:手哥腿哥受伤,你爷你爹啥前儿受过伤? 隗振中:桑是先生! 甲歪着脖子审道:那你爷咋还一奇桑那? 隗振中:一奇桑是第一个先生,我爹尼桑是第二个先生。 甲喝问:你家都先生?你爷是第一先生?那孔子那?啊? 隗振中:宫校长让的。 (画外音)裴友仁:宫校长咋起的名儿?咋就让他挑出毛病了?不对,他不敢挑宫校长,他不敢。可宫校长起的名儿,你咋还一个劲儿地问?咋不问宫校长?杂种馅儿的我一棍子抡死你!省得你老来熊。 甲眨了眨眼睛,指着院门左边的木板门牌上的“第114保第10户”,考问隗振中:这咋说? 隗振中:下苦久西久。 甲指门中间的户名木牌上的“裴いえ”,审道:户主? 隗振中:裴夷埃。 甲顺势指到挂在大门右边的镐头:这个? 隗振中:没学。 甲嘲讽道:你也有不会的啊。 (画外音)裴友仁:你都会?你说个看看?杂种馅儿的熊小孩儿来章程了,咋不去考日本子?有章程你去!连个小孩儿都问不住,料秆子货! 乙圆场似地问隗振中:来没来人? 隗振中:没看见。 乙:看见就报告。(请示甲)走? 甲喝令隗振中:看见生人赶紧报告! 隗振中:赶紧报告!巴卡米它伊(像个傻瓜)。垂统无穷,垂统无穷。 甲、乙走了。 裴友仁皱了下眉头。 (画外音)裴友仁:越来越邪乎了,巡得紧查得细管得宽,打人象眨眼,逮人象抽烟。看这劲儿,日本子满洲越来章程越大了。他章程一大我就得憋住了。娘的,憋!憋他三年四年还不出头?能出,保掯!这都一年了,三年还不快?三年——振中你好生的,过这三年就好了。 隗振中高声背道:垂统无穷,明明之鉴如亲,穆穆之爱如子,夙夜,夙夜...... 手哥肩搭手巾,端碗水过来,招呼隗振中:水。 隗振中接过碗,轻缓地喂了裴友仁,用手巾擦了嘴巴,还给手哥。 手哥问隗振中:方才啥伤伤的? 隗振中:他俩不懂桑是先生,说你叫受伤。 手哥:手桑,受伤,是不咋好听。不行就重起。 隗振中:人家宫校长起的都登记了咋能换?你再和谁重了人家又该不让了。 (画外音)裴友仁:好小子,立世了。 手哥无奈地边回去边嘟囔:好好的自个儿名儿不叫,干啥非得起个日本名儿?别别楞楞的。 (画外音)裴友仁:让人听着!没记性的东西,连个小孩儿都赶不上——特别是松子,咋就赶不上小孩儿?小孩都敢顶警察,你咋就连面儿都不敢朝?你个杂种——快回来呀。
6、1945年2月上午,雪,外景,院门外,裴友仁、隗强、张天胜、手哥、腿哥、隗振中。 裴友仁站在雪天里,弓着腰,拄着木棍,身落零星雪花,注视着北方。 手哥站裴友仁身后,左袖挽了扣,右手举着当伞的桦树扫帚,给裴友仁遮雪。 张天胜出来,牵裴友仁胳膊,慢慢地来回走起来。 手哥跟着遮雪。 (画外音)零星的鞭炮声。 手哥和张天胜惆怅地望了望西南。 隗强出来,解下裴友仁帽子,和张天胜换了。 张天胜回了院子。 隗强摘下裴友仁的一只手巴掌,双手合握了会儿他的手又给戴上,去暖另一只。 裴友仁心无旁骛地专注着北方。 张天胜回来,把拿来的手巴掌的布链搭上裴友仁脖子,摘下原来的,换戴了帽子,回去了。 隗强给裴友仁戴好手巴掌、系好帽带,牵着,慢慢地来回走动。 (画外音)裴友仁:胜子你仨还行,不嫌弃我这老傻子,算我没走眼。哦,你仨跟我一个死样儿,谁也不用笑话谁。这家真有意思,一个犟种领个傻子仨废人,有意思。可你们别忘了,是我这个傻子给你们搪的灾挡的祸,你们才消停到这前儿。你们都对我好点儿,要不我一上街,你们就得去要饭,就逮你们浮浪去矫正。矫——你们废人啥都干不了矫啥?你们有——也就大腿屁股有点儿肉儿——喂狗?要不——再也没啥了。那完了,我白养活你们这老多年了,白搭——搭多些了?地八十来垧、房子三大间、一挂车两个马三千来块钱,还不算求人的。求人肯定比这多.死文儿咋不说?不是,是他算不过来了没法儿说。算不过来那得多(duó)老多?你们咋花我——咋还我? 隗振中出来,招呼裴友仁:爷过年了,领你看响鞭儿。 隗强忙叮嘱:别远走,冷。 隗振中扯裴友仁的衣袖,向西拐去。 隗强和手哥沉默地望着他们。
7、上午,雪,外景,街道,裴友仁、隗振中、一群孩子、几个日军和警察。 裴友仁被隗振中扯着往西走。 (画外音)裴友仁:傻子知道响鞭儿?咋看能像傻? 裴友仁呆直的目光直视前方。 (画外音)裴友仁:这年头儿还有放鞭儿的?谁家有钱买? 前方,几个日军和警察逗群孩子,在一个一个地放鞭炮。 裴友仁脸一抽。 (画外音)裴友仁:看着日本子警察敬礼不?我要敬就没傻,装傻肯定思想犯,肯定矫正;要不敬就是藐视就是大不敬,傻子犯了藐视大不敬也得矫正。可不行,回家! 裴友仁立住不动。 隗振中拽了下没拽动,问:尿尿? 裴友仁忙装作摸裤带。 隗振中忙道:憋会儿,回家尿。 隗振中牵裴友仁往家走。 裴友仁暗自扫了眼。 日军、警察、孩子还在玩耍。 (画外音)裴友仁:卫生行政法真邪乎!不上茅楼儿不兴尿,憋不住尿裤兜儿。你要尿在裤外头,罚你十条裤子都不够。这法——真尿性!
8、上午,雪,外景,院门外,裴友仁、隗强、手哥、隗振中。 隗强耷拉着头,蹲树下。 手哥靠着树,似睡非睡。 (画外音)裴友仁:这年过得真消停,不用防胡子不用防警察,不用寻思移民不用寻思老芮,谁都不来作傻子,傻子用处真挺大。可你们别忘了,是我给你们整的消停年儿,再包饺子搁点儿肉,别老亏待我!不行,得尿去,有没有都得尿——都得装——装到啥前儿?
9、晚上,内景,西屋,裴友仁、隗强、惠彩杰、隗振中、隗莉、张天胜、手哥、腿哥。 裴友仁在隗振中地帮助下,吃着小米粥、土豆片。 隗振中哄裴友仁:爷你跟我去吧,我伺候你。 (画外音)裴友仁:得去,吃饭睡觉离不了你,连警察都说我白了胖了年轻了,这不都你伺候的?离了你还行?去!不喝这粥,比淘米水都稀。上你大爷家,咋也吃顿干饭,对,还有麻花儿,比死老柳的香,还能吃着馒头。可不吃这玩意儿了,泔水一样儿。你们就不拿我当人——当外人了?不对,你们才外姓人,都是。外姓人就不行,不是抠的事儿,就是差劲儿——不是吧?是不虐待我盼我死?备不住,谁家乐意养傻子?娘的,你们真损!我可不能让你们损死。上街!上我亲儿子那,他不能嫌弃。儿媳妇——没事儿,不用她伺候,文儿就行,我也不远走,就站门口儿卖呆儿,肯定比这有意思。这有啥?又抠又犟又残废的。上街,那啥人都有——还备不住有相当的。有我就不傻了,连上就好——不能吧?谁能看上个傻老头儿?看不上我我咋好?卡个跟头儿?从炕上掉地下摔一跤?吃馒头噎一下?这——好像太简单——太假儿了。那——让啥激一下子?那能像,吓一跳就好了,那像。咋吓?放火?杀人?对,那天天毙人,我一看一卡倒,起来就好,那行——咋有点儿不对劲儿?杀旁人我卡倒?我干啥卡?干啥怕?心里没鬼儿干啥怕?有鬼儿就是一堆儿的。一堆儿的?拉来,毙了!你谁你不让?他儿子?窝犯,毙!还三口儿?从犯,矫正!中兴河泉还有?逮,大的毙掉小的矫正!跑个副校长?他是共党,不饿死就冻死,不用管!还有老师?琼德臣国民党,快逮,咱拿枪不怕他拿笔的,逮! 裴友仁手抖得瓷勺直磕碗,直到对面的隗莉怪异地小声提示隗振中时,他才掩饰的把一勺粥倒向嘴角。粥淌下,他也假作不知,又舀又倒时被隗振中拦下。 隗振中:爷你慢慢吃。 隗振中扯来桌下手巾,擦裴友仁的脸和衣襟。 裴友仁平复了些。 (画外音)裴友仁:咋老是一寻思就吓一跳?咋就板不过来?唉,老是自个儿吓自个儿,这要是一大意还不露了?一露一刮连就都毁了,一个儿不剩都毁了。得了娘的,我不上街行了吧?我就猫屋儿行了吧?憋不住就大门口儿站会儿,不吱声儿不看谁,行了吧?不低头不梗(gèng)梗(gèng)脖子行了吧?喝淘米水喝泔水行了吧? 惠彩杰端来小半碗干炒的毛毛虫的蛹,放裴友仁面前:这个香,趁热。 裴友仁偷眼描了下,自顾自地吃起粥。 (画外音)裴友仁:这么香啥玩意儿? 隗振中盯着蛹,好奇地问惠彩杰:啥? 惠彩杰边吃边道:洋拉子。 (画外音)裴友仁:怪不得这老香,咋整这老多?下顿还有?这要有口酒——别瞎寻思,傻子喝酒就是疯子,疯子可没法儿装。忍会儿,待会儿就让吃了。 隗振中问惠彩杰:洋拉罐儿? 惠彩杰:就是洋拉罐儿。你以前是带壳儿烧的,这是炒的,不像烧的那么黄。 (画外音)裴友仁:怪不得黑不出溜儿的,不对,炒的不该黑——对,没搁油,没油了,连土豆片儿都白不刺拉的,肯定没油了。这日子让你们过的——水裆尿裤的可完了。 惠彩杰说隗振中:帮你爷吃。 裴友仁忙规规矩矩地服从安排,一个接一个地大快朵颐。 隗振中目不转睛地盯住了裴友仁的嘴巴,倾听裴友仁咀嚼的清脆声。不知不觉中,口水淌成了半根筷子。 惠彩杰几撴筷子没叫醒隗振中,不得不用筷子点击他的额头。 隗振中醒过来,边用手巾擦抹口水,边怪惠彩杰:咋整这么点儿? 惠彩杰:这是你爹砍木头采的。明个儿你爹再采你再吃。吃饭! (画外音)裴友仁:多采,都去采。带壳儿烧,带壳儿炒。 隗振中喊地上:爹多采!明天多采! 隗强:明天不砍来,往城里送,等哪天的。 (画外音)裴友仁:哪天——也行,就是千万别忘了,千万多采。多采就能有你的,就能解你馋,还有小莉。这前儿,你俩忍着吧。 张天胜问隗强:街里快开学了,能不能捎去? 隗振中:镇里不让,天也冷,过两天送。 (画外音)裴友仁:送——送点儿洋拉罐儿给小房子——不行,他吃好了再要就供不上了,那就把我的匀他——算了吧,他个小孩儿吃的日子在后头那。 惠彩杰告诫隗振中:上你大爷家可得听话,不兴打仗。 (画外音)裴友仁:不打仗不挨熊?挨熊干啥不还手?别给打坏就行——不行,昌隆可没轻重,不能打——不打光挨熊?得打,打屁股别打脸,打屁股! 隗振中:还有四天才三月一号那。我明天去采洋拉罐儿。 (画外音)裴友仁:对对,得采,多采! 惠彩杰:你还得陪你爷那。等你爹下回再采了给你吃。 (画外音)裴友仁:对对,得你伺候我,别离了眼神儿。不是,别离了家,外边儿不保掯。 隗莉眼盯裴友仁,手在桌下拽了拽惠彩杰。 惠彩杰耳语隗莉:不好吃,给你爷治病的。咱吃饭。 (画外音)裴友仁:你就不能给她夹俩?瞅你这娘当的,好像我贪嘴儿不顾孩子,旁人不笑话我? 隗莉嘟囔道:哥咋要? 惠彩杰耳语:他怕尿炕才要的,咱没病不吃。吃饭。 (画外音)裴友仁:一人夹俩尝尝。你不夹我夹——嘚瑟露了嘚瑟,老实儿吃得了,人娘不道疼孩子咋的非显你?她还备不住留外屋儿半碗那。你就傻吃得了。 隗振中白了眼惠彩杰,嘱咐裴友仁:别可一样吃,吃饭。 裴友仁偷偷地扫了眼惠彩杰,温顺地喝粥吃菜。 (画外音)裴友仁:你给他夹俩我能不让?干啥留半碗?还跟我耍心眼儿。 隗振中教裴友仁:一替一口。 裴友仁吃起来。 (画外音)裴友仁:老病儿炕前没孝子。我这一年了,你们还行,吃喝儿拉撒的都挺好。娘的,傻人真有傻福儿。不是吧?这顿香了往后那?我要不好不还得喝泔水?那我啥前儿好? 裴友仁打了个嗝。 (画外音)裴友仁:咋这么苦?嗝儿带上来的。真苦——苦人苦命啊。
10、晚上,内景,西屋,裴友仁、隗强。 隗强边给裴友仁擦脸洗脚,边商量:昨天接着租来。就是,没牲口侍弄不上去,咋治? 裴友仁不声不响地呆望北墙。 (画外音)裴友仁:问啥?你不就稀罕马吗?你看着整不得了?烦我干啥?我个傻子能说买不买?是,我傻了,没人踅摸我,不能来牵,可你没傻你是我家的,人能不牵?不是不牵,是征。你就不怕征?你胆儿咋还大了?你也傻了? 隗强:欠的要不来,去年没剩钱,就得赊来,就是搁烟换也得治来。你要不摇头俺就赊来。 (画外音)裴友仁:你要赊就赊,不赊也没钱。我不吱声儿你哥不敢动家底儿。那是我的,你谁也别打那算盘。可那家底儿还剩多点儿了?咋就连数儿都不跟我说了?真拿我当傻子?你们——娘的,等我好的! 隗强看裴友仁没反应,说:怀犊的一百二那样,牤子一百上下,烟钱下来就还来。谷草豆皮子都问好来。 (画外音)裴友仁:哦,是牛哇。你咋不稀罕马了?对,不是怕征,是你稀 罕不起了。那你整吧,大权都你的,啥都你的,省得你跟我犟犟,你整吧。你要整不好,你哥再来接我我可就去了,我可不给你操心了,还能看住家底儿。
11、4月中午,外景,院门外,裴友仁、隗强、惠彩杰、隗莉、手哥、腿哥、张天胜。 隗莉拽着裴友仁来回走。 腿哥不离眼地看护。 隗强牵着两头牛的爬犁从西边拐回来。 爬犁上的草帘穴起一人高,里面的大豆皮子堆出了尖。 张天胜和惠彩杰各扛着两把叉子、木锨,跟在后面。 手哥朝裴友仁拍了拍老牛,喊:叔,它俩可老实了,你牵会儿? (画外音)裴友仁:牵你娘啊牵?娘的你——杀人不用刀哇。 手哥到路东柴草垛北边,把围豆皮子的草帘卷到一边。 隗强牵过来,吩咐手哥:外套卸来,牵给叔。 手哥卸了,牵到裴友仁面前:可实在了,不藏奸不耍滑儿。 裴友仁无知无觉地眺望北方。 (画外音)裴友仁:挺住,别让他给糊隆了。 隗莉好奇地摸起了牛脸、牛脖子。 手哥把裴友仁的左手搭上牛背,帮他抚摸:是不滑溜儿? (画外音)裴友仁:你娘才滑——老撩我干啥?你安的啥下水? 裴友仁任凭手哥摆布地摸起来。 (画外音)裴友仁:确实结实。强子——行!
12、7月下午,外景,院门外,裴友仁、裴文、两个警察。 裴友仁戴着草帽,弓腰拄棍,凝神北方。 (画外音)裴友仁:文儿你说点儿事儿,像日本子咋样儿了,共产党国民党抗联他们,都叨咕叨咕。 裴文用湿手巾擦裴友仁的脸,耳语道:你都一年了,还不憋出病? (画外音)裴友仁:憋出病不比犯了强?再犯就得死。我死他不踅摸你?你不亏我在这挡着?你个不知好赖的东西! 裴文劝:跟我去住几天,回来就别装了。 (画外音)裴友仁:装你娘! 裴文左脚被杵了一棍子,疼得一呲牙一闪身。 (画外音)裴友仁:我不装我有命?你有命?一家子——六家子有命? 裴友仁不动声色地沉缓地向北走了两步,注视北方。 裴文跺了跺脚,跟上耳语:你的枪快能用了,老柳快回来了。 裴友仁连眨了几下眼睛。 裴文:琼老师说了,五月前儿,老毛子和美国就打败了德国,这就回头打日本子。 裴友仁换了手拄,专注地眺望。 裴文给裴友仁擦手,耳语:国民党共产党也缓过——来巡街了,你好好装。 裴友仁慌忙稳住了神态,丝纹不动地北望。 两个警察过来。 甲用日语招呼裴文:裴桑,西巴拉库得细他(好久不见)。 (画外音)裴友仁:说的啥?含含糊糊的一点儿也听不懂。 甲说裴文:听说你回来了,挺好呗? 裴文忙道:你俩快来歇歇。 乙问裴文:待两天? 裴文:后个儿回去。 (画外音)裴友仁:急啥?没说事儿就走那我不憋完了?得,先听听你仨的吧。 甲说裴文:你不种地你忙啥?上家喝酒!上回都没喝好。 裴文抱怨道:还不是看孩子?一个比一个作。 乙:隗振中也去了,仨小蛋子在一块儿不能轻作了。 甲不屑乙:小蛋子哪有不淘的?他能淘哪去? 裴文:昌隆最爱打仗,手还重。我三天不赔礼两天早儿早儿的。 (画外音)裴友仁:昌隆最故动,你可看好了。 乙劝裴文:那可得管住了。 裴文:大前天放学,看人家卖的烟泡儿花花绿绿的就摆弄。光摆弄不买,人家就不乐意,就搁日本话骂了句,他回身就㨄了摊子。人家不能让,他就领几个 同学给人家打得不像样儿。 (画外音)裴友仁:有种!比家民硬气。 乙安慰裴文:大一大就好了。 裴文:都十六了哪小? (画外音)裴友仁:十六?真快!我那?五十七了。真快,一晃儿,再三年就六十了。六十还能干啥了?完了,老了,一老就——小合子咋说的?就豆腐——豆腐掺屁了,是豆腐渣掺屁。可都六十了哪还有屁了?扯! 甲用下巴点了下裴友仁,问裴文:这咋整? 裴文:街里大夫都没招儿,就得慢慢儿养了。 乙:好在吃喝儿还行。 (画外音)裴友仁:你可比不起,我这傻子你们谁都不行,天皇老子吃过箭杆虫儿洋拉罐儿? 甲冷不丁地问裴文:你啥名儿? 乙看裴文愣了,就提示裴文:日文名儿。 裴文醒悟道:啊,叫西高布。 甲复述道:细、高、不,细高不,好记。 (画外音)裴友仁:好记的是咱国!咱国那字儿——测字儿?测——裴就好,人格儿地格儿都旺,血气旺财运旺——财——都没了还——街上有,还是旺。往后更得——不保掯,地——不是这前儿没有,是再整回来,对对,共产党给我整——分回来,还是旺,就旺!这裴就好,别看先生说我靠不着爹娘得靠自个儿,我自个儿不也干出来了?不干能行?你俩行?背枪就行?枪——日本子一倒你枪——日本子——他那字儿——没个好儿,瞎编!都用咱的多好,干啥编平假、片假?编假的能好?不光他国不好,谁用都没好儿。我才用多点儿就傻这小样儿?不光傻还财谷绝断了。那要是不学——那就得连上脖子断!我他娘的,学不学都断?都——都没好儿,谁都跑不了。是这,明情儿的,不用琼老师测——琼老师也——那国民党也——白扯,他不能给我地,还得共产党,可——唉——你仨就不能叨咕叨咕共产党? 乙迟疑着问裴文:细高不?好像问话。 裴文:铁锹的意思。 甲恍然道:对对铁锹。我说咋这么好记。 (画外音)裴友仁:别锹,说共产党,快说! 乙纠正甲:铁锹是西,不是细。 甲驳道:西是锹细也锹,咋好记就咋叫。 (画外音)裴友仁:锹你娘还不说?说——不行,你俩不敢——文儿也不敢,完了,你仨白扯——强子也白扯,连张报纸都不整,哪怕巴掌那么大——不是,是我咋看,正经看肯定得露,哪有傻子看报纸的?不正经看——咋看才不正经?不会不正经不露了?得了不看了,谁能打谁打,谁能抢谁抢,谁能移谁移——移不着我傻子,我啥都没有移我干啥?移老芮,他有——还有啥?老多日子没听着他信儿了,不道他还有啥。等着吧。 乙犹豫道:铁锹——好像,我记得是西客布。 甲撇了下嘴:细高不他好听,就叫细高不。(告辞裴文)得了,我俩巡街去了,走了啊。 裴文目送道:上街到家。 甲、乙应着往西拐去了。 裴文来耳语裴友仁:你不去,我明个儿就回去。要不那仨小子说不上惹出啥祸来。 裴友仁旁若无人。 裴文回了院子。 (画外音)裴友仁:他俩咋客气了?是看文儿的面儿?这样儿就多回来几趟,上老芮家溜达溜达,别可杰儿自个儿。可他不去我咋跟他说?也不道法政上街还上不上店儿了。要是还上店儿,法政就不能太难为我。可也是,老多日子没看着他爷俩了。他爷俩忙啥?还逮人?还谁没逮?捋一捋,哦——老周。死老周,哪回来了都不是好眼神儿瞅我,不说长不道短儿就盯着我。要不是我定力好,早让他看露了。还攥了好几回手脖子,肯定把脉看我真傻假傻。娘的让你摸出来我就不是一奇桑。不防移民不整农会儿来整我,一点儿正事儿都没有。唉——农会儿,指不上了,就得傻了。 裴友仁悄悄地叹了口气。 (画外音)裴友仁:傻——傻了真消停。老芮也不踅摸——他到底儿忙啥那?还有啥大事儿?还能整啥事儿?院门儿都保不住还能干啥?干日本子?那可挺好。干日本子,移民就不能来——不对,二区都移去那老多日子了,咋没往咱这移?不对,不是不移,肯定是老芮不让移。他不让移还不能打,那——就得打点,肯定了。老芮你行!这事儿漂亮,最少积下八辈子德。不对,你积德就不能熊我。你不是积德,是损,损八辈子德。娘的,你到底儿把我熊趴架子了。你八辈子不带好的。我天天叨咕你,让雷劈你,让火烧你,让水淹你,让牛顶你,让猪拱你,让马踢你,让——行了,这就够你呛了,反正你得一步一个坎儿。是,小兵是这样儿说的。不是,他好像是遇,是遇着,遇着下雨了就雷劈死,遇着火了就烧死,灶坑火算不?小兵没说啥火,那我说,老芮你看着灶坑火就得烧死——能吗?小兵那老多遇都没应验,反倒让人——哦,这起誓是扯蛋,纯扯蛋。不是吧?郗卫不就应验了吗?优子那?他没有,他老跟我藏着掖着的。这个犊子,起完誓了不照着做,不带好的。不是,他——我还得靠他反把儿,他不能没好,得好,得好生的才行。不是,不能光他好,他姐夫也得好,还有老柳,都得好生的。不是,光好不行,得打回来。不打回来,那我得傻啥前儿?我能挺得了?走那老多日子咋就不回来?非等我死了再回来?啊你俩咋寻思的?我哪对不住?少帮了?我都这样儿了还不回来?你俩咋就不长心?这俩犊子,娘的,不带好——不是,救完我再——不是,唉——好不好都得等,傻等吧,娘来——不是,是你俩回来咋对我。我写过大捷,拜人家老师,给人家苏雀儿,贴天皇像还天天拜,跟人家那老多好,你俩能——我还是国民党的爹——文儿那?我爷俩——你俩能饶儿了?完了,可毁了,咋也——不能吧?那都是日本子逼的,逼——都逼傻了还不饶儿?不能,我来往日本子是逼的,帮你俩是真心,对,是这,这就不能算我帐儿了。可你俩得快呀。
13、8月初上午,外景,院门外,裴友仁、隗莉、五个男孩、腿哥。 裴友仁头戴草帽、拄棍北望。 隗莉坐在树下凳上,身旁放着竹蔑暖壶、一碗水、半盆水和手巾。她悠荡双腿,一面看护裴友仁,一面看南面五个男孩玩的抓小偷。 (画外音)裴友仁:死孩崽子老吵吵,再吵吵我骂——别别别骂,跟他们——听他们咋玩儿的。 五个衣鞋破烂的男孩排在横线北,吵嚷着向线南三米处的“回”字格里扔陶瓷片或者薄扁的石子。 “回”字格两个大小“口”的对角连了线,成了四个梯形。 甲嘀咕一声“判官”,把瓷片扔到了小“口”的西南斜线上,说声“斜歪了”,跑去捡回,重新扔进南面梯形里,无奈道:又大劲儿了。鼓手也行啊。 (画外音)裴友仁:鼓手儿?打鼓的?咋打?哪有鼓? 乙边低语边扔:我判官。 乙把石子扔进了北面梯形。 甲四人纷纷嘲笑乙。 :小偷儿又你的了。 :可准了,一扔一个小偷儿。 :当小偷儿上瘾了。 (画外音)裴友仁:还有小偷儿?小偷儿咋跟鼓手儿整一堆儿了?一敲鼓就偷?一偷就敲鼓?这啥玩儿法儿? 丙说:我打手。(扔进西面梯形,喊)我打手,谁也别抢。 (画外音)裴友仁:打手?肯定打小偷儿了。那鼓手儿干啥的?鼓——擂鼓助威?对对,给打手擂鼓助威,肯定了。 丁说丙:当判官多好。我救你,你当判官。 丁扔进西面梯形。 丙捡回瓷片,比试着:判官就判官。(扔进了小“口”,得意道)咋样儿?就判官。 (画外音)裴友仁:判官?你判小偷儿?判下多些打手就打多些,鼓手儿就打鼓助阵,肯定是。 戊道:那我就打手吧。 丙看戊扔进了东面梯形,就神气十足的向北一指,喊道:我不喊谁也不准跑。开始! 乙警告地喊道:谁跑谁背! (画外音)裴友仁:背啥?谁背? 丁和戊走在乙两旁,一手握住乙的手腕,一手揪住乙的耳朵,向北走去。 甲一边捶打乙的后背,一边有节奏地喊:咚——锵——咚咚锵...... 四人走过了裴友仁。 裴友仁充耳不闻,目不斜视。 (画外音)裴友仁:真猜对了。这脑袋还不老,肯定造阵子!看看谁背谁。 丙看丁和戊向两旁撤了撤身子,忙警告地喊两人:好好走! 乙偷偷地攥住了丁和戊的衣襟。 丙发现了乙的动作,警告乙:不准拽衣裳!拽就重走! 乙松了手。 (画外音)裴友仁:小判官怪严的。 隗莉喊乙:把手举前面! 乙忙喊:不举!没讲不带的! (画外音)裴友仁:没讲是不兴。小莉你不道别瞎喊,喊你的天下太平。 丙刚喊“预备”,就发现丁和戊要跑,忙警告:快走!站下就你俩背。 四人又规矩地走起来。 (画外音)裴友仁:俩背?背谁?你?你不跟来背你干啥?那还背谁?哦——小偷儿,就剩小偷儿了。不对吧?他小偷儿咋还背他? 丙忽然大喊:跑! 甲、丁、戊慌忙往南跑。 乙猛追甲。 甲拽裴友仁胳膊一转,甩开了乙。 (画外音)裴友仁:挺住千万挺住!别拽歪了倒了。 甲、乙拽着裴友仁转起了圈。 (画外音)裴友仁:憋气儿!脚趾头抠地,挺住腰,挺住! 乙猛一停,回手抓住甲。 甲喘着哈下腰,把乙背进“回”字格。 裴友仁暗自长舒了呼吸。 (画外音)裴友仁:死孩崽子一点儿不仁义不道德。好悬拽歪了,使这么大劲儿干啥?得狠劲儿,要不抓不着,就白当小偷儿了。 腿哥出来,边投手巾边问丙:咋不上学? 丙随口道:老师走了。 腿哥:还都走了? 丙:校长也走了。 裴友仁悄悄地皱起了眉头。 (画外音)裴友仁:咋都走了?校长是镇长还是队长,咋撂下学校镇子走了,还老师都走了? 腿哥边给裴友仁擦脸边嘟囔:咋都走了? (画外音)裴友仁:就是,我也纳闷儿。你赶紧问问。 腿哥擦完就去投手巾。 乙嚷道:该我先扔——你踩我干啥? 几人低头看去。 乙看露着脚尖的破布鞋被身旁的甲踩掉了半个鞋底,哭嚷道:你给踩掉底儿不能穿了,咋整啊? 隗莉喊着安慰乙:缝上,别哭了,腿叔缝! 腿哥哄道:脱了玩儿,一会儿就缝好。给我! (画外音)裴友仁:给你——你——你倒问那。你傻了?娘的比我还傻!
14、傍晚,外景,院门外,裴友仁、腿哥、手哥。 裴友仁呆望北方。 腿哥坐在凳子上,洗刷一水盆破布鞋。 (画外音)裴友仁:今个儿咋的了? 手哥出来领裴友仁:吃饭了。 腿哥一边跟着往回走,一边奇怪地自语:巡街的一天没来。 (画外音)裴友仁:可真的,是没来。怪!老师都走了,警察不巡了,这到底儿咋了?你们就不能打听打听?娘的,一堆儿料秆(gǎn)子! 裴友仁偷偷地斜了眼南面和西面,跟进院子。
15、八月上午,外景,院门外,裴友仁、手哥、蓬松、老柳、二百多官兵。 裴友仁拄着木棍,专注着北方。 手哥边自语“我取水去”,边进了院子。 (画外音)裴友仁:这些天咋的了?咋...... 裴友仁神色一惊,凝望起东北的道路。 路上,两列苏军行进过来。 裴友仁的身子颤起来,双手用力扶住了木棍,注目军队。 队伍前的两个军官奔来,边跑边向裴友仁挥手。 队伍里二十多官兵跟着跑来。 裴友仁的脸抽搐得更急促了,双眼眨得更快了,双腿和棍子抖个不停,眼见 站不住了。 两个军官跑近了,都惊喜一齐向裴友仁敬礼。 裴友仁惊呆了。 两个军官抓住他的手,摇着喊: :我是松子! :我老柳!我们回来了! 裴友仁猛地一推两人。 老柳和蓬松一退一愣。 裴友仁抡棍砸去,哭喊:咋才回? 裴友仁双目一闭,向后仰去。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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